VOLUME TWO Verse XVIII

[拉德]

盛產美酒的拉德領地的行宮中正在舉行一個中型的宴會。自從伊爾特成為代理領主以來，每年總有幾次這樣的宴會。主辦人伊爾特好像覺得拉德的產酒量實在大得無法儲存一樣，大方地將各種醇酒拿出招待來客。一些在萬魔殿以外難以嘗上一口的貢品也會偶爾露面，不少魔物都慕名而來。不過多數還是子爵、伯爵之流，更高位的貴族覺得伊爾特不過是在嘩眾取寵，用其實不屬於他的東西來滿足自己的虛榮感。

不過這次的宴會卻來了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

“伊爾特伯爵，你這裏看起來很熱鬧。”格雷希裏把自己的披風交到侍者手裏，從未見過如此大人物的小魔物緊張得手都顫抖起來。

“哦，您能賞臉我真是太榮幸了。”伊爾特把沒有拿酒杯的手揚到身前屈身行禮，對格雷希裏語氣裏隱含著的不滿充耳不聞。他知道格雷希裏一定覺得他太過鋪張浪費不務正業，放著新地域戈毀不管卻在這裏辦酒會，但是所謂魔物不就應該是這種無論何時都會享樂的物種嗎？反倒是格雷希裏，在伊爾特看來有點太一本正經。

“哼，是佐希亞想來而已。”格雷希裏有些不屑，伊爾特把視線落到被東大將軍摟著的名為佐希亞的魔物身上，那是個身材欣長纖細的男性，五官相當俊朗，但在格雷希裏如此回答伊爾特的時候卻露出了一個陰柔婉美的微笑——當然是對著他的情人。

“聽說伊爾特伯爵的宴會上有上等的美酒。”美人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不過聽上去倒也舒服。

“是的，不敢妄稱魔界最好，但名列前茅還是有自信的。”伊爾特風度翩翩地盡主辦者的義務，讓附近的侍者將幾種口味不同的酒端來，“請原諒沒有姆松郎酒，您知道那些都被送去萬魔殿以及閣下的府邸了。不過這些在我個人看來也非常不錯。”

美人的手指在幾個水晶杯間徘徊，最後選了一杯琥珀色的遞給格雷希裏，然後自己將旁邊醇紅色的拿起。

“那麼兩位盡情享受，請原諒我得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伊爾特再行一禮，走向另一個角落正在等待他回來的幾名貴婦中間。伊爾特的外表和品位的確是屬於受那些貴婦小姐們歡迎的一類，他本身也對博得她們的歡心非常在行，輕而易舉地就讓他的周圍發出了歡言笑語，恐怕接下去那些女子們就要開始爭奪伯爵今晚的擁有權了。這幾乎與格雷希裏身邊的情形形成截然相反的對比。地位的巨大差異讓那些小貴族們不太敢接近他，三米之內只有格雷希裏帶來的佐希亞一人的格局維持了好一會兒，直到一個大膽的男爵看到佐希亞對那位給人嚴肅刻板印象的大將軍做出親昵得有些放肆的動作，格雷希裏也一味地放縱他時，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選擇了個無關緊要的話題開始了交談。

任何事能成為第一人的都需要極大的勇氣和冒險精神，但只要他成功，後來者的效仿可能就易如反掌。格雷希裏的周圍漸漸多起了人，有仰慕他的，敬畏他的地位的，或者僅僅只是為了滿足好奇心的。格雷希裏的態度有些冷傲，但並沒有到讓人惱火的地步，仿佛是上位者應該具備的威信的一部分；而他身邊的佐希亞卻是個挺健談的人，兩人加在一起，魔物們既感受到東大將軍那崇高的地位，又能從他的親密情人那聽到不少瑣事碎聞，很快他們身邊的熱鬧程度就連宴會的主辦人伊爾特也趕超不上了。

“瞧瞧，閣下您真受歡迎。”伊爾特再次走了過來，臉上擺出嫉妒傷心的模樣，“像我這種不受寵的只能獨自喝悶酒了。”

“伯爵閣下，您言重了。如果我早知道您的宴會如此出色，就不會等到現在才請求大將軍帶我來。”佐希亞把頭髮捋到耳後，露出微紅的耳朵很有點挑逗的味道。

“感謝您的讚美。”伊爾特微笑道，“你們在談什麼呢？可以允許我加入嗎？”

“當然。”

人群稍稍讓出個空檔，讓伊爾特走到格雷希裏的身邊。

“我們在說萬魔殿。”

“撒旦陛下和德修爾殿下？”伊爾特很自然地聯想到這兩個大人物。

“是的，德修爾殿下能獲得撒旦陛下那樣的寵愛，實在太令人羡慕了。”

“畢竟是那樣的尤物，又有實力，也難怪撒旦陛下會那麼著迷。”

“所以我也得好好學學，來獨佔大將軍的心。”佐希亞不做作地說道，接著倚在格雷希裏的肩膀上有些調皮地一笑。格雷希裏沒怎麼生氣，只是拍了拍他的臉。

“那麼你得先學學殿下的氣度，撒旦主人的床伴可不只是殿下一人。”

“但是真正寵愛的只有殿下一人，殿下既是陛下的情人又是僕人。雙重的身份才是不可動搖的地位。”

“我同意您的說法。魔界的歷史上德修爾殿下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伊爾特點頭，但卻看到了對面有些不一樣的眼神。“喬納斯閣下，您不這麼認為嗎？”

“哦，不，我絕無此意。德修爾殿下的地位的確實不可動搖的，”喬納斯頓了頓，“只是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一個黑髮的少年，稱呼撒旦陛下為主人。”

人群安靜了一會兒，大部分人互相遞著疑問的眼神，但很快有人出聲確證了喬納斯的話。

“閣下說的是萊斯將軍被陛下處死時的事？”

周圍的眼睛立刻都對準了發言者，每個人都嗅到了令人感興趣的氣味。萊斯的死的公開原因是一條寬泛而萬用的罪名——觸怒了撒旦，但通常一個魔將軍會觸怒撒旦總是有些與眾不同的內幕的，現在這裏就有當時在場的人，是瞭解實情再好不過的機會了。但被注視著的人就不那麼好受了，他還記得當時，他根本沒看清撒旦的動作，刹那前還是魔將軍的魔物就成了喂烏鴉的飼料，滾落的頭上保持著求饒的嘴型。

“似乎是因為萊斯將軍與那個少年發生了爭執，然後攻擊了那個少年，被陛下看到了……”

“那個少年是什麼人？”有人迫不及待地發問了。

兩個知情者都搖了搖頭，“陛下要他稱呼陛下為主人，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來自地上界——也許與德修爾殿下是同一種族。”

聽眾們再次陷入了安靜，混合著吃驚的眼神表情。

“又一個地上界的，不知道他會不會也……”伊爾特的聲音有些唐突地打破了沉寂，他悠閒地輕晃著手裏的酒杯，讓翠綠色的酒液掛在杯壁上，再看它們滑下。他並沒有把話說完，因為他注意到因為他的話，周圍的氣氛又有些變化。這種死氣沉沉的結果這可不是他辦宴會的目的。

“其實……那個少年之前還出現過一次，不過只有短短一會兒。”喬納斯卻又開口了，那是他事後找到給少年帶路的那個魔物後問到的，“聽說德修爾殿下也對他很照顧——所以各位要是有幸遇到，可別不小心掉了腦袋……”

“夠了，喬納斯伯爵。”許久沒有出聲的格雷希裏發出了制止，“你把伊爾特伯爵的宴會都弄糟了。”

喬納斯看了看周圍，魔物們先前興致勃勃的樣子已經全消失了。“哦，真抱歉，伊爾特伯爵，請原諒我。”

“請別放在心上，這是常有的事，畢竟這裏是魔界，本來就不是那個安逸的天堂。”伊爾特表現出極好的風度，輕快地聳聳肩，“不過的確，現在換個輕鬆的話題會讓人更愉快。佐希亞先生，不知道您有什麼有趣的話題？”

佐希亞稍稍想了想，露出一個中性的笑容，“那麼我們就回到這宴會的主題上，來說說拉德的美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