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UME TWO Verse IV

雖然被用“會吃醋”的戲謔方式委婉警告了不準將威弗爾看得比撒旦更重，德修爾在滿足了撒旦後的早晨醒來時卻收到了一份禮物——可以看到人界情形的幻視法術。自從天魔大戰雙方訂下不干涉人界的協約後，可以穿越界層的法術大都被禁止。魔界中只有少數高級魔族能夠施展前往人界的魔法，但能夠穿越界層幻視某個特定角落的能力僅僅撒旦才擁有。現在撒旦把它賜給了德修爾，德修爾狐疑這到底是褒獎還是引誘，但除了這時刻都要對撒旦的壞心眼進行提防的、近乎牢騷的小小不滿以外，對於能夠隨時看到自己的親人和族人，德修爾自然是非常樂意的。

接著的日子便是非常普通的在大將軍和撒旦情人兩個角色之間的轉換循環。布魯克萊伯爵的死亡使得在魔界東部的領地拉德失去了主人，依照慣例，在新的領主選定之前將由管轄該區域的大將軍代為管理。而魔界的廣袤使得這領地往往與大將軍自己的領地相隔遙遠，所以再由大將軍選擇一名位於附近領地的貴族作為代理領主是通常的做法。在意外死亡率高過自然死亡率的魔界，一名貴族的死亡不是什麼稀罕事，東西大將軍對代理領主這種事也早就駕輕就熟，德修爾如以往一樣派人給東大將軍格雷希裏送去了文件，把拉德的歸屬權暫時交給他，沒想到卻出了些小小的意外。

在魔界，准爵以上的貴族都擁有領地，但領地的大小貧富卻並不是由爵位的高低來決定——一旦受封了領地，即使爵位發生變化，原則上領地也還是那一塊。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領地的大小貧富又的確與爵位相關。魔界的不連續地形使得領主可以通過魔力來拓展領地，領地的富饒繁華從一定意義來說也是領主力量的體現。布魯克萊前伯爵的領地拉德雖然不能與侯爵、公爵的領地相比較，但在伯爵之中卻已經是一塊令人垂涎的土地。尤其是領地中盛產的寶石和美酒，更讓不少貴族為之心動。加之與其鄰接的領地領主以子爵、伯爵為多，這麼一塊合適的肥肉立刻成為了若干名貴族虎視眈眈的獵物。而後又不知由什麼導火線引發，暗鬥幾乎變成了明爭，行事謹慎的東大將軍格雷希裏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之前趕緊報告了萬魔殿，請德修爾或者撒旦來任命代理領主的人選。

德修爾在收到格雷希裏的報告後，無論對事情的起因還是現狀都沒有產生多少重視，把幾名候選者的情況略略看了一下，便一手執著紅茶杯，一手在其中一個伯爵的名字上畫了圈。

那名被選中的伯爵，名叫伊爾特，是距離萬魔殿最遠的幾塊東部領地之一的利茨比的領主。

***

[利茨比]

一頭獨角獸停在了領主行宮的門口。黝黑的身體，銀色的鬃毛，淡金色的角，這樣的獨角獸在魔界並不多見，據說是同族中的王者，百年難遇；即使運氣好能見上一眼，也難以馴服。但利茨比行宮的侍者們卻沒有對這樣一頭坐騎產生多大的震驚，自從它第一次出現在行宮門口算起，現在已經有一百多年了，幾個膽大自信的侍者早已摸清了這匹高傲的魔獸的性子，反倒是那個騎在獨角獸上的魔物，縱使時間已經過了幾百年，依舊算得上利茨比的神秘人物。

“加文閣下，領主大人正在等您。”

一個侍者牽住獨角獸的韁繩，獸上的人應了一下，翻身落地。旁邊的侍女接過他摘下的連帽斗篷，偷偷望了他一眼，然後如同往常一樣不由地失望歎氣。

這個魔物擁有挺拔勻稱的身材，頭上的兩枚角也好像貴族的擺設品一樣漂亮，只是他的臉永遠被面具遮蓋著，從額頭到鼻子，只露出薄薄的嘴唇。

長靴踏在鏡面般的石磚上，被稱為“加文閣下”的魔物跟隨著侍者來到了行宮中央的花園。在被各色玫瑰包圍的石桌邊上，坐著的正是看起來非常年輕的伊爾特伯爵。

“哦，加文，你回來了。”伊爾特似乎很高興，他遣退了侍者，把加文叫到身邊，“旅途還愉快麼？”

“多謝您的關心，我覺得還不錯。”加文邊走邊回答。

“那我就放心了。”伯爵端起茶杯，加文的視線不由地跟著鑲了金邊的杯子移動起來。當杯子再次被放回到茶碟上時，加文注意到石桌上還有一封信。

“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伊爾特把信拿起來，遞給理所當然地站到他身邊的加文手上。加文把信展開，首先引入眼簾的是帶著金色的印章——金眸蝙蝠，在這個魔界幾乎無人不曉的紋章，萬魔殿大將軍的標誌。

加文不禁在心中一顫，是興奮還是畏懼，他自己也說不清。但是當看完信中的內容後，加文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您獲得了拉德領地的代理權？”加文把信放回石桌上，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信並不是德修爾寫的，除了金眸蝙蝠的印章外，唯一出自德修爾之手的應該就是伊爾特名字上的那個圈了。

“你不為我感到高興麼，加文？”伊爾特悠閒地靠在椅背上。

“伊爾特大人，可是拉德與利茨比並不相鄰，”加文有些不解，“雖然那塊領地的確擁有豐富的物產，但……”

“親愛的加文，你難道認為我是沖著那些寶石和美酒去的麼？”伊爾特站起來，看起來纖細的魔物站起來後竟也與加文差不多高，而那股潛在的氣勢更是剛剛成為貴族的加文不能比擬的。

“聽說格雷希裏大將軍非常重視那塊領地，所以我才去爭奪它的代理領主。”伊爾特的指尖滑過加文露在面具之外的下巴和嘴唇，動作帶著輕佻，“這是個機會，不是麼？”

加文的嘴唇動了動，好像在親吻伊爾特的手指，但又好像只是抿了抿嘴。“您是想通過格雷希裏大將軍……”

“不錯。那個計劃，只憑我一個小小的伯爵恐怕無法實行吧，我們需要一個強大的靠山。”

“可是……”加文稍稍停頓了一下，“格雷希裏大將軍閣下是個小心謹慎的人。”

“對，沒錯。但是他會答應的。”伊爾特自信地揚起嘴角，但面前的人卻依舊充滿擔憂，即使遮著面具，伊爾特也能看到他的臉色一樣。“過幾天我會去拉德接管領地，到時候大將軍閣下應該會在場。不如你也隨我一同去？”

“……我嗎？”加文一下子驚訝起來，“我不過是一個平……”

“是准爵，加文，你還沒有習慣‘閣下’的稱謂嗎？”

加文略略低下頭，顯得有些不自在，過了一會兒才重新出聲。

“那麼就請讓我陪同您去吧。”

伊爾特滿意地點點頭，“放心，我沒有忘記我的目的；你想要的，等事情成功後自然也不會少。不過現在麼——”伯爵瞇起眼打量這個跟隨了自己幾百年的魔物，那兩根漂亮的角和禁欲般的面具很快使他的某種欲望上漲，“先讓我們來慶祝一下你的歸來如何？”

加文愣了一下，隨即領悟地笑了起來。

“好的，聽隨您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