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UME TWO Verse VIII

人界發生了什麼魔物無法知道，撒旦和德修爾兩人在寢殿裏發生了什麼也沒人能得知，但是在德修爾在場的寢殿裏拖出了六具寵物的屍體，這個事實就足以讓魔物們猜測紛紛了。再加上德修爾在辦公時因想起奧古斯汀太不像話的舉止而偶爾露出的陰鬱，魔物們都開始有些惶惶不安——這兩位如果心情差起來，其餘魔物們的下場恐怕只會往不好的方向發展。這並不只是萬魔殿的魔物，全魔界的魔物都得看他們兩人的臉色，所以不過多少時間，種種猜測和誇大了的謠傳便傳播到了整個魔界。

[魔界東部利茨比]

加文走在自己府邸後的花園裏。他剛剛從新發現的時空通道處回來，獨角獸坐騎已經被下人帶去休息了，而他沐了浴，披了件單衣便走到了這個花園裏。

月光傾瀉在花園裏，很多月光下才綻放的花朵露出五顏六色的花瓣，淡淡的清香縈繞在整在園子裏。加文慢慢呼吸了幾下，走下臺階，沿著碎石子鋪成的小徑散步。在那些花叢後面是一排大約兩人高綠葉樹木，好像一道門一樣將花園的深處隔開，只留出石子路的空間。加文在樹邊停了停，然後用手撥開擋住的樹枝，走到深處。

裏面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景色，只是兩條長椅，周圍是翠綠色的藤蔓。用魔物的思考模式的話，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歡愛場所。但加文現在顯然沒有這個念頭，他站到長椅邊上，仰頭看著黑夜中的明月，把面具摘了下來。

黑夜中的光芒，它是不是也會嘲笑自己的這張臉？

是的，當然。加文撫摸著臉上凹凸不平的皮膚，連自己都還會覺得噁心的臉，何況是那高高在上、美麗得讓人嫉妒的光芒？醜陋的東西在它面前只會變得更加醜陋，但是……

加文的手指滑到了下巴，然後突然拽住了掛在胸前的一個墜子。金屬的墜子幾乎要掐入掌心中，身體中好像隨時要衝出壓抑不住的情緒，加文的眼睛越瞇越細，那眼眸幾乎變得血般殷紅。

而此時，背後卻突來了一個氣息。

“誰！”加文猛地轉身，血紅的眼睛裏充滿著煞氣。

“是我。”聲音的主人從屋子的方向走來，拿著酒杯隨意的姿態好像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府邸。

“啊，伊爾特大人……”加文怔了一下，立即解除了身體的戒備狀態，迅速把面具戴上，向來者行禮致歉，“十分抱歉，我不知道是您……”

“不妨不妨，與你一起去時空通道的人回來了，所以我想你也該回來了，就過來看看。”伊爾特穿過樹木的隔離，打量了一下周圍，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有趣的東西。把目光重新移向加文時，他看到落在他的單衣外側的墜子。

“又想起納科克爾的事了？”伊爾特走近，用食指尖挑起那枚墜子。墜子上有一隻翠綠色眼睛的黑鷹，看起來像是什麼東西上的徽章，在伊爾特最初收留加文時他就戴著這個，應該是在納科克爾被毀滅了的什麼東西的紀念。

“……是的。”加文的語氣聽起來很不甘。

“放心，我們的計劃很順利。你想要的也遲早會到手。”伊爾特放下墜子，手掌貼到加文的面具上。面具是冰冷的，就好像加文給人的一貫感覺。

伊爾特突然笑了一下。

“你有沒有聽到那個傳言？聽說我們的大將軍殿下和陛下鬧翻了。”

加文沒有反應，但面具底下的眉頭皺了皺，“大人，我無法相信。”

“果然，你也這麼認為。”伊爾特轉了個身，在長椅上坐下來。加文看著他的動作和眼神，眼睛稍稍瞇了瞇。

“與陛下鬧翻的人怎麼可能還活著，而且還留在萬魔殿中？”伊爾特嘲笑地彎著嘴角，“會傳出這種謠言的，簡直是愚蠢至極。”

“的確如您所言，”加文點點頭，“不過想必這謠言應該是有些根據的，不然萬魔殿中應該沒有人敢如此冒犯德修爾殿下。”

“根據？”伊爾特想了想，“也是。不過這恐怕就要去問格雷希裏閣下了，畢竟這裏離萬魔殿實在太遙遠了。”

“……難道大將軍閣下要來利茨比？”加文花了兩秒鐘反應過來，伊爾特說萬魔殿太遠，與萬魔殿毗鄰的格雷希裏的領地自然也不能稱得上“近”，所以結論只能是格雷希裏準備造訪這裏了。

“是的，我聰明的加文。”伊爾特站起來，“我來也是為了告訴你這個消息。閣下兩天後即將光臨行宮，所以你也要來，讓閣下聽聽最新的情況。”

“是，遵命。”加文的語氣與他的面具一樣沒什麼表情。

***

格雷希裏在兩天後如約來到利茨比行宮，在一番公式化的寒暄之後，加文匯報了關於新地域的進展。從利茨比的邊境一共確證了兩條新的時空通道，它們連接著兩塊未知的地域。其中一塊已經大致探明了地形和魔獸的分佈，並且從它出發，又發現了第三塊地域。雖然這些地域都還處於原始狀態，與已經在賽勒斯圖上的領地完全不能比較，但格雷希裏對於十幾年間秘密地行動能有這樣的收穫已經表示了滿意。

接著，話題便漸漸轉移到了其他事情上。在談到魔界的權力中心的時候，話題沒有懸念地觸及了那個謠言。

比起邊境的領地，格雷希裏顯然比伊爾特他們更早聽到這個傳言。雖然也是不信大於相信，但格雷希裏還是為了證實而特地在謁見德修爾時作了觀察。在他看來，德修爾並沒什麼變化，不過傳言的起因卻的確令人在意。

“夜晚降臨前的六個寵物，”伊爾特揚了揚眉毛，“莫非我們美麗的德修爾殿下是在對那些餐前開胃菜吃醋？”

“這不是個好笑的笑話，伯爵。它能要了你的命。”格雷希裏斜了下眼睛。

“那麼該說是陛下找到了新的遊戲，但殿下不滿意？”伊爾特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就他所知，德修爾並不是那種會因為這種程度的玩笑而動殺念的小氣量人，再說那也要這個玩笑傳到了他耳朵裏的前提成立。“加文，你覺得呢？”

“是，伊爾特大人。”被點到名的魔物稍稍低頭，“我覺得姑且不管那六個寵物，德修爾殿下會露出陰鬱的表情似乎更值得注意——據我所知，殿下並不是那種喜形於色的人。”

格雷希裏皺了皺眉。加文說得是事實，與德修爾有不少接觸的他非常清楚那位美貌文雅的大將軍的舉止行為。幾百年來都是那麼高傲而有禮，那些能讓別人勃然大怒的事只能讓他動下眉毛，能看到他真正的表情的，也許只有撒旦陛下和幾百年前死亡的那個小魔物。

“或許……真的發生了些什麼事。”加文小心地選擇著措辭，並沒有把心中想著的事完全說出來，對面的格雷希裏的眼神似乎已經在思索著什麼了。

過了半分鐘，格雷希裏突然開口。

“下個月在萬魔殿有陛下為德修爾殿下舉辦的宴席，我會準備好你們的請帖。”他的眼睛打量了眼前的兩人，“親眼看看敵人，總比在這種地方猜謎要好，不是麼？”

這邀請中根本沒有讓人回絕的餘地，伊爾特點了頭，格雷希裏再看向他身後的准爵，但面具擋去了加文的神情，連一個眼神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