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求佛
報平安的信寫了出去,羅維每日的事情,也就是在楚太醫和老王太監來時,裝裝啞巴,然後就是與燕兒混在一起。他對燕兒很喜愛,覺得自己真要有這麼一個妹妹也不錯,是以,楚太醫日日帶給他解悶的零嘴,都進了燕兒的肚子。
有時候,羅維會在燕兒說累了的時候,與燕兒說起衛嵐。其實衛嵐真正哪裡好,讓羅維一條一條的說出來,羅維也說不出來。正因為這樣,衛嵐的形像從羅維的嘴裡說出來,再聽到燕兒的耳中,就成了一個武功高強,可以飛簷走壁,人又好的江湖俠客。
「什麼時候我也要看看他,」燕兒聽得入迷,道:「王爺哥哥,這個衛大哥是江湖上最厲害的人嗎?」
羅維大言不慚道:「是啊,我家嵐是最厲害的。」
「那,」燕兒一握拳頭,「以後燕兒就拜他為師,學一身好武藝,以後燕兒也去行走江湖。」
「你要學武?」羅維看著燕兒一臉嚮往的樣子,開始後悔自己將話說過了。
「學武,」燕兒毫不猶豫地說:「我聽說學武是可強身的,王爺哥哥,你天天喝藥,以後也讓衛大哥教你武藝,我們三個一起闖蕩江湖。」
「我也得去?」
「燕兒又不認識衛大哥,」燕兒一副你真不懂事的模樣看著羅維,「王爺哥哥不去,我怎麼認識衛大哥呢?」
羅維揉揉鼻子,他可從沒想過要跟衛嵐去闖蕩江湖啊。
「王爺哥哥,好不好啊?」燕兒雙手托腮,一臉期盼地看著羅維。
「到,到時候再說吧,」羅維被燕兒盯得不忍心拒絕,但也不想再騙這小丫頭了。想著這丫頭來年就十二歲了,還是這樣一點心眼也沒有,羅維就又愁道:「燕兒,你這樣天天唱唱歌,跳跳舞,你不學女紅,以後不嫁人了嗎?」
「燕兒要做俠客!」燕兒竟在羅維面前拍了拍胸脯,「王爺哥哥,以後等燕兒學好了武功,燕兒也能保護你了。」
羅維一口水喝在嘴裡,嗆了出來,「保護我?」他問燕兒。
燕兒鄭重點頭。
羅維後悔,自己小時候怎麼就沒想起來學點武藝呢?不然,現在也不會落到,連個小丫頭都瞧不上他的地步了。
「衛嵐,」燕兒連著念了幾遍衛嵐的名字,然後對羅維道:「王爺哥哥,我記住衛大哥的名字了。」
「好啊,」羅維有氣無力道:「記好了啊,別忘了。」
「王爺哥哥叫羅維,衛大哥叫衛嵐,」燕兒道:「燕兒這輩子也不會忘的。」
羅維好笑道:「小小年紀就說一輩子了,你知道一輩子是多少年?」
「一輩子是很多年啊,」燕兒在羅維面前晃著腦袋,「燕兒一輩子也不會忘的。」
一輩子,羅維的思緒一下子又飄得很遠,他的一輩子又能有多少年呢?
雲關的帥府,羅啟也在跟葉秀說一輩子的事情。
「小維再出什麼事,我這一輩子不安啊,」他對葉秀道。
「那信真是他小叔親筆寫的?」葉秀問。她的這一胎比懷羅霜時要顯懷,站著費勁,如今只能坐靠著。
「是他的親筆,」羅啟說:「你不是也看了嗎?」
葉秀苦惱道:「我就是有點想不明白,他小叔一個人怎麼能從北燕的皇宮裡逃出來的。那個北燕皇帝,宮裡不見了一個他小叔這樣的人,能不找?我們怎麼一點風聲也沒聽到呢?」
羅啟也有同樣的疑惑,但羅維的親筆信就在那裡,羅維以前做過的,看似不可能的事也很多,羅啟又隱約希望這一次羅維也能靠著他自己,化險為夷,所以他是決定要去烏霜城一趟。
「我就是不放心,」葉秀道:「這事怎麼想怎麼不對。他小叔真能從北燕皇宮裡跑出來?」
「那裡有我們大周的探子,」羅啟道:「小維也不是一個人出逃,這些人會幫他。」
葉秀只是搖頭,「我總覺得他小叔不會讓你去烏霜城接他,他從來就沒有讓你為他做過什麼事,怎麼這一次就開口了?」
羅啟有點不高興了,「你這是什麼話?小維是我弟弟,這一次的事也不是小事。他從北燕逃回來,你以為他還能回上都不成?」
「他不回上都?」
「他是質子啊,怎麼能逃呢?」
葉秀又緊張起羅維來了,「那他要怎麼辦?陛下會治他的罪?」
「等看看陛下的反應再說吧,」羅啟道:「我就帶著人去烏霜,只說是看看烏霜的城防,誰會知道我是為了小維?這信就是假的,我最多白跑一趟,也不會出事,你就在家好好安胎,好好等我回來。」
葉秀也知道為了羅維,羅啟不可能不去烏霜城這一趟,只得道:「那你早去早回吧,能帶回他小叔就最好了。他小叔說過,常凌跟咱們不是一條心,你在他面前也要小心,別讓他算計了去。」
「一樣愛操心的命,」羅啟笑了起來,「你看你說的這一大堆,還有那個小維,連我兒子的名字,都要他操心。」
葉秀嗔怪地看著羅啟,「他小叔說的對,有讓兒子跟烏龜一個音的嗎?你也是讀了不少書的人,能想出這麼一個名字來!孩子還在我肚子裡呢,你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羅歸,你還真能想,沒本事取名字,就讓爹再給取一個,你就別費勁了。」
羅啟大手一揮,「行,行,你們有理,等小維回來讓他給取一個。」
「他小叔比你靠譜!」葉秀嘴裡怪著羅啟,手還是在羅啟的臉上細細地摸了一遍,「早點回來,你這次出去,我這心裡總是發慌,別讓我等太久。」
羅啟在葉秀的唇上啄了一下,說:「那我走了。」
葉秀著著羅啟走到門口,心裡又是一陣又發慌,喊羅啟道:「霜兒他爹。」
「嗯?」羅啟回過頭來。
「千萬要小心啊。」
「好了,我會快去快回,」羅啟咧嘴沖葉秀笑了笑,推門邁步走了出去。
「大帥,」帥府外,一隊兵將已經等了羅啟有一會兒了。
「走吧,」羅啟飛身上馬,對部下說了一句。
一行人馬從雲關的大街上跑過,馬蹄捲起了一陣煙塵。
北城門口,一個挑擔的小販看著羅啟一行人出了關後,便挑起了菜擔,迅速消失在城門前的街市人流中。
葉秀由兩個婆子扶著,跪在了家中的觀音像前,虔誠地禱告道:「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求您保佑我相公平安歸來,保佑霜兒他小叔也平安歸來,只要他們平安回來,葉秀願折壽,十年,二十年都可以,只求您保佑他們,他們都是好人,……」
286雙龍血染玉
「王爺,王爺?」
睡夢中的羅維被耳邊的叫聲叫醒,聽聲音他就知道,正站在床榻邊喊他的人是老王太監,真不想理這個人。
「王爺,醒一醒啊,王爺,」老王太監看羅維身子動動,就是不睜眼,便又喊。
羅維看今天這人不走,只得睜開眼來。讓他沒想到的是,今天這屋裡竟是一片光亮。
「王爺,今天可不能遲起啊,」老王太監伸手就要拉羅維起身。
羅維卻先老王太監一步坐了起來,他的視線越過了老王太監的身體,讓他看到了有些日子沒見面的司馬清沙。
「還不伺候王爺更衣,」司馬清沙看到羅維受驚的表現,無動於衷,只是命站了一屋子的太監們道。
羅維裹著被子坐著不讓老王太監碰他,不知道司馬清沙這是又要幹什麼,羅維怎麼也不想讓司馬清沙稱了心意。
老王太監看羅維縮到了床的最裡面,貼著牆了,為難地回頭看司馬清沙。
司馬清沙走過來,讓老王太監先退下去,坐在了床榻邊上,伸出手,不費事就將羅維連人帶被子拉到了自己的懷裡。手臂用了一點勁,想在他懷裡掙的羅維就動彈不得了。「真的不說話了?」司馬清沙在羅維的耳邊說道:「你只要聽話,朕以後都不傷你了。」
羅維頭往一邊扭,只想避開司馬清沙就在他耳畔的氣息。
「明日就是除夕,」司馬清沙哪裡能容羅維躲閃,抱著羅維低聲道:「雲起,你來我北燕就快一年了。」
老王太監在一旁看著羅維的臉又迅速褪盡了血色,想提醒自家萬歲不要再嚇到羅維,可嘴都張開了,又想起自己算個什麼東西,這裡哪有他說話的份,又趕緊將嘴閉上。
「朕今天帶你去赴宮宴,」司馬清沙用手梳著羅維披散著的頭髮,「你可是朕的上賓,朕得讓天下人看看,朕是怎樣善待你的。」
羅維面露了嘲諷,他還不知道,原來自己這樣還是被善待的。
「你若不聽話,」司馬清沙又威脅羅維一句道:「一會兒朕要罰你,你可別怪朕。」
羅維只有聽話,他人在司馬清沙手上,只能任這人搓扁捏圓,只求這人不再對他用強就好。
「伺候錦王更衣吧,」司馬清沙看羅維依在他懷裡不動了,知道這人是順從了,便對站在屋中的太監們說道。
太監們上前來,替羅維梳洗更衣。司馬清沙也不走開,就站在一旁看著。羅維木偶一般,任由這幾個太監伺候。看著羅維的頭髮被束起,穿上了華貴的錦服裘衣,腰間紮上了玉帶,配上了玲瓏玉配,雖然還是一臉的病容,面色因太久不見陽光而變得異常蒼白,但司馬清沙恍惚間又看到了那個與他一起談笑間指點江山,縱是萬馬軍中也讓他抹不開目光的羅維。
「陛下,」太監們將羅維周身都穿戴妥當了,看司馬清沙就是盯著這錦王看,也不說話,太監們吃不準自家萬歲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便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老王太監喊了司馬清沙一聲。
司馬清沙這才走到了羅維的面前。
羅維下意識地就往後退。
司馬清沙道:「雲起,朕方才的話你忘了?」
羅維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自己原來站著的地方。
司馬清沙將羅維腰間的玲瓏玉配扯了下來,往旁邊太監手中的拖盤上一扔,嘴中道:「這個東西不配你。」
捧著托盤的太監趕緊抓緊了手中的托盤,這玲瓏玉配,錢公公可是特意向他們交待過,是宮中價值連城的好玉,這要是在他手裡壞了,自己的這條命就不要要了。
司馬清沙從自己的腰間解下一塊玉配,雙龍盤柱的玉形,中間一道紅痕從柱底一直通到柱頂,如血一般。司馬清沙將這玉配系在了羅維的腰間,說:「這個配你,好好戴著吧。」
羅維聽到有太監抽氣的聲音,他倒是從來沒見過這種中間串紅的玉石,自然也就更不可能知道這是當年司馬清沙滿月之時,司馬長天帝所送的,司馬皇氏的至寶之一,雙龍血染玉,是司馬清沙從不離身的配玉。
司馬清沙將羅維全身上下又看了一遍,這才滿意道:「這才像話,雲起,跟朕去赴宴吧。」
羅維被司馬清沙拉上了步攆,心裡不情願,但也沒有辦法。他也不知道司馬清沙說的這個宮宴擺在哪裡,但被關了大半年的人,再一次看到了外面的景物,也禁不住貪婪地四下望著。北國的冬季,就是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羅維不喜歡雪,但這一次卻是再無厭惡的感覺。
「冷不冷?」司馬清沙低聲問羅維,雖然沒再將羅維摟在懷中,但仍是緊緊握著羅維的手。
羅維搖搖頭。
「朕知道你能說話,」司馬清沙道:「朕不信你能一直這樣不說話。」
羅維只看著身旁的景緻,他與這司馬清沙有何話可說?
「這手怎麼還是冰冷?」司馬清沙已經將羅維的手握在他自己的手裡,捂了半天了,發現羅維的手仍是跟冰塊一樣。他將羅維的雙手都捧在了手裡,上下搓了起來,對羅維道:「宮裡的補藥都任你吃了,你怎麼還是一點也不見好?你,」司馬清沙的手將羅維右手的衣袖蹭了一點上去,看到了羅維手腕上被燙傷後留下的疤痕,司馬清沙不說話了。
羅維的右臂上全是這種疤痕,他無所謂地將手從司馬清沙的手中抽開。
「會治好的,」司馬清沙對羅維說。
羅維這時頗為奇怪地看了一眼司馬清沙,司馬清沙此刻的心情好像很好,是因為過年的原因嗎?羅維不知道,他也懶得想。
步攆停了下來,司馬清沙看羅維望著面前的這座宮闕發怔,便面帶微笑,站在步攆下伸手將羅維給抱了下來。
「這裡是什麼地方?」羅維終於開口問道。
「朕就知道你會說話,」司馬清沙笑道。
羅維不肯跟著司馬清沙往裡走,這處宮闕明顯與這宮中的其他宮房不同,巨大而輝煌,飛簷上的飛龍青銅鑄就,身貼金片,面向天空,似是下一刻就要騰空而起一般。大周的皇宮中,都還沒有這般張揚巨大的龍雕。
「這裡是我北燕的皇城正殿啊,」司馬清沙使勁一拉羅維,將羅維拉到了身前道:「你是要自己走進去,還是要朕拉著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