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父子緣淺
龍玄走了很久,羅維還是坐在窗前一動不動。他看著窗外院中的花草,春日的陽光明媚,花草也是生機盎然,羅維突然就在想,這若是在青山裡,衛嵐就又得忙著春耕去了。想起了衛嵐,習慣性地去摸自己的腰間,手摸空後,這才想起,鴛鴦扣他已經給了燕兒,陪在衛嵐身邊的人,現在是燕兒了。
茶案上的公文被他翻得有些雜亂了,羅維將心思收了回來,這才是他如今要過的日子。拿起關於南詔啟哲王的密報,羅維細細地看了起來,這場仗在羅維看來,只是因為龍玄的野心,但是卻又事關了他的兄長們,還有衛嵐,他不得不跟在龍玄的身後殫精竭慮。心有不甘,但卻不得不做。
一個下午的時間就這樣過去。
常氏皇后在柳氏太后的享年殿裡哭拆。
羅氏太后在延年殿裡哄著大殿下龍霄。
龍玄在長明殿,跟他的臣子們商議著國事。
羅維就在衣錦園裡,翻看著一本本的公文。
宮裡的日子,有人說漫長,有人卻又說轉瞬即逝。
趙福是在這天下午快要過去的時候,由一個小太監扶著,到書房來見羅維的。
「快起來吧?」看著跪在自己面前,低頭不語的趙福,羅維起身親手將趙福扶了起來,「你在我這裡就不要多禮了,你知道我不講究這些的。」
「王爺啊!」趙福望著羅維,雙眼含淚。
「好了,我的趙公公,」羅維忙道:「自打我回來,好像每個人見到我都要哭上一場,你也想我陪著你哭一場嗎?你身上還有傷,就不要太難過了。我回來了,你沒事了。」
趙福連連搖著頭,對羅維道:「王爺,您回來晚了啊。」
羅維收起的臉上的笑臉,揮手讓送趙福來的小太監出去,他自己扶著趙福就要坐下。
「奴才不敢,」趙福忙就推辭道。
「我說了我不在乎這些虛禮,」羅維硬把趙福扶坐了一下來,「以後你就在這衣錦園吧,不再擔心福運那個狗奴才了。」
「王爺,您回來晚了,」趙福還是對羅維說這句話。
「為什麼這麼說?」羅維問道。
趙福看看這房中,確定屋中無人後,才對羅維道:「王爺,陛下那時一直在等王爺回來啊,陛下他是想……」
「先皇已經走了,」羅維沖趙福擺了擺手,「以前的舊話我們就不要說了。」
「王爺,這個皇位原來應該是你的啊!」趙福幾乎要跟羅維喊道。
「我不想要,」羅維一笑,「也要不起。」
「您,您還是恨著先帝爺?」
「他是皇帝,我怎麼可能恨他呢?」
趙福看著羅維的樣子,沒有一點因為提到興武帝而生起的難過,趙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怪羅維。
「就這樣吧,」羅維對趙福道:「趙公公就當我與先帝爺父子緣淺吧,是我不孝。」
趙福低頭抹一把眼淚,想跟羅維說說興武皇帝在他去了北燕後,是怎麼的一病不起,在得知他的死訊後,是怎樣的病情加重,最後撒手人寰的,可是面對羅維的這種冷漠,趙福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不要傷心了,」羅維起身倒了一水給趙福,「現在能活下去了,就好好想想以後要做什麼吧。」
趙福手捧著水杯,喝了一口,水是溫水,溫度剛剛好。「奴才以後就伺候王爺直到奴才死好了,」趙福對羅維道:「只要王爺不嫌棄奴才。」
「我在宮裡,除了你也沒別人可信,」羅維笑道:「不過,你現在還不能伺候我。」
「王爺?」趙福被嚇住了,身子往下滑,就要給羅維跪下,如果羅維不要他伺候,那他在這宮裡還是難逃一死。
「坐著吧,」羅維扶了趙福一下,「你現在要好好把身上的傷養好。」
趙福對羅維感激道:「王爺,奴才的傷沒大礙的。」
「你不知道疼了?」羅維道:「好好養傷,你以前當總管太監時的威風以後還給我使出來,我可不想看到一個唯唯諾諾的趙福。」
趙福道:「奴才只想伺候好王爺,不想給王爺添麻煩。」
「添不了麻煩,」羅維道:「福運那個狗奴才,我替你教訓過他了,現在還趴在床上起不來呢。」
「王爺打了他?」
「是他的萬歲爺讓他自己去領打的,我還能自己動手打他?」
「那現在是誰跟在陛下的身邊?」
「那個大太監我以前沒見過,叫福到,聽名字就知道跟你一起入的宮。」
「是他啊,」趙福對羅維道:「這個人原本是管內司庫的,倒是個老實人。」
「老實人?」羅維想想跟在龍玄身後的那個大太監,笑道:「這宮裡老實人有出頭之日嗎?最多是他會做人罷了。」
「王爺教訓的是,」趙福忙說道。
「你回房去休息吧,」羅維看趙福這會兒頭上又冒了汗,忙就對趙福道:「是傷處又疼了?」
「奴才沒事,」趙福忙就要起身。
「你別動,」羅維走到了趙福的身前,「我喊人來送你回去。」
小太監又被羅維喊了進來,小心翼翼地扶著趙福往外走。
「王爺,」趙福走了幾步後,想想還是回頭對羅維道:「奴才明日就來伺候您吧。」
「明天我讓太醫來看看你,」羅維道:「太醫說你能下床活動了,你就來我這裡,這樣行了吧?」
「奴才命賤,怎敢讓太醫來看?」
「你的命在我眼裡可一點也不賤,不要胡思亂想了,快回去躺下。」
趙福長吁短嘆著,被小太監扶了出去。
羅維一個人在書房裡又坐了一會,不想再看那些密報了,便走出了書房。
「王爺,」書房外,站著的侍衛、太監看到羅維走出了書房,忙都躬身喊羅維道。
「我就在這島上走走,」羅維對侍衛們道:「你們就不要跟著我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侍衛們聽羅維說就在這翠島上走走,倒也放心讓羅維一個人,這島上他們布下的暗哨不少,不怕有人來傷了羅維。
第390章:落日橋頭
羅維走到院中時,扭頭看看左邊那間門窗緊閉的屋子。
「王爺,這屋子您可是有安排?」一個太監看羅維盯著這間屋子看,忙就上前來問。
「這屋子不要安排人住了,我要留著,」羅維說道。
「奴才知道了,」這太監忙應道。
羅維走到這間屋子的窗前,透過窗的花格看著這屋中的擺什。這是衛嵐曾經的屋子,還是羅維記憶中的樣子,衣錦園的下人們,將這屋子打掃的也是一塵不染。
「王爺要進去嗎?」太監跟在羅維身後問。
「不必了,」羅維轉身道:「這屋子每天都要打掃乾淨,沒事你們不要隨便進去。」
「奴才遵命,」太監又是一躬身。
羅維快步走出了這個院落,其實留著這間屋也沒什麼用,只是他剛剛突然想到,鴛鴦扣沒了,這屋子好歹也能給他一點念想,讓他想起衛嵐時,能看看這屋子,只當衛嵐只是出門未歸,騙騙自己也是好的。
太監站在院門口,看著羅維快步走遠,回頭看看這間空屋,心下好奇,這屋子看上去普普通通,不知道是什麼人住過,讓錦王爺這麼看重。
羅維漫無目的地走著,翠島上此時草長鶯飛,鳥語花香,風景極佳。羅維看在眼裡,卻沒生出什麼歡愉之情來,這裡怎麼看也不是他能常住的地方。
拐過一條花石的小徑,羅維的面前出現了一處池塘。站在塘邊看了看塘裡的清水和游魚,羅維信步走上了池塘上的木橋,站在橋上望著塘水發呆。
龍玄今日想著要陪羅維用晚膳,早早就結束了長明殿的議政。等他到了衣錦園時,聽太監們說,羅維一個人出去散心了,在問了羅維的去向後,龍玄也不讓人隨侍,一個人來尋羅維。
幾隻麻雀落在了離羅維不遠的橋欄上,羅維看這幾隻麻雀看了一會兒後,突然一跺腳,將這幾隻麻雀驚得飛起。看著幾隻麻雀飛遠,羅維覺得自己真是無聊了,沒事竟能站在這裡趕鳥玩。
龍玄尋到了橋下,只見落日的橋頭,羅維站在那裡,周身似是被暮色渲染了,顯得那樣的不真實,與自己仿若已是兩個世界的人。「羅維!」龍玄喊著羅維的名字,就閃身到了橋上羅維的身前。
羅維只覺眼前一花,再看時,就看到龍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龍玄一把將羅維摟在了懷中。
羅維沒回過神來,一下子竟忘了要掙扎。
將羅維摟在了懷中,聞著這人身上的藥香味,龍玄因為方才那種感覺,而受驚的心才平靜下來。
「你怎麼了?」羅維莫名其妙的問道。
龍玄低頭,看著羅維因為身體不好而略顯蒼白的嘴唇。
「你到底怎麼了?」羅維問道:「你這麼摟著我幹什麼?」
「你站在橋上做什麼?」龍玄問羅維道。
「沒事幹,就站在這裡看看,」羅維道:「怎麼?你還怕我會投河不成?」
「我知道你會水,」龍玄略略鬆開了羅維一些。
「這不就行了,」羅維這會兒想掙開龍玄的懷抱了,「你放開我。」
龍玄的手臂突然又用勁將羅維摟緊了,隨即一個吻落在羅維的唇上。
羅維瞪大了眼睛。
龍玄的吻沒有深入,在羅維的唇上停了一下後,就離開了。
「你混蛋!」羅維甩手就給了龍玄一記耳光。
「你不要再出事了,」龍玄卻只對羅維道:「我不想你再出事。」
羅維咬著自己的唇,氣急敗壞。
「我們回去吧,」龍玄拉著羅維就要下橋。
「我現在不餓,」羅維站在橋上不肯走。
龍玄轉身又與羅維站在了一起,「那我就再陪你站一會兒。」
羅維心焦地撓頭,「龍玄,我求求你好不好?」
「你要求我什麼?」
「你不要對我這樣!」羅維說道:「你就不是這樣能容人的人,你在我面前不用裝的,你就不能讓我過得舒心一點嗎?」
「我是不容人,」龍玄說道:「只是你,我寵著你都行。」
「你看清楚!」羅維指著自己的鼻子,「我不是你後宮的女人,我是個男人!」
「除了羅維,我這輩子不想寵任何人!」龍玄將羅維的手一拉,說道:「羅維,我說過以後都不會再傷你,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嗎?」
羅維大力甩開了龍玄的手,面對了池塘站著,他跟一個瘋子,還有什麼話好說?
「這裡我命人種了一池的紅蓮,」龍玄對羅維道:「今年的夏天就能看到了。」
「好好的種紅蓮做什麼?」羅維一臉冷漠地問道。
「想讓你看看。」
「我從來也不喜歡什麼花草的,」羅維往橋下走去。
「那你還是喜歡玉石?」龍玄跟在羅維身後問。
「早就不喜歡了。」
兩個人都無話要說了,一路沉默著往衣錦園走去。
羅維想快點回到衣錦園,他不想與龍玄這樣,兩個人走在林間的小徑上。
龍玄此刻只要與羅維走在一起就好,此時心定了下來,再回想方才他在橋下看到羅維那一幕,才又覺得,落日橋頭,暮色裡站著的羅維錦衣玉帶,其實還是如畫中人一樣。
羅維先還走得很快,但一會兒之後就乏力了。
「累了就歇一下,」龍玄拉羅維往小徑旁的圓石凳上坐。
「不用了,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你想我背你回去嗎?」龍玄問羅維道。
羅維站在了小徑上,龍玄倒是坐下了,坐著看羅維,心裡對羅維的身體又多了一分擔心。走了這麼一會兒路,這人就氣喘了,這樣的身子,要怎麼樣才能養好?
正是日落黃昏,林中的倦鳥歸林。
羅維站著聽了一會兒鳥鳴聲,才想起一件事來,對龍玄道:「你將龍一借我用幾天吧。」
龍玄眼神一冷,但隨即就回暖過來,說:「你怎麼知道龍一的?」
「他是龍騎衛之首,我當然知道他。怎麼?這個人也要去殉先皇嗎?」羅維問龍玄道。
「他倒沒有,」龍玄說:「你怎麼偏偏要他?」
「為首的人,武功一定最高,」羅維道:「我沒說錯吧?」
「他只是龍騎衛的統領,並不代表他的武藝就是最高的。」
「你借不借吧,」羅維顯得有些不耐煩了,「這個人不在宮裡?」他問道,不會這個龍一已經跟著魏太醫出宮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