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飛在他的身邊坐下,似乎想起了什麼一般淺笑了起來。
“那是因為在我心裡,這些都算不上真正的送你走。因為每一次和你分開,我都知道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我會一直看著你走到那個頂端。真正的送你走,是那種即便我放棄一切都碰不到你,知道我們再沒有相見的可能。比起那樣,我什麼都可以接受。”
林逸飛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在教堂裡告別克裡斯的那一瞬,那種世界都被淹沒的感覺。
克裡斯蹙起眉頭。
“嘿,週末的單敗賽見。”林逸飛翹起的嘴角有一種自信,讓看著的人仿佛要飛起來一般。
“嗯。”
克裡斯起身,背上自己的包走下樓去,林逸飛就跟在他的身後。
餐館外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那裡,奧茲本先生就站在車外。
克裡斯看著他,再度蹙起眉來。
“回家吧,你媽媽很想你。”奧茲本先生輕輕說,然後又看向不遠處的林逸飛。
這是他第一次將這個中國男孩看清楚。
他的眼睛澄澈著似乎要倒映出整個世界,嘴角上那一點笑容看起來調皮卻又豁達。
克裡斯坐入車子前回頭看向對方。
而林逸飛卻只是揮了揮手,“週末見啊!不到決賽不能輸。”
克裡斯沒有說話,坐進去之後也只是搖下窗子看著林逸飛。
奧茲本先生的思緒微微顫了顫。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音樂學院的教室裡第一次見到茜茜,她的身形優雅,手指舞蹈般飛躍在琴鍵上,側過頭來不經意看見自己的時候唇角上掛著的那抹笑意,竟然和眼前的中國男孩那般相似。
車子緩緩開出了唐人街。克裡斯一直保持著撐著腦袋看向窗外的姿勢。
“沒想到你會跟我回家。”奧茲本先生輕輕說,而克裡斯依舊沉默。
“下一次你可以約林來家裡玩,你不是有自己的擊劍室嗎?你們可以一起練習。”
克裡斯的肩膀微微聳動了一下。
“你媽媽也說很久沒有見到林了,很想看見他。”
“嗯。”克裡斯輕輕應了一聲。
這讓奧茲本先生微微一愣,一直以來無論自己對克裡斯說什麼,這個孩子的沉默似乎永遠無法打破一般。
回到自己的房間,克裡斯放下背包,將它收進櫃子裡。
喬治敲了敲門走進來。
“少爺,這些都是您的朋友寄給您的信。”
他將信件放在書桌上,便退了出去。
那是一疊厚厚的信,克裡斯看著它們,良久才伸手拿起第一封來。一封一封地拆開,裡面有的是林逸飛興高采烈地描述著學校生活,有的是在抱怨克裡斯為什麼一直沒有回信,林逸飛的信從來都寫的不長,但是卻總讓克裡斯一遍一遍地讀下去也不會厭煩。
和林逸飛有些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同,他寫的一手漂亮的英文。克裡斯總會忍不住手指觸上他寫著自己名字的地方。
克裡斯走後,林逸飛是稍稍感覺到寂寞的,但內心深處又覺得很快樂。
“林,你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和林逸飛一起練劍的凱薩琳說。
“哦?哪裡不一樣了?”
“以前你和我練習的時候總有那麼點悠然自得的感覺。不過沒辦法,我們倆水準有差距。但是這幾天,哪怕你是在和水準奇爛的馬克還有菲力浦練習,都非常認真。”
不遠處哦馬克和菲力浦窘了。
“我說凱薩琳,我們倆水準是不怎樣,但是也沒到奇爛的地步吧?”
林逸飛嘿嘿笑了起來,“也許是因為我有了危機感了吧。”
克裡斯已經在以自己想像不到的速度成長,自己又怎麼能還在原地踏步呢?
週末的比賽終於來臨了。林逸飛在這個早上要贏過兩個對手才能取得通往華盛頓賽區十六強的門票。像是華盛頓或者紐約這些經濟發展比較好的城市,練習擊劍的孩子也比較多,所以要取得席位的比賽也比其他地方要多。
林逸飛站在場邊,靜靜地整理好面罩。他的對手是一個亞麻色短髮的男孩,看起來十分鎮定。而對方的教練則在一旁囑咐了一些話。既然是請了私人教練,這個孩子大概有志於在擊劍領域發展吧。不過不好意思,今天可能會讓你的自尊心受損一下。
裁判的“開始”剛說完,林逸飛已經漂亮地隔開對方的劍,一個滑步意想不到地擊中了對方的胸口。
緊接著情勢幾乎是單邊倒。林逸飛的劍很快,攻守兼備,對方簡直無力招架。林逸飛從他的防守可以看出這個孩子的基本功相當扎實,只是林逸飛先聲奪人,不僅在氣勢上壓倒了對方,就連比賽節奏也帶走了。第一局結束,林逸飛已經拿下了五分,而對方卻吃了零蛋。
走下來喝一口水,抬起眼便看見馬克與菲力浦,兩個用手勢告訴自己“這場比賽你贏定了”。
教練對那個孩子很仔細地囑咐了些什麼,對於剛才的失勢並沒有過多的責備。男孩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第二局開始,林逸飛並沒有急著攻擊,擺出了試探的姿態。對方的進攻非常有效,防守的也小心翼翼。只是對於時機的把握一向是林逸飛的專長,壓制住對方的攻擊再次得分的時候,那個男孩已經稍稍有點失去信心了。
林逸飛第一次有了自己在作弊的感覺。
但是他的對手並沒有完全被擊潰,反而更加認真的比賽。結果是可以預料的,林逸飛贏過了對方,而那個男孩摘去面罩,眼睛裡噙著淚水和林逸飛握手。
“你學擊劍多久了?”林逸飛問他。
“啊?”對方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兩年。”
“才兩年就有這個水準了啊?我已經學了六年了。”林逸飛學習擊劍當然不止“六年”,只是希望做什麼讓那個孩子恢復信心。
“真的嗎?你這麼小就開始學了啊!”
“下一場比賽加油,在我這裡輸了記得下一場要贏回來。”
林逸飛在今早對陣的第二場,對手是一個年齡比自己大一些的男孩,對方在身高上的優勢使得一些劈砍讓林逸飛應對起來稍稍要花費一些功夫。但是他的靈活性也受到了限制,林逸飛向來知道揚長避短,所以這場比賽贏的也沒有懸念。
當他走出更衣室準備去看其他人的比賽時,有人已經在門口等著他了。修長而挺拔的身影,下巴微揚的曲線帶著幾分倨傲的意味。
“克裡斯?”林逸飛有些奇怪他怎麼知道自己的更衣室在哪裡。
“你真慢。”克裡斯側過頭來,唇角帶著難以察覺的笑意。
“看你這副拽樣,今早全勝了?”林逸飛用肩膀撞了撞他。
“嗯。你也是全勝。”
“哈哈,希望在十六強的比賽裡我不會太早碰到你。”
兩人並肩回到了觀眾席,馬克和菲力浦愣了愣。
“嘿嘿,我朋友。”林逸飛很簡潔的介紹,而坐在馬克旁邊一直安靜的陳曼曼則忍不住側過頭去看克裡斯。林逸飛當然也發現了這點,唉,真是無論他們在什麼年紀什麼地方,克裡斯永遠都能吸引別人的目光。
“到女子佩劍了,咱們安靜點給凱薩琳點面子。”菲力浦揚了揚眉。
凱薩琳今天發揮的還算平穩。第一場比賽順利拿下,第二場有一些危險,直到比賽最後的一分鐘,忽然大爆發,連刺中對方三劍進入了十六強。她歡快地摘掉了面罩,朝著林逸飛他們的方向跳了三下,大家都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
“她真像只兔子!”
中午大家一起去吃午餐,地點選在了擊劍館附近的一家麥當勞。
“啊,今天真是太開心了。”凱薩琳喝了一大口可樂,“不但贏了比賽,還認識了新朋友。你叫克裡斯對吧,挺有名氣的呢,上一次全國少年擊劍比賽的第三名。”
林逸飛假裝一臉驚奇地看向克裡斯,“原來你已經這麼出名了啊?”
大家哈哈笑了起來,雖然克裡斯看起來一副不好親近的模樣,但是林逸飛總是這麼輕鬆地同他說話,這種氣氛也感染了身邊的人,凱薩琳他們似乎也只是覺得克裡斯有些寡言但並不是不好相處。
“對了,有沒有人帶了相機的?我們照相留念啊!”凱薩琳的提議馬上得到了大家的回應。
“我有帶。”曼曼輕輕應和了一聲,從背包裡拿出了相機,“媽媽本來說要我幫逸飛哥哥照相,結果看比賽看的太入迷了就不記得了。”
“現在照也不遲啊!”菲力浦跟著起哄,把相機拿了過來,“唉……這個老是相機可以照多少張?”
“十九張。”曼曼有些不好意思了,被菲力浦稱自己的相機“老式”。
“好啊,先照個合影!”菲力浦叫來了服務生,一群人擠在窗邊陽光很好的位置上。
林逸飛的左邊坐著克裡斯,右邊是陳曼曼,身後則是凱薩琳他們。
服務生喊了“一、二、三”之後,大家一起笑,身後的馬克還不忘做出怪相。
“好了,合照完了,來給今天的勝利者照!”馬克接過相機,“女士優先,凱薩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