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光是有些耀眼的,再耀眼也比不上奧運會賽場上克裡斯對戰凱文的致命一劍。
風很細膩,就像彼此的呼吸,明明隔的很遠卻又似乎就在身邊。
隨著天氣越來越炎熱,林逸飛覺得自己在那個小房間裡根本無法入睡。沒有空調,因為裝空調要錢電費也要錢,林媽媽很心疼他,去買了一個二手風扇卻又怕他對著吹會著涼,每次總要在林逸飛睡著之後把風扇關掉。沒兩下,林逸飛就醒了,爬過去把電風扇打開,空氣流動了起來,也就沒那麼悶熱了。
天才濛濛亮,窗外傳來自行車鈴叮鈴叮鈴的聲音,林逸飛下意識趴到窗臺上去看,沒想到那個騎著自行車的人竟然是克裡斯。他正沿著街邊派送報紙。林逸飛終於明白為什麼克裡斯總是在睡覺了,因為早上太早起來,他睡不夠。林逸飛一直趴在窗臺上看著,那是克裡斯的背影,瘦弱而倔強,一點都想像不到那種成年後的英姿。
忽然,克裡斯調轉方向騎了回來,就停在林逸飛的樓下,他仰著頭,目光直視向林逸飛。
被對方的眼神給震住了,林逸飛不自然地摸了摸頭髮。
對方冷冷做了一個手勢叫他下去。
林逸飛沒想到克裡斯會主動要和自己說話,於是有些屁顛顛地拿了鑰匙悄悄關了門就下去了。
“喂,什麼事?”林逸飛明明期待的不得了,可是站在克裡斯的面前還要裝作一副拽拽的樣子。
“我知道你每次故意把飯盒給我是同情我每天中午只有三明治吃,不是真的想辣死我。”克裡斯的語調是冰涼的,沒有一點感激在裡面。
林逸飛心裡一顫,完了西洋鏡拆穿了,自己太小看克裡斯的智商。
“我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你不是聖母瑪利亞,我也不打算接受感化。”說完,克裡斯便騎著自行車離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即使是在悶熱的夏天,林逸飛也有一種凋零的錯覺。
之後的幾天,林逸飛連話都沒有再和克裡斯說過,反倒是KK他們松了一口氣,一副還好林逸飛沒有和克裡斯一起走向歧途的樣子。
日子有一搭沒一搭的繼續,美國的小學課業並不緊張,下了課小孩子更多的是去玩耍,而且一些活動比較多。比如說科技展、演講之類的。而正好八月他們的小學將會在操場舉辦一個小型的拍賣會,就是說大家把自己手工製作的東西拿出來拍賣,兩個人一組,上午拍賣的學生下午就能休息做買東西的客人了。雖然是有些幼稚的活動,但非常有益於孩子的創造力。
安小姐準備了一個小盒子,裡面有很多數字,她會放到教室裡讓大家挨個抽,抽中同一個數字的人是一組,偶數組上午賣東西,奇數組下午賣。
學生們翹首以盼的樣子有些好笑,林逸飛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己能和誰抽中一組。輪到KK了,小丫頭吸了一口氣就像是要選新郎一樣,把手伸進去摸出一張號碼來看了看,林逸飛有些好笑,其實就算要緊張也不是摸號碼的時候緊張,而是老師叫號碼舉手的時候看清楚誰和自己一組的時候才緊張吧?
等號碼都抽完了,安小姐站在臺上一個一個念了出來。KK的運氣很好,抽到和米高一組,他們倆本來就比較要好,一起完成任務應該很有默契。
“十七號。”聽見安小姐叫到自己的號碼,林逸飛舉起手來,環顧教室卻發現沒有其他人舉手。這是怎麼回事?
林逸飛看向坐在窗邊看著流雲的克裡斯,忽然在想自己的搭檔不會是他吧?
果然安小姐開口問:“克裡斯,你的號碼是多少?”
克裡斯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小紙條,淡淡地說:“十七號。”
“好,那你就是和林一組,希望你們兩個好好配合。”
林逸飛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以他現在和克裡斯的關係,好好配合真是一句美好的祝願。
放學的時候,林逸飛跟在克裡斯的身後,想要上前去說什麼。正低著頭想著,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來,林逸飛的鼻子直接撞到對方的後背上。
“哎喲……”
“你跟著我幹什麼?”克裡斯轉過身來,目光漠然。
“那個……我們不是一個小組的嗎?總得商量好做什麼吧?”
“那是你的事情。”克裡斯又要轉身,林逸飛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說你這個人不是這麼不負責任的吧?如果你真不想和別人搭檔你就主動去和安小姐說,這樣也好為我安排其他同學!”林逸飛有些怒了,他知道克裡斯的脾氣,他應該忍,好好忍,即使爆血管了也要忍。記得當初自己第一次在大學擊劍館裡認識這個傢伙的時候,三兩句話也被他氣得冒煙。
只是說完這些話之後,林逸飛真的後悔了。他清楚克裡斯的脾氣,那麼倔強。
果然……
“你放心我會去和安小姐說。”克裡斯不留情面地走了,林逸飛伸手按住自己的額頭。
克裡斯啊克裡斯,你叫我如何是好?
晚上吃完晚飯,林媽媽正在打包飯盒準備給正在工廠加班的林爸爸帶去。
“媽——你讓爸爸別那麼辛苦了,早點回來休息不好嗎?”
“傻瓜,加班老闆給三倍的工資呢!累就累一點,美國這邊的大學很貴的,你以後肯定要讀大學的,咱們還不是得從現在攢起?”
林逸飛聽到這裡,心疼了起來,“不用那麼攢,以後我念大學不會花家裡的錢。”
“為什麼?難道你不讀大學?”
“放心,我會有獎學金。”林逸飛知道自己因為擊劍能力出眾,是特長生後來與克裡斯一起被同一個大學錄取的,外帶一大筆獎學金。
雖然林媽媽沒把林逸飛的話當真,但還是被自己的兒子小小感動了一把。
“媽,我去工廠給爸爸送飯吧。”
“你去?”林媽媽趕緊搖了搖頭,“你爸爸一直說這裡的治安不好,說以後錢多一點就要搬到其他區去……聽樓下那個留學生說,前兩天就在四、五個街區外還發生小孩子被淩虐致死……”
等林媽媽回過頭來的時候,才發覺飯盒和林逸飛都不見了。趕緊到窗臺上一看,林逸飛就站在樓下,笑著叫:“媽,別擔心了,那是深更半夜才有的事情,我太陽還沒落山就會回來了!”
林逸飛去工廠送完飯,就乖乖走回地鐵。路經一個超級大M的標牌,不用想這裡就是汽車旅館。旅館外面已經有一些特殊行業服務者正在攬客了。
抬頭看一看,太陽已經落下,月亮朦朧地掛在天空中,該早點回去了,不然老媽又要疑神疑鬼。
只是旅館門口傳來了叫喊聲,一個年輕的女子護著懷裡的少年被推了出來,摔在臺階上,很是狼狽。
兩個白人走了過來,一副不爽的樣子,一腳踢在女子的背上:“既然要帶孩子就別出來做!真倒胃口!”
少年火了,不顧身後女子的拉扯,一腳踹了過去,但是對方人高馬大,一下子就把他壓制在了地上,擰過他的頭來,“咦?剛才沒有細看,這個小鬼長的真漂亮!”
另一個露出猥瑣的笑容,伸出拇指在少年的臉上蹭了蹭,“行啊,你這麼想跟著你媽媽,那就讓你加入啊!”
林逸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少年不斷踢打著,女子試圖將他拽回來可是那兩個男人卻扯著她的頭髮將她扔到一邊。
所有人麻木地看著這一切,有人抽著煙,有人繼續招攬客人,如果現在有誰去幫他們的話,以後都別想在這裡做生意了。
而那個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克裡斯。
你能教我嗎?
林逸飛的身體比他的腦袋反應更快,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鐵管,便直落落沖到旅館門口,砸在其中一個男人的背上。
男人猙獰著轉過頭來,“FUCK!”
林逸飛退後了一步,不等對方去擰他的胳膊,他反倒直落落刺向對方的肩膀,將對方逼著後退了一步。
被另外一個男人擰著的克裡斯露出驚訝的神色,似乎沒想到林逸飛怎麼會出現。
“嘿,傑克!給這個亞洲小雜種點顏色看看!”
那個名叫傑克的傢伙活動了一下手腕,似乎真的準備好好修理林逸飛,“小子,你以為拿著鐵管你就是李小龍了嗎?”
林逸飛漂亮地揮了揮手中的武器,那瞬間悶熱的空氣都冰冷下來,少年臉上所有的表情都隱沒,然後抬起手來指向對方,有一種肅殺的氣勢。
傑克愣了愣,隨即有了什麼興趣一般,猛地沖上來似要奪走林逸飛手中的鐵管,但是鐵管卻繞過了對方的手腕,砰地一下刺在他的肩膀上。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傑克的表情更加兇狠了。
“這叫做壓劍還擊。”林逸飛字正腔圓的美式英語,不知道是說給對手聽的還是說給克裡斯聽的。
抓著克裡斯的傢伙還在叫囂,“你不會連個小不點都搞不定吧?”
傑克又沖了上來,正欲躲開林逸飛的鐵管一拳打向他的臉,沒想到林逸飛側身躲了過去,還做了一個交叉步一劍刺到他的小腹上,對方來不及反應,疼痛著捂著肚子,雖然林逸飛現在的力氣比不上成年以後,但是被鐵管這麼戳一下,說不疼那除非是銅牆鐵壁。
“這叫做轉移還擊。”林逸飛顛了顛手中的鐵管,一個信步向前,驟然劈在傑克的肩膀上,傑克真的招架不住了。
抓住克裡斯的傢伙看不過眼,沖了上來,就像看準時機一般,林逸飛委下身子一個滑步,差一點刺中對方作為男性最重要的部分,驚的對方連連後退。
指尖在發熱,林逸飛感歎著雖然大腦仍然如同之前一樣敏銳,身體的動作卻沒有那種經過訓練的反應能力以及速度和力度,但是對付這兩個只懂蠻力的男人還是夠用的。
克裡斯得到自由的瞬間,便一腳踹向那個男人,本來林逸飛就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沒有刺中對方的要害,可是被克裡斯那麼一踢,他直落落朝鐵管撞過來,還好林逸飛閃的快,不然這個男人這一輩子都“報廢”了。
林逸飛知道,克裡斯是睚眥必報的典型,於是將手中的鐵管扔了過去還不忘涼颼颼來一句:“別鬧出人命啊——”
克裡斯在還沒有接受過正統擊劍訓練之前,完全走的是隨心所欲的路線,當然在有了教練之後他也沒多好。沒有章法卻淩厲無比,即使還是十二歲的孩子,林逸飛此時也能看出他十年後在這個領域裡的成就。
當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林逸飛知道事情不能再鬧大了,他可不想老媽到警察局裡把自己領回來,萬一弄個遣送回國,那真的就死慘了。他趕緊三兩步跑過去,拉起呆坐在地上的女人,“你是克裡斯的媽媽?”
“是……”
“咱們快跑吧!”說完就拉著克裡斯的媽媽跑了,“別打了!”
克裡斯牙狠狠地將鐵管扔出去,正好砸在追過來的傑克身上,遠遠已經傳來警車的聲音。
當三個人跑到地鐵站的時候,林逸飛懸著的心臟才開始跳起來,“我……我的媽……還好不用被抓……”
克裡斯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反倒是他的媽媽先開口了,“你好啊,我是克裡斯的媽媽……剛才真是謝謝你了……”
“沒關係的,林恩太太。”那個時候克裡斯還是跟著媽媽姓的。
“幹什麼要謝他,我們沒求他幫忙。”
此時正好一班地鐵來了,克裡斯拉著林恩太太坐了進去,林逸飛也跟著上了地鐵。零零星星還有些下班的人流,車子裡並不空曠。
林恩太太還想和克裡斯說話,無奈克裡斯卻抓著她的手似乎不讓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