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暖冬

　于美人與唐哲，在當天隧道塌陷後，同樣被困在其中。

　不過他們的運氣比黑陽他們好得多，因為有一批可以任意差遣的手下——或者說備用糧食也沒錯。

　一路齊心協力地疏通道路前進著，每每力有不逮的時候，就挖掉一隻手下的晶核來補充消耗，其間發現了溫游歌這一神奇的變異品種，手下留情的饒過了他一命。

　就這麼毫無壓力的走下來，在最後「糧盡彈絕」的時候，在于美人和唐哲琢磨著還是把溫游歌吃掉的時候，他們終於走出了坍塌的範圍。

　本來他們可以說是已經安全了，但在走出後不久，于美人與唐哲之間因為「某些矛盾」而產生了激烈的摩擦，兩人之間大打出手。坍塌隧道附近的石壁本來就不怎麼牢靠，結果被他們的戰鬥一波及，就又垮了。

　但這次並沒有將他們埋在其中，而是垮出了一個從地面到地底的大洞穴，來自天空的陽光沒有阻礙的灑落在他們面前，將地底世界的黑暗瞬間驅散。

　沐浴在陽光之中，于美人和唐哲再也打不下去，震驚的呆愣在原地，半晌後接受了陽光不再致命的現實，默契的暫時休戰，順著大洞穴爬到了地表，看見了久違的冬季雪景。

　到了地表的兩隻喪屍自然不想就這麼再鑽回地底世界去，好歹也要觀光旅遊一遍。而于美人想的更多，他覺得他和唐哲該是末世後第一批到地面的人，整個大地之上只有他們兩人，如果兩人能在雪地裡滾一圈的話，那該是多麼意義深遠的事？

　……他下意識的無視了跟在唐哲身後的溫游歌。

　三隻喪屍就這麼優哉游哉的在雪地上遊蕩，直至最後遇上了黑陽和李艾爾。

　幾人在雪地中坐下，將溫游歌圍在中間，都一瞬不眨的盯著人家看。溫游歌的相貌看上去比這裡的幾人都大，但五官很柔和，所謂相由心生，大概在他還是人類的時候，他該是一個溫柔可親的美大叔。

　黑陽對這個「同類」很親切，在李艾爾與于美人他們都在沉默思索的時候，他笑眯眯的湊到溫游歌面前，指了指自己：「黑陽。」

　溫游歌偏頭看他，僵硬的唇角動了動，像是在笑：「溫游……歌。」

　黑陽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游歌叔很聰明的嘛。」

　「前不久還只是只僅憑本能行動的阿爾法喪屍。」于美人撐著下巴不解的喃喃，「變異得真是沒有半點徵兆。」

　「等夏飛來，帶回研究所看看。」這種複雜的傷腦子的問題，李艾爾一向信奉扔給專業的人員解決。

　「不，這只留給我。」唐哲忽然開口，他意味深長的笑著，「他的身體數據，我從一開始就在記錄了。」

　「我怎麼不知道？」于美人仗著黑陽和李艾爾都在，也敢跟唐哲大小聲了。

　「記在這裡。」唐哲點了點腦袋，「你怕是理解不了。」

　「你們是要留在這裡，還是另有打算？」李艾爾在于美人奮起反擊之前，起身淡淡道。

　「我留在這裡。」于美人優雅的拂過柔順披散的發絲，目光挑釁般的掃過唐哲冷白英俊的面容，哼哼哼，他就呆這裡不走了，有小黑羊和艾爾罩著，唐哲也不敢太過放肆吧？

　唐哲回了他一個陰森森的微笑，也說：「我留下。」

　「既然這樣，于美人，你跟我過來一下。」李艾爾看了一眼唐哲，然後轉身朝森林深處走去。

　「誒？有事？」于美人不明所以的站起來，想了想，覺得劍客最後那一眼大有深意，絕壁是在暗指著什麼，是劍客對唐哲不放心，找他商量對策麼？

　這麼想著，他精神一振的跟了上去，臨走前還朝專心致志跟溫游歌搭話的黑陽眨了眨眼：「小黑羊，你家劍客公然爬牆喲~」

　黑陽默默的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就再次將目光放到了溫游歌的身上……艾爾才不是美人大哥那樣的爬牆屬性呢。

　于美人聳了聳肩，小黑羊在這些點上，就不怎麼好玩了。

　唐哲目送兩人離開，然後目光落到了黑陽的身上。目光涼颼颼的，被他打量的人的心裡絕對都是毛毛的，很不好受。

　黑陽自然也感受到了這樣的目光，好像要把他的每根毛髮每塊皮膚血肉和骨骼都仔細拆開似的目光。他明白唐哲是對他的體質很感興趣，但被這樣的目光籠罩著，他身邊的溫游歌都被波及到了，瑟瑟發抖著。

　「別打我的主意。」他對上唐哲興致盎然卻十足冷酷的目光，認真的說，「現在要真說起來，我比你厲害。」

　唐哲不置可否的勾著唇角，也站起身來：「我去附近轉轉。」

　等唐哲離開後，黑陽才對著溫游歌無奈的攤手：「他還是沒打算放過我，咱們以後要離他遠遠的。」

　溫游歌點頭：「嗯，遠遠的。」

　「啊，對了。」看著反應還有些遲鈍的溫游歌，黑陽捶了一下掌心，「我來給你講故事吧，以前我夏飛叔叔給我講的。聽了你就可以變聰明了！」

　溫游歌又僵硬的笑了：「嗯，變聰明。」……他想更聰明一點，聰明得能跟眼前這個好看的少年一樣，說話說得很快，一句話說得很長。

　在日頭西移的時候，李艾爾才拖著半死不活的于美人回來了。

　回來後，劍客就直接馭風上了巨木，將于美人扔在樹下。

　黑陽講得口乾舌燥，見于美人回來了，正好中途休息一下，跟溫游歌打了聲招呼，就蹲到了趴在雪地上的于美人身邊，看著于美人一頭柔順的長發在此刻變得宛如狗啃般的坑坑窪窪，同情的伸手摸了摸：「下次美人大哥想剪頭髮，不要叫艾爾幫忙，讓我來吧。艾爾大開大合的戰鬥慣了，做這種精細的小事絕對沒有我擅長的。」

　「……」泥煤的誰想剪頭髮？于美人將臉埋在雪地裡，死都不願意抬頭，不知道他一頭飄逸的長發是他裝X的畫龍點睛之筆麼？這下全沒了……美貌，形象，他的人生，都沒了！都沒了啊！

　美人大哥好幼稚0w0

　黑陽看著快拿臉在雪地裡鑽出個坑的男人，無奈的再摸摸參差不齊的短髮，安慰道：「美人大哥現在不是一般的喪屍了，頭髮還會再長出來的嘛。」

　「……」誒？好像也是？于美人頓覺眼前一亮，柳暗花明又一村：今時不同往日，當年還是喪屍的時候，費盡心思呵護那一頭長發，掉一根都會心疼一年半載的時光已經過去了！

　可是……可是還是心疼啊！用盡心血呵護了幾十年的珍寶，就這麼殘忍的被一劍劍削去，猶如凌遲，一劍劍剜在他的心口……

　于美人憂傷的嘆息，劍客你好狠的心，一縷一縷的削去他的發，將酷刑的時間無情的延長，讓他的痛苦無止境的蔓延了一個下午！

　他嘆息了老半天，臉下方的雪地都被他的呼吸融了一灘水，卻還不見黑陽少年的貼心安慰。

　奇怪的側過臉看了看，身邊只餘下兩個蹲下時的腳印，而腳印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他撐著地面爬起來，下意識的仰頭朝上方看去，果然發現黑陽少年坐在劍客身邊，兩人親親熱熱的往遠方看著。

　小黑羊你這個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小混蛋！

　沒看他還在情緒低谷期麼？連點安慰的耐心都沒有！

　于美人鬱悶的使勁踹了一腳樹幹，以後別想他再教他什麼搞定劍客的一百零一種方法！

　樹上，黑陽躍躍欲試的問：「艾爾叫我上來幹什麼？」剛剛艾爾居然主動跟他招手，示意他上來哦！

　李艾爾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樹下氣急敗壞的于美人，對那個獵奇的非洲草原式髮型深感滿意，悄然無聲的翹起了唇角：「看那邊，聚居地安排的人來了。」

　黑陽順著劍客指的方向看去，驚喜的睜大了眼睛：「好多小黑點！艾爾艾爾，你說我的爸爸媽媽來沒有？」夕陽的餘暉之中，一列長長的小黑點蜿蜒而來，在白雪地上尤其顯眼。

　「……」林零和牛牛？李艾爾唇邊的笑容僵硬了。

　「夏飛叔叔把我們倆的事都告訴了他們了吧？」黑陽開心的笑。

　「……」劍客的臉色終於黑了下來。

　「在想起過去的事情後，我發現我更喜歡艾爾了呢。」黑陽像是沒注意到艾爾的臉色一般，自顧自的說著，「這個我給艾爾你說沒？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憧憬著艾爾了。」

　美人大哥之前說了，要把自己的感情給艾爾說清楚，剖析明白，最好是把整顆心都毫不遺漏的攤開在艾爾面前，讓艾爾看清楚自己對他的這份感情，這樣才能讓艾爾相信，他是很認真的在對艾爾說「喜歡」兩個字，才不會讓艾爾覺得他只是個信口雌黃的不可靠的小鬼。

　在戀愛之前，要先明確這份心意，兩人才能不帶任何誤會的、順利的交往下去。

　黑陽還記得于美人對他說的——「雖然末世前有句話說戀愛年齡不是問題……但是小黑羊你比起艾爾來，實在是嫩了好多。面對一個幼稚小鬼的表白，他絕對會覺得不可靠的，會覺得你思想不成熟、決定沒有經過深思熟慮，或者只是你一時衝動，時間過了就該忘了。更別說他跟你老媽老爸的那點狗血牽扯，會讓他在正視你之前造成些許阻礙也說不定。」

　美人大哥的層層分析告訴他，第一步，先給艾爾洗腦吧，讓艾爾記住這唯一的既定的事實——黑陽很喜歡李艾爾！

　黑陽在心裡堅定握爪，面對劍客漠然的看不出表情的臉，宛如自言自語般的，將曾經對劍客的嚮往與憧憬，用真摯的言語描繪出來。所以，要相信他的喜歡啊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