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生機-5

　「那個死了一地屍體的洞穴，跟你有關係吧？大米之森的劍客，李~艾~爾？」

　于美人精緻俊美的面孔靠得極近，李艾爾憑藉極好的視力，甚至可以看清那密密的，根根分明的長睫毛……作為喪屍，能將身體的毛髮呵護到這種程度，實在是了不起。

　所以他不由輕聲感慨：「真是稀奇了，我還以為末世後，小白臉這種生物已經絕跡了。」

　于美人得意洋洋的面容驟然僵住：「你說我是……」

　「小白臉。」黑陽貼心的接上，他鬆開了劍客，不著痕跡的扶在一邊，看似是他靠著劍客，而實質上是他在支撐著劍客，「嗯，小白臉是什麼？」

　劍客懶洋洋的抬了抬手，指了指于美人：「看這兒。」

　「你可真夠直白的啊……」于美人把手指捏得咯嘣作響，桃花眼裡滿滿的威脅味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說出去麼？何~雲？」

　「你不是說喜歡艾爾的直率麼？」黑陽偏頭看他，「怎麼就生氣了？」

　「……」于美人噎住，半晌後才恨恨的磨了磨牙，「李艾爾，你別想就這麼轉移了話題！」

　「看在黑陽的面子上，我不會告訴塞壬和唐哲，那些死去的倒霉鬼都是被一劍斃命的。」他優雅的抬高了下巴，再次找到了掌控全局的感覺，「我只想查清入侵的傢伙是哪個勢力，你能為我解惑？」

　黑陽，有面子這種東西？李艾爾涼涼的斜睨身邊的小鬼一眼，還真是令人意外。

　「那些傢伙的確是被我砍的。」李艾爾說，「你肯瞞下來，的確為我減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但是……」他直直的注視著于美人暗紅的眼：「他們是什麼人，我不知道。我也只是路過，被捲入了戰鬥而已。」

　要說最清楚的人，應該是黑陽這小鬼了吧？只可惜黑陽不記得了。

　劍客有些滿意，黑陽沒有告訴于美人他倆都昏迷在那個洞穴中。于美人之所以猜出這事跟他有關係，大概就是那些傷口都是劍傷，而他剛剛好出現在這附近。

　眼睛總是很難騙過人的，尤其在劍客主動卸下了冷漠的防禦層後。

　于美人笑了出來：「誒……你說的是實話呢。大名鼎鼎的李艾爾，因為被戰鬥波及而把兩邊的人都幹掉，似乎很有可能呢。」

　得到了問題的答案，他似乎也不打算再呆下去，但在轉身的時候，他頓了頓身子，眼角掃向黑陽：「啊，你是怎麼跟小黑羊認識的？我在人魚之歌看到他時，他還一個人孤零零的呢。」

　李艾爾平靜回答：「在來海妖樂園的路上遇見的。」

　黑陽跟著點頭……救命！他居然說謊了！還說得這樣從容自然，心裡沒有一點負罪感！

　長輩說，長輩說……長輩還說過什麼來著？

　對了，善意的謊言也是被世界所需要的！

　黑陽少年加快了幾秒的心跳慢慢平靜下來。

　「小黑羊。」于美人朝黑陽擺了擺手，「你就呆在這裡吧。有事我會讓人來叫你。」

　「謝謝。」黑陽目送于美人掀開獸皮簾子離開，然後扭頭看向劍客，眉眼彎彎，「看吧，我就說他人不錯的。」

　劍客冷笑一聲，伸手敲了一下少年的腦袋：「好了，現在我們來談談，你究竟給他說了多少不該說的事？」

　「我就拜託他帶我一起來這兒啊。」黑陽小聲說，「他問我想幹什麼，我就說要陪你一起進來。他就答應了。」

　「你還把我的名字告訴了他？」李艾爾扯了扯唇角，黑陽瞅著那抹笑，覺得洞穴裡溫度有點低。

　到現在，看劍客的態度，再笨都該明白自己幹錯事了。黑陽垂下腦袋，繞著手指，目光透過睫毛，從下至上無辜的瞟著劍客：「我那時候還不知道，艾爾你還有一個名字叫何雲吶。」

　「……」小鬼沒有老老實實的把全部都告訴于美人已經很不錯了，這麼說服著自己，李艾爾靠著牆壁緩緩坐下，僵硬的腿只能直條條的擺在地上。

　「這件事就這樣算了。」他說，「但之後，無論是什麼，都不准再與他提起。尤其不許提當時你也在那個洞穴裡。」讓于美人知道，只有他一個人跟這事有聯繫就足夠了。

　黑陽在劍客身邊坐下，點了點頭：「嗯。」

　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不好意思的拉了拉劍客的衣袖：「你定的那個規矩……我沒讓于美人碰到我，不過……」

　李艾爾懷著最壞的猜測，等待著黑陽的後話。

　「……不過為了配合隊形，我多靠近了于美人半米。」

　「……啪！」

　「下一次，我一定保持一米以上的距離啦！」

　「啪！」

　「誒誒？為嘛還要打？」

　「啪！」

　「艾爾……」

　「——閉嘴！」

　在下午的時間裡，李艾爾去洞穴底的自由集市上，拿手中的晶核換了一批能量晶石與一批風屬性晶石——風屬性晶石是產自風屬性變異動物的腦中，無需提純，就可由風屬性異能者直接吸收。

　雖然黑陽有意代替劍客去交換物資，但劍客只是拿出了一塊綠色晶核來，問他這樣一塊晶核可以換多少塊哪種顏色的晶石。被問得兩眼茫然的黑陽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劍客甩下一句「連物價行情都不懂，去了也只有被人宰」的話後離開。

　不過黑陽所擔心的石化問題，在劍客吸收了交換回來的晶石後，已經得到瞭解決。

　雖然劍客身體中的石化異能還沒能驅除掉，但是下半身的石化狀態總算是解除了。

　時間在這時，也到了晚上。

　屍骸之海的唐哲已經到了，直接進了于美人的房間進行商談。

　但這都沒有李艾爾和黑陽什麼事。

　他們所在的洞穴中有一張土桌，幾把土質板凳，一個土質衣櫃，還有一張土床，上面鋪著一層獸皮。

　黑陽把竹簍中的晶核都倒在床上，往同樣坐在床上的劍客那裡推了推：「拿它們去換晶石吶。是不是再吸收一些，你就可以全好了？」

　「今天兌換的還沒吸收完。」面對目光真摯誠懇的黑陽，李艾爾沒法再冷淡著一張臉，他的指尖不斷摩挲著劍柄，「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那樣，跟個無底洞似的，隨便扔多少晶石都能接受的。」

　「吸收晶石跟吃飯一樣，吸收到一定量，身體就會『飽了』。只有等一段時間消化了，才能再進行吸收。懂了？」李艾爾抬了抬手，想將黑陽亮晶晶的眼睛捂上，抬到一半，又趕緊放下——真是傻透了！

　「懂了。」黑陽咬著下唇低低的笑了出來，「原來我這麼厲害。」

　「啪！」

　「——你家長輩就沒教你謙虛一點麼？」劍客的唇角忍不住的翹了起來。

　「在外人面前是該謙虛啊。」黑陽看見劍客笑了，也不由的揚起唇角，「長輩說，在親近的人面前還謙虛，就太生疏也太虛偽了。」

　李艾爾嗤笑一聲，難得好奇：「你家長輩究竟是誰？」

　「長輩就是長輩啊。」黑陽前一句話說的挺胸抬頭，後一句話說的心情低落，「我記不到他們了。」

　「不是還記得他們說的話麼？」在劍客自己意識到之前，安慰的話就已經脫口而出。於是立馬黑了臉色自我反省，他是不是對小鬼太好了點？

　「也是吶，總有一天我會想起來的。」黑陽眉眼彎彎，「記起來的時候，我就告訴艾爾。」

　嘖，這樣的傢伙……

　李艾爾不易察覺的輕嘆一聲，緊繃的神色再次柔和下來，抿著薄唇，將床上散落的晶核重新裝進竹簍裡。在看到還有牙印的晶核時，他把還剩的半顆晶核扔到黑陽懷裡：「吸收掉。」

　這麼引人懷疑的牙印，趁早消滅了的好。

　黑陽乾脆的接過，一口咬進口中，「嘎嘣嘎嘣」。

　「明明可以直接吸收，怎麼還要用吃的？」李艾爾拍了拍他鼓鼓的腮幫子，「以後都用吸收的方式，懂？」

　黑陽飛快嚥下晶核，這才理所當然的回答：「這樣才有在吃東西的感覺啊。」

　「我說，用吸收的。」劍客用手指敲打著劍鞘。

　「……嗯。」黑陽悄悄的翹起唇角，他知道的，劍客是在關心他。

　「艾爾，能跟我說說你的那個任務嗎？」他看著劍客把竹簍放到地上，自發自覺的爬到劍客身邊，肩並肩坐下，「為什麼要去看海？」他記憶中有海的形象——蔚藍的一望無際的，在陽光下蕩漾著波光粼粼的水紋，好似灑下來無數細碎的金色鱗片……

　但他知道這應該是由自己想像出來的，或者是由長輩告知自己的，總之，他絕對沒有親眼看過海洋。

　因為末世後，看見陽光下景色的喪屍和人類，都在那一瞬間死去了。強烈的紫外線，致命的輻射，瞬間烤焦皮膚血肉與骨架的高溫，讓人無法站在太陽下，甚至連簡單的靠近都做不到。

　所以說，明知那麼危險，艾爾為什麼要去看海？海又有什麼好看的呢？

　「為什麼要去麼？」李艾爾愜意的舒展著長腿，半眯著眼，像是正打算休息，因此聲音都少了那麼幾分冷漠的棱角，「因為聽說……海洋變成了紫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