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腳踩黑暗，行至光明-4

　「怎麼猶豫了？」何九還在戲弄般的催促著，「咬下去唄。你看你臉都急紅了，我都有點相信你是人了哦。」

　「咚咚咚」，心跳的聲音鼓動著耳膜，何九的聲音好似是從天邊的傳來。

　不能咬。

　黑陽昏沉沉的半眯著眼，嘴唇貼在劍客細膩緊致皮膚上，被高溫炙烤著，卻沒有移開，也沒有咬下去。

　不能咬！

　何九看著少年的遲疑與掙扎，笑得越發得意，暗紅的眼閃過胸有成竹的瞭然，他朝雷鳴擠擠眼：「是他了，沒錯。沒想到一來就抓對了人！真是個沒腦子的傢伙，編個謊都編不圓，哈哈哈哈，這不就露餡了？」

　黑陽沒有聽見何九的話，他緊了緊手臂，將劍客用力的按進自己的懷裡——他的心臟像是快要爆炸掉了，「咚咚咚咚」，像是與劍客急促的心跳完全重合，激烈的快要將整個胸腔炸開。

　好難受，他神志模糊的想，關鍵時刻，他怎麼就這樣掉鏈子了？再不好好振作起來，艾爾又會說他靠不住了。

　心臟什麼的，可不可以挖出來扔掉？扔掉的話，會不會就不這麼難受了？

　迷迷糊糊中，他感受到了有人走到了身邊，聞味道，應該就是何九。

　他聽見這人用令人厭惡的口吻說著「既然已經確定了，那李艾爾也就沒什麼價值了。他可是我們血獄領地的頭號心腹大患……哈哈，還好腦子沒有石化掉。雷鳴，一會兒我們一人一半吃掉他，怎麼樣？」

　「人類的進階可不是靠吃。」有個冷酷的聲音嫌惡的說著，「何九，你可別當著我的面吃。你那吃相太噁心了。」

　吃？吃誰？艾爾嗎？

　這種事……

　劍客血肉模糊的模樣在腦海中無比清晰的放大，血紅的色彩在精神世界中迅速鋪開，黑陽難受的皺緊了眉，像是整個人都落入了那片血紅的世界中，身邊腳下儘是劍客流淌的血。

　這種事決不能被容許！

　「咚——」心臟的跳動似乎終於到了極限，彷彿在胸腔中直接爆炸開來，難受與痛苦的感覺也隨之炸開消逝。「咚咚咚咚」，心臟還是以極快的節奏躍動著，卻是令人感覺無比輕鬆舒適，一股充盈的力量感宛如沁涼的溪流，緩緩的流過心田，彷彿在醞釀著蓬勃生機。

　身體陡然輕鬆了下來，每個細胞好似都被注入了那生機勃勃的活力，連忽然間昏沉起來的腦子，也清明非常。

　握了握拳頭，黑陽忽然覺得，如果是現在的他，應該可以……可以成為艾爾的可靠的依賴。

　何九的手此刻已經伸了過來，長長的指甲瞄準了劍客的脖頸，然而他沒能如願碰到劍客，一隻熾熱燙人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這溫度？喪屍的體溫怎麼會這麼高？

　何九分神想了一瞬，但伸手的動作還是在繼續。

　不過下一秒，他便發現他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那條手臂了。他詫異的偏頭，往自己的手臂望去，看見自肩膀以下，那裡空無一物。他像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保持著詫異的表情，目光往地上看去……

　啊，我的手臂在那裡。

　何九腦中閃過一個恍然大悟般的念頭。

　但是，為什麼我的手臂在那裡？何九接著這麼想，然後詫異的表情一點點的僵硬崩碎，化為了慘白。他後退幾步，用不可思議的驚恐的目光看向跪坐在地上，抱著劍客的少年……等等！這裡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他扭頭看向不遠處的雷鳴，這傢伙難道就這麼看著？怎麼不阻止一下？

　而這麼一眼望去，他眼中的驚恐更甚——雷鳴與其他的異能者，已經被他們帶來的高階喪屍團團包圍，完全不敢輕舉妄動，同樣用驚愕的目光看著他。

　「何九，你這是什麼意思？！」雷鳴語氣不善。

　「不，不是我！」忽然間模糊不明起來的局勢，讓何九的認知也變得混亂起來，他不可置信的望著少年，「是他，都是他幹的！」

　他對高階喪屍的掌控，已經被不知名的力量硬生生的切斷了！

　黑陽輕手輕腳的將劍客放在地上，緩緩的站起身來，朝著面色驚恐的何九搖了搖頭，認真的說：「你不能吃他。」

　何九張了張嘴，手捂著腹部，趔趄著後退了幾步：「不，不……你……」他此刻看黑陽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恐怖的惡鬼，恐懼異常。

　他有足夠的理由恐懼，因為在場沒有一個人看清了，黑陽究竟是什麼時候用手臂在何九胸腹處穿了一個大口子。好像只是眨眼間，何九的腹部便多出了個能從前面看到後方的大洞。

　而令他更加恐懼的，也只有他本人知道——在黑陽的面前，他絲毫提不起反抗的念頭，這種感覺只有在面對比他高階的變異種時才會有。

　絕對的等級壓制！

　為什麼沒有人說過，這個小鬼是比他還要高級的喪屍？！何九在心中瘋狂的咆哮，光憑這傢伙的實力，分明就可以讓他們全軍覆沒在這裡，那又為什麼在剛才會擺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樣子？

　尼瑪扮豬吃老虎不要太多！很享受絕地大逆轉看他們絕望的樣子嗎？！

　「啊，我忘了。」似乎覺得何九的表情很有趣，黑陽彎起了唇角，目光遺憾的看著他腹部的大口子，「喪屍的話，只有挖出晶核才會死的吧？真是不好意思，我會好好改正的。」

　「不——」何九恐懼的睜大了眼，看著黑陽朝他一步步的走過來，僵硬在原地，動彈不得，「你不能……求你……」他好不容易活了這麼多年，戰戰兢兢活了這麼多年，他怎麼能死在這裡？

　「雷鳴，雷鳴救我！」他大喊，聲音顫抖。

　而雷鳴已經被拖入了混戰，一道一道的驚雷劈向圍攻他的高階喪屍。何九的呼救聲淹沒在驚雷的爆鳴聲中，不濺起一朵水花。

　在刻意的等級壓制下，連一根手指頭都移動不了，何九眼睜睜的看著黑陽走到他的面前，抬起了剛剛捅穿了他腹部的右手。

　那隻手上，原本被修剪的十分漂亮的指甲此刻已經暴長，漆黑且長，邊緣鋒銳，有著金屬般的堅硬質感。

　「原來討厭一個人是這種心情。討厭到不想在以後再見到你的臉。」黑陽將指甲尖抵上何九的額頭，「所以我只能這麼做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何九絕望且哀求的看著黑陽。

　黑陽輕輕的搖了搖頭，像是拒絕。

　同樣沒有人看清他的動作，只覺得眼睛一閉一睜，少年手中就已經多出了一顆青色的晶核，五階喪屍的晶核。

　何九的額頭破了個血窟窿，身體還僵直的站著，而暗紅的眼睛卻不再有得意奸猾的神采，唯有恐懼與絕望還殘留其上……永久的殘留其上。

　黑陽抬手摸摸心口，原來幹掉了討厭的人後的心情是這樣的……他翹起了唇角，笑容淺淺。

　偏了偏頭，看向混戰的一方。

　普通的高階喪屍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控制這種事，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轉念之間便會了。而何九帶來的高階變異種，雖然沒法像普通喪屍那樣控制，卻也能讓他們像剛剛的何九那樣，動彈不得。

　黑陽背起了竹簍，朝著一動不動的高階變異種走過去。

　像是看不見那些絕望哀求的目光，黑陽從他們的面前一一走過，每走過一隻變異種，手中便多出一顆晶核來，反手扔進竹簍，再走向下一隻變異種。彷彿秋天收穫果實的果農，一棵樹接著一棵樹的，採摘下成熟的果子。

　待他收完了「果子」後，再扭頭去看普通喪屍與那些人類異能者的戰鬥，意料之中的看見那處只剩雷鳴一人，在喪屍堆中苦苦支撐。

　——人類與喪屍的戰鬥，本身就極不公平。只有徹底的死亡才能讓喪屍退出戰鬥，而對於人類，一個小小的抓傷就足夠讓他們退場。

　更何況，高階喪屍皮膚骨骼都極其堅固，雷鳴也只是個四階雷系異能者而已，他的雷劈在同樣四階的喪屍身上，沒有十道二十道，那麼根本重創不了喪屍。

　但黑陽卻不打算再拿喪屍去消耗了。

　有一批喪屍小弟當手下，之後要是再遇上追兵，他和艾爾也就有幫手了。

　他放下竹簍，圍住雷鳴的喪屍也在同時散了開去。

　「你……」雷鳴喘了一口氣，手中偷偷捏著一塊能量晶石吸收著，目光複雜的看向黑陽，似乎想說些什麼。

　不過他才吐出一個字音，聲音就凝固在了喉嚨裡。他驚恐瞪大的眼裡映出少年近在咫尺的面容，有那麼一瞬，他能體會到何九最後一刻的恐懼與絕望，但再多的感受卻是沒了……他沒有時間去細細感受了……

　「人類的話，心臟也是致命的吧？」在雷鳴放大的瞳孔裡，是少年好看的笑臉，無害的令人心生親近，而此時卻令他遍體身寒，如墜冰窟。

　雷鳴倒了下去，在他身邊的地上，一顆鮮紅的心臟似乎還在跳動著。

　黑陽蹲下身，將雷鳴手中握著的能量晶石挖出來，再將雷鳴身上攜帶的所有晶石找出，捧著九顆晶石，轉身朝著劍客跑去。

　他把劍客的衣服拉開，露出□結實的胸膛，再把晶石放在上面：「艾爾艾爾，快吸收啊！」

　劍客緩緩的眨了眨不甚清明的眼，眼珠子微微轉動，落在了黑陽的臉上：「黑……」

　「是我。」黑陽揚起一個笑臉，「艾爾，晶石放在你身上了，快點吸收了啊！」

　劍客不再說話，然而貼著他胸口放置的晶石，顏色卻在逐漸的淺淡下去，直至透明。

　黑陽呼出一口氣，眉眼彎彎，真好，艾爾開始吸收了，等這些吸收完，艾爾的石化就可以被解除了吧？

　他轉身，將被高階喪屍啃得血肉模糊的異能者屍體翻找了一遍，再次尋到了二十多顆能量晶石。

　他將這些晶石全部堆在劍客的胸膛上，目不轉睛的看著晶石逐一變得透明，再伸手摸摸劍客的小腹，欣喜的發現那冷硬的觸感已經被溫熱柔韌的觸感所取代。

　「這下我就放……」放心了……

　黑陽的頭不自覺的往下點了點，他的聲音帶著點倦怠的綿軟：「……艾爾，我好困，可不可以……先睡一會兒……」

　他的話才落，整個人就趴在了劍客的小腹上，閉著眼沉睡過去。

　劍客垂下了眸子，被水汽熏染的眸子裡倒映出少年線條柔和美好的側臉。他安靜的看著，目光卻漸漸的悠遠起來，彷彿陷入了某個長遠的回憶。

　隧道之中，有鮮血的味道與腐肉的味道同時擴散，有駭人的「咯吱咯吱」啃噬聲音在連續不斷的響起。

　于美人拎著一個用獸皮包起來的包裹，腳步輕盈的走過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殘酷慘烈的場景——數十隻喪屍呆呆的站著，地上散亂著喪屍的殘肢斷臂，而那些被啃噬的連骨頭都不剩的異能者，只留下了一灘灘血跡與破碎的衣服布條。

　而在另一邊，虛弱的劍客已經解除了石化，然而面頰緋紅，顯然是高熱未退。他虛弱的甚至無法起身站起，但是目光依舊凌厲凜冽，冷淡的筆直望向于美人，不歡迎的意思表達的相當明顯。

　于美人衝著劍客光裸的上半身勾起一個曖昧不明的笑：「喲，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剝了劍客李艾爾的衣服？話說回來，還真是養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