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夜色 ...
“七十公分的劍肯定是春秋以後出現的!”
“如果是青銅劍,這劍身有點窄啊!”劍是用來穿刺的,狠狠紮入再抽出,闊劍的力量才大,不過如果是青銅劍的工藝也難說,至少考古界發現過類似記憶金屬的青銅劍,能遭遇重壓彎曲後,再緩緩回復成原狀。
“重得太不正常,劍裡灌水銀都沒這麼重…”
“就是,連切糕都沒這種密度!”
“說正經事呢,年輕人少打岔!”幾個老教授又轉過頭趴在地上嘀咕。
太重了,沒人能把這玩意放到臺子上去,再說辦公桌可能也撐不住。所以就在地上鋪了一層黑絨緞子,用玻璃罩上,然後大家都戴著手套,拿著放大鏡湊近仔細看。
“怎麼不做化學定量分析?”
“別提了,根本沒辦法弄出一點碎屑粉末。”
旁邊有一籮筐報廢折斷的鑷子,小刀片等精細工具。
“劍柄並不長,說明這是單手劍,並非戰場軍陣時使用的那種雙手握劍,可是誰能單手舉得起七百四十九斤的兵器?這不開玩笑嗎!難道是西楚霸王,據說項羽單手可舉銅鼎!”
“這種兵器真的是用來刺死敵人?不是砸死?”
太不科學了!
酷暑時節的一場大雨根本不能改變什麼,不到淩晨路面就全部幹透。
小巷底垃圾四溢,發出難聞的惡臭,污水順著地磚的裂縫往外流。這裡是流浪貓狗盤踞的地方,小巷前面就是繁華的酒吧街與夜市攤。雖然昨晚省城發生數十起鬥毆事件,還鬧出了人命,但大多數人照舊還是出門過瀟灑的夜生活。
省城的生活節奏就是這樣,除去上班族,大多數人都不會早於十點起床,購物廣場與商鋪也是十一點半開門,淩晨才歇業。
巷口蹲著幾個混混模樣的人在抽煙,正咒駡著驅趕蠅蟲。
他們斜對面有一排低矮的平房,門前亮著髮廊洗頭房還有旅社的霓虹燈,不時有流鶯跟嫖客進進出出。而這幾個混混就是傳說中望風的,這些曖昧場所內部跟後面居民樓相通,幾個道口都有人把守。
“哥幾個快瞅瞅,有可疑人!”在夜市攤口望風的人一溜煙跑過來。
巷口正好歪歪斜斜走進來一對男女,全部一身酒氣,女的濃妝豔抹穿著背心熱褲松糕鞋,露出大片雪白細膩的肌膚,但男的皮膚卻好像比她更白,身高簡直能去打籃球。頭髮不像是染的,燈光下顯得很亮,嘴裡嘟嘟噥噥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瞎了吧,一個外國人而已!”領頭的混混呵斥。
“外國人上咱這小地方消費?瞧瞧,虎哥地盤上的MB也沒長這麼好的!用得著花錢?坐酒吧裡手指勾勾就能搭上美女。”
“只要不是條子,你管那麼多做啥?”
那混混討了個沒趣,只好悻悻走回去。
那對男女進了一家旅社的門,那流鶯忽然就無聲無息的栽倒在旅社門口的沙發上。那個看上去醉醺醺連路都走不好的外國人扯開襯衫上的兩粒扣子,往櫃檯上一趴,擺出自以為魅力無窮的笑容:
“喝漏!我找夜色餐廳。”
旅店櫃檯中坐著的那個女人在用手機玩偷菜,聞聲抬頭。
她穿著一件土不拉幾的紅色裙子,嘴唇塗著不適宜的大紅唇膏,基本上開房間看到她,不管你身邊陪著的流鶯多麼惡俗,你都會覺得是美人。
“謝絕活人與外國鬼光顧。”冷斜一眼,醜女人繼續低頭搗鼓菜地農場。
那金色頭髮的外國人急了:“尼怎麼能介樣,我是血族,又不是鬼。”
“沒有介紹信,外籍非人類不得進入!”
“等等,我有艾斯艾曲的卡!”這外國人趕緊掏出一張銀色的超市會員卡。
醜女人終於放下手機,抓起來仔細瞄了眼,然後懶洋洋的摸出一副黑框眼鏡戴上:
“塞特拉親王?”
“對啊,尼沒看過我演的電視劇?”
對方卻不搭理他,只是拿起櫃檯上的破舊電話:“喂,開一間包廂,飲品C套餐,客人是國際友鬼,包廂費按百分之一百五收取,飲料酒水菜肴按百分之三百算。”
那女人重重擱下話筒,沖著正想講什麼的血族一句冷冰冰發言:
“麻煩你下次說英文,聽你說中文我簡直想再死一次。”
“……”
“往前左拐,進門的那個洗臉池。”
這家旅社非常破,到處都是木板隔出來的過道,彎彎繞繞走半天終於看到了廁所的標誌,不過這大熱天的氣味實在有點夠嗆。
——把餐廳開在這個地方實在是!
這個叫塞特拉的吸血鬼僵硬著身體,愣是腳不沾地的飄進去,這廁所破得甚至不分男女,只有一排小門,牆上掛著一面有幾道裂痕的大鏡子,上面擦得很亮,但鏡子上被人用黑筆歪歪斜斜寫了夜色餐廳四個字,像一個無聊的惡作劇。
他四下看看,沒發現人,就直直走向鏡子。
眼前驟然傳來濃郁的熏香氣息,他走出來的地方也掛著一面落地玻璃鏡,鏡子裡面就是那個破廁所,大概是用來觀察外面有沒有人的——這裡四面牆壁都是黑灰色的磚塊,一層層堆砌得像是一個墳墓,往上望不到頂,兩邊幽幽飄著暗藍色的鬼火。
前面一道月亮形拱門上掛著一個半紅半黑的牌子,夜色餐廳,而兩邊掛著白慘慘的大燈籠。
“哈哈,有客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鄭昌侯穿著拖鞋沙灘褲,啪嗒啪嗒的從門裡走出來。
“好久不見,尼說什麼我聽不懂。”塞特拉表情真摯,求翻譯。
“啊,沒事,我換個說法。”鄭昌侯很豪氣的拍著血族的肩膀,高聲笑道,“你不遠萬里從歐洲坐飛機來給我送錢,誠心誠意的被我宰,我實在很開心啊哈哈哈!”
“……”
欺負吸血鬼聽不懂古文嗎?
還有旱魃的力氣太大,塞特拉肩膀骨頭都碎了,趕緊避開等復原。
“當然我們是老朋友了,我就給你打個折,包廂費收百分之一百二十九,酒水消費按照二百五來算!”
鄭昌侯連拖帶拽的將可憐的血族拉進了餐廳門。
這餐廳的裝潢,當然是很高規格品味不錯的古代帝王將相級別的——陵墓!
走道兩邊是一排排的陶俑,漢白玉的臺階,巨幅壁畫。每隔一段距離,就是一間修飾莊嚴肅穆的甬道,當然那不通往墓室,而是餐廳包廂。
所有的服務員一律都是用跳的,直挺挺的伸著雙手往前蹦,手裡端著很大的木盤子,裡面有精美瓷壺,還有一盤盤的生肉。但是夜色餐廳的服務員水準實在很高,不管他們怎麼跳,手中的盤子碟子愣是不發出一點聲音,而且都在額頭上寫著字:本餐廳不接受顧客投訴。
服務員正面的衣服是訂餐電話號碼,背後還是一排字:本餐廳沒有外賣服務。
“要不要給你介紹一下七號包廂的客人,財大氣粗,跟你一樣出手大方!”鄭昌侯笑眯眯的說,“怎麼樣,塞特拉親王,我們可以狠狠賺他一筆!四六開!”
“尼的意思是?”
“呵呵…你知道的,我這個…不方便出門。”鄭昌侯搓搓手,然後打個哈哈,“你知道,咱們這裡北邙山結界破了,七號包廂的客人睡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迫出國了…聽說他還有很多陪葬品在省城博物館裡…”
警察局,周隊長正在挨批。
“你口口聲聲說懷疑有人溺水,又肯定那個溺水的人跟這次突發事件有關。局裡給你調了吊車派了人手,你就拖著這玩意回來了?我看你是想跳槽到考古隊吧!”
“陳局,這是意外,真的!”
“得了,你別給我廢話,為了擺平那群什麼都敢說的記者,我已經焦頭爛額!你給我記好了,不管誰問你,哪怕是你老婆兒子,都給我一口咬死說十字路口失蹤事件是媒體亂編的!只是一輛警車底盤出了故障導致堵車,純粹是以訛傳訛,要嚴厲打擊造謠者!”
周隊長差點傻眼,忍不住問:“可是局長,有人親眼看到了。”
“親眼看到又怎麼樣?有圖片就是P的,有視頻就是偽造的!至於空口白話在網上發帖的,全部私下聯繫,請他們到警局來喝茶,忽悠幾句就過去了!”
周隊長完全說不出話來。
“周同志啊,我們這個崗位不好做,你也不是一頭熱血的小夥子,怎麼好多事看不明白呢,凡是牽扯上‘那些’的怪事,寫份報告交上去,會有專門的人來解決!至於好奇心,就免了,當做笑話聽就好。”
“譬如…據說僵屍的餐廳開在廁所裡?”
“瞧瞧,這都是說出去也沒人相信的事!全中國有多少娛樂場所,多少公共廁所,找得到嗎?”
“陳局您說的我知道,但是…”周隊長摘下帽子,沒精打采,“說到底,我們一車人是被沈冬救了,同樣掉進水庫,他就是淹死了好歹也要把屍體撈上來。”
“跟你說了多少遍,‘那些’連人都不是,怎麼會淹死?”
“局長您一定搞錯了,這小夥子二十多年都有檔案記錄,怎麼不是人呢?”
年過五十的陳局長搖搖手,語重心長的說:“你啊,趕緊把撈上來的那玩意送文物局或者博物館去,如果鑒定不出結果來,就趕緊把那東西鎖著封起來,這事搞不好還沒完!”
這時電話鈴忽然響了,周隊長趕緊做個手勢就出了局長辦公室。
然後關門的時候依稀聽見——
“什麼?省城博物館的一具木乃伊昨天晚上不見了?”
真是多事之秋,周隊長摸出一根煙,悶悶的抽起來。
他隊裡的一個小刑警跑過來眉飛色舞的說:“隊長,文物局那邊打電話來了,問我們那把劍從哪里來的,說是國寶!反正不是青銅,也不是鐵…”
對,結論就是誰也不知道這是啥玩意!
“然後呢?’
“還能怎麼樣,最後當成是天外隕石鍛造的祭神物品,送博物館去了唄!”
周隊長心裡咯噔一跳,煙頭燙到了手。博物館!!怎麼有不祥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