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重劍輕友 ...
以鯤鵬的巨大體形來算,地球上最廣的海域也只不過是個大池塘,為什麼會迷路呢?因為你忘記算這個池塘的深度了。
鯤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沒說鯤的背到肚子也有幾千里啊,做為一條魚,它身材是很科學的扁平,要是浮出水面,可不是一座島,簡直都能充當一個大洲。
鯤鵬的休假旅行是從北海去南海,而這邊的海岸線它不熟。
再說了,它已經不住海裡好多年…
這麼龐大的一隻怪物就始終在美洲大陸外海徘徊來,徘徊去,從加拿大遊到墨西哥,直下南美洲智利,很興奮的看到風浪想往前沖…但是它那體積想從德雷克海峽擠過去有點懸,只能看著太陽方向鬱悶的繼續往前遊。
書到用時方恨少,為什麼凡人考核沒考過世界地圖呢?
什麼,你問它為什麼不變小點,或者變回人的樣貌,喂,現在這種體積才好被“找回”吧。哼哼,未雨綢繆很重要,它在熊貓國際快遞公司寄存了一塊鱗片,一旦它迷路了,隔空啟動法術,就能自動發快遞給杜衡。
至於杜衡來不來,其實不重要。
只要包裹拆開,鱗片從封存狀態中掉出來,它就能迅速定位遊回去多方便。
可是快遞怎麼還沒到?
余昆繼續鬱悶的徘徊,明明是同城快遞,應該很快的啊!
難道是最近快遞公司人手不夠?快遞爆倉了?或者杜衡這混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送快遞的找不到收貨人簽收?
順著海岸線徘徊三小時,都足夠將美洲大陸外海犁成良田了。
波浪一道道狂悍湧起,又詭異的慢慢伏平,這個州看到魚頭了,那個州還沒等到魚尾過去,這都叫什麼事啊!
於是幾國政府都憤怒的拼命往太平洋對面的中國丟官方通牒。
——這怪物還要待到什麼時候?你們趕緊把它拖走…不,按照國際友好條例,珍惜物種是要遣送回國的!就算丟垃圾,也沒丟到別人家門口的道理吧!
衛星監視下,某條胖魚繼續划水。
負責交涉的人拿著官方通牒哭笑不得,想幸災樂禍吧,好像不道德,表示擔憂吧,這狀況又太搞笑,他板著臉義正言辭的跟那邊打哈哈。
——你看,就是一條魚而已,請不要說得好像我們把航空母艦群停駐在貴國領海一樣,這種事情只有貴國喜歡幹,我們對這種行為藝術沒有愛好。
——Shit!那是一條魚嗎?
——不然呢?衛星都照得清清楚楚,有頭有尾有鰭,怎麼不是一條魚?
——你見過會飛的魚?
這邊負責人仰頭想,白宮發言人大概已經精神錯亂了吧,有種魚不就叫飛魚嗎?不過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說出來刺激他了,換個說辭。
——在東方連猴子都會飛,別說魚了。
很好那邊卡殼了,趕緊去找特殊部門處理。
鑒於是超出科學範疇的“國際問題”,這邊還是緊急召開了會議,展遠淡定的坐在那裡喝茶,雖然這種泰山崩於前色不變,麋鹿行於左而目不斜的鎮定功夫確實值得崇敬,果然不愧是傳說中要成仙成佛的修真者——但是連沈冬都看清了修真界的二貨本質,一輩子都在玩城府的國家領導人會被糊弄過去?
什麼,你說世界觀,那玩意早就在知道修真界存在,以及修真界沒有義務教育,百分之九十都是不知道衛星是啥的文盲就被刷新過了。科學系統的分析問題,就能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鯤鵬迷路了?”沿著人家海岸線徘徊的動作直接能代換成走丟的小孩順著一條街垂頭喪氣的慢慢挪步,東張西望等著熟人來接。
“別管它!”展遠咬牙切齒的說,然後醒悟到這種心情對修行不利,立刻唰地一下換上如沐春風的神棍笑容,“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即便是我佛如來,也有渡不了的頑劣之輩啊!”
“……”
大師,你的渡,難道是引渡回國的渡?
“諸位寬心,在修真界,就算一頭豬活了八百年都能成精,鯤鵬自上古以來,年歲堪比化石,只是迷路而已,肯定有辦法自救。“
話剛說完,就看到慢吞吞遊曳的大魚驟然一頓,調轉身體,在海裡掀起巨浪,對直不拐彎的往太平洋彼岸奔來。
此刻沈冬正蹲在客廳裡,用手指拈起那墨沉沉半透明的“地毯”。
竟然還很厚,上面弧形的紋路十分清晰,一圈圈層次分明。
好像聽說過樹看年輪,魚看鱗片?
於是沈冬興致勃勃的開始計算余昆到底活了多久,數個一百,手指量出大概距離,比較了一下整塊鱗片的大小,沈冬當即傻住。
“那傢伙有一萬歲?”
“也許不止…”
活化石啊!
沈冬後知後覺的開始琢磨上古異獸中什麼玩意是魚。
像貳負那樣人頭蛇身的怪物,神話裡面多得是,但要說到魚,還真沒多少,最出名的更是只有一條,最巧的是余經理那名,活脫脫就是個拆字諧音。
將鯤拆開不就是余昆嗎?
——難怪池茂一隻老鼠叫吃貓,還說這是修真界流行。
雷誠暈乎乎的抱著快遞盒子走了,美其名曰趕著去賺別的錢,實際上是在嘀咕,連鯤鵬都有,修真界為什麼還沒有呂洞賓何仙姑將幽冥界徹底掀翻呢?
當然他這疑問就算說出來,沈冬也要鄙夷看他。
雖然搞不清楚那個貳負到底是什麼來頭,不過沒了頭都要戰的刑天,卻是神話裡的戰神,能獨個從凡間打上南天門的戰績,這水準八仙也沒有看頭吧,搞不好要到花果山去找齊天大聖——扶額,這生活真是徹底完了。
“那些怪物被丟到幽冥界,難道凡間也沒有神仙駐守?”
太不負責了,環境危害都不管。
“即使在修真界,天庭也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
杜衡將手中的竹簡求救信疊起來放在桌上,完全沒有出門去找人的意思,他看著能充當地毯的整塊鱗片:
“陰曹地府消失了,在那之前,天庭也好,西方大雷音寺也罷,都不再有誰見過。七八百年前,總還能聽說神仙下界,又或者說某某渡劫飛升的消息,逐漸這種事情就銷聲匿跡,仿佛整個人間都與各界斷絕了任何聯繫。”
修真者想成仙,妖魔鬼怪也想得道,哪怕是幽冥界住戶,都想去傳說中的六道輪回修羅道跟魔界耍耍,但不幸的事實是,他們好像被丟在了地球上。
“余昆他活了那麼久,總見過那些神仙。”
反正存不存在,都跟現在的生活關系不大,沈冬覺得這沒啥想頭。
不過——他忽然醒悟,那些關於某某神仙迷路四百年,或者某某神仙把一座山煉成法寶,搞不好就是余昆太八卦說出來的,不然到後來連神仙的影子都見不著,修真界哪里會知道這種趣聞軼事?
遂咬牙切齒,搞不好很多年之後,余昆會照樣得意洋洋的跟人八卦從前有個劍修,不小心丟了自己的劍,後來發生了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讓他迷路到死吧!”
沈冬踹鱗片一腳,進廚房準備倒水喝。
但他右手重傷,壓根就沒辦法活動,磨蹭了半天才倒完半杯涼水,沖外面客廳伸頭喊:
“你說的複雜點的方法是什麼,我得把手給弄好!”
杜衡似乎在走神,聞聲微一閉眼,站起來說:
“好,我最近也心神不定,有些古怪。”
“你還有什麼好修行的,天劫又不會再劈一次!”沈冬一口氣喝乾杯子裡的水,忽然琢磨,自己這話是不是太揭短太戳傷口?
於是他不太自在的多加一句:“難道剛才那場架你也打得太憋屈?或者中暗算走火入魔了?”
“……”
確實有走火入魔的感覺,但跟被暗算好像沒多大關係。
杜衡看著沈冬走進臥室——其實也沒辦法,這破房子壓根就找不到啥地方可以盤膝打坐,除了那張床別無選擇,總不能坐地上吧。
對一個劍修來說,很難說你家的劍到底長什麼樣,也許他們會清晰的摸索出每一處細微的差別,不過劍是不會說話的,也不會對一件事發表意見,更不會頑固的堅持著要過自己的生活。
杜衡從丟劍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有些事情會變。
所以即使在山海易購看到沈冬站在面前,也不是那種“找到了”的欣喜,而是“果然如此”懸著的心終於放下的寬慰。
沈冬看上去,與大多數人沒有差別,即使長得還不錯,但修真界多得是能化形成絕世美人的妖怪,修真者對外貌也不在乎,如果隔了兩百年沒見面,難說碰到後能否準確無誤的將熟人都認出來。
但這初看陌生的眉眼與長相,什麼時候竟連閉上眼睛也能勾勒得分毫不差?
杜衡在走神,沈冬則回憶電視劇裡看到的姿勢,像模像樣的擺了個POSE,他看到杜衡進門,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一件事:
“等等,你別告訴我要脫衣服。”
“你不用。”
沈冬鬆口氣,他的經驗是修真界的所有事情都不能按常理論。
“喂,那你在幹啥?”
“我只是說你不用。”
“……”
沈冬直著眼睛發愣,他還啥都沒看清,左手就被抓起來,手掌貼在杜衡額上,掌心的勞宮穴正對著眉心。
暖暖的熱力順著手臂灌進來,就好像被丟進了溫泉裡。
沈冬霎時就迷迷糊糊,這暖融融的感覺只會讓人想睡覺吧。
“靜心,屏息。”聲音平穩低沉,因為這次近在咫尺,所以聽起來有些醇厚。
沈冬被這一喊,勉強振作精神,忍不住想吐槽這種情況下怎麼靜心,丟你進浴缸洗桑拿的時候靜心試試!什麼也不想的唯一下場只有睡著。
於是他越想清醒,整個人就越迷糊,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別提幻想一下武俠小說裡描述的氣走丹田,貫穿任督二脈,什麼一股熱流在經脈中游走…統統都是廢話,就是躺海灘上曬太陽的感覺,眼皮千鈞重,手也重,連腰都挺不直,只想一頭栽倒夢周公去。
整個房間都被這淡淡光華映亮。
比起沈冬搖搖欲墜恨不得睡死的樣子,杜衡不言不動,眼睛閉著,但隨著時間推移,表情逐漸由安定轉為複雜,連眉都深深擰了起來。
恰好在這時候,客廳的窗戶被人一腳踹開。
“我要投訴快遞公司,太慢了,還有你杜衡!你果然重劍輕友…”
攥住沈冬手掌的杜衡微微一顫,驟然睜開眼睛,房間裡的床跟椅子全部化成粉末,煞氣外溢,幾乎在那一秒,整座社區都瞬間陷入一片漆黑。
客廳裡面的余昆一頭摔倒在自己的鱗片上:
“發生了什麼事?刑天追來了?”
沒穿上衣的杜衡從臥室裡走出來,飛散的黑色長髮也逐漸平復下來,整齊的落在肩後,看上去與平時沒有任何差別,但眉心多了一個細長鮮紅的奇異字體。
方。
十方俱滅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