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那些依舊雞飛狗跳的事 2

　　縱觀斷天門的收徒史——

　　好吧，這要關起門來講！議論斷天門的隱私，還是有生命危險的。

　　其實整個修真界收徒都不怎麼遵循常規。許多人發現自己要收徒了，就顛顛的跑出山，在紅塵凡世裡面走一遭，收穫一堆頂禮膜拜，除魔幾隻，順手拎回來徒弟一個，就是這樣簡單。

　　除了承天派還要掐算一下機緣，別的修真者連這茬都省掉了。他們都是撞到一個順眼符合要求的，就認為是與自己有緣。

　　收徒弟這事，在古早的年代更方便。修真者根本不用出山門，便有那些心志堅定，誠心正意的凡人，艱難跋涉數百里路，攀陡崖穿密林尋訪傳聞中的神仙蹤跡，通過種種考驗最終成功拜師顯赫名門（當然在以後的歲月裡他們有沒有後悔，這就不知道了）

　　不過這種好日子一去不復返。

　　中國的神仙不因信仰存在，但沒有信仰…沒人相信修真者說的話呀摔！

　　被老百姓報警說是騙子，帶進警察局等國家秘密部門來撈的比比皆是，以至於最近十年，修真界全部聞收徒而色變，師兄弟間互相推諉，能拖就拖，甚至有人理直氣壯的說他沒考過四級，不能順利的與凡人打交道。

　　可傳承，乃門派大事。

　　愁壞了白術真人這一輩的修真界頭頭腦腦。

　　“什麼？杜衡說他要收徒弟？”鄭昌侯大驚。

　　“噓，小聲點！”瞻空杵著禪杖，比手畫腳的示意旱魃注意隔牆有耳——好吧，是隔貨架！修真界最方便的社交場所就是山海易購超市，換了平常，牧野鄭昌侯作為旱魃，根本不可能跑去佛門清聖地帝休寺，瞻空也不可能到夜色餐廳那種賣不同熟度肉食的陰慘慘地方。

　　大家都是逛超市的嘛！

　　貨架前遇到說幾句話很正常的。

　　鄭昌侯咳嗽一聲，旁邊幾個僵屍立刻裝作挑選高層貨架上的商品，生生堵截了前後通道，也把鄭昌侯與瞻空的身影遮蔽起來。

　　只是走過路過的妖怪與修真者，都忍不住斜眼瞥僵屍。

　　——原來僵屍嗜好奧利奧餅乾！每個口味都翻來覆去的看不算，還傳給同伴賞鑒。話說，你們是僵屍，有必要像凡人那樣看生產日期跟餅乾成分嗎？

　　路過的開山斧嘀咕：氫化植物油對你們又沒影響！

　　僵屍們發現自己成為焦點，更加努力認真的翻看包裝袋，佯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裡面的鄭昌侯則低聲說：“你的消息從哪里來的？可能保證準確？”

　　瞻空十分不滿，好歹他也曾經代替師兄主管國家秘密部門四年啊！說出去的話豈會有假，頓時合掌冷哼：“出家人不打誑語。”

　　“我知道你們光頭不說假話，但萬一你是被人騙了呢？”鄭昌侯才不相信神仙跟菩薩的人品，封神舊事他見得多了，那些天生狡詐的就不說了，好心辦壞事的神仙都有一籮筐。

　　瞻空大師頓時瞪眼，怒喝：“我師兄親口所說的消息，難道你信不過他？”

　　“行行，你早說不就好！“鄭昌侯頭痛扶額，這和尚，剛才還叫自己小聲點，現在也不知道是誰在吵吵嚷嚷。

　　“等等，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卻沒下文的斷天門結親事件？”鄭昌侯覺得自己真相了，根本就不是杜衡要找對象，人家要找的是徒弟！

　　“對啊！”瞻空大師一頓禪杖，也恍然大悟，“後來又傳出長乘門主…咳咳，要結親的事！貧僧一直納悶，如果說杜衡一直留在俗世紅塵中，有了成婚雙修的念頭也不奇怪。那位門主飛升已經幾千年，聽師兄說還有很大來頭，乃是古天神轉世。這等人物，怎會輕易動了七情六欲？”

　　鄭昌侯被這一長串話說得頭暈，趕緊打斷：

　　“我這邊有從司南那裡買來的小道消息…聽說，斷天門主只有一個徒弟，而且他很不喜歡，動輒打罵…”鄭昌侯眼睛都在冒紅光。

　　瞻空忍不住倒退半步，暗自嘀咕果然是千年僵屍，被眼神掃到都各種不自在，於是含糊答：“有這種事？貧僧只聽說斷天門每代只收一個徒弟，還要趕在飛升之前教完，杜衡就是沒來得及收徒就遭遇了北邙山之戰！”

　　鄭昌侯點頭：“如今幽冥界不能惹事，杜衡要收徒也說得過去。”

　　他還是對長乘與翎奐的事情興致勃勃，忍不住追問瞻空大師：

　　“你說翎奐劍仙會不會有一天忍耐不住，去弑師？”

　　“……”

　　瞻空瞠目結舌。

　　鄭昌侯渾然不覺，兀自振振有詞：“劍修比不得你們佛修，轉世又不帶記憶，翎奐劍仙只要砍掉不講理的師父，然後等到轉世後再帶門主回來當徒弟，不就可以順理成章報復出氣了？這又不是多大事！”

　　——我的如來佛祖！這都不叫多大事，那什麼樣的事才算嚴重？

　　天崩地裂人間毀滅？

　　瞻空大師不得不打斷鄭昌侯的妄想，艱難說：

　　“你這個想法聽上去挺…有可能！但是翎奐劍仙要怎麼保證順利找到他師父的轉世？這十丈紅塵，大千世界，每天都有無數人出生…”

　　鄭昌侯用一種“你傻吧”的目光看瞻空：

　　“長乘門主是古天神，聽說還是天之九德，轉世就沒異象？人間現在出生都要有准生證，上學要有戶口，怎麼可能找不到？”

　　“……”

　　瞻空大師猛然晃晃腦袋，哭笑不得：“等等，我們為什麼要討論怎麼幫翎奐劍仙弑師出氣？”

　　“呃！”想看戲啊。

　　鄭昌侯遺憾的摸鼻子。

　　“如果我們要給杜衡找麻煩，就必須先知道斷天門到底是怎麼收徒弟的！”瞻空表情嚴肅的說。

　　“沒錯…可是斷天門向來隱秘，這點竟無人知曉。”

　　鄭昌侯與瞻空在超市接頭交換情報，苦苦思索的時候，沈冬也在納悶。

　　由於掛著戒毒中心這種驚悚牌子的建築就在破樓對面，雖然附近都是空地，但連小孩都不敢跑到這裡來玩。至於時不時從高牆裡傳來古怪聲音與不正常的光，環衛大爺都不當回事。

　　沈冬堅持住自家破房子，不肯搬進去跟斷天門劍仙一起待著。

　　有時候，還能看到一隻白鶴徘徊在院牆外。

　　沈冬每次看到都會默默關上窗戶，終於有天他忍不住問杜衡：“看來那個叫…雲中子的闡教上仙跟門主感情深厚啊，時不時就來探望。”

　　杜衡聞聲，在遙控器上畫符籙的手一頓。

　　半晌，他才若無其事的說：“來了很多人。”

　　“啊？”

　　沈冬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愣愣回想，最近礙於斷天門的糟糕名聲，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修真界的人肯上門，哪里來的許多人？

　　等等，剛才那只白鶴，好像飛得特別優雅？

　　沈冬恍然大悟，白鶴裡面裝的都不是一個人！他們陸續前來，只圍著院牆飛一圈，壓根不進去見長乘門主，是因為他們與斷天門沒啥直接聯繫，千里迢迢飛過來，隨便看一眼就行了。

　　白鶴兄你真是辛苦了！

　　“聽說黃龍真人這只鶴，以前羽毛是黃的，所謂仙人乘黃鶴…”

　　“……”

　　太值得同情！毛都累白了吧，被這樣反復折騰。

　　沈冬默默的記下，非但不能找錯工作幹錯行業，連仙人坐騎也不能隨便當！

　　“對了，你最近總是早出門，去幹啥？”沈冬隨口問。

　　杜衡不吭聲。

　　沈冬沒在意，其實說杜衡不在，往往是沈冬睡一覺醒來發現人不在，慢吞吞洗漱完畢跑去上班，就能在山海易購超市前臺又看到人了。沈冬忙著想賺錢的法子，也沒問杜衡到底去哪。

　　這天半夜，沈冬被電話鈴吵醒。

　　他煩躁的蒙住腦袋，電話還在堅持不懈的響，沈冬迷糊裡覺得不對，一般響三聲杜衡就接了！難道昨天晚上自己終於如願以償，把便宜占回來了？

　　——總是做夢夢到自己反攻的沈冬，立刻得意的一伸手。

　　然後他摸了個空。

　　臥室、床上只有他一個人！！

　　青石的另外一邊冷冰冰的，什麼溫度也沒有。

　　沈冬心情莫名的拽起還在吵個不停的電話，語帶殺氣：“無論你是誰，最好給我一個吵醒我的理由，不然砍了你！”

　　“喂喂，小十是我！”

　　開山斧的聲音顯得很神秘：“我有事告訴你，我上次就想說，不知道為什麼忘掉了，我好幾次去盤絲洞的路上看到杜衡！你們吵架啦，大半夜他怎麼出門？”開山斧知道沈冬跟杜衡的實質性關係，於是語帶緊張。

　　沈冬茫然。

　　電話掛斷後，沈冬還愣愣坐半天，死活想不通杜衡出門的理由。但這個夜晚註定無法安寧，沒過半小時雷誠也打電話來了。

　　“沈冬！！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你一定要撐住！”

　　“……”

　　“我這段時間跑快遞，總能看到杜衡去城南XX號的一個居民社區！白天晚上都有…不太對啊，那家說不定有個女的特別漂亮！奇怪我總覺得這事我跟你說過，我怎麼沒印象…”

　　雷誠話還沒說完，就被沈冬撂斷了電話。

　　他當然不可能相信雷誠的話，但杜衡到底在搞什麼鬼？神神秘秘成這樣？

　　不行，他要去看個究竟！

　　沈冬滿身煞氣的踢開臥室門，沙發上打瞌睡的小狸貓嚇得直挺挺的跳起來，呆呆目送沈冬擰開房門，然後！

　　“哎喲！”

　　沈冬差點絆倒，一個踉蹌退後，怒問：“誰躺在我家門口？”

　　這棟樓破成這樣，像危房了，還有流浪漢過來？

　　下一秒，借著照進樓道月光看清從地上爬起來的人是誰時，沈冬徹底驚悚了。

　　“囉嗦…不，泰嶽劍仙，你怎麼在這？”難道走錯門了？

　　孰料泰嶽劍仙虎視眈眈看沈冬：“大半夜的你去哪？”

　　“……”

　　天下第一荒謬事啊！劍修半夜不回家，劍跑出去找，結果在門口被劍修的師父攔住了。

　　“杜衡呢？”

　　泰嶽劍仙裝傻：“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沈冬懶得跟他廢話，拔腳就往外走。

　　“站住！”

　　“你能攔得住我？”沈冬大怒，無視岱宗劍，那煞氣沖得泰嶽脖頸後面都發涼。

　　苦逼的泰嶽劍仙差點去蹲牆角——比門主與徒弟之間更難做人的，就是夾在徒弟跟徒弟的劍之間。這都叫什麼事——不過還好，他可以喊援兵。

　　沈冬沒奔出多遠，忽然感到金色劍氣如海潮般迎面沖來，他眼前一黑，直接倒地。

　　長乘門主慢慢走出來，冷眼看泰嶽：

　　“你連沈冬都看不住，萬一出事，杜衡回來你如何交代。”

　　泰嶽劍仙苦著臉看著長乘門主抹去沈冬記憶，又扔了一個符籙保證到明天早晨前沈冬都不會醒。沒通過考試不過據說現在六級試題都難不住的門主，很果斷的拔了電話線這個罪魁禍首。

　　泰嶽用眼神威脅石榴，小狸貓立刻將腦袋埋下去，裝作啥都不知道的模樣。

　　“短短一個月內，竟然讓沈冬發現兩次…你讓杜衡再想個辦法。”門主長歎。

　　泰嶽劍仙都快苦成黃連了，忍不住出聲辯駁：“我們每次收徒的時候，劍都是封印起來的，我們的劍又不會長腳跑，這能怪我？”

　　他都天天睡在徒弟家樓梯口了還要怎樣？

　　騙劍糊弄劍這門技術，門主你沒教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