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三天拘束
當天下午,書房。
「父皇,宮裡上上下下都在忙乎著冊妃之前的準備,眼下這時間又緊巴巴的,需要兒臣幫忙麼?」
「不需要啊。」
盡歡帝很溫柔很和善地拒絕,然後看著逝水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把手中的卷軸輕輕敲打在書桌上,「逝水認真一些,這個『勤』字寫歪了哦,再寫不好當心罰抄上幾百次。」
逝水無奈,偏頭看著映在窗欞上,來來往往的宮人身影,再覷了一眼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盡歡帝,緊了緊手中的筆管,而後微不可查地歎了一口氣。
翌日上午,書房。
「父皇說墨雨搬去其他殿上了,那是哪個宮殿啊?」
「荔香宮啊。」
「啊?!」逝水手中的毛筆又抖了抖,驚詫道:「西北角的那個荔香宮嗎?怎麼那麼遠?」
「不要緊啊。」
盡歡帝說著,假作不經意地連同逝水的手一併捏住了筆,然後在宣紙上龍飛鳳舞起來:「逝水要知道這個做什麼啊?難不成以後還想著要時常去請安麼,這從貼身宮婢到『墨妃娘娘』,父皇怕逝水不習慣身份的轉變,到時候會尷尬吶。」
「父皇,兒臣只是想……」
「嗯,拐勾,一捺,好了,逝水看看,昨兒抄了三百遍的『勤』字,還不如父皇手把手的這一個好看呢,逝水還是得多練練筆才行啊。」
逝水看著興致盎然端詳著那字,直接無視了自己提及的關於『墨雨』一切的盡歡帝,委屈又無計可施地扁了扁嘴。
後日午時,東間膳桌邊。
「父皇,墨雨在荔香宮裡,宮人膳食都到位了麼,要不,差人去看看情況?」
「沒必要啊。」
「墨雨身份不比尋常的妃子,若是在他殿受人冷落欺侮,父皇也是不忍的吧,派人去查看一下不過是一言一語的事情,父皇動動嘴便行了。」
「墨雨什麼性格,逝水還不清楚啊,那麼伶俐的丫頭,怎麼可能會受人欺侮呢,更何況她還是未來的貴嬪,哪有人敢欺侮。」盡歡帝瞇起了眼眸,夾過膳桌正中央的一筷子魚肉,慇勤遞到逝水碗裡,和善地說道:「來,逝水吃魚,父皇記得逝水好像許久都沒有吃了哦。」
逝水看了看碗裡白慘慘的魚肉,心中一陣焦灼:「父皇——」
本想著讓父皇派人去荔香宮看看,自己便可以趁機知道一點墨雨在那邊的情況,或者是否有什麼異舉,但是父皇總是一副不鹹不淡不介意的樣子,輕鬆就一筷子繞過了這個話題,順道還給自己搭了塊難吃至極的魚肉進來,真是得不償失。
昨兒又想了一晚上,勉力得出來的什麼法子,都得要離開這永溺殿,去墨雨的荔香宮探探情況,或是出宮碰碰運氣找自己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父,旁敲側擊一下,看看他是否知道墨雨要做什麼。
但是,如今這樣,父皇幾乎是從天剛濛濛亮,到月上柳梢了,都一直保持和自己共處一室的狀態,這讓自己如何偷偷摸摸出得殿去啊?
大後天下午,書房。
「父皇!明兒個就要冊立墨雨了,兒臣,兒臣想去荔香宮看看她,最後一次,少些拘束地聊會兒天。」
逝水看著打在白色窗紙上的淺黃色斜暉,終於憋出了最後的想法。
盡歡帝卻依然是優哉游哉地拈著筆,在宣紙上那朵剛畫完的荷花邊添了一片墨葉,左看看又看看,輕輕撇出一句:「不可以啊。」
「為什麼不可以?兒臣只是想趁著這最後幾個時辰,再去看看墨雨而已,別無他意。」
「最後幾個時辰?」
盡歡帝擱下筆來,拿起桌邊的一碗茶,小小抿了一口,而後上上下下打量著剛完工的『夏日荷塘』,挑了挑眉:「怎麼會是最後幾個時辰呢,逝水還年輕呢,墨雨也還年輕,可不比父皇了,你們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呢。」
「但是,過了這幾個時辰,墨雨就是墨妃娘娘了啊。」
「那又怎麼樣啊,逝水說了只是去看看她,別無他意,就算墨雨變成了墨妃,也沒什麼關係的嘛。來,逝水也來看看,父皇好像覺著這荷花沒什麼靈氣呢,怎麼回事兒啊?」
「父皇!」
逝水急了,再這樣被父皇輕而易舉地牽著鼻子,帶歪了自己的問題,那自己可就要束手無策,什麼都不干地看著墨雨順順溜溜變成墨妃了。
想起墨雨和盡歡帝相依相偎深情對視,甚至在床上顛鸞倒鳳的情形,逝水只覺得說不出來的酸楚,這份情緒,甚至比擔憂墨雨接下來的行為還要強烈上了幾分。
「父皇,兒臣求父皇讓兒臣去趟荔香宮。」
逝水直言,那衝動勁兒一上來,逝水甚至有了要殺到荔香宮,把墨雨五花大綁扔出宮外的想法。
盡歡帝卻只是凝眸注視著宣紙上的荷花荷葉荷塘,毫不理會,逝水耐不下心中的燥亂,直接橫身擠到書桌和盡歡帝之間,抬起頭來說道:「父皇,這三天以來,兒臣便未出過永溺殿,每每提及墨雨就被父皇打斷,難道父皇想在冊立墨雨之前都這麼一直拘束著兒臣,不讓兒臣得知一點點墨雨的近況嗎?!」
盡歡帝冷眼看著有些情緒失控的逝水,終於也氣急:「墨雨墨雨墨雨!有完沒完了!孤不許你再提這個女人了!你說孤是要拘束著你直到大典吧,好,好得很,孤就如你所願。」
深吸了一口氣,盡歡帝往後退了幾步,走到門邊狠狠推開門,而後對著長廊較遠處的宮人招了招手:「來人,送大皇子回房,然後看好他,在明日冊立未完成之前,不許他離開寢房半步,任吃任喝都由人送入,如果讓孤看到大皇子哪怕把手指頭伸出了房門外,永溺殿的宮人全部杖責三百流放邊疆!」
回過頭來再看了一眼被自己突如其來的發飆震在當場的逝水,盡歡帝面無表情地大步跨出門檻,拂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