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且盡歡—盡歡顏
第八章 以色入,以武入
世歡顏把腦袋往無違肩窩裡拱了拱,撒嬌似的說道:「親親寶貝兒,你看我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呢,地底的陰風一吹,好冷好冷啊。」
「然後呢?」
「寶貝兒你心疼不心疼啊,難不難受啊?」
世歡顏難得見無違對他的話有了反應,頓時嘴一咧,笑得分外招搖,抬眼卻見無違也是眉眼半彎,明媚的如同盛夏之光,正心蕩神馳間,忽然感覺無違在他胸口狠狠推了一把,聲調忽然轉冷:「當然難受,所以,不要貼著我。」
世歡顏扁了扁嘴,回眸看見身後的三人都一副『你活該』的樣子,張開雙手,很不死心的便想再摟上去,忽然聽到逝水說了一句:「三當家的,還是先換衣服吧。」
世歡顏還想再說什麼,世無常就不耐煩的上前,夾住他就出了廂房。
無違淡淡的看著兩人的身影慢慢消失,而後對著世有金笑了笑,心下雖然猜出了他的身份,但仍然假作困惑的問道:「你們是?」
「歡顏沒有說麼?」
「尚未。」
「我叫世有金,互通有無的『有』,金鑲玉的『金』,剛剛跟著歡顏去換衣服的叫世無常,世事無常的『無常』,這位是逝水,其他的,就等歡顏說吧,若是他想讓你知道,他自己便會告訴你,若是他不想,我也不好說。」
世有金圓溜溜的眼睛繞著無違週身轉了幾個圈,態度謙和,口風卻甚是嚴實。
無違也不惱,只是淺笑算作應答,而後似乎是無意的將眼神兒定在了逝水身上,說道:「先隨我來,要什麼茶麼?」
「別把我們當客人,我們隨便逛逛就好了。」
世有金咧嘴笑起來,而後當先便出了房間。
逝水走了幾步跟上,忽然覺得身邊一陣清風,熟悉的溫度在腰間攬了一把,驚詫抬眸時,卻是無違幽深入藍的眼眸,和嘴角一點嗔怒的笑意。
逝水攏了下眉,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便看到無違收回了手,與自己保持了三尺有餘的距離,慢慢在青石磚上踱開了步子。
爹爹,是生氣了麼?
生氣的,不是該是自己麼,明明接受了委託的是自己,爹爹為什麼要一聲不吭的來犯險?
還是,犯險到了,這個喜好男色的世歡顏宅子裡……
「啊,對了,那個,歡迎的親親寶……」
「我叫無違。」
無違出口打斷了世有金在前頭略微彆扭的稱呼。
世有金撓了撓頭轉過身來,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深有感觸的說道:「無違,歡顏他號寵你哦。」
「嗯?」
無違挑了挑眉,雖然心中半點沒有興趣,但面上卻仍是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一起來這裡的時候,到處都是穿得很少很少的纖弱少年,絕色清倌兒之類的,我一進來就會看到歡顏左擁右抱,現在,歡顏為了你,都把他們趕跑啦。」
世有金扒著窗沿往另一個房間看了看,而後扭頭,衝著邊上的庭院比劃了一下,很認真的又說道:「還有啊,這個庭院裡面的這個方形池子,原來都是酒水,歡顏喜歡帶著人進去泡上幾個時辰,但是現在,都變成清水了,是因為你不喜歡吧?」
「嗯。」
無違轉而看了看明淨的庭院。
倒是沒聽世歡顏說過,他原本竟將這裡搞得如同後宮三千,酒池肉林的模樣。
呵,好像,真的對自己有些認真了。
逝水在旁邊看著自家爹爹有些柔和起來的眼神,登時心理一緊。
爹爹不會,和那個世歡顏對上眼兒了吧?
糟了,自己還不知道,爹爹是怎麼來這裡的,爹爹來這裡多久了,爹爹與那個世歡顏朝夕相處,不會已經……
逝水微微甩了甩頭,卻無法擺脫漸長的憂慮。
世歡顏將這寨子雕琢的甚是精巧,沿途的屋子窗明几淨,簡約清雅,安靜淡然,幾乎看不出當時淫靡的樣子。
逝水將眼神兒定在身側的畫棟上,細細探索著漸變的彩繪,竭力不去看離自己三尺遠的無違,亦是閉口,緘默。
倒是世有金有些不耐煩,途中不斷的扭頭去看正北,世無常換衣服的方向,而後說道:「啊,對了,無違,你帶著逝水隨便走走吧,我去看看無常他們衣服換的怎麼樣了。」
說著世有金揮了揮手,而後掉了個頭,直接沿著遊廊往北,往正屋走去。
逝水緊握著雙拳,待得世有金閃身消失在轉角,方才扭頭看著無違,張口正欲說什麼,忽然被無違一把攬住,輕輕的,卻是帶著點怒氣的說道:「他剛才,叫你逝水。」
「哎?」
「他怎麼能叫你逝水?」
無違緊了緊手,將逝水往他這邊拖了過來。
在之前,無違擔憂的,一直是逝水企圖混入世無顏,會否橫生枝節,遭遇險境,畢竟世無顏也是個武夫的幫派,逝水單槍匹馬,又要小心隱瞞身份,很是危險。
說以,即便是飛鴿傳回的信上,逝水的字跡一如既往的從容,無違仍然坐不住。
但是剛才,聽到世有金彷彿叫慣了一般,自然而然帶出『逝水』二字,無違的擔憂便瞬息轉了方向,連環炮般問道:「這兩個多月你做了什麼,住在哪裡,不會是和剛才那兩個世無顏的人住的吧?」
逝水一時語塞。
爹爹,怎麼能賊喊捉賊呢,明明那個世無顏也叫爹爹『無違』了,明明爹爹也和那個世歡顏住在一個宅子裡了,明明……
「回答我。」
無違見逝水一時噤聲,眼裡便冒出了危險的意味。
逝水挑過無違急迫,焦慮的眼神,忽然眉眼一彎,心中剛起的擔憂,竟莫名其妙便被沖淡了不少。
看樣子,爹爹好像,是在吃醋啊。
逝水抿唇一笑,心念一轉,緩緩舉起手來摟住了無違的脖子,把臉湊上前,也不回答無違的問題,只是尢自說道:「爹爹,尋常時候,那個世歡顏,可是這麼摟著你的?」
逝水十指XX,又繼續說道:「他可有,摟的這麼緊實?」
「爹爹當著逝水的面兒,就與那個世歡顏如此親暱,爹爹怎麼沒有想過,逝水也可能,會像爹爹這般咄咄逼問的呢?」
「呃——」
無違愣了一下,逝水卻沒有要他回答的意思,毫無間歇的就顧自說道:「逝水本來,是可以趁著他們不在,打暈了爹爹,直接架走的,但是這樣子,我和爹爹,就都前功盡棄了。」
「羅網受了委託,爹爹以色入世無顏,逝水以武入世無顏,都已經在半途上了,不能這樣廢棄。」
「逝水相信爹爹,爹爹也相信逝水,好不好?」
逝水明澈的瞳眸直直的對著無違的鳳眸。
在宮中,爹爹與自己,也是這般互相誤解,互相試探,卻換得屢屢的傷害,屢屢的割裂,現在好不容易坦誠,不能被這點事兒給攪合了。
——而且,自己,只能選擇『相信』了,不是麼。
無違看著逝水眼中的波光,知道他想起來在宮中的生死相離,不由得眼神一黯,右手鉤住了他的下顎,說道:「我相信逝水。」
逝水斂眉,卻聽得無違話鋒一轉,說道:「我只是,不相信那兩個世無顏的人而已。」
「哎?」
「我的逝水這麼聰明,這麼誘人,我怕那兩個人會把持不住。」
無違開口是玩笑的意思,但是說著說著,竟然真的戴上了幾分憂切,逝水哭笑不得,說道:「他們可沒有喜好男色這一說,比起逝水,爹爹才危險呢,那個世歡顏貪戀男色可是有了證明的,而且不知功夫深淺,逝水倒是擔心他哪天會把持不住……」
「他用迷煙帶我來這裡的那一日,就已經把持不住了。」
無違有意歎了口氣,一副很沉痛的樣子打斷了逝水的話,果然見他面色一變,摟在自己的脖頸的手一緊,幾乎將指尖扣進了血肉裡。
「爹,爹爹,他,他——」
逝水梗了一下,卻怎麼也不敢說出心中的疑問。
「逝水,摟得太緊了。」
無違知道逝水在想什麼,便故意岔開了話題,攏眉縮了一下脖子。
逝水立時鬆開了手,一臉緊張兮兮的握住了無違攔住自己腰際的手,看著他薄唇微啟,似乎是要順著方纔的話題說出後事,忽然感覺身後一陣旋風,剛剛還摟著自己的爹爹就被刮倒了一邊。
逝水轉眼再看時,卻是不知何時已經換好衣服的世歡顏,直直的站在了自己和無違之間的空地上,丹鳳眼中滿是山雨欲來的陰霾:「你,剛才,打算對我的親親寶貝兒,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