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冬大寒,團圓
「來,轉個身,讓哥哥看看。」
逝水蹲在地上,看著面前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小童,眼裡是化不開的溫和。
小童欣欣然轉了個身,小童是無違雇來幫忙店裡的孩子,現下戴了裘皮小帽,穿了綿實大衣,黑色的尖頭小靴子,全副武裝,小童喜色上眉,圓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深冬裡被冷冽的風吹的紅撲撲小臉上綻開了毫不掩飾的笑容。
「很好看啊。」
逝水撫平了小童大衣上的褶皺,站起身來,又拍了拍他的小帽簷。
小童家境貧寒,家裡兄弟姐妹眾多,身為老的小童從來都是穿的哥哥們沿襲之衣,補丁遍佈,尚可敝體,但保暖卻是另外一回事。
逝水見深冬氣息漸濃,小童清涕橫流,也沒有直接拿銀子,只是買了量身的棉衣棉帽小靴回來,說是算作深冬時節小童從未遲到的額外獎賞。
「謝謝哥哥!」
小童樂開了懷,小手輕輕拉了拉逝水的衣角,示意他再蹲下來,然後嘟起紅潤潤的小嘴就在逝水左臉頰上香了一個:「小八好高興,小八以後一定天天早起不遲到,好好的幫忙!」
「咳。」
一聲輕咳很有穿透力的從裡屋橫掃出來,逝水回眸一看,無違打著簾子走出來,面色是顯而易見的不善。
「爹爹。」逝水站起身來,一手搭在小八肩頭,看樣子,爹爹好像又鬧彆扭了。
和一個九歲的小孩子,有什麼醋好吃,有什麼彆扭好鬧呢。
「小八——」
無違慢慢踱步過來,斂去方纔的不善,滿面和煦的低頭看著小八,薄唇微啟:「小八啊,剛想對你說呢,今兒天氣太冷了,放你一天的假。」
好好『教育』一下逝水。
「真的!太好了!」
小八合掌歡笑,也沒思量眼前這個丰神俊秀的男子在想些什麼,直接就嘟起嘴來,對著那張傾城容顏又香了一個。
「謝謝叔叔,謝謝逝水哥哥,那小八先走啦。」
小八說著一溜煙便往門外跑。
無違臉上被偷襲得手,一時不知該做何感想,直起了身子愣愣的看著逝水,見他一副看好戲的挪揄表情,便有些懊惱的伸手出去,攬過他的腰將他拖到身側,忿忿的說道:「那個臭小鬼,逝水不許笑。」
逝水抿唇,平復著在喉頭翻湧的笑聲,正欲開口,忽然聽到門口小八的驚呼聲:「啊——」
事出突然,逝水心頭一跳,來不及有計較,即刻掙開無違的手,一個箭步衝到門口,見小八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前站著一個全身裹挾著黑袍的頎長身影。
逝水連忙將小八扶起來,一邊拍掉他身上的泥塵,一邊警惕的看著面前的人。
「你是誰?」
大寒時節,大風冷冽,這街口上甚少有人大清早的來買藥,何況穿得如此怪異,連臉都不露出來的人。
「唉——」
那人似乎是懊惱的歎了一口氣,然後抬起頭來,伸手搭在黑色的帽簷上,輕輕一挑。
瞬時流光湧現,日頭還清淺著的光芒灑落在那人垂散肩頭的銀髮上,流瀉開一圈溫和的乳白,那人眨著眼睛笑起來,赤紅色的瞳眸灼灼:「小竹竹,短短一年而已,小竹竹就不認得為師啦,為師好傷心啊。」
逝水未及開口,就聽得身側的小八又驚呼了一聲:「雪妖!」
小八尖叫了一聲,然後一個激靈往長街上稀稀落落還沒開門的店舖中飛奔起來,一邊跑一邊喊道:「來人啊,雪妖來了,快來人啊,紅眼睛白頭髮的雪妖來殺人了!」
「唔唔——」
小八正撒開了歡兒跑,忽然被一隻冰涼的手摀住了嘴,然後耳側傳來琴瑟合奏般悅耳的聲音:「噓,小孩子,太鬧騰了不好。」
小八瞪大了眼睛,果然是雪妖,手冷,全身都冷,貼在身上像塊冰一樣。
逝水哥哥,救命啊!
小八在一品紅手中拚命掙扎,卻越掙扎被抱得越緊,半晌才見逝水走到近前來,無奈的歎口氣,伸手一根一根掰開一品紅的手指,說道:「師傅,小八年紀小,也沒有底子,經不起你這麼取暖的。」
小八脫身出來,戰戰兢兢的就攥住了逝水的衣角,也不敢亂跑了,怯生生的就問道:「逝水哥哥,這,這個雪,雪妖……」
「不是雪妖,小八聽哥哥說,這個人生病了,所以才會變成紅眼睛白頭髮,這個人他是來買藥治病的,不是雪妖哦。」
「啊,這樣子啊。」小八點了點頭,見逝水說的鄭重其事,一邊的一品紅也只是靜靜的立在原地,雖然神色懊惱,但是沒有撲上前來,渾身的瑟縮就慢慢平息了下來。
「嗯,小八乖,快點回家去吧。」
逝水拍了拍小八的頭,看著他撅著嘴瞪了一品紅一眼,然後拐角往巷道裡跑了,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雪妖。
虧小八想的出來啊。
逝水回頭看了看一品紅,不過,還真的挺像。
一品紅雙手懷抱在胸前,寒風瑟瑟中打了個哆嗦,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撲上前來摟住了逝水,還接著往前的衝力將逝水推進了藥方,一邊狠狠取暖一邊呢喃道:「那個死小鬼敢說為師是雪妖,哼,為師凍死了,凍死了啊凍死了。」
逝水無奈,反手摟住了一品紅幾乎沒有溫度的身體。
「咳。」
又是一聲輕咳響起,一品紅正在逝水身上磨蹭的舒爽間,抬眸便見無違冷冽到極點的鳳眸,似有意似無意的對上了自己的眼。
一品紅又打了個哆嗦,訕訕地笑道:「小,小違,這天兒真冷啊。」
「是啊,真冷,怎麼來的路上沒凍死你呢。」
無違的聲音比大寒時節刮刀子一般的風還要嚴酷,一品紅戀戀不捨的鬆開了懷裡溫暖的物什,然後說道:「小違好不熱情啊,我千山萬水趕來這裡,小違怎麼的也要給我點吃的東西暖暖身子啊。」
無違毫無表示。
逝水在一邊偷笑。
一品紅的眼神逐漸楚楚可憐起來,青白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他是真的很冷啊,練功時被人打斷走火入魔之後,經脈逆轉,髮色眸色都連著瘋狂逆轉,身體落下致命的缺陷,所以嚴寒是真的可以弄死他的啊。
「好了好了。」
逝水站到對峙的兩人中間,倚靠進無違懷裡,掐了一下無違腰際的肉,溫和的說道:「爹爹也冷吧,今日藥房便不開門好了,快些進裡屋,燒了爐火起來,爹爹和師傅也好些時日沒見面了,敘敘舊吧。」
「和他,敘舊?」
無違橫掃了一品紅一眼,對上對方灼灼的眼神和瑟瑟發抖的身子,不知怎麼的心就軟了下來。
是啊,一年半沒見了,好些時日了,上回見面還是去年秋日裡,是宿尾火燒火燎趕來替自己解了『蝕心』。
如此算來,三十年相守,十五年相助,或者二十年為師,宿尾對自己,對逝水,其實都是有恩有情的,來者是客,好好招待吧。
要不要一併承認,其實自己,偶爾也會想念宿尾呢。
「好。」
無違點了點頭,沒有半點勉強之色。
逝水喜笑顏開,抽身而出,說道:「既然有客,那逝水出去買些熱食,爹爹要好好盡地主之誼啊。」
逝水走了幾步,單腳跨出藥房。
天是明澈的天,即便是深冬,依然是讓人神清氣爽的空氣。
日子,會安然無瀾的一直下去吧。
【某包:這是最後一章番外,春夏秋冬,盡歡寶寶被包子徹底的完結了,徹底的!
話說,包子很鬱悶,本來寫完了正文那章V的結局之後,包子就很哈皮的塵埃落定了,心如止水了,結果再寫了四章番外,這小女兒不想告別的情節又上來了,鬱悶死了,鬱悶死了啊!
但是,包子絕對不會再抱著盡歡寶寶不放了,包子絕對不會再寫下去了(握拳,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