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律雲國?想起這個國家,席惜之就猶如看見鳳金鱗魚剝光了鱗片,正在油鍋裡炸。
眨巴眨巴眼睛,席惜之一雙湛藍色清澈的眼珠子,來回轉動了幾圈。正好清沅池中沒剩下幾條魚了,來得太時候了。
如果被人知道席惜之純粹把那名律雲國太子的前來,當作送魚的漁夫,恐怕所有人都得笑掉大牙。
律雲國的財富和兵力都能夠在眾國中排上號,這個國家雖然沒有風澤國強大,可是實力卻不容小視。至少在眾國之中,律雲國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國家。
劉傅清的辦事效率極高,接到消息後,立刻前往城外驛站去迎接。
第二日一早,席惜之也懷著好奇的心情,死賴在安宏寒懷中,跟著他去上早朝。
縷縷的陽光照射進來,金鑾寶殿猶如覆蓋著一層淡淡的金光,顯得威嚴輝煌。所有大臣嚴陣以待,分作兩列整齊的站著,他們身上皆穿著統一的朝服,帶有一股嚴肅之感。
九階高台之上,金龍修飾的寶座,安宏寒威然天成的坐著,剛毅的俊臉沒有絲毫表情。
小貂睜著溜圓的眼珠子打望下面,一雙爪子伸直搭在安宏寒的大腿上。小貂略尖的耳朵偶爾抖動兩下,或者眼珠子轉兩下,可愛得眾人直想把它抱進懷中,狠狠蹂躪一番。
然而除了安宏寒,誰還敢真對小貂動手?
眾位大臣都等著律雲國太子的到來,安宏寒也不例外,閒得沒事做,便抓住小貂的爪子,不時捏兩下,偶爾還故意將小貂翻過來,肚子朝天,然後兩隻不斷在它的毛髮之間撫弄,就像在翻找東西一般。
席惜之咬著牙唧唧兩聲,這麼多人看著,至少給它一點面子。席惜之掙扎著,想要躲開那隻大手。
「這麼長的毛,朕瞧瞧你身上有沒有跳蚤?」安宏寒有模有樣的解釋道,而且還上下其手,不斷的翻弄小貂的毛髮。
席惜之心中大罵,你才有跳蚤,你全身都有跳蚤!奈何身小力薄,任它怎麼掙扎,怎麼亂蹦,最終逃不過某位帝王的魔爪。而在這同時,越發堅定它那顆修煉成人的心。
等她化身為人,身上一根毛都沒有,看你還怎麼找借口給她抓跳蚤。
安宏寒不知道小貂心中的如意算盤,如果他知道,肯定會忍不住勾起唇角。除了抓跳蚤之外,難道就不能有其他的借口?
一人一貂在金龍寶座上玩得起興,而下面正襟站著的大臣,卻從來沒有變換過姿勢,兩條腿忍不住發顫,滴滴汗水從耳邊流落。
就在大家都等得不耐煩之際,殿外高呼傳來一聲:「律雲國太子到!」
由劉傅清引領著,他後面共進來十多位異國男子。
其中一位二十上下的男子,頓時讓人眼前一亮。
至少席惜之第一眼,就從人群之中立刻發現他。當然,這少不了外貌的關係。男子一襲月牙白的錦衣華服,頭上戴著束髮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而他嘴角總是噙著一抹淡淡笑容,給人一種沐浴春風的感覺。
用面如冠玉這個成語形容他,一點也不為過。
為了作對比,席惜之轉過毛茸茸的小腦袋,正兒八經瞅了安宏寒幾眼。極為認真的點點頭,這兩名男子不僅外貌的反差大,就連個性也截然不同。前者,冷酷殘暴,總是寒著一張臉,活像別人欠了他的債;而後者,溫潤如風,淡淡笑容不離嘴。
安宏寒伸手就敲了小貂一下,「緊緊盯著他看,難道你想見異思遷?」
東方尤煜乃是律雲國出名的美男子,聽說還是律雲國四大才子之一。不過……千萬別被他溫雅的外表而欺騙,這個人骨子裡,可是一個非常狡詐的人。要不,怎麼會穩穩奪得太子之位。
小貂抬起梅花形肉墊的爪子,重重啪地一聲拍在安宏寒的手背上。
手背傳來一陣輕微的疼痛感,但是這些還不足以惹怒安宏寒。或者說,在他眼中,這隻小貂從來沒有真正觸怒過他。
「竟然惱羞成怒了。」安宏寒抬起手背,盯著上面紅色的印記說道。
席惜之氣得毛髮抖啊抖,最後哼唧一聲,扭過身體不看安宏寒,坐著生悶氣,盯著大殿看。
「參見陛下,前兩月收到陛下送來的書函,所以今番特意由本殿護送鳳金鱗魚過來。」為表禮儀,律雲國太子微微行了一個禮,嘴角蕩漾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的氣度非凡,言行舉止十分得體。五官端正,雙眼狹長,似透著柔情萬水。
「不過是區區小事,怎麼能夠讓太子殿下親自跑一趟。不過……既然來到了風澤國,那麼也該朕盡一番地主之誼,不如多留在風澤國遊玩幾日,多看一些風澤國的風光。」像是話中別有深意,安宏寒伸出一隻手輕輕逗弄著小貂。
霸氣凌然的聲音從高階之上傳來,陣陣徘徊於大殿。
東方尤煜手中搖著一把折扇,折扇之上畫著松柏,還提著一首詠贊松柏傲骨崢嶸的詩。
「陛下盛情難卻,本殿卻之不恭。」
從他的一身打扮而看,是個有品位的人。
席惜之忍不住瞄著眼睛多看幾眼,聽說多看看帥哥,自己的審美觀也能提高呢。
可是……安宏寒瞧見小貂那『色迷迷』的眼神,心裡總覺得不太痛快。而他只是將這種感覺,理解為霸佔欲。
用力一掐小貂的梅花形肉墊,安宏寒冷聲道:「可聽聞過笑面虎?小心羊入虎口,被吃得渣都不剩。」
成功嚇了小貂一跳,席惜之抖動著毛髮。凝神的盯著東方尤煜,他嘴邊那抹笑容,經過安宏寒這麼一說,席惜之越發覺得那是因為居心不良,而裝出來的笑容。況且從皇宮裡出來的人,沒一個是簡單的善茬。
兩隻爪子移動到眼睛前面擋住,好不容易又見到一位帥哥,世道咋就這麼險惡呢。
而頭腦簡單的小貂,極大的忽略了一個問題。東方尤煜不是善茬,難道安宏寒就是善類?這兩個男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安宏寒強大的氣場,令人很容易忽略他腿上的小白團。
東方尤煜最開始以為那是一塊『貂皮』,沒有想到竟然看見那塊『貂皮』用爪子摀住自己的眼睛。那個動作,有點像害怕,又有點像害羞,總之是個可愛的小動物。
也不知道想到什麼,東方尤煜突然加深了笑容。
安宏寒和東方尤煜寒暄了幾句,整個大殿之上,唯有兩人的聲音不斷的飄蕩。
「本殿從律雲國帶來了一箱金銀美飾,已吩咐人送進皇宮,陛下要不要過目?雖然這些東西很平常,但也是我國的心意。」到了對方的國土,自然得送一點見面禮,否則就會失禮於人。
安宏寒擺擺手,說道:「不必了,既然是太子殿下送來的東西,那麼豈會是凡品?想必太子舟車勞頓多日,也該累了,不如先去『昭宜宮』入住。」
怎好意思拒絕?東方尤煜自然一口應下,「承蒙陛下款待,本殿先行退下了。」
隨之東方尤煜的離場,大殿又恢復一片安靜。
安宏寒揚聲說道:「可還有事情稟奏?」
眾位大臣挑了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當眾商議。等下朝的時候,已經過去一個時辰。
席惜之拍打著嘴巴,不住的打哈欠。對於無聊的朝政之事,她並不太感興趣。聽了那麼多枯燥的商議,徹底把席惜之的瞌睡蟲喚出來了。
剛回到盤龍殿,席惜之連飯都顧不上吃,直接奔著大床而去。躺在軟軟的大床上,席惜之放輕鬆全身,睡著睡著,就進入了一個萬念俱寂的境界。身靜,心靜,意靜,三靜合一。
靈氣以凡人看不見的方式,緩緩朝著席惜之湧去。
林恩剛吩咐宮女傳膳,見小貂已經上床睡覺了,就詢問安宏寒,道:「陛下,要不要喊醒小貂?」
安宏寒走進內殿,看了一眼,也多虧他是真心寵愛小貂。否則這時候喊醒席惜之,那麼之前席惜之所有的修行,都得付之東流。
安宏寒輕輕擺手,「讓負責打掃內殿的宮女全部退下,別打擾到小貂睡覺。」
「是,陛下。」林恩遵命道。
所有宮女太監輕手輕腳退出內殿,寬敞明亮的大殿內,唯有龍床之上靜悄悄睡著的小貂。
靈力密集的圍繞著小貂,而席惜之彷彿什麼都感受不到,除了平穩的呼吸外,沒有發出任何其他的聲音。
築基,乃是一個修仙者所必須經歷的一個過程。小貂之前的修煉,不過是為了這一刻而打好基礎。唯有築基成功,才能繼續之後的修行。所謂高老大廈平地起,唯有打好堅固的地基,才能夠一重重修煉至頂峰。
隨著靈氣不斷的匯聚,小貂渾身包裹進銀色的光芒之中。
一個時辰的時間,漸漸流逝。
小貂除了眼皮子眨了一下,身體都沒有移動一絲一毫。
小貂周圍的靈氣逐漸變得濃郁,甚至到了肉眼可見的地步。
卡嚓一聲,銀色光芒的包圍圈裂開一條縫隙,隨後一絲絲的裂痕猶如蜘蛛網般逐漸開始延長。
伴隨著一聲劇烈的響動後,整個光芒形成的包圍圈砰然崩潰,一片片的光芒碎片漸漸消散於空中。
一股雄渾的靈力從丹田中冒出,激動得席惜之瞬間睜開清亮的眼。
竟然……這般築基成功了?
前世為了築基,師傅曾經給她餵過不少靈丹妙藥。而這一次,僅僅單靠自己的修煉,就可以衝破那道坎。
席惜之樂得不斷唧唧叫喚,像是為了慶祝成功般,倒在床上來回打滾。從床頭滾到床尾,再從床尾滾到床頭。直到它累得呼呼喘氣,席惜之才靜下心來。
築基成功,那就意味著靈力大增。
說不定下一次變身維持的時間就能更長,像是看見了希望,席惜之激動的大喊一聲——變。
這道聲音極具有穿透力,就連外面處理奏章的安宏寒也聽見了,不過聽進安宏寒的耳朵中,那道聲音已經換成了一聲非常強有力……唧。
席惜之努力調動靈力迫使自己變身,可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莫非變身的事情急不得,得順其自然?
小貂喪氣的聳著腦袋,罷了罷了,反正都當了這麼久的貂兒,也不在乎多當幾日。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抹金黃色的身影逐漸靠近,安宏寒手中端著一盤糕點走過來。
「餓了就吃。」安宏寒將糕點放在床頭,恰好擱置在席惜之能夠拿到的地方。
總覺得小貂和午睡之前不一樣了,安宏寒雙手捧起它,反反覆覆看了幾次,「毛髮貌似更加純了……」
比起之前那身銀白色的毛髮,如今的小貂似乎更加添了一份光彩,總之更加吸引人的眼球。
爪子拍向安宏寒的大手,示意他趕緊放開它。肚子咕咕的叫,看見那碟糕點,席惜之只想先填飽肚子。
作為衣食父母的安宏寒非常好商量的放下它,不過手掌也卻沒有收回,不斷撫摸著小貂的毛髮。貌似……對這隻小貂,越來越愛不釋手了。
經過安宏寒幾個月的摧殘,席惜之早就練成了一身『無視』的功夫。任由背脊上的大手來回為它順毛,席惜之兩隻爪子捧著糕點吃得非常香。
因為築基成功,耗費了席惜之許多體力。今日的食量竟然增加了一倍,有了上次血淋淋的教訓,席惜之不敢把糕點使勁往嘴裡塞,只吃了七分飽。
心滿意足的拍了拍肚子,席惜之美滋滋的伸出舌頭,將嘴邊的糕點渣子添進了嘴裡。
安宏寒瞧見那條靈動的粉嫩小舌,伸出來刮走糕點渣子,又回想起之前的觸感。抬起手背伸到小貂的面前,只說了一個字……添。
席惜之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安宏寒。一陣的磨牙之聲,你當它的舌頭是手帕呢,要擦手自己去找帕子。扭過小腦袋,轉了個身,背對安宏寒。
見小貂不肯合作,安宏寒的眼神變得陰沉。可是,並沒有因此而生氣。
「本還想今晚讓御廚燒一條鳳金鱗魚給你吃,看來……似乎不需要了。」安宏寒語速很慢,說到最後那句,略帶了遺憾之意,故意說給某只小貂聽。
小貂略尖的耳朵抖了抖,很不爭氣的為了五斗米折腰。緩慢的轉身面向安宏寒,迅速伸出小舌,在上面掃了一下。
由於小貂的動作太快,安宏寒還沒有享受那種觸感,就已經結束。
安宏寒再次遺憾道:「看來你還是不想吃,聽律雲國的人說,這批魚裡有一條個頭很大。」
誘惑!赤(和諧)裸裸的誘惑!
左右衡量了一番,小貂明知安宏寒是故意這麼說,卻還是照上當不誤。再一次伸出粉嫩嫩的小舌,捲過安宏寒的手背。
如願以償的得到該有的待遇,安宏寒的臉色漸漸緩和,「林恩,讓御膳房今晚準備一條鳳金鱗魚。」
如果讓律雲國的人知道,他們不惜千里送過來的魚,只是為了填飽某只小貂的胃,不知該作何想法。
安宏寒負責批閱奏折,而席惜之則負責磨墨。偶爾墨水四濺,總會有幾滴就像長了眼睛似的濺到小貂身上,為它增添幾顆『小黑痣』。
天色漸晚,許多太監逐一開始點燈。
「陛下,律雲國太子求見。」林恩彎著腰,手腕處擱著拂塵。
安宏寒緩緩抬起頭,自然知曉他所為何事,「讓他進來。」
東方尤煜不疾不徐的走進來,看了安宏寒後,先是行了一禮,然後才道:「本殿有一事想請教陛下,這麼晚來打擾陛下,實屬無奈之舉。」
席惜之磨墨的爪子一停,心說,莫非有什麼大事?
安宏寒不急不緩轉向小貂,「朕沒說停,繼續磨墨。」
一人一貂的對話落入東方尤煜的耳中,他朝著安宏寒所看的方向望去,立即看見今早見到的那隻小貂,它兩隻爪子緊緊握著墨條,費勁的推動磨墨。硯台之中的墨水,緩緩的流動。
越看越覺得這只貂兒可愛,特別是它握著墨條認真磨墨的模樣。
安宏寒發現他看著小貂出神,有幾分不滿,冷冷一聲拉回對方的思緒,「太子所因何事找朕?」
安宏寒放下手中的毛筆,身體往後傾斜,靠著椅背,似乎只是隨意這麼問。
東方尤煜這次前來風澤國,當然不只是為了送鳳金鱗魚過來。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因為……「陛下可曾見過我朝國師?」
國師?爪子抓著的墨條突然掉進硯台,濺了席惜之一身墨水。
安宏寒皺了皺眉,也不知道他是否聽見東方尤煜的話,總之他第一時間拿出帕子為小貂擦拭。
席惜之渾身墨汁,就像在硯台中打過滾一樣。
「太子殿下找國師,怎麼找到朕的皇宮裡來了?」安宏寒沒有正面回答,反而詢問對方。而說話期間,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小貂,雙手為小貂擦著毛髮。
東方尤煜是個極為有忍耐力的人,不會因為安宏寒沒有正視他,而表現出絲毫氣憤。
「實不相瞞,本殿尋找國師已經接近半年。前些日子聽探子來報,曾在風澤國皇宮內看見國師的身影,所以本殿立刻快馬加鞭趕來。如果陛下確實有見過我朝國師,那麼就當賣律雲國一個人情如何?」
安宏寒的聲音一如往常那般冷冰,「朕是見過……」
小貂驚訝的合不上嘴,唧唧的喚了兩聲。清脆的叫聲,打破死氣沉沉的氛圍。
「你也見過。」安宏寒對小貂說道,由於墨水是黑色,所以縱使擦乾了,墨汁還是殘留在小貂身上。
小貂此時的模樣顯得頗為滑稽,一塊白一塊黑,就跟一頭小奶牛似的。
不同於安宏寒散漫的態度,東方尤煜急切的追問道:「敢問陛下,我朝國師如今身在何處?」
「這個……」安宏寒停頓了一會,斜眼打量他說道:「太子殿下來遲了,徐國師前陣子已離開皇宮。」
安宏寒神色自若,並沒有因為說出的話而改變一絲表情。
唧唧……席惜之驚訝的叫喚,徐老頭走了,它怎麼不知道?那老頭也不夠義氣了,好歹他們也有點交情,怎麼能夠不告而別。
「徐太醫曾經讓朕轉告你,不過朕認為沒有那個必要。」安宏寒梳理著小貂的毛髮,上次徐老頭為小貂看完『病』後,第二日就悄然離去,只派了一個小太監告知安宏寒。
當徐老頭進宮的那一刻,安宏寒就說過,他的去與留,全靠他自己做決定。
席惜之喋喋不休罵了兩句,轉而又氣到安宏寒頭上了。什麼叫做沒必要告知?它可是真心視老頭為朋友。不僅隱瞞真實的身份,臨走時竟然連一句話都沒說。
東方尤煜皺著眉,瞧著一人一貂旁若無人的互動,感覺十分無力。光看安宏寒的表情,並不像作假。況且說謊話,對安宏寒又沒好處。
「徐國師離開的時間並不長,如果你加派人手去找,興許還能尋到。」安宏寒出言提醒,隨後冷著臉說了一句,「朕有點乏了。」
如果還聽不出弦外之音,東方尤煜也不可能坐上太子之位。
「本殿不叨擾陛下休息了,多謝陛下的提醒。」東方尤煜鞠了一躬,轉身往門外邁去。路過大門處時,聞到一股飄香,停住腳步,看見一名宮女雙手端著一道紅燒魚,擦身而過。
縱使那條魚已經變了個樣子,可是東方尤煜一眼認出……那是他們國家今日才運來的魚類——鳳金鱗魚。
原本以為安宏寒極為喜歡這種魚,才會吩咐他們再送一批過來,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的目的,竟是為了吃。
東方尤煜慢慢回頭,看見那只毛茸茸的貂兒,兩隻爪子按住魚,正在津津有味的啃食。
如果是安宏寒想吃,東方尤煜心想也就罷了。可是當看見這幅場景,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東方尤煜心中暗歎,如果哪一日鳳金鱗魚絕跡了,多半是拜這只貂兒所賜。
待小貂吃完之後,安宏寒伸手一戳小貂額頭的火紅色絨毛……
酥麻的感覺瞬間傳遍小貂全身,身體往後縮了縮,唧唧……似乎喊著,不准碰那裡。
「你每日就不能消停一會?瞧瞧你一身髒成什麼樣子了。」安宏寒抓住小貂的兩隻前爪,順勢抱進懷中,站起身道:「沐浴更衣。」
隨著這四個字落地,靜靜站立於大殿兩旁的宮女,立刻走進內殿為安宏寒準備睡袍之類的東西。
墨汁並不好洗,足足泡了半多時辰的澡,小貂身上的毛髮才漸漸恢復到原樣。
又是新的一日,安宏寒繼續著三點一線的生活。不是早朝,就是處理政務。
林恩手中捧著小冊子,「陛下,昨日律雲國送來的東西,全都記錄在冊,請您過目。」
安宏寒接過來,隨意翻開一看,「全是配飾等小玩意?這些東西,朕拿來有何用?」啪嗒一聲,安宏寒合上冊子,「把所有公主叫到御書房。」
席惜之不明所以的抬起小腦袋,安宏寒平日裡都不愛和那群公主打交道,怎麼今日卻主動找她們過來?
相比席惜之疑惑的表情,林恩像是已經習慣了,「奴才這就去。」
皇宮之中,除去席惜之這只貂兒最閒之外,就屬那群公主了。
她們一接到安宏寒召見的消息,一個個心急火燎的趕來御書房,髮髻之上的珠花因為走得太急,顫顫搖動。
十幾位公主陸陸續續進來,而膽小的安雲伊則是最後一個踏進御書房的大門。
她的模樣,簡直和那日相見的時候,有著天壤之別。兩側的臉頰高腫,五指紅印尤為顯眼。
「叩……叩見皇兄。」臉頰帶傷,使得安雲伊說話不順暢。
席惜之嚇得目瞪口呆,目光緩緩移動到安若嫣那邊。安若嫣嬌美的臉頰,塗抹著淡妝。可是就算她外貌再漂亮,心腸卻比毒蠍還狠。
安宏寒熟視無睹,只看了安雲伊一眼,收回目光,冷淡的『嗯』了一聲,對她被扇耳光之事隻字不提。
安若嫣見此,總算舒坦了一口氣。只要皇兄沒有追究此事,那就說明皇兄並不是完全站在十四那邊。她全完有掰回局勢的機會……
「昨日律雲國太子帶來了一批精美首飾,你們喜歡什麼,就挑什麼。」
殿外數名太監捧著方形托盤進來,托盤之上滿滿全是珍珠瑪瑙,金銀美玉。
席惜之啃著兩隻爪子,無比幽怨的瞪著安宏寒。水汪汪的眼睛,彷彿表達著……它也要,它也要珍珠瑪瑙。
被小貂淒淒艾艾的眼神盯著,安宏寒再硬的心腸也會隨之軟化,「如果你喜歡,也去挑。」
反正不過是些小東西,皇宮中多的是,安宏寒毫不在意。
而席惜之喜歡這些首飾的原因,只有一個……能換錢。雖說這些東西對於安宏寒來說,猶如花叢中的雜草,隨處可見。但對於席惜之來說,那無疑是一筆非常巨大的財富。如果哪一日安宏寒踢開它,至少它能有銀子傍身不是嗎?
到時候做一隻富得流油的小貂,也是挺不錯的……
小貂撒丫子跑到太監面前,而太監都是手舉著托盤,供公主們挑選。那樣高的距離,成為了非常大的問題。席惜之圍繞著太監唧唧叫喚,企圖喊他們把托盤放低一點,最好能夠放到地板上供它挑選。
可惜……別以為每個人都像安宏寒那般聰明,能夠聽得懂某只小貂的獸語。
安宏寒從書案後走出來,「把托盤放到桌上。」
「是,陛下。」太監恭恭敬敬照辦。
安宏寒彎腰,手指穿過小貂前爪的腋下,然後抱起它。琳琅滿目的珍貴首飾,堆滿圓桌。席惜之迫不及待的一蹬後腿,穩穩落到桌子上。
有幾條瑪瑙項鏈已經被人選走,席惜之看著心疼,那麼大的珠子啊。
安雲伊看中一支髮簪,簪子鑲著一顆指甲般大小的珍珠,而周圍刻著牡丹花的樣式,簡單卻又帶著一絲貴氣。
安雲伊剛想伸手去拿,不料被人搶先一步。順著那只纖纖玉手往上看,一張眉眼帶笑的臉,出現在她眼前。安雲伊結結巴巴喊道:「六……六皇姐。」
「你喜歡這簪子?」雖然安若嫣用的是問句,可是她卻是以一種篤定的語氣說出來。
安雲伊猶豫了半響,自卑的低下頭,「要……要是六皇姐喜歡,這簪子就讓給六皇姐……」
這話一霎那激怒安若嫣,她緊緊拽進簪子,怒氣大增,「本宮若是喜歡,還需你讓?」
安若嫣意有所指,而安雲伊懵懂的眼神,似乎什麼都聽不懂。
兩人的爭執,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趁著他們的注意力全聚集過去,席惜之偷偷摸摸邁著四條腿,風捲殘雲似的掃過幾個托盤。看見項鏈、手鐲之類的飾品,全往身上戴。
幾個托盤中的首飾,全被她推到一起,形成了一個小山堆。而它圓滾滾的身體,除了兩隻水靈的眼睛露在外面,其他的部分要麼掛著項鏈,要麼套著鐲子。
而此時此刻的席惜之,總算明白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含義了。
瞅見六公主手裡拿著的那簪子成色挺不錯,席惜之慢吞吞的移過去,拽住那根簪子,突然往外拔。
六公主沒有意料到有人敢從她手裡搶東西,等手掌空了,才氣得轉過身子。
「是誰不想活了?」最近因為安雲伊的事情,安若嫣的火氣非常大。就像一根爆竹,只要有火星,那麼肯定一點就爆。
她掃視周圍一圈,「是誰?把髮簪還給本宮,本宮既往不咎。」
安宏寒靜靜的看戲,目光移到那只被首飾覆蓋的小貂。
「六姐,簪子在那兒呢,沒人拿。」其中一名公主看見桌子上堆砌著一堆珠寶,而那根簪子就插在上面。
安若嫣只以為是誰偷了,而不敢承認,所以又悄悄把簪子插(和諧)進了珠寶堆。伸手就去拔,然而使了三分力,卻沒有成功拔出來。
唧唧……
席惜之剛才移動的時候,眼睛不小心被鐲子擋住了。感覺有股力氣從它爪中搶東西,小貂護食的天性激發出來,死命的拽住簪子不放開。
而這一聲突然的『唧唧』,嚇得安若嫣退後三步,指著『珠寶堆』喊道:「那……那是什麼,會動……」
「不……不知道。」其他的公主反應和安若嫣差不多。
唯一時時刻刻關注小貂的人,除了安宏寒,還能有誰?
他朝前跨了兩步,凝視小貂這幅糗樣,嘴角揚起一絲微不可查的笑,「從沒見過你這麼貪心的小貂……」
不僅掃蕩了所有珠寶,還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
週身套著的東西太沉重,席惜之掙扎著要解脫。可是她越掙扎,那些項鏈和手鐲勒得越緊,緊得它喘不過氣。
唧唧……被首飾壓得呼吸困難,席惜之不斷的亂叫。
安若嫣氣得雙肩抖動,她一直不喜歡動物,特別是這隻小貂處處招惹她。
安雲伊膽怯的喊道:「皇兄,小……小貂很難受。」
安若嫣暗地裡瞪她一眼,擺出那副惺惺作態的模樣給誰看?明明只是一個膽小鬼,竟然還敢喊『皇兄』,這個小賤人根本不配做皇家人。
安宏寒伸手拂開小貂身上的項鏈鐲子,一條條的取下來。
「沒人和你搶,你想要珠寶,國庫裡多得是。」
後面一句話,惹來眾位公主的嫉妒。雖然一有國家來進貢,皇兄都會賜一些首飾給她們,但是卻從來沒有恩准她們進國庫挑選。而且……國庫哪兒是一般人能進去的?裡面的東西,比起這些珠寶貴重多了。
席惜之眼珠子轉了轉,真打起國庫的主意來。可是隨即一想,身上套著的珠寶都沒解下來,就算金山銀山擺在她面前,她也搬不動。
再說,總得給安宏寒留點家當吧?否則風澤國這麼多百姓怎麼養活?覺得自己無比深明大義的小貂,重重一點腦袋,她只要這些首飾,就足夠她生活一輩子了,做人不能『太貪心』。
而實際上,小貂抱著首飾不撒手的舉動,難道不是貪心的表現?所以說在場唯一承認某小貂不貪心的生物,只有一個,那就是它自己。
一件件的首飾從席惜之的身體剝離,剛能鬆口氣,席惜之就挺身站在珠寶堆前面。就像一個佔山為寇的山賊,宣誓著這裡是它的地盤。
儘管對方只是一隻畜生,可是皇兄對它的寵愛,確實招人嫉妒。安若嫣咬緊貝齒,換成一副嬌弱無辜的面孔,「皇兄,嫣兒很喜歡那支簪子,可不可以送給嫣兒?」
嬌滴滴的話語,配上安若嫣那副惹人憐愛的面容,是男人都會心軟。
安雲伊也盯著那支簪子,非常想擁有。
聽到這句話,席惜之的耳朵先是抖了抖,然後迅速抓住簪子藏到自己的身後。
比起安若嫣,安宏寒明顯偏愛小貂,手指輕揉小貂的額頭,「你們已經不小了,難道從太傅院沒學到一點東西?不知道『謙讓』怎麼寫?」
冷冷的話語,讓人遍體生寒。
安若嫣咬緊唇,再怎麼心有不甘,也不敢再次開口討要,「皇兄教訓得是,千錯萬錯都是嫣兒的錯,是嫣兒愧對祖宗,丟了皇家的顏面。」
眼中含著眼淚,隱隱欲要流出來,安若嫣假意舉起絲帕,擦了擦眼角。
光憑這樣的小花招,就想糊弄安宏寒,那麼也太小瞧他了,冷言道:「知曉最好。」
相比安若嫣所表現出來的強勢,反倒是安雲伊那副膽小懦弱的模樣,引得大家偏向她。
總不能讓這群公主白跑一趟,可是安宏寒又不忍心從小貂爪下搶東西,遂說道:「林恩,再去拿一批首飾,賜給眾位公主。」
林恩領命之後,和吳建鋒一同出去。
等他們兩人回來之時,每人手中捧著一個首飾匣子。匣子中滿滿的全是飾品,耳環、手鏈、髮簪……該有的東西,裡面都有。
每位公主紛紛挑了一兩樣首飾,謝過安宏寒的恩賜之後,逐次退出了御書房。
臨走的時候,只有安若嫣一個人的臉色不太好,回頭狠狠剜了小貂一眼。總有一日,非要這隻小畜生好看。
席惜之正在清點它的『戰利品』,所以遺憾的沒有看見安若嫣類似警告的那一眼。
但是安宏寒卻看見了,他微微皺起劍眉。他的東西,別人最好別碰,否則……無論是誰,他都不會放過。
上次的那個流玉鳳鳴盆,被小貂藏到了龍床下面。這一次也不例外,小貂來來回回叼著珠寶,鑽入床底,然後把自己的私人財產一點點搬運進流玉鳳鳴盆中。
安宏寒看著小貂忙碌的身影,思考道,若是自己以後再賜東西給它,那張龍床底下夠不夠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