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明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呢?找到了又怎樣?你不是對他沒有感情嗎?」
陸知書垂著頭,啞然不語。
明成淡淡地說:「既然沒感情,只是為了負責任的話,那麼大可不必。人人都有自己的尊嚴,你這樣強迫的將自己所謂的負責施加給他,他不一定會接受,反而會成為負擔。」
陸知書獃了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明成說的沒錯,強行滿足自己的私慾,到頭來只會給對方帶來傷害。可是原本他並不是這樣想的,他的出發點仍舊是好的,甚至在本意上,並不僅僅只是為了滿足私慾……而是……
明成的目光轉到他臉上,看他眼神空洞,嘴唇微顫,一臉的痛楚,心裡有些不忍。
明成是長子,比知書大了將近整整十歲,自小便被父母教育,要好好照顧弟弟,愛護他,寵著他,盡一個哥哥的責任。弟弟從小就心思鬼馬,明面上懂事,背地裡總做一些叫人匪夷所思的事。
明成就習慣跟在他後面幫他收拾爛攤子。有時候把他惹急了,就說:「我再也不幫你了,小混蛋!」
每到那時,弟弟就會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道:「哥哥,你真的忍心我被爸媽罵嗎?」
然後明成就敗了。
這一次也是如此。
明成不忍他傷心,只好放軟了語調,道:「你這幾天鬧的轟轟烈烈,爸媽都知道你在找一個男人了,雖然不知道你倆的關係,可是已經起疑。你以後打算怎麼做呢?」
陸知書搖搖頭:「那些都是不重要的,先找到他再說。先找到……」
明成沉默。
許久後,寂靜中他似乎輕輕地笑了一聲,說:「情字真害人。」
知書的肩微微顫了一下。
「我會盡量幫你找,不過你也別抱太大期望。」
門關上之前,明成又說了一句:「你還是弄清自己的感情比較好。」
明成走了,屋裡又剩下他一個人。
他坐在床上,一身是汗,屋子裡也沒開燈。他就坐在黑暗裡,仔細尋找著空氣裡殘留下的陳澤的氣息,回憶著陳澤的一顰一笑,直到這時他才記起,哪怕是在最濃情蜜意時,陳澤的眼眉間,也總掛著一抹淡淡的憂愁。
陸知書抱著頭,哭了。他應當有勇氣承認,他已經上了陳澤。
***
再後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明成甚至幫忙調查到了海關,也沒發現陳澤的出境記錄。倒是帶回一疊文件,據說是陳澤生平檔案。
陸知書花了整整一晚上去閱讀他,看到了陳澤是如何在軍隊裡浴血打滾,又看到他一身的功績,卻毀於一旦,與安然的私情,甚至包括他後來的自殺行為。
檔案最後被陸知書一把火燒掉了,火光中,他似乎看見陳澤的笑臉,籠罩起一層淡淡的哀愁。
時光不留情,轉眼五個月便走過。
春天都來了。
陳母再一次前來,敲開了陸家的門。「老人家」消瘦不少,看來也沒少為兒子擔心,坐在沙發上,揉著發痛的太陽穴,道:「還沒找到嗎?」
陸知書不知該如何回答。
明成那邊沒有任何消息,在這四個月裡,他自己也找遍了全國,卻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慢慢的,他的心已經沉澱下來了。他甚至在想,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起碼證明陳澤還沒有出事,還是安全的。
陳母略顯焦慮道:「我不就不明白了,一個大活人,怎麼就可能跟人間蒸發似地,一點消息都沒了?」憑借陳家與陸家的手段,這麼久竟連一個人都找不著,這太不合常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兒子出事了。
陸知書給他泡了杯熱茶,端過去,在他跟前坐下,沉默了片刻,問道:「伯父知道了嗎?」
陳母搖搖頭:「哪敢讓他知道。老頭子有心臟病,知道了估計就一下過去了。」
「那就繼續瞞著吧。」
「不然能怎樣?」陳母抓了抓頭髮,「可是他媽的這能瞞多久?老頭子最近已經一直在催兒子回來了。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發現。」
陳父不如陳母,被他知道兒子被氣走,估計會直接拿槍崩了他。
陳母其實已經不大生氣了,這半年來,這小子是怎麼找自家兒子的,他都親眼目睹了。饒是再大的過錯,也不忍心再責怪,更何況,兒子消失這事還不清不楚。
陸知書沒有再說話,回頭看向窗外。
窗外春光明媚,園子裡的花都開了,!紫嫣紅。從前,還在深秋時,他問過陳澤,一年四季中,最愛的是哪個季節。陳澤想了想,說:「最喜歡春天。」
他問為什麼。
陳澤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因為春天有花啊。」
還是童心未泯,還喜歡春天裡的花。那時就覺得他好可愛,想著等到來年春天,一定要帶他去郊外野遊,看很多很多的春天裡的花。
還有窗臺邊擺著的那一組奧特曼模型。
那一次,他們倆的關係鬧的很僵,陳澤辭去了工作,要去法國。他們在超級市場碰到了面,超市裡有冰淇淋促銷,買二送一隻奧特曼模型。陳澤就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想要又不好意思上前去買。最後還是自己上前給他買了,他拿到之後,笑的很開心的樣子,還告訴自己,小時候最想要的就是一套奧特曼模型了。
那時候自己答應了什麼呢?
哦,自己對他說:「我有一整套奧特曼模型,都送給你好不好?」
陳澤就害羞的垂了垂眼,輕聲道:「不必了。」
然後這事情就一直被擱置下來了,自己太忙,竟就忘了。
那麼久遠的畫面,現在回想起來,卻還是鮮明如初。
近來用眼過度,盯著有光的地方看,時間久了,就會酸痛難忍,泛起水光。
水光中,陽光下,他似乎看見了一個人,站在花中看著自己。
那人有一雙清明至極的雙眼,風流妖艷都只是表像,那雙眸裡面卻是如清澈見底的湖水,一頭紮進去,就不想再出來。他站在花中,人似可隨風而去,就像小時候聽到的花仙子的故事。
陸知書不知這是表像,以為是陳澤回來了,手一顫,就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喃喃:「陳澤?陳澤?」
陳母微驚:「什麼?我兒子?在哪裡?」
陸知書指了指窗外。
陳母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卻什麼都沒有看見。
忽然之間,陳母似乎明白了些什麼,臉色稍暗,拍了拍青年的肩,語氣有些擔憂:「孩子,你是不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作家的話:
=_= 先上一更,下班回來就趕稿了,還沒來得及吃飯。我先去吃點東西再接著趕~~2更有可能……會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