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西藏?
陳小萌心中一動,假裝不經意地問:「為什麼想去西藏?」
主管也不太理解:「是啊,那地方那麼遠,又窮又高,還有高原反應。去那裡不是找罪受麼?」
「不會啊。」陸知書靜靜一笑,轉過臉望向食堂窗戶外的天空,幽幽道,「那裡是最後一片淨土,是讓我魂牽夢縈的地方。在都市呆久了,靈魂需要淨化洗滌。西藏是朝聖地,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只有那裡才有最潔淨的空氣,最藍的天最清澈的河流。宗教。壁畫。朝聖。雪山。所以,這輩子如果有可能的話,想要徒步去西藏,算是給自己的人生來一場苦行吧。」
諸人目瞪口呆。
我滴個乖乖,沒想到小陸年紀輕輕,居然這麼有想法。
陳小萌同學也聽的小心臟噗通通的跳。
陳小萌心中有個夢想,就是徒步去西藏旅行。自從看了安妮寶貝的書之後,他就發誓這輩子一定要穿越玉龍雪山,再徒步去墨脫,去朝聖,在西藏純淨的天空下,接受靈魂的洗滌= =。
可惜生活總是忙碌不堪,一直沒有機會實現。偶有一次對人提起這個夢想,卻被人不理解的嘲笑了,說他吃飽了撐著沒事兒幹,跑去西藏那原始社會窮折騰個什麼勁兒。
凡夫俗子!
陳小萌自此不再對人提起這個夢想,將之悄悄掩在心中,待到功成名就,事業有成,再去實現這個夢想。卻沒想到有一天會遇到一個志同道合的人。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那麼多凡夫俗子,竟會有一個人和他的夢想一模一樣,多麼難得。
陳小萌頓時有一種伯牙遇到子期的趕腳。
他抬起頭,目光正好與陸知書碰到。
陸知書對他靜靜的微笑。(注意,是靜靜!= =)
陳小萌愣了愣,立刻把臉轉過去,冷哼一聲。
又過了兩天,午間休息。部門的人都出去吃午飯了,陳澤忙過了頭,等從辦公室出來時,外頭只剩下了一個人,陸知書。
陸知書正靠在窗戶邊,安靜的讀一本書。
他今日穿著格子襯衫,乾淨的布褲,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灑在他的柔軟的頭髮上,側臉的線條那麼優美乾淨。
陳澤不禁有些看晃了神……這樣乾淨的男子……這樣純淨的氣息……有那麼一瞬間,他對自己產生了懷疑:為毛之前會覺得這人是個人面禽獸斯文敗類呢?明明就是一朵這樣乾淨的男子……
陸知書聽到聲音,合起了書,抬頭對他微笑:「經理,忙完了?」
「啊……嗯。」陳澤為自己剛才的走神感到有點兒羞恥,咳嗽一聲,板著臉問,「你怎麼不去吃飯?」
「最近胃有點痛,就沒去吃。」
胃痛!胃痛!多麼柔弱文藝的病!小清新必備!──兔子喬白在電話裡曾經這麼交代過他。
陳澤一聽,果然就皺起了眉頭:「吃藥了嗎?」問完了就又立刻後悔,生怕對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
陸知書推了推眼鏡,笑得乾淨而澄澈:「嗯,吃過了。謝謝經理關心。」
「……誰關心你了。我只是怕你死在公司,到時候給公司添晦氣。」
「謝謝經理關心。」
「……」陳澤不想和他廢話,掉頭就要離開,眼角餘光忽地又瞥見他手中書的封面。
封面上赫然寫著幾個熟悉的大字:杜拉斯
陳小萌又一次動搖了。
沒想到,這個狼崽子居然也看杜拉斯。
這種深奧的不俗的書,他真的能看得懂嗎?該不會是裝的吧?
陳澤猶疑著問:「你……也看杜拉斯?」
「嗯。」知書笑道,「杜拉斯的書就像毒藥。筆觸大膽風格獨特,她的一生就是不停的創作一部小說。這個故事充滿酷熱,暴風雨,酒精和煩躁不安等……真的想要描述這個女人,很難。到底是溫柔,還是暴躁呢?是天才還是自戀狂呢?」
陸知書拖著下巴,陷入了沉思中,眉宇間略過一抹淡淡的哀愁= =:「她的文字,充滿了死亡,愛情,肉慾,失控。廣島與愛情。這些文字彷彿隨時隨刻都會爆炸,又像音樂,啊,是一種大海一樣的音樂,圍繞著一個主題無窮的變幻,傾訴和歡慶,控制和失控。」
「是的。她的文字對我來說……像《聖經》」陳澤也情不自禁地談起了自己的讀書心得來,「無論是《抵達太平洋的堤壩》還是《直布羅陀的水手》,還是《情人》,她可以把愛情寫的如此簡單,把謀殺寫的那麼浪漫……雖然文中的主語場景經常詞不達意,混亂不清,可是沒有關係,她的寫作,是寫給自己的,不是寫給別人看的……」
陸知書點頭,表示贊同:「是的,我曾有幸去過杜拉斯在蒙帕納斯的公墓。」
「你去過那裡?!」陳澤驚訝。
「是的。在我第一次讀完她所有的書之後,我便背著包邊打工便攢路費前往了蒙帕納斯。她的墓和她的人一樣,簡潔幹練。我給她獻上了一束玫瑰。要知道她的人生,文字,就像玫瑰一樣。」
!!!!!
背包,打工,旅行,杜拉斯!
陳小萌不想承認,自己對這個狼崽子,有那麼一點改觀了!
不,不止一點改觀,是大大的改觀!
真沒想到這傢伙竟然這麼的有……有……怎麼說呢,還是那種伯牙遇到子期的趕腳。
兩人一時陷入了沉默中。
午後的風柔柔的吹開白色窗簾,窗臺下的少年,突然閉上眼睛,抬頭45°,哼起了歌兒。
「大齡大齡大齡大齡大齡大齡大齡大齡……」
低沈的男聲輕吟淺唱,是陳綺貞的《我在那一角落患過傷風》,也是陳小萌最愛的歌。
陳澤失眠了。
本以為狼崽子只是個廢柴富二代,又卑鄙無恥的作弄過自己,可是沒想到狼崽子居然有這麼多地方和自己相似。
陳小萌同學,是寂寞的。
他的性格,身世,家庭背景以及人生追求,讓他成為一個寂寞的不被理解的高品位的男人。
再高品位的男人,也會寂寞。
不僅身體寂寞,心理也寂寞。
他也想要好盆友。
陸知書符合他對朋友的一切要求,知性,幹練,能力高,謙和有禮,除了曾經對自己的作弄,後來也被他解釋成「因為太喜歡你了,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用了這個偏激的蠢招」
陳小萌抱著枕頭在床上煩躁的打著滾。
真的要相信這個狼崽子嗎?這會不會又是他的陰謀?
但是這些天,他的確沒再威脅過自己,甚至主動交出了照片的底片和錄像母帶。也真真切切的和自己道了歉。
還有,他的本性應該真的不壞……
想起昨天晚上下班路上遇見了,自正好撞見了他在給一個老乞丐買飯。老乞丐的手是殘廢的,無法端起飯盒,他也不嫌髒,便捲起袖子在路人異樣的眼神中認認真真地給老乞丐餵起了飯,末了,還給了乞丐好幾百塊錢。
如果真的是本性壞的人,也做不錯這樣的事吧?
陳小萌想啊想,想到頭都快炸了,也想不出自己到底該拿那個狼崽子怎麼辦。
總之,不能掉以輕心,還是再觀察一段時日吧。
陳小萌抱著枕頭睡著了。
夢裡,他夢見了自己和陸知書兩人,背著旅行包,徒步走去了西藏,站在玉龍雪山下,接受了靈魂的洗禮……
作家的話:
我沒看過杜拉斯 = = 所以文裡聊杜拉斯的那塊兒,是參考度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