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番外

夢中的婚禮，憂傷的旋律。顏忍聽的如痴如醉，他想不明白都是同樣的曲子怎麼從這個男人手裡彈出來就這麼傷感，讓人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爸爸，你有心事嗎？」

顏文凱沒有回他的話，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微微垂著頭一心不二的彈奏著他的曲子，不再清澈的眼睛裡流露出來的都是淒涼和落寞。

回來已經這麼久了，在顏忍的記憶裡這個男人的笑容好像從來也沒從臉上消失過，不管什麼時候看見他他都是高高興興的，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笑容，看的出來他現在很幸福。可今天他竟露出如此的神情？有心事嗎？那為什麼不和自己說？

「先生！」

張暮敲門進了琴房，和顏文凱打了聲招呼，卻沒有和顏忍打招呼，就好像根本沒看見他一樣。

「什麼事？」

「是，是顏文海的事！」

「哦，是不是已經到加拿大了？」顏文凱沒有回頭，手指依舊在琴鍵上舞動。

張暮不想在這種時候打擾他，可是沒辦法事情太緊急了，「半路出了意外，他已經被人劫走了。」

音樂聲煞然而止，顏文凱緊了下眉頭，沉聲問，「知道是誰幹的嗎？」

「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大少爺！」

和顏文凱估計的一樣，這是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一群廢物！」

張暮不敢再說話了，低個頭小心翼翼的站在一邊，他可以想像顏文凱此時的心情，很憤怒，還很壓抑。

顏文海曾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就是在顏文凱最愛顏非的時候對顏非搞了一次暗殺。依照顏文凱他的性格又怎麼可能會不記仇，這幾年為了抓這個同父同母的大哥他沒少費心力，不過自從顏文海賣了手中的科研產品之後他為自己找了很多保鏢，甚至還曾雇過幾個僱傭軍來保護自己的安全。

偏偏老爺子那邊還下了令非要活捉他回加拿大親自審問。其實老爺子的用意顏文凱也能猜的到，畢竟那是他的親兒子，罪名再大也不能輕易判死刑，顏文凱最會琢磨老爺子的想法了，不然當年他也不會那麼得老爺子的寵。心裡的恨肯定是不會少的，但顏文凱更在乎他父親的想法，老來失子白髮人送黑髮人，這個打擊老爺子未必能承受的住，所以在最後活捉到顏文海之後顏文凱決定順老爺子的意，將他押送加舀大交給老爺子親自審問。

可事情卻在萬分保密的情況下漏到了顏非的耳朵裡，這顏文海要是落在他的手裡那還能有好嗎？顏非這個人是睚眥必報那個類型的，而且手段很卑鄙很殘忍沒什麼是他不敢做的，看看他對顏文凱的所作所為就知道了。

顏文凱說過，「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要付出的足夠多早晚能感動他。」可偏偏顏非的心就不是肉長的，顏文凱為他付出了那麼多最後連身家財產都給他了卻沒有換來他哪怕一點點的心動，相反，在得到顏家所有的一切之後顏非竟然馬上背叛了顏文凱，回頭就和他的夢中情人雙宿雙飛去了，這一過程之快甚至連個緩衝的時間都沒有。

對顏文凱尚且如此，對顏文海這個曾經暗殺過他的人他的報復手段那更是無法想像了，按照時間來算，顏文海現在估計半條命都沒了。

「先生，現在怎麼辦？」

顏文凱深吸了一口氣向張暮伸出了手，「電話！」

「是！」張暮急忙把手機交給他。

顏文凱給顏非打了一個電話，撥過去足足過了四十多秒才等到顏非接聽，「什麼事？」顏非連稱呼都省了，那口氣足夠讓人寒心個一年半載了。

「顏文海在你手裡？」

「不錯！」

「你不能殺他。」

「為什麼？」

「這是你爺爺的命令，殺了他我無法跟老爺子交代？」顏文凱嘆了口氣繼續道，「老爺子年紀大了，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你聽話把他放了吧。」

顏非冷笑了一聲，「不好意思，你說晚了，顏文海已經死了至於，怎麼和老爺子交代，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啪的一聲，這句一說完顏非就把電話掛斷了。顏文凱很清楚顏非的性格，不活活的折磨顏文海幾天他是絕對不會解氣的，又怎麼可能會讓他那麼輕易的就死了。顏家人幾代都沒出過這心狠手辣之輩，真不知道當年怎麼會愛上這種人，眼瞎了還是他太會演戲了？

顏文凱暗自咬了咬牙，被氣的臉都紅了，氣顏非也是氣自己有眼無珠。還不如自己現在半個瞎子看的清楚呢。

氣之後即是憤怒，憤怒之後就是冷絕。張暮看的出來顏非這次是真的把他惹急了。顏文凱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心情繼續彈琴，他起身從顏忍旁邊走過去到窗邊站了半晌，那眼神卻根本不在風景上。

「張暮！」

「是！」

顏文凱回過頭眼神失去了溫度，「給阿鄭打電話，就說我有事找他。」

「是，我馬上去辦。」阿鄭，這個人張暮是最近才認識的，以前也見過他，就是在顏文凱要從顏忍手裡奪回大權的時候，不過當時他的身份成迷張暮一直不知道這個人的底細。直到前段時間顏文凱親自給他們二人做了介紹他才知道這個人是顏文凱的同學，兩個人好的恨不得穿一條褲子。但凡顏文凱有事這個人絕對是兩肋插刀的幫他。

張暮出了門，顏文凱又把視線轉到了窗外，顏忍看的出來他在憤怒的同時也很失望，甚至還很傷心。

「小忍~」

「嗯？」顏文凱不像是在和他說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回過頭，之後他也沒有把話繼續下去，顏忍只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

許久之後顏文凱轉身出了琴房，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顏忍一眼，這讓顏忍非常的奇怪。奇怪他為什麼不理自己，好像把自己當空氣一樣。還有他們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聽不懂？

顏忍跟隨顏文凱一起出了琴房，就跟在他的後面，顏文凱上樓進了最裡間的臥室，從開門的動作就變得格外的小心，連步子都放輕了。這間臥室基本上已經不能算是臥室了，大大小小的醫療器械幾乎佔去了大半的空間，還有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時時刻刻緊盯著儀器上的數據值，病床上躺著一個人，身上插滿了各種連接在醫療儀器上的管子，不過他本身卻看不到任何生命的特徵，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死人。

實際上這個人已經和死人沒什麼區別了，深度昏迷，醫生宣佈：腦死亡！用更為科學的話講應該叫做大腦皮質瀰漫性死亡，思維、意識、情感、知覺等功能完全喪失。因搶救及時，尚未惡化成腦幹死亡和全腦死亡，部分腦幹的機能還有殘留，心臟跳動和血液循環還可以繼續進行，但維持他生命所耗費的人力和物力卻是天文數字！

這個人的面貌為何如此熟悉？顏忍猛然一驚，回頭看像遠處的鏡子，果然，那鏡子里根本就沒有自己的身影。原來是在不知不覺中回到了這個世界。

「怎麼樣？」

醫生點點頭示意一切正常，顏文凱沒有再問他什麼，走到床邊輕輕的拉起顏忍的手，放在自己嘴邊吻了一下，還好，至少身體還是有溫度的。醫生早已為顏忍下了死亡判決書，可顏文凱卻始終不肯關掉呼吸機結束他的生命，不是為了要他的器官，因為顏非想要的東西顏忍早就給他了，他這麼做只是因為心底深處那份不捨。

張暮推門進了屋，也刻意放輕了自己說話的聲音，阿鄭到了，速度比顏文凱預計的還要快。顏文凱為顏忍掩了掩被角，起身出了門。

他和姓鄭的具體談了什麼顏忍不知道，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肉身上，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又變成植物人了。

那天晚上顏忍沒有回去，他的靈魂始終徘徊在顏文凱的臥室，看著他上網，看著他接打電話，看著他靜靜的陪坐在那個「死人」身邊，最後看著他洗澡入眠。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獨自一個人，很孤單，很寂寞，原來這段時間他都是這麼度過的。

顏忍心軟了，即使曾經那麼恨他那麼怨他此時也心軟了。顏忍輕輕的坐在床邊，把自己的手覆蓋在他的手上，其實什麼也感覺不到，那個男人睡的很熟，臉色看起來有點暗淡，在夢裡都緊著眉頭，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噩夢。

「小忍~」

顏忍愣了下，見他嘴唇在動才肯定那一聲不是錯覺，「小忍！」

顏文凱大呼一聲突然睜開了眼，他直直的盯著顏忍這個方向，好像能看見他一樣，顏忍抿了下嘴唇往後退了兩步，可憐歸可憐但顏忍不想留在他身邊，所愛所動情的只是那邊的顏文凱，不是他。

「小忍，是你嗎？」

顏文凱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神志不清，他坐起身毫無焦距的看著這個方向，可那種幻影只是轉瞬即逝，更像是錯覺。他翻身下床在空空的屋子裡轉著圈的看了半晌，視線一次又一次從顏忍的身上穿過去都沒有在做停留，顏忍這才相信他並沒有看見自己。

過了許久顏文凱冷靜了，他的眼神變得無比淒涼，失魂落魄的坐在床邊，顏忍發現他的眼眶紅了。自從顏忍「走」了之後顏文凱經常做一些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和顏忍很快樂的在一起，有時候彈琴給他聽，有時候喂東西給他吃，有時候還幫他洗澡，甚至還會相擁相吻做那種事。每次醒來顏文凱都會變得很失落，他知道那是夢，根本就不可能成為現實的夢，甚至在夢裡他都知道那只是幻覺只是夢。

這一夜顏文凱沒有在睡，他在顏忍的病房裡整整呆了一夜，一手拉著顏忍的手，另外一隻手上舀著一張破爛不堪的紙條，就這麼一直坐到了天亮。

那紙條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一行字，看起來像是一個地址，那字跡正是出自顏忍之手。顏忍用了很長時間才認出那張紙，那是上次遇到空難時自己留給顏文凱的遺書，上面寫的是他掩藏顏非的地點。平安落地之後他丟進了垃圾桶，如果沒有猜錯那紙條應該是被陸凱撿了，如果沒有猜錯這紙條應該也是陸凱給他的。

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顏忍最擔心的就是陸凱，對於顏文凱倒是不怎麼擔心，因為知道有顏非陪著他，不想現實卻並不如他預想的那樣。即使極力的隱瞞陸凱還是知道了真相，就是不知道他現在能不能放得下。而發生在顏文凱身上的事更是出乎他的預料，沒有到顏非竟然那麼無情！

顏非的出現誰也不意外，不管是張暮還是顏文凱，甚至連顏忍都不覺得意外。他一副落魄的樣子站在別墅大門口，保持著一個澗勢已經站了有四五個小時了。可顏文凱沒有發話誰也不敢請他進門，後來他跪在了地上。

張暮把這件事告訴了顏文凱，他只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後對張暮說，「你讓他走吧，我不想見他！」之後顏文凱在也沒有理會他，把心思全部轉到了那個「死人」身上。

阿鄭和張暮對視了一眼，搖搖頭一起出了門。

「呵~失去了才知道後悔，人生最悲哀的事也不過如此了！」張暮以前一直覺得阿鄭這個人很高傲，有點目中無人。現在接觸深了才發覺他並不如他表面看起來那麼傲慢，對於熟悉的人他說話很隨和，有時候還會開點小玩笑，挺好相處的。

「你錯了，愛上一個死人，那才是人生最悲哀的事！」阿鄭頓了下步子，回頭看了一眼臥室的方向，然後對張暮說，「你說的對！」誰比誰可憐？他們兩個人都挺可憐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怨不得別人！

阿鄭要去泡妞沒時間留下吃晚飯，張暮把他送上了車，邀請他有空過來做客，阿鄭擺了擺手算是應了。車開出大門的時候顏非還跪在地上，阿鄭搖下車窗看了他一眼，往日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哪裡還留得半分，真是要多落魄就有多落魄，聽說連他的男人都跑了，真是活該加報應。

當時不聽勸弄死了顏文海，害老爺子一激動差點一命嗚呼到現在還沒清醒呢，顏文凱怎麼可能原諒你！現在才知道反悔，晚了！

「喂，小子，我勸你還是別等了，他是不會見你的。」

顏非的肩膀抖了兩下，兩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不過他什麼話也沒說，甚至都沒有把頭抬起來。阿鄭嘲笑了一聲關上車窗一溜兒煙的開走了。

顏非什麼時候走的誰也不知道，也許是深夜，也許是黎明，他最終還是沒有等到顏文凱的原諒，從此一別他在也沒有出現過，就像消失了一般，當然，顏文凱也沒有派人找過他。有人說他出了國在一家小公司做職員，有人說他隱居了山林，也有人說曾在一個偏遠的城市見過他，他看起來過的並不怎麼好。

「小忍，你就在我身邊，對嗎？」說完這句顏文凱苦笑了一聲，「為什麼我總是能夢見你，有時候甚至還能感覺到你算了，也許只是幻覺吧。」人都「死」了，怎麼可能還有靈魂，即使有他又怎麼可能會留在自己身邊，畢竟曾那樣的傷害過他。

顏文凱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他嘆了口氣，起身為顏忍掩好被角一步步的走出了門。醫生在門口等他，猶豫了一下對他說，「腦死亡的病人是不可能再醒的，你這麼做只是在浪費金錢。」這句話醫生已經不止一次的對他說過了，可惜顏文凱根本就不聽勸，甚至還曾對他發過火。

這次的結果也是一樣的，顏文凱雖然沒有發火但臉色也沉了下去，醫生就不敢再說了。

腦死亡！連對醫學名詞不甚瞭解的顏忍都知道這和真正的死亡在本質上根本就沒有任何差別，植物人尚且有恢復知覺的機會，但腦死亡的病人卻根本就不可能在醒。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為何不肯放手？」

顏文凱突然停住了腳，回頭看向幽暗且空無一人的走廊，他好像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視線穿過顏忍的靈魂落在遠處，顏忍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他發現這個男人好像老了，眼角生出了兩條新的皺紋。歲月總是無情的，你又何必如此浪費時間？

又是幻覺？顏文凱的神情變的無比淒涼，他輕輕的喚了一聲，「小忍~」——

耳邊傳來那首熟悉的曲子，淒淒涼涼的好生傷感，顏忍睜開眼，昏黃的光線照在身上，暖暖的感覺。空氣中到處都漂浮著屬於那個男人的味道，讓人很安心，很踏實。

顏忍仔細回憶了一下，原來，那只是一場夢。床上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旁邊的枕頭是空的，被子裡也涼的，看樣子他應該是早就起來了。

顏忍現在非常的想那個男人，想緊緊的摟住他的身體證明自己是真的回來了，他起身披了一件衣服就跑出了臥室。

「二少爺，你總算醒了。」張暮看見他衣服的鈕子沒繫好趕忙上前伺候他。

「我睡了很久嗎？」

「可不是，整整兩天一夜。」

顏忍急忙翻出手機看了一眼，果然，他少過了一天。

「二少爺，您好！」顏忍愣了一下，順著聲音往樓梯下面看了一眼，一張熟悉的面孔帶著友好的笑容。顏忍一驚，暗叫了一聲，「陸凱？」

「他是公司新剛請來的電腦專家，本來今天約好要和先生見面的，不過」張暮往琴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覺得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去打擾的好。

顏忍一直盯著陸凱的臉，幾月不見卻恍如隔世。陸凱卻是第一次看見顏忍，以前就聽說顏先生很寵他這個兒子，說不定這個二少爺還是他未來的主子呢，不留下好印象可不行。

「哦~你，你好！」顏忍有點左右不適，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和這個「陌生」的人說話。

「張管家，我看，我還是明天再來吧？」

「也好，先生今天怕是沒時間了。」

「那我先告辭了，二少爺，再見！」

顏忍微微的點了點頭，目送陸凱下了樓。他透過樓梯的窗戶看見陸凱走出了大門，然後有個男孩兒很歡快的跑過來迎接他，最後兩個人說說笑笑的一起坐進了車裡。顏忍，安心的笑了一下。他轉過身去了那間一直都沒有斷過琴聲的琴房。

那個男人果真在裡面，背著門坐在鋼琴前，手指輕輕的落在鍵子上。

「走音了。」這首曲子他曾彈了無數遍，走音的還是第一次聽到。

顏文凱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對不起，吵到你了？」

顏忍搖了搖頭，兩隻手穿過他的肩膀緊緊的樓住他的身體，頭貼在他的臉上安心的閉上了眼，「心跳的好快，你在害怕什麼？」

顏文凱其實是不想說的，可面對顏忍有時候他的確會控制不住自己，「你睡了好久，我怕怕你一睡又不會醒了。」

「那為什麼不叫醒我？」

「我怕吵了你的夢~」

顏忍輕輕的他的臉上吻了一下，「傻瓜~我不會再走了。」因為，你已經為我們的愛情買了長久的單！

「真的？」

「嗯，不騙你。」

顏文凱笑了，顏忍看見了，「你笑起來真好看。」

顏文凱很不好意思的轉移了話題，「睡的好嗎？」

顏忍點了點頭，「我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

顏忍笑了一下，壞壞的道，「不告訴你除非，你再彈一遍給我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