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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紫(浮生夢之五)》第13章
第十二章

紫冥在屋外忙得不可開交,煮了半隻醬香蹄子,喂飽自己和那只饞嘴黑鷹。又將鍋子裏的油膩洗刷幹淨,重新燒開一鍋熱水,替余幽夢弄了碗面條。

“我的廚藝真是進展神速啊。”他聞著香噴噴的面條,洋洋得意。要換在從前,他做夢都沒想過自己竟會如此熱衷于下廚房。如今才算領略到,原來替喜歡的人打點一日三餐,看對方吃自己精心烹飪的東西,那種滋味簡直妙不可言。

捧著碗剛進門,就聞到滿屋子濃烈的酒氣。

余幽夢斜倚床上,連脖子都發了紅,臉上掛著笑。

“喝醉了?”

紫冥放下碗,走過去剛想拿掉余幽夢還緊抓在手裏的空葫蘆,臉頰旁虎虎生風遭遇飛來一拳,幸好他眼快,一扭頭躲了過去。

發現余幽夢比他猜測中醉得還厲害,紫冥咋舌道:“看來,今後都不能讓你喝酒。”

“誰說我醉了?”余幽夢吐出酒鬼千篇一律的反駁,驀然拖過紫冥,摸索著捏住他的臉,用力咬著他嘴唇亂親。

“唔嗚……”醉酒的人力氣就是大得嚇人,紫冥快被吻得透不過氣來。

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才把余幽夢拉開,硬將他按躺下:“喂,你別發酒瘋了,睡覺吧!過一晚,明天就能見到光明了。”

看到余幽夢一直在揉著胸口衣物,不住口叫熱。紫冥俯低腰去幫余幽夢解松衣帶,好讓他睡得愜意點。

褪了衫子,正替余幽夢脫著長褲,雙手一緊,被扣住了腕骨——

“你!”手被余幽夢硬拉著按向胯間,觸摸到熾熱堅硬的隆起,紫冥腦海裏自然而然想起這形狀在他身體裏抽動的情形……

他周身掠過陣難言的顫栗,臉頰也跟余幽夢的手心一樣發起燙來。舔著發幹的嘴唇,正猶豫該不該掙脫,余幽夢已經不耐煩地將他拉進懷裏。

“陪著我……我不要你走……”

像是怕紫冥離去,余幽夢使勁抱著他。牙齒頻頻咬著紫冥頭頸、耳朵、肩膀,可他似乎還嫌不夠,將紫冥推倒床板上,急躁地扯掉紫冥衣裳,中指順著脊柱一路往下摸到凹陷地帶裏的窪穴,試探了幾下後就一鼓作氣伸了進去——

痛!紫冥齜牙咧嘴地皺緊了眉頭,發誓以後再也不給余幽夢任何機會沾到半滴酒。但今晚,看來已在劫難逃,註定要被這已經醉得分不清天南地北滿臉飢渴的男人連皮帶骨吞入肚……

“啊……呵啊……”雙腳被余幽夢折向胸膛,比手指粗大數倍的熱物取代了剛撤出的中指,粗暴地闖進填滿了他。

飽漲的感覺讓紫冥竭力喘息,被開發過的身體在過去幾天裏已經學會了靠追逐快感來驅散痛楚。他盡量張開雙腿,配合著男人猛烈的進出胡亂搖晃腰肢,逼迫余幽夢也發出低沉的嘶吼。

“別再亂動!”余幽夢驀然放開了紫冥的腳,雙臂如道鐵箍般鎖緊紫冥,似乎要將他整個人都揉散碾碎再塞進自己體內。

下身也全力一頂,推高了紫冥臀部,用更快的速度大力穿梭。

“……幽……幽夢……啊……”紫冥忘乎所以地大叫。

插進身體的仿佛已不是男人滾燙的陽物,而是個熊熊燃燒的火把,把他所有的意識都燒沸熔化。

肉體劇烈撞擊的啪啪聲響,一聲響過一聲,像直接敲擊在心房……

他宛如海灘的沙,潮汐上漲時,他便被那種似要毀滅宇宙一切的窒息般快感覆頂,卻在潮退瞬間又找回了呼吸,顫抖著期待海水下一波更洶湧的沖刷、碾壓……

被緊緊夾在他和余幽夢腹部間的欲望在一輪接一輪的激烈摩擦下,不斷腫脹,幾近疼痛。

紫冥呻吟著挺起腰,緊貼住余幽夢火熱的腹肌,用力磨蹭乞求解放。

余幽夢的呼吸也變得更急促,一股股熱氣摻著酒香吹過紫冥耳垂:“……等、等我們一起出來……煙羅……”

煙!羅!

紫冥所有的狂野扭動剎那靜止,前一秒還鼓蕩不已的心臟也像被突然切斷了血液停止搏跳。一陣麻木感緩緩自他緊摟在余幽夢腰裏的雙手指尖開始蔓延……

“呃……呵……”他不確定那幾聲嘶啞刺耳的怪笑是否從自己僵硬的喉嚨裏發出,只覺得手指在痙攣……

高昂的欲望也急遽萎縮,全身都跟著痙攣,慢慢地蜷縮成一團……

還在情欲和酒精裏沉淪的余幽夢卻根本沒發現身下人的異常,反而為吞吐著他欲望那地方越收越緊的刺激興奮到了極點,扳開紫冥雙丘奮力把自己推向更深處。

“煙羅,你好棒!夾得我好舒服……好舒服……”

“我、我不是他……”紫冥瞪大了雙眼,張著嘴想辯解,可嗓子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吐出那幾個做弱的字就再也發不出聲音。

男人火熱的汗水滴到他頭發裏、額頭上,又滑過眉骨……

他眼前一陣花,什麼也瞧不清楚了。只知道余幽夢以接近瘋狂的節奏在他體內沖刺,最後大叫著重重壓在他身上,抽搐著釋放。

……結束了麼……他的身體依然維持著僵硬蜷曲的姿勢,沒有動。

直等耳邊傳來男人疲累的酣聲,他的手指才似乎恢復了點知覺,慢慢地推開了身上的余幽夢,抓起床尾皺巴巴妁衣服下了床。

蠟燭只燒剩小半截,吐著暗紅微弱的火苗。紫冥赤裸著在屋裏站了很久很久,聞著自己身上沾染的酒氣和汗味。

他覺得自己應該思考點什麼,但胸口就是空蕩蕩的,像個被風前後吹遍的空殼,不知道能找尋出什麼有意義的東西供自己咀嚼……

他輕輕打開門板,拎著衣服走到溪流邊。

今晚的月色特別地亮,照得流水閃動出一片銀光。

倒影裏的人,披頭散發,渾身泛著慘淡的青白色,目光呆滯而空洞……

紫冥抱著雙臂,對水裏的人影打量良久,突兀地笑了。

“你這傻子,有什麼好難過的?他不過是喝醉了,你何必跟他計較……”

他知道,余幽夢已然酩酊大醉。可醉裏尋夢千百度,酒後吐的,才是真言罷。

辨不明他是誰,分不清自己抱的是誰,卻依舊記得阮煙羅……

“……煙羅……煙羅……”那樣深情又自然的呼喚,可惜叫的,並不是他的名字。

余幽夢真正想抱緊的,也應該是那個讓他魂牽夢縈念了數十年,守候了半輩子的人——阮、煙、羅!

而他,跟那些被余幽夢奸殺的丫鬟和武林子弟有何分別?一樣的替代品!

“啊哈哈……”真好笑!他憑什麼,居然自信地以為自己能抓獲余幽夢的心?憑什麼?

大腿上濕乎乎的,漸漸有股稠膩的液體往下淌。

意識到那是什麼,紫冥看到倒影中大笑的人驟然露出個非常厭惡的,想嘔吐的表情,他的胃也傳來一陣強烈抽搐,喘著氣跪倒岸邊,真的開始嘔吐起來。

這個被人當作發泄的容器,灌滿了男人腥臭體液的身軀,連他自己也覺得,骯、臟。

“唔……”十指深深樞進了岸邊泥土,他大聲喘息,大聲吐。

棲息樹頂的黑鷹被驚醒了,“呼——”地飛近紫冥,像平素那樣歡快地撲打著翅膀,想落在紫冥肩頭同他玩耍。

“滾!”

充滿憤恨的大吼裂雲沖天。黑鷹飛高,撲翅間點點血珠灑落溪水,叫聲淒厲慘切。

紫冥扔掉手裏硬生生從黑鷹翅膀拔下的羽毛,冷酷地看著羽毛隨波飄去。

“我心情不好,別來意我。”

☆☆☆

余幽夢醒時,陽光暖烘烘地灑了他一臉。他搖著還有些宿醉漲痛的腦袋,小心地微睜開一線眼縫,小屋內的擺設清楚地映入視線,他大喜過望:“紫冥,我真的能看見東西了,紫……”

伸到身邊的手摸了個空,余幽夢一怔,腦海裏尚殘留著昨晚的些許模糊印象,依稀記得自己仿佛喝醉了,拖住紫冥翻雲覆雨……

他低頭望見自己身上穿著整齊的衣服,忍不住微笑。

紫冥到底是年輕人,體力恢復得快,被折騰了一晚上還能早起,還幫他擦了身穿好衣服。

“這小鬼……做的東西也越來越好味道了。”

他聞到風裏吹來的粥米香味,竟勾起了丁點飢餓感,穿上鞋子推門而出。

紫冥就坐在樹底下,身上換了件幹淨的素色衫子,雪白的衣領拉得很高,遮住了脖子。頭發也沒像前兩天那樣披在肩頭,反而一絲不亂地梳起發髻。

他捧著碗白粥慢慢地喝著,面對光影晃動的溪流,似在看溪水攜飄落的殘紅桃花無聲流淌。

聽到腳步聲走近身後,他仍然默默喝著粥,沒有回頭。

“……我的眼睛好了……”

余幽夢皺了皺眉,今天過於整潔的紫冥讓他感覺有點陌生,說不上為什麼,但就是覺得紫冥跟平常有些不同,似乎太安靜了些……

“我知道。”紫冥語氣很平淡,好像只是在談論天氣,絲毫沒有余幽夢想像中的歡呼雀躍。余幽夢面色沉了下來——

“什麼事讓你不高興?”

“……”紫冥默然,要他親口說出昨夜的事,不啻自取其辱。

“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余幽夢覺得自己的耐心也快被磨盡了,抓住紫冥肩膀就要把他硬扳轉身當面質問,耳邊聽到聲淒切的鷹嘯,黑鷹從遠處一株大樹上飛落他臂彎,耷拉著腦袋低叫,神情十分萎靡。

“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他看清黑鷹翅膀上毛血凝結,心頭又驚又氣。三十多年來跟這黑鷹形影不離,早將它視為自己的一部分,見它受傷,眼裏殺氣頓生。

“是我。”紫冥還是波瀾不興的溫吞語調。

余幽夢呆了呆,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怒道:“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就是看它討厭!”

紫冥驟然回過頭,盯著余幽夢慍意四溢的雙眼,恨恨道:“誰讓你昨晚抱著我卻還在煙羅、煙羅地叫?這扁毛畜生還來煩我,我沒有把它宰了,已經夠客氣了!我——“

隱忍了許久的委屈終於像積累到火山口的岩漿瞬間噴發,他聲音無法抑制地越來越響,不想在余幽夢面前表現得似個罵街潑婦,可怎麼也遏止不了心頭泛起的憤懣。

“在你心裏,我究竟算是什麼……”他聽到自己問得酸楚無奈,水霧悄然彌漫了眼前景致。

扭轉頭,緊緊握著粥碗,用力之大,幾乎連碗也要捏碎。

“我就是我,永遠也不會變成阮煙羅,也永遠不要當任何人的替身!”

即使失去所愛,他也不願淪落到靠做別人的影子才能得到一點施捨的愛意。

余幽夢吃驚地看著首次在他面前大發脾氣的紫冥,腦子飛快地轉,怎麼也回憶不起自己昨晚是否有叫過煙羅的名字,不過他總算明白了紫冥先前對他不冷不熱的緣由。

“……我喝醉了……”余幽夢有些頭疼地掐著眉心,心知醉酒並不算好藉口,但還是要解釋:“我的酒量不是很好,醉的時候經常會說胡話……你別放心上。”

“我當然知道你醉了。”

紫冥眼角青筋凸現,深深吸氣,胸口越發氣痛——別放心上……說得還真輕巧……

“你當年,也是喝醉了,就可以隨便玷污你的丫鬟,後來為了討好阮煙羅,又想都不想地連帶她肚裏孩子都一塊殺了。反正對你來說,這世上除了阮煙羅,什麼都無關緊要,對不對?”紫冥低頭慘笑:“那我呢?現在你孤單的時候,要我陪著你。等哪天你又想和阮煙羅在一起了,是不是就要殺了我向他表明心跡啊?哈哈哈……”

“你——”余幽夢雙眉漸漸豎起,好不容易才卸下多年心防,將對阮煙羅的心思漸漸轉投紫冥身上,卻遭紫冥猜忌。

他臉一冷剛要發作,忽見一滴亮晶晶的水珠緩慢滑過紫冥下巴,掉在袖口上隨即隱去。

紫冥在哭……

他凝視著紫冥竭力掩飾但依然微顫的肩背,心裏怒火慢慢地退去,抖手放飛黑鷹自行覓食,摸著紫冥肩膀苦笑道:“是我不好,別氣了,我今後再也不沾酒。”

“不喝醉,不叫他的名字,就能代表你心裏沒有想他麼?”紫冥轉過隱含血絲的眼睛質問他。

余幽夢斂了最後一絲笑容,肅然道:“不可能。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跟他之間的恩恩怨怨,就該明白他在我心中的地位。你以為,數十年的感情可以輕易抹殺嗎?既然是你自己選擇了要跟我在一起,就得接受這個事實。不過……”

他看著紫冥慘白的臉龐,輕喟一聲轉了話鋒:“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在你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也不再跟他見面。至於你要我徹底忘了他,抱歉,我做不到。”

如果能將阮煙羅徹底從記憶裏消除,他又怎會甘心在崖底受困二十年?

這個道理,余幽夢不相信紫冥會不懂。但懂得並不代表願意妥協……

想往昔,年少氣盛的他,妒忌心比紫冥有過之而無不及。在煙羅被娘親派去南宮世家那十年裏,他嫉恨每一個可以接近煙羅、同煙羅說話、看到煙羅笑的人……

所以,他親率禦天道高手血洗了南宮世家,殺光了見到的每個人,不分男、女、老、幼!

甚至,連他那美麗又冷漠的娘親纏綿病榻時,他木然流著眼淚,遠遠望著娘親夢囈、呻吟、消瘦……直至呼出生命中最終一口氣息,他都沒有過去救她,也不許任何人找大夫來替她診治。

他不恨她對他冷酷,可恨她硬是拆散了他和煙羅,奪走了他唯一的寄託,更嫉妒她占據了煙羅的心,竟讓煙羅違背了與他的約定,整整十年,未曾來見他一面……

“……呵……”他驚訝於自己怎麼會想起那麼多散碎零落的片段,長嘆了口氣,目光隨落葉順水飄零,喃喃笑:“人,真是奇怪。明明該忘記的事情,卻總是忘不掉……”

紫冥咀嚼著他話裏蒼涼,鼻頭又開始發酸,起身進了屋。

片刻返出,走近還在臨溪出神的余幽夢,低聲道:“走吧。”

呃?余幽夢愕然:“去哪里?”

“你不是說過,等醫好了眼睛,就回射月邊境的山谷去去?”

紫冥揚了揚手裏的衣服包裹,拉起余幽夢的手,眼神認真而無比熱切:“我們日後就在那裏定居,再也不要回中原,也不再踏進這村莊,好不好?”

余幽夢怕他會耐不住山中寂寞,可又有誰知道,他的擔憂更勝百倍?

怕再聽到余幽夢無意間呼喚那個禁忌的名字;怕有朝一天,余幽夢會義無返顧地再次踏上尋找的路途,留下他面對決絕的背影……

☆☆☆

日當正午,官道上人馬稀疏。道旁的瓜田裏有鄉農搭出個草棚,擺上幾張木桌凳,供路人歇腳納涼。

此刻還沒有客人,老農正在抹桌子,聽到天上響起聲鷹嘯,他抬起了頭——

路上走近兩人,一樣的斯文儒雅,素白衣服上也都沾了不少塵土,顯然已走了段長路。

老農忙著招呼:“兩位,過來這邊歇下腳。喝口熱茶再趕路吧!”

“……紫冥,我們就休息一下罷。…

余幽夢看了看身邊不出聲的人,有點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招下頭頂盤旋的黑鷹,往草棚走去。

離開小村後已經趕了兩天路,紫冥似乎比他還急著要回崖底,總催著他快走。路途中卻又一改往日嬉笑,言語寥寥,總是在想著心事。往往要他問上三句,紫冥才會有反應回答一句,而且十有八九都答非所問。

更別提夜晚休息時,他摟著紫冥想說幾句親熱話,紫冥卻僵直著臉,那硬擠出來的笑容叫他意味索然。

問題,還是出在那晚……余幽夢喝著老農斟來的茶水,苦笑自己本就是不善言辭的人,根本不會甜言蜜語去哄人。恐怕要紫冥解開心頭芥蒂,時日遙遙。

他如今,好生懷念原先那個嬉皮笑臉的傢伙,任他怎麼訓斥,怎麼趕,也依舊滿不在乎地黏在他身旁繼續撩他說話。

以前覺得很羅嗦的對話,現在回憶起來,才覺得格外地親切有趣,讓他忍不住從心底發笑……

紫冥坐在對面,看著余幽夢神色恍惚,嘴角卻漸漸綻開溫柔笑意。他心裏越來越氣悶,余幽夢八成是又想起了和阮煙羅的塵煙往事,才笑成這樣。

早就知道,他怎麼做,也永遠取代不了阮煙羅在余幽夢心中的位置。

永遠,都做不到……

牙齒用力咬著下唇,茶碗突然往桌上重重一放。

茶水四濺,將那老農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的茶水到底有什麼不妥,惹這青年客人發這麼大脾氣。

黑鷹自那夜被紫冥拔了羽毛,便對他十分忌憚,見紫冥發怒,驚得從余幽夢肩頭飛上半天,呱呱亂叫。

“紫冥你?”看到紫冥負氣地移開視線,余幽夢皺起眉頭。

多年來,幾曾有人敢給他臉色看?可笑面對一臉氣惱的紫冥,他非但發不出火,居然還有幾分慌亂。

撞鬼!余幽夢極力想冷顏相對,可心念轉了數轉,終究是自己理虧,害紫冥不忿。

罷了,罷了!憤世嫉俗離群索居了半輩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人能讓自己敞開塵封已久的心懷,何必再拘泥那些飄渺不著邊際的所謂顏面呢?

他緩緩舒展開糾結的眉頭,叫老農剖個最甜的瓜來。

挑了片最紅的遞到紫冥眼前,微笑道:“快吃吧!再休息半柱香,我們就上路。”

“……”紫冥瞪著他,半晌,接過瓜低頭猛啃。

汁水清甜,吃在嘴裏卻五味交雜,喉頭更堵得發慌。

他寧可余幽夢被他激怒,大發雷霆,也不要看到余幽夢流露出罕有的溫柔神情,讓他覺得自己像個不成熟的孩子……

他要的是,可以跟面前的男人並駕齊驅,不讓余幽夢後悔選擇與他共度今生,而不只是個寂寞的寄託……

看著紫冥心神飄忽地一路亂咬,連啃到了瓜皮也不自知,余幽夢除了苦笑,一籌莫展。

兩人就各懷心事默默吃著瓜,直到這壓抑的沉寂被由遠及近的腳步打破——

四五個身形粗豪的江湖漢子結伴走來,望見桌上紅彤彤的西瓜,眾人的渴意立時被勾了起來,走進瓜田盤踞了另一張桌子。

朝余幽夢和紫冥微一打量,見兩人一副文質彬彬的讀書士人模樣,也不放在心上,吆喝著叫老農搬幾個大瓜上來解渴。

“這沿路真是荒涼,連家像樣的酒坊也沒有,害老子嘴裏淡出鳥來。”一個獅鼻闊口的中年人一口氣吃了半個西瓜,哼哼唧唧地抱怨。

他對面一個年紀稍輕的立即笑道:“陸師兄,我們大老遠從五福堡趕來這裏,可是來辦正經事的。要喝酒,等辦完正事,咱們兄弟去太湖最出名的花坊漣漪小居喝個痛快,早聽說那裏的頭牌舞姿冠絕江南,還能在水浮蓮上翩然起舞,不知引多少達官貴人競相追捧。咱們不去見識一下就太說不過去了,嘿嘿。”最後那幾聲笑帶上三分猥褻。

另幾人也都附和著哄然稱好,那陸師兄哈哈大笑:“姚師弟,還是你想得周到。就這麼說定了,等咱們跟群雄會合,一起殺了那重出江湖的大魔頭余幽夢,就去太湖找姑娘,喝花酒!”

余幽夢和紫冥已經吃完了瓜,掏出銅板正准備走,聞言都是一凜,對望間,不約而同想到那日宋別離在祠堂說過將有武林中人來尋余幽夢晦氣,不意來得如此之快。

“師兄,別那麼大聲,小心人多嘴雜走漏了風聲。”那姚師弟為人似乎多了份謹慎,四下望,神色惴惴。

“嘿!你的膽子也太小了,光說個名字就把你嚇成這樣。”

那陸師兄滿不在乎:“這裏就一個糟老頭,兩個讀書人,懂個屁?聽說那大魔頭已經被人毒瞎了招子,根本不用怕。

咱們兄弟幾人一起上,包管手到擒來。五福堡也從此在江湖揚名立萬,哈哈哈……”

你才懂個屁!紫冥見他竟然有眼無珠,當面不識余幽夢還在狂妄叫囂,心頭火起,就想給幾人個教訓。

肩膀略一牽,余幽夢已覺察他用意,微微搖首。

“休息得差不多了,走吧。”他放下茶錢,拖了紫冥就

為什麼不讓他修理那幾個傢伙?紫冥疑惑地望著他。

余幽夢一哂,若依他從前的脾性,這幾人早已身首異處。不過既然打算回懸崖底退隱,又何必再為幾個跳樑小丑節外生枝?

“我不想耽誤了行程。”他輕笑。

紫冥張大了嘴巴,兩天走下來,他怎麼看不出余幽夢被被他催著趕路時的無奈?聽到余幽夢這句話,竟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我沒有聽錯?”紫冥緊按著腦門低聲喘息。幾天天未出現的頭暈又開始發作,昏眩一波波襲來。

“……你發呆的樣子真……有趣。”余幽夢突然覺得心口微痛——原來他一言一行,就可以牽動紫冥千頭萬緒。

他拿過紫冥手裏的包裹:“你面色不太好,我們到前邊找家客棧住一晚,明天再動身吧。”

“可是,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再多人,我只看你一個就行了。”

呵!紫冥咧著嘴笑。看來他真是暈得不輕,連耳朵也出問題了,否則怎麼可能聽到余幽夢說出這種甜言蜜語?

兩人沿官道慢慢行。

身後那幾人還在高談闊論。忽有一人道:“陸師兄,咱們得快點趕去村子,若是讓別門派的人搶先殺了姓餘的,這揚名的大好機會就被人搶走了。”

“說得也是,不過就算殺不了姓餘的,還有個原武林盟主阮煙羅!近來江湖上不是盛傳他沒死,也躲在這窮鄉僻壤嗎?咱們五福堡如果能贏他一招半式,一樣的名動天下,呵呵……”

余幽夢腳步驟然頓住,轉首盯視那群人,雙目寒氣迸射,銳如出鞘神兵。

掌心驀地傳來一陣刺痛,意識到那是紫冥的指甲深掐入肉,他回眸——

紫冥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表情,唯有對黑幽幽的眸子,正冷冷地,冷冷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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