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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番外(浮生夢之六)》第16章
沈滄海萬沒料到這人癲狂至此,雙眼發黑,就要暈厥過去,幸好手裏還握著銀針,他勉力舉高手,紮中那人胸腹數個要 穴 。

那人目露凶光,狠狠瞪著沈滄海,彷佛要將他生吞活剝,但下一刻便兩眼一閉,整個人倒在沈滄海身上,再沒動靜。

沈滄海終於得以移開那人還擱在他頸中的雙手,呼吸順暢後,他想推開那人,誰知那人身材雖不粗壯,卻極沉重,沈滄海連推幾下都沒擺脫,倒是那人的面容卻在晃動的長髮問露了出來。

輪廓堪稱俊朗,左臉卻生了好大一片色呈紫紅的胎記,幾乎覆蓋了一半面孔,十分的恐怖。那人的嘴唇,也已經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破爛的衣服下更有許多傷痕,有些看來是被他自己抓開的,有些卻是顏色淺淡的舊傷,之中有幾道,明顯是鞭傷。

沈滄海越看越心驚,這人除了自身病情,分明還曾遭人虐打。莫非,這就是菱紗告誡他不可接近岩峰的原因?再聯想到當初那侍女說過的話,更覺這永昌宮中必定藏著大秘密。

「唔……」

身上人陡地動了動,沈滄海即刻回神,抬眼,正對上那人緩緩睜開的雙眸。

褐色眼瞳裏已經找不到先前的狂亂焦躁,那人神情茫然,定定地對沈滄海看了一陣,忽然面現驚惶,捂住自己長有胎記那半邊臉,飛快倒退到角落裏,沙啞著嗓子道:「你怎麼在這裏?!」

沈滄海坐起身,還沒開口,那人看到洞口敞開,更是慌張,沖過去按動機括,巨石轟隆隆地移出,又將洞口掩上了。那人這才松了口大氣,轉身,仍捂著臉,顫聲道:「你、你剛才都看到什麼了?」

沈滄海知道有些癲癇病人發作時精神失常,會胡亂傷人,但清醒之後極少記得病發時自己做過些什麼,見那人怕得厲害,顯然因為臉容醜陋,對生人極為膽怯。

他不禁起了憐憫心,儘量放柔了話音,安慰那人道:「我只是在外面散步,聽到你不舒服,才進來看看。」見那人依然戒心十足,他拍了拍自己雙腿,道:「你看,我雙腿都走不了路,傷害不到任何人,你別怕。」

那人驚恐之色終是逐漸褪去,試著走近沈滄海,見沈滄海確實沒什麼威脅,他才扶起輪椅,將沈滄海攙坐好,低頭想了想,過去打開了洞口,低聲道:「你快走吧。」

「你不出去?」

沈滄海只是隨口一問,那人剛恢復了點平靜的面容又浮上恐懼,雙手掩面,一個勁地搖頭,周身都在顫抖。 「不,不行,我這個樣子不能出去,他會殺了我的……」

「你是說永昌王?」沈滄海脫口而出。永昌宮中,能定奪他人生死的,自然只有那高高在上的王者。

那人彷佛聽見了惡鬼的名字,連聲音也在發抖:「不要提他,不要!」突地把輪椅往外一推,「快走!別告訴別人我在這裏。我不要別人看見我這個樣子。」

沈滄海見他實在是對永昌王害怕到了極點,不忍再刺激他,頷首道:「我答應你,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那人惶惑的眼神終於有所緩和,甚至閃過一絲感激,驀地瞥見沈滄海頸中那幾道指痕,他怔了怔,伸手在指痕上一比劃,頓生愧色,小聲囁嚅道:「是我剛才弄傷你的麼?」

何止弄傷,差點就沒命了。沈滄海在心底苦笑了一下,不想讓那人更負疚,微笑:「都怪我自己冒冒失失闖進來嚇到你,不關你的事。」轉動輪椅走出沒多遠,卻聽那人在他背後輕輕說了聲謝謝。

沈滄海轉身,那人正畏縮地躲在洞口陰影裏,見他回望,那人趕緊手忙腳亂地關上洞門。沈滄海呆了半晌,見日頭已偏西,歎口氣,拉高衣領遮住頸中指痕,返回小樓。

菱紗和手下侍女已習慣了沈滄海黃昏時分歸來,也沒追問他行蹤,伺候沈滄海用膳洗漱後,菱紗似想到了什麼,目注沈滄海,正色道:「對了,沈公子,奴婢先前剛得知,皇上今天已回宮了。沈公子今後散步可得早些回來。

「雖說鶴王爺並未說過不准公子外出散步,可要是正遇上皇上派人傳召沈公子,發現奴婢們由得公子自在行動,奴婢們少不了受一頓鞭打。」她說完,又用同情的目光望了沈滄海幾眼,最終歎口氣,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去替沈滄海鋪床。

沈滄海聽見鞭打兩字,心中微動,情不自禁憶起那人身上的鞭痕。那人,應該是宮裏的僕役,不知何故得罪了永昌王,才被鞭打囚禁在石室中,而且看那些鞭痕,那人肯定屢遭鞭笞。

心底對那永昌王的違和感,無形中又深了一層,這些天一直被自己強行壓制的擔憂也捲土重來——那個詭異的男人,到底想怎麼處置他?

輕揉著微微作痛的眉心,他最後深吸幾口氣,平復心情。多想無益,不如明天再去趟石室,說不定能從那人口中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他固然手無縛雞之力,卻並不代表他就甘心任人宰割。

翌日上午,連續多日放晴的天空卻轉了陰,不久更淅淅瀝瀝下起細雨。

沈滄海不打算改變計畫,向侍女要了把油布傘外出散心。眾女似乎可憐他命不久矣,也不阻攔他,菱紗還包起幾件糕點蜜餞塞給他。

沈滄海絕少吃零嘴,想謝絕,轉念想了想,便收下了。

昨天走得匆忙,也沒留意那石室裏是否有食物,帶上些吃的,總好過沒有。

岩峰裏的土地被雨水一打,越發泥濘,椅輪過處,飛起了泥漿,濺得沈滄海衣裳上佈滿斑斑點點汙跡。他一手打傘,單手轉著輪子,甚是吃力,好不容易來到石壁前,聽了聽,耳邊都是雨聲,便直接按下機關。

油燈的光芒在風雨飄搖中更顯昏黃微弱。那男僕跟昨天一樣倒在地上,手腳不停抽搐,牙關咬得咯咯響。

沈滄海一驚,急忙推車入內,順手按機括關閉了洞口。

幾針下去,男僕慢慢鬆開緊咬的牙關,瞧向沈滄海的眼神仍舊恍惚,猛然雙手一合,抱緊沈滄海雙腿,嗚嗚地哭了起來。

熱淚很快濕了沈滄海褲腳。男僕肩背劇烈牽動著,嘴裏還斷續發出幾聲嘶啞的低吼。沈滄海也吃不准他病情有沒有發作完,不敢多動,只輕撫著男僕的頭髮,想讓他平靜下來。

好一陣,男僕終於不再顫抖,抬頭見到沈滄海,驚愕地鬆手,啞聲道:「你,你又來幹什麼?」又慌忙捂住面孔,退到角落裏,全身縮得緊緊的,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嵌進牆壁藏起來。

沈滄海忍不住心酸。實在想像不出這男僕過去究竟受了多少指點奚落,才變得如此自卑膽小。

思及自己童年時因為雙腿殘疾,沒少看下人們私底裏的輕蔑眼神。偶爾一次被四弟日暖偷偷推出門玩耍,便被街坊幾個頑童圍觀嘲笑,還被丟過石塊,同病相憐的感覺剎那間溢滿心胸。

他轉動輪椅來到男僕跟前,取出那包糕點蜜餞,微笑著遞給他:「我帶了些吃的給你。」

男僕愣住,望著沈滄海的笑容,又再看了看沈滄海濺滿泥水的衣裳,片刻才伸出一隻手,接過糕點,顫聲道:「真的是給我的?」

沈滄海莞爾:「當然。你吃吧,喜歡哪樣,我明天再拿給你。」

男僕垂首無語,再抬起頭來,眼眶已發紅,隱隱然若有水光。

「你是宮裏唯一真心待我好的,謝謝你。」他坐到椅子裏,拿起塊糕餅慢慢吃著,嘴角始終微彎著,似乎只要小小一塊糕點,已令他心滿意足。

沈滄海靜靜看著,發現此人雖做僕役打扮,進食卻十分斯文優雅,心想此人泰半是個世家子弟出身,獲了罪才被充入宮中為奴。等男僕吃完那塊糕餅,他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被關在這裏?」

此言一出,男僕臉色劇變,將桌上剩餘的糕點都推到了地上,驚恐地連連搖頭:「我不能說,他不會放過我的。」

沈滄海想安撫他,男僕看住他,近乎哀求地道:「別再問了!要是你知道了,一定會被他殺死。我不想你死。」

沈滄海默然,看樣子,他不可能從男僕這裏打聽到什麼,於是點頭道:「我不問。」

男僕頓時露出欣慰之色,俯身撿起地上的糕點蜜餞,就往嘴邊送。

「都已經髒了,別吃。」

沈滄海下意識伸手,想搶下男僕手裏糕點,後者卻大口吃了起來,執拗地道:「這些是你特意帶給我吃的,我不能浪費。」

沈滄海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能眼睜睜看男僕一樣樣吃著那些髒兮兮的食物,神情之喜悅,彷佛入口都是山珍海味。

環顧四周,石室裏只有幾樣簡陋的家私,地上一條棉被已破舊不堪,辨不清被面本來顏色。牆角堆放著泥爐水桶,還有半碗冷飯。

心臟,再一次被形容不出的酸楚漲滿,見桌上有把砂壺,一個茶盞,他過去倒了杯水給男僕,柔聲道:「慢慢吃,小心噎到。」

男僕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果然放緩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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