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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你不夠(+番外)》第1章
「爹……爹……抱我……」

  「哈哈哈,爹你小心點,別把我摔著了……」

  「爹……今晚陪我去市集……」

  伊恩躺在草垛裡,迷迷糊糊中聽到弟弟的笑鬧聲。縮了縮凍僵的身子,伊恩又抱起一團乾草蓋在身上,側耳聽著。弟弟在說什麼?爹……爹?

  伊恩猛地睜大雙眼,連滾帶爬地鑽出草垛。

  爹……爹爹回來了呢!離這裡很近是不是?那……是不是就能見到爹爹了?

  伊恩一邊側耳傾聽,一邊循著聲音急急摸索過去。毫無焦聚的大眼滿含喜悅,今天、今天一定要跟爹爹說上話。

  「伊恩,你想去哪裡?」突然聽到一聲類銳的女聲,伊恩混身一顫,抱著頭縮在了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細碎的腳步靠近,一隻繡花鞋子踢在伊恩腰上,將他踢倒,衝著他的腹部又是兩腳。伊恩咬著牙不敢呼痛,低低地,乞憐似地顫叫:「娘、娘親……」

  「閉嘴,誰讓你叫我娘親!」美婦衝著伊恩又是幾腳下去,看伊恩蜷成一團直髮著抖,方想到自己太過粗暴似地,儘量放柔了聲音,道:「我可當不得娘親這個稱呼。辛辛苦苦養你到大,你這做兒子的連我的話都不聽,我這娘親當得還有什麼意思!」

  「沒、沒有!」伊恩驚慌失措,爬向美婦,抱住她的腳,卻被踢開。伊恩看不到美婦滿臉的嫌惡,在地上胡亂摸索著,口中慌亂的解釋。「伊兒、伊兒沒有不聽娘親的話!伊兒、伊兒就是想見見爹爹,一下下……一下下、說句話就好!」

  「誰跟你說你爹在這的?見他?去哪裡見?」美婦又是幾腳,將伊恩摸索到她腳下的手踢開,罵道:「再說了,你一個瞎子,就是他站在你面前,你又認得出來?」

  「伊兒……伊兒認得……」伊恩小小聲的辯解,感覺美婦的目光滿含怒意瞪向他,嚇得更是縮成一團,頭埋在地上,等著一如往常的鞭打。

  半響,美婦的手輕輕搭在伊恩肩上,伊恩顫了顫,卻聽美婦嘆道:「既然你那麼想見你爹,我就送你去找他吧。」

  伊恩猛地抬頭,激動地抓緊美婦的手,不敢置信地顫聲問道:「真、真的嗎?娘親,伊兒、伊兒可以去見爹爹?」

  「當然當然!」美婦抽回手,看到自己雪白的手腕被抓得烏黑,氣得臉色鐵青,一巴掌差點又甩了過去,最後忍了忍,站起身冷泠道。「我現在就安排人送你過去,你老老實實跟著他走,不要給人添麻煩,知道嗎?」

  「伊兒、伊兒會聽話的!」伊恩坐在地上,狂喜得不知所措。可以、可以見到爹爹了呢!胡亂地整理著單薄的衣衫,伊恩一邊笑一邊想著,爹爹、爹爹是什麼樣子呢?見到爹爹,要說什麼呢?一定要乖乖表現好,不要惹爹爹生氣啊。

  正想著,便聽到腳步聲走過來,一個嘶啞的聲音對著他道:「伊少爺,伊少爺?我們該走嘍。」

  「啊?哦,好好!」伊恩手忙腳亂地要爬起來,卻被那人很不客氣地一提手肘,將他拉了起來。伊恩顧不得手痛,緊緊抓著那人的衣袖,怕自己跟丟了。

  「那個、那個……」伊恩不知道怎麼稱呼這人,只得含含糊糊的叫著,問道:「娘親呢?還有弟弟呢?他們在哪裡?不一起去嗎?」

  「他們啊?嘿嘿,他們才不用!」那人笑得陰陽怪氣,伊恩聽得很不舒服,放了手,縮著肩站在那裡道:「伊兒、伊兒不去,伊兒跟娘親一起走。」

  「說了他們不去,你老實點跟我走,少添麻煩!」那人也懶得多說,扯著伊恩就要走,伊恩卻坐在地上,怎麼也不肯起來。

  「伊恩,你在幹什麼?」美婦的聲音很是嚴厲地傳到伊恩耳裡,伊恩當即嚇得動也不敢動,只聽那人嘶啞地說道:「夫人,伊少爺不肯走,您看……」

  「伊恩,你又想幹什麼?」一巴掌狠狠地扇向伊恩,美婦終於做了今天一直想做的事,心情當下緩和了很多,問道;「不是說要見你爹嗎?又在鬧什麼脾氣?」

  「伊兒……伊兒……」伊恩捂著紅腫的右臉,討好地扯出一個笑,細聲道:「伊兒想跟娘親一起去見爹爹!」爹爹從來沒回過家,娘親一定也很想去見爹爹吧!

  「不用了,你真是……」美婦嫌惡地用絲巾擦拭打了伊恩的手掌,不耐煩道:「你先過去,我跟你弟弟隨後就到。快走,別耽誤時辰。」

  「嗯……嗯……」聽出娘親的不耐煩,伊恩不敢再多話,又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次那人卻不再讓他牽著了,只道了一聲:「伊少爺請。」便逕自轉身走開。

  伊恩在原地躊躇了一會,聽到娘親不耐煩的哼聲,再不敢停留,循著那人的腳步聲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連摔了幾次都不敢停。

  伊府的後門有幾個小台階,卻沒人告訴伊恩,伊恩摸索著剛出了門,便一腳踏空從台階上摔了下去,頭撞到車轅,額上一片紅腫。

  「伊少爺請上車。」那嘶啞的聲音冷冷道,並不打算扶伊恩一把。

  伊恩扶著車轅搖搖晃晃地站起,不太明白他說的上車是什麼意思,怔愣了半天方小心翼翼地問:「上車……是……上這個嗎?」

  這東西說是馬車實是有點誇張了,不過是幾張破木板拼湊的架子,牽上一匹瘦馬便算馬車了,連稻草輔墊都沒有。不過伊恩不知道,他從來沒出過門,不知道什麼是馬車,更沒坐過。

  在知道自己要坐這個「馬車」去見爹爹的時候,伊恩除了狂喜哪還會知道什麼簡陋不簡陋的。伊恩手忙腳亂地爬上馬車,只聽那嘶啞的聲音喝了一聲「架」,馬車便支楞做響著,搖搖晃晃往某個伊恩不知道的方向駛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聽那嘶啞聲音連喝幾聲「駕」,老馬嘶叫著跺著腳,卻無法再上前一步。那人低罵了幾聲,然後下車解開馬套,那破爛的車架子便從馬身上脫落,直摔到地上。

  緊趴在車架上的伊恩也跟著重重磕了一下,翻下馬車。顧不得舒緩因一路巔簸而全身發痛的身子,伊恩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急切地,小心翼翼地問道:「爹……我爹爹呢?」

  「哦,你爹啊,可不就在這裡嘛。」那人懶洋洋道。

  伊恩聽了卻極是狂喜,不知道爹爹在哪個方位,只能站在那裡,干絞著手,小心地,滿懷期盼地叫:「爹……爹爹,我……我是伊兒。」

  半響無人回應,只有樹葉的沙沙聲。伊恩又喚了一聲,只聽到那人嘶啞的冷笑。

  伊恩急了,撲過去抓住那人衣襟,急切道:「爹爹,我爹爹呢?在哪裡?」

  那人一把將伊恩推倒在地,罵道:「我哪知道,剛才明明在這裡的,鬼曉得他為什麼突然走了。」

  這話可把伊恩嚇壞了,以前娘親就跟自己說過,爹爹不喜歡吵鬧。所以才會經常聽到爹爹的聲音,等伊兒趕過去時又沒人了。因為伊兒笨笨的發出了聲音,把爹爹給氣走了。

  伊恩悔得快哭了,想起自己坐馬車時因為身子顛得發痛,忍不住還哼了幾聲;還有剛才居然出聲叫了爹爹。娘親說過不可以在外人面前叫娘親和爹爹的

  天哪!怎麼辦?一下子犯了那麼多錯,爹爹一定不願見伊兒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見爹爹的……

  伊恩又急又悔,大眼睛裡全是淚水,僕簌撲簌往下掉。那人冷笑著,點著了煙斗,看伊恩縮在一棵樹下無聲抽泣。半響,那人看了看天色,磕磕煙斗站了起來,道:「伊少爺,我該走了,你就在這慢慢等你爹回來吧。」

  「咦?」伊恩抬頭,驚喜道:「爹爹、爹爹還會回來嗎?」

  「當然。這可是他家啊,除了他,不會有人再過來了。」那人說完便騎上那匹老馬走了。

  伊恩捂著口鼻縮在樹下,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哭得紅腫的眼睛裡,現在全是喜悅。不可以發出聲音,不能再惹爹爹生氣了,這裡是爹爹的家呢,要是爹爹不討厭伊恩,以後指不定就能跟爹爹一起過了。

  伊恩對住房的唯一理解,就是有柴草取暖,能靠著睡的地方。他不知道房子裡是不可能遍地野草,更不會有參天大樹的。他不知道自己被扔在了一個人煙絕跡的深山老林裡。更不知道那人專等著天色暗下來,確定連最好的獵人或樵夫都不可能出現的時候才丟下他,連一點生存的機會都不留。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將是伊恩的最後一夜。在這深山老林中,任何一種稍具攻擊性的食肉動物,都可以輕易殺死他,即便運氣好沒有野獸攻擊,毫無生存能力的他,也活不了多久。

  伊恩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睜大了無焦聚的雙眼,側著耳努力分辨著林子裡的樹木鳥蟲聲。各種各樣的,從來沒聽過的聲音,這其中,會不會有爹爹的聲音呢

  不知又過了多久,整個林子終於完全沉寂下來,只有偶爾的幾聲蟲鳴。伊恩身子冷得發抖,腦袋暈暈沉沉,明明不想睡的,意識卻越來越不清晰。

  突聽一聲低吼,震得整個山林都顫了起來,鳥獸飛騰。伊恩嚇得渾聲發顫,卻咬緊了牙不動。這裡是爹爹的家呢,要是找不回來怎麼辦?

  那吼聲突高突低,感覺上像是在與什麼打鬥似地,不久傳出一聲悲嗚,便沒了聲息。整個林子頃刻靜得可怕,像是有什麼恐怖的氣息壓制著這裡的鳥獸,嚇得它們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

  伊恩突地瞪大眼,耳中清晰地聽到了沉重地呼吸聲。有什麼正快速地朝這邊奔來,腳步踏在草地上只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呼吸卻沉重而雜亂。

  爹爹,一定是爹爹!伊恩歡喜地爬了起來,還很小心地不發出一點聲音。近了,近了!

  突覺一陣風從身邊掠過,伊恩猛撲了上去,口裡大叫:「爹爹!」

  那人猝不及防,悶哼一聲被伊恩撲倒在地。手中劍本能地向那襲來之人斬去,卻發現居然是一個年幼的孩子,整個身子埋在他懷裡,緊緊貼著,不停叫爹爹。

  伊恩這一生從來沒有那麼幸福過。沒想到居然可以抱到爹爹,還跟爹爹說了話。爹爹的身體好暖哦,像爐火一樣,伊恩想著,抱得更緊。

  「滾開!」伊恩猛聽到爹爹的低喝,嚇得一縮,腿根碰上某樣火熱堅硬的東西,便聽得爹爹壓抑地低喘,一把將他從身上推離。

  像是氣極了,爹爹的呼吸越發沉重紊亂,伊恩惶恐,不知所措。怎麼辦,怎麼辦?一定惹爹爹生氣了。明明提醒過自己,要安安靜靜不吵鬧爹爹的,可是高興過了頭,不但跟爹爹說了話,還抱爹爹,啊啊,居然還把爹爹撲倒了!想到自己每次摔倒都要痛好久,伊恩又快哭了。天啊,天啊,一定弄痛爹爹了,爹爹要討厭伊兒了。

  伊恩剛想到這裡,果然便聽到了爹爹起身的聲音。嚇得又撲了過去。「爹爹……爹爹……對不起,伊兒知道錯了,爹爹不要走。」

  「滾開,我不是你爹!」那人喘著粗氣,咬牙道。

  伊恩卻聽不出其中的壓抑,他半跪在地上,緊抱著爹爹的大腿,小腦袋在爹爹腿間磨蹭,可憐地乞求:「爹爹不要生氣,伊兒知錯了,伊兒知錯了,伊兒不乖,爹爹打伊兒好了,不要不認伊兒!」

  「該死!」伊恩聽到一聲粗重的低吼,然後整個身子被提了起來,火熱的呼吸噴在他耳旁。「你自找的。」

  單薄的衣衫被撕碎,露出伊恩白皙的小身子。火熱的身軀覆了上來,將伊恩壓倒在草叢裡。伊恩冷得低哼一聲,唇便被堵住,又濕又滑的東西竄進他嘴裡翻絞著。

  身體被抱坐起來,張大腿環在爹爹腰上,又熱又硬的東西頂在他腿間摩蹭。一件厚實的寬大披風將兩人環住,男人親吻著伊恩,一手托住他的腰,另一手繞到伊恩股間,揉捏一陣後,手指探了進去。

  伊恩痛得叫了起來,卻更是抱緊了爹爹。這是爹爹對伊兒的懲罰呢,等爹爹懲罰夠了,就不會丟下伊兒了。

  手指在體內不動,男人親吻著伊恩耳垂,小聲安撫著。等伊恩放緩了身子,又插入一指,緩慢動起來。伊恩咬緊下唇,頭埋在爹爹頸間,顫抖著身子任爹爹的手指在他體內進出。

  當插入第三根手指時爹爹便退了出來,有火熱的東西在入口處蹭了蹭,一下便衝了進去。伊恩的痛叫被唇堵住,感覺烙鐵一樣的東西埋在了體內,又熱又痛。因為是坐著進入的關係,那東西頂到最深處。

  「該死的,好緊。」

  伊恩聽到爹爹的抱怨,嗓音暗啞,似乎忍得極辛苦。於是抱緊了爹爹,模仿著親咬爹爹的耳垂,低聲道:「爹爹,不用忍。只要爹爹不丟下伊兒,怎麼懲罰伊兒都沒關係。伊兒、伊兒什麼都聽爹爹的。」

  軟軟的聲音在耳邊一聲聲傾訴著戀慕之情,赤裸的身體緊貼著,一副任君處置的模樣。埋在伊恩體內的火熱又漲大了幾分,男人低吼一聲,快速抽動起來。

  伊恩低叫,抱緊了爹爹,身子隨著他搖動。心裡一遍遍提醒自己,沒關係,這是爹爹對伊兒不乖的懲罰,懲罰過了,爹爹就會喜歡伊兒了。

  身體突被生生反轉,伊恩四肢著地趴在地上,那烙鐵更是深入地頂弄著伊恩。伊恩驚懼地抓緊爹爹扶在他腰上的手,上半身趴俯在地,下身隨著爹爹地律動搖擺著,痛得麻木,有濕濕的東西從腿間流下,恍惚中,似乎聞到了血的味道。

  伊恩神智漸漸模糊,口中無意識地低喃:「爹爹不要丟下我……」

  「公子,您要的水來了。」

  小二端了盆水進來,畢恭畢敬地笑道。秦霜戟冷冷地倚坐床前,看小二把水盆放置桌上,扔出一錠賞銀,小二靈巧地接過,眉開眼笑地恭身退出,關上門。

  身後帷帳緊閉,一隻蒼白的小手從帷帳裡伸出,緊緊抓著他。秦霜戟皺著眉,抬了抬手,帷帳裡立刻傳出一聲哭泣似的低吟,如被棄的小貓般哀弱可憐。

  秦霜戟嘆了口氣,拉過袖袍塞進那小手中,果然那隻手便笨笨地抓緊了袖袍。秦霜戟於是脫下外袍,站起身走到桌前,將那盆溫水端到床前。

  拉開帷帳,寬大的棉床上只隆起小小的一塊,長長的烏絲從錦被下散開,掀開錦被,便露出了一具滿是青紫的嬌小身軀。

  因為冷空氣突然襲來,那小東西顫了一下,蜷得更緊。秦霜戟無聲嘆氣,側坐床上將小東西摟入懷裡,一手從小東西背後導入內力,暖著他的身體,另一手擰乾了濕巾,開始擦拭那小小的身子。

  身子一暖和,那小東西便整個軟了下來,手抓著秦霜戟剛才脫下的衣袍,窩在他懷裡,還舒服地哼了哼。當真像只小貓。

  秦霜戟勾起嘴角,濕巾慢慢探到小東西身後,便聽小東西一聲痛叫,整個身子都疼得顫起來。人未醒,只將小腦袋埋進衣袍裡,口中哀哀地乞求:「爹……爹爹……不氣……」

  秦霜戟沒照顧過小孩,平常遠遠見那些小孩不是哭便是鬧,忒是煩人。頭一次碰上這種不哭不鬧,疼極了也只會細聲乞憐的孩子,心中卻更覺難受。

  拍哄著小東西的肩,另一手繞到腰下給他輕輕按摩,未幾,小東西便安靜了下來。秦霜戟將那衣袍拉開,抬起他的小腦袋,便露出了一張皺成一團的蒼白小臉。

  想來應該還是很疼的,一晚的放縱,對這具小小的身子來說,根本是不可能承受的負擔。 偏小東西極是倔強,高燒三天,愣是一聲不哼,除非疼極了才小小的吭一下,連聲音都不敢大。待稍稍緩過勁來便即咬著牙忍著,死也不發一點聲音,似乎忍痛已成了習慣。

  秦霜戟一想到這點便忍不住想殺人。這小東西身上除了那晚留下的吻痕,還交錯著道道新舊鞭痕。看起來應是十二三歲的年紀,身材卻比同齡人要小得太多。發容憔悴,極易受驚,稍微大點的聲響便能令他嚇得全身發抖。更別提為他治療時,發現他竟已許久不曾進食所感到的憤怒了。

  看看這小孩暈迷三天來,滿口不是爹,對不起;便是娘,不打我。不用猜都知道造成他這副模樣的便是就是他的親生爹娘。再想想兩人相遇的地方,秦霜戟握了握拳。

  若不是自己誤中魔女的春情而導致功力大失,不得不退避深山逃逸,這孩子只怕當晚便要死於那斑瀾猛虎之口了.將自己的孩子丟棄在人跡罕至的深山野林喂野獸,這對父母也當真是喪心病狂到極致.雖說自己最後也沒讓這孩子好過.秦霜戟想到這禁不住尷尬的咳了咳.

  咳,算了,反正該做不該做的都做了,等回頭把他身子養好,再找戶好人家收養,從此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也算得上補償了吧。

  秦霜戟摟著小東西一同窩在錦被裡,邊拍他的肩邊打算。這是他三天來養成的習慣,小東西雖瘦瘦乾乾,抱起來卻極為舒服,軟綿綿不帶一點勁。

  正打算抱著這小型抱枕再睡上一覺,那抱枕便突然動了。

  像是猛然驚醒,大大的眼睛圓睜,雙眼對不上焦聚,一臉茫然地四顧。然後又閉上眼,小腦袋在他胸口無意識摩蹭,舒服的嘀咕兩聲,又欲睡去。

  然後整個身體突然僵住,似乎終於醒過神來。將臉埋在他胸口深深嗅了一口,爾後抬頭,怯生生中含帶著不確定與更多驚喜對秦霜戟直笑:「爹……爹爹……不生伊兒氣了……?」

  這副楚楚可憐的小模樣剎時令秦霜戟胸中溢滿陌生的心疼。究竟是什麼樣的父母才狠得下心來虐待這樣一個小孩子啊!

  手習慣性地拍撫著小東西的背,秦霜戟低聲道:「我不是你爹。」

  他的原意是想叫這孩子放輕鬆,不用怕的。他不是他父母,自不會打他。哪知小東西在聽到他話的時候先是一怔,大大的眼睛眨眨,然後全身便止不住地顫抖,急切又惶恐地猛道歉。「伊兒……伊兒知錯了……爹爹不要生氣……伊兒、伊兒記得的,絕不在外人面前說自己是爹娘的兒子……伊兒、伊兒記得……爹……爹爹不要生氣……伊兒不給爹爹丟臉……。」

  小東西急得快喘不上氣來,似乎總無法把話連貫,斷斷續續帶著哭音道:「爹……爹爹……伊兒以後不叫爹爹了……爹爹……不要……不要伊兒。」

  小小的身體縮在他胸口,哭得全身發顫,卻死咬著牙不敢哭出眼淚的樣子看得人不忍。秦霜戟好不容易才聽清了小東西彷彿牙牙稚語不甚清晰的話,張了張嘴,又怕自己否認的話會引得小東西更加激動,只得恨恨地將他壓進懷裡,同時在心底嘆氣:究竟該怎麼辦才好?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伊恩縮在爹爹懷裡,又驚又慌!

  怎麼辦?怎麼辦?惹爹爹生氣了!每次伊兒不乖惹娘生氣,娘親也是這麼說的,而且生氣要氣好久,打伊兒都不解氣。

  爹爹也在生氣,很生氣很生氣!

  伊恩敏感地感覺到,隨著自己越小心翼翼地道歉,爹爹怒意就越盛。很顯然自己又說了讓爹爹討厭的話!

  要怎麼辦怎麼辦才好呢?

  伊兒……伊兒好笨,為什麼要說話呢?明知道爹娘都不喜歡伊兒有聲音,可還是一害怕就忍不住要不停說話。

  真笨真笨,被爹爹討厭了,以後沒人要伊兒了。

  伊恩縮在爹爹懷裡拚命自責。爹爹身上好暖,可是伊兒以後再也抱不到爹爹了。

  想到這又忍不住要哭,怕爹爹更討厭,忍著沒敢讓眼淚落下來。

  伊恩不知道自己藏不住心思的可憐模樣全落在了男人眼裡,他正努力埋進爹爹胸口,怕自己以後會忘了爹爹的氣味。

  突然被推開,伊恩驚慌失措,明知爹爹會生氣,還是攥緊了他的衣衫不肯放。卻聽爹爹冷聲道:「給你叫吃的,放手。」語氣冰冷,卻極溫柔地將伊恩移到床上。

  「伊兒……一起……」伊恩欲跟著起身,卻扯動了後庭的傷,當下疼得叫起來。

  男人的大手立刻伸進棉被裡按揉他的腰,待他緩過來,便揉揉他的小腦袋低囑道:「等著,別動。」

  伊恩也不敢再動,乖乖躺在床上,想到那晚發生的事,一點也不知抱怨,只感覺心裡甜甜的。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抱伊兒呢,抱了好久好久,就算很疼也沒關係,伊兒、伊兒還是覺得很開心。

  開心得不得了

  未幾,秦霜戟端了個瓷碗過來,將碗放置桌上,再小心地把伊恩連人帶被一同抱起。伊恩立刻便揪緊了他的衣衫,不由自主地喚:「爹爹……」然後猛地想起自己是不能叫爹爹的,惶恐的又想哭了。

  秦霜戟看著那張皺成一團的小臉,嘆氣,揉揉他的長發,低聲道:「你久未進食,先吃些白粥,回頭……」頓了頓,實在不習慣哄小孩子:「回頭,再給你叫好吃的。」

  伊恩呆怔,許久,終於慢慢的反應過來,爹爹、爹爹在摸伊兒的頭喔?爹爹沒有像娘親一樣凶凶地打罵伊兒,還說要給伊兒吃的哦?爹爹,爹爹沒有在生氣?

  深黑的瞳眸裡揚裡一絲狂喜:伊恩叫爹爹,爹爹不生氣呢!

  伊恩小心翼翼地靠到爹爹胸前,然後小小聲小小聲,帶著試探性質地喚道:「爹爹!」

  「嗯。」淡淡的聲音傳到耳裡,對伊恩卻宛如天籟。頭埋進爹爹懷裡,伊恩激動地叫喚:「爹爹,爹爹,爹爹……」

  「嗯。」秦霜戟抱著他一同坐在桌前,將鬆開的被子攏緊,淡道:「吃飯。」聽起來頗為冷淡的語氣,伊恩卻顫著肩,壓抑不住地抽泣起來。

  弟弟騙人,爹爹、爹爹沒有不要伊兒!爹爹沒有說伊兒是雜種,沒有嫌棄伊兒看不見。爹爹也疼伊兒的。伊兒叫爹爹,爹爹都沒有生氣,爹爹還抱了伊兒,還要讓伊兒吃飯。以前娘親只會叫弟弟吃飯,爹爹也叫了伊兒!

  伊恩緊抱著秦霜戟,多年壓抑的不安在這一刻隨著淚水傾洩而出!

  爹爹……爹爹才沒有討厭伊兒!伊兒以後會很乖,很乖,不惹爹爹生氣,爹爹不會討厭伊兒的!不會的!

  秦霜戟還是冷冷地坐著,任由伊恩的淚水哭濕他的前襟。間或地拍撫一下肩背的動作,對伊恩來說,卻已溫柔如天賜。

  秦霜戟輕拍著伊恩,一臉的無奈。他沒發現自己早已將全副精神都用在了關注伊恩身上,甚至忘了去防範外界,這對行走江湖多年的他來說,根本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更沒注意到自己冰冷的眼底,包含了多少從未有的溫柔與疼惜。他只是擁緊了伊恩,煩惱地再次嘆了口氣:

  「到底要怎麼做才好?」

  對於尚未發現察覺自己感情的秦霜戟來說,這小東西簡直是個超級大麻煩。自己傷了他,他卻是咬緊了牙忍著,哭都不敢哭;稍微待他好一點,他反而哭得淅哩嘩啦,看這樣子竟是感動莫名。

  照顧他,是理所應當的吧。畢竟他會躺在這裡動彈不得,全是因為自己的關係,會應他爹爹的叫喚,只是不想看他那副戰戰兢兢的樣子,想不到倒適得其反了。

  小東西還在哭,卻是察覺自己弄濕了爹爹衣襟,轉而埋進被裡子。厚厚的棉被輕易將小家夥淹沒,幾縷髮絲散落在外,一顫一顫的。

  秦霜戟又忍不住想笑,突然覺得小孩子這種一目瞭然的性子實在是可愛,比起江湖中的爾虞我詐,不知輕鬆了多少。至少是不必擔心這個愛哭的小孩從背後偷襲自己的。

  翻開棉被,便看到小東西淚痕斑斑的小臉,鼻子哭得紅通通,估計到明天就是一副核桃眼了。以手拭去小東西眼角的淚水,小東西長長的眼睫顫了顫,瞳孔卻是直視著前方,不像平常人會本能的閉上眼睛。

  秦霜戟臉色微黯。這孩子的眼睛看不見呢!

  曾經檢查過小東西身上的衣物,發現不過是最簡陋的粗布製成。立秋的季節,雖還不到冬至,天氣也算得上寒冷。小東西全身上下卻只有那一件粗布短衫,想來家境應是不好。對於窮苦的農家人來說,一個光吃飯不能做事的小孩,確實養而無用。小東西眼睛看不見,幹不了農活,又不似女子將來能嫁出去掙得聘禮,也難怪他爹娘不肯善待他。

  原先想花筆錢找戶淳樸農家收養這孩子的打算,在他睜開眼的剎那便不得不作廢。這孩子看不見,又軟弱可欺,交給誰養恐怕都要吃盡苦頭。即便一開始願看在錢的份上照顧他,但人生幾十年,又能疼愛這孩子到何時?一如他的父母對他。親子尚且如此,更何況外人。

  想來想去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才好,秦霜戟不得不暫且放棄,抬起小東西下巴,趁著他抽泣的空檔灌進一勺粥,小東西呆了呆,嚼了兩下,就不哭了。秦霜戟揉著他嫩嫩的小臉,又喂進一口粥,小東西乖乖地張嘴,一口,兩口……秦霜戟皺起眉,捏住小東西的下巴,冷道:「吞下去。」

  小東西含了滿口的飯粒,小臉漲得鼓鼓的,嗚嚥著搖頭。

  「吞下去!」秦霜戟聲音更冷。

  小東西縮了縮肩,含著淚,一口一口慢慢將飯粒吞下,邊吃邊抽泣。

  秦霜戟替小東西擦乾淨嘴角,又舀了一口粥,喂他到嘴旁。小東西卻偏過頭,緊抿了唇。

  「吃!」秦霜戟開始有點不耐煩了,就是這樣才討厭小孩子,才對他好一點,就開始任性起來。

  小東西被他語氣嚇壞了,縮著肩死命搖頭,小小聲地哽咽:「給弟弟的……好吃的東西……伊兒不能吃……娘親……會生氣……要給弟弟……」

  小東西被他語氣嚇壞了,縮著肩死命搖頭,小小聲地哽咽:「給弟弟的……好吃的東西……伊兒不能吃……娘親……會生氣……要給弟弟……」

  秦霜戟呆愣,看向那碗寡淡無味的白粥,喉中像被什麼堵住,澀澀地說不出話來。

  放下碗勺,摟住小東西的身體輕搖,如抱撫嬰兒一般,低問:「很好吃?」

  「嗯!」小東西大眼忽閃,很堅定很堅定地點頭。伊兒……從來從來沒吃過那麼好吃的東西呢!

  「那伊兒,平常都吃些什麼?」秦霜戟聲音暗啞。好吃的食物不能吃,要留給弟弟?這孩子,似乎比他想像的吃了更多苦啊!

  吃什麼?

  伊恩困難地低頭想。娘親、娘親好像沒說過啊!都是把東西往他身上一丟,凶凶的說:吃吧吃吧,光會吃不會做,養隻狗都比養你好,早晚吃死你!

  娘親、娘親沒有說是什麼食物呢!伊兒又看不見,有吃的只曉得拚命往嘴裡塞,哪顧得上考慮自己吃的是什麼……

  伊恩萬分不安地抓緊被角:「伊兒……伊兒不知道……。」又抬頭,小聲說:「可是、可是,伊兒很乖哦!」

  「娘親忘記給伊兒吃的,伊兒、伊兒乖乖的,不鬧。伊兒都不挑食,娘親給什麼都吃。娘親……也有誇伊兒很乖!」小東西咬著下唇,嘴角難得帶了笑,坐得端端正正,等著爹爹誇伊兒好乖好乖。

  這也是娘親唯一會誇伊兒的地方呢!所以伊兒記得很清楚。就算娘親忘記給伊兒吃的,伊兒都不會鬧,伊兒就這點最討人喜歡!娘親是這麼說的,還說爹爹知道了會很喜歡伊兒的。

  伊恩沒有時間概念,口齒又不靈,不懂描述娘親的忘記喂食並不是一頓兩頓,而是很久很久,久到伊恩都忘了自己是多久以前吃過東西。

  想到吃的,伊恩又忍不住好可惜的咂嘴。那麼多好吃的東西,伊兒居然都吞進肚裡去了,好浪費,以後都沒機會吃到了呢!不過比起食物來,爹爹的誇獎更重要。

  伊恩微微抬頭轉向爹爹,可是眼睛看不見,不知道爹爹是什麼表情。只得不安地坐在爹爹懷裡,眼睫不安地顫動,手絞著棉被,緊張地想:

  爹爹,怎麼還不誇伊兒啊?

  小東西這副小心翼翼向大人表現自己的模樣看得秦霜戟倍感不快。他向來對這種萬事委屈求全的行為不屑睥睨,好男兒便該鼎立四方,勇對敵裊,怎能卑微地向他人討好。

  如果是平常遇上這類人,他早一劍殺了了事,可是現在這膽小的小東西正坐在他懷裡,大眼睛裡滿含的希翼正因為他的長久沉默而慢慢轉變為惶恐,怕自己說錯話而咬緊了下唇怯怯發抖的可憐樣子,讓秦霜戟無奈,卻又不捨責備他。這孩子,其實什麼都不懂,他沒有自我學習的能力,而養育他的人顯然也沒打算把他往正確的方向教導。

  不能責備,當然更不能稱讚他,否則只會讓他越來越偏離正常的軌道。秦霜戟只能沉默著,又向他口裡灌了一勺粥。小東西嗚嚥著撇過頭,秦霜戟扶住他下巴強灌進去,那小東西可憐兮兮地含著粥不敢吞,又捨不得吐出來,看得秦霜戟又好氣又好笑。

  伊恩不知所措地含了滿口的粥,按制不住地想吞嚥,可是一想到娘親,又不敢。唔唔嗯嗯地抓著爹爹袖子求援,卻得不到回應,伊恩眼裡噙滿了不捨的淚,跟好吃的東西比起來,娘親的鞭子更加可怕,最後一狠心,張嘴欲吐,口卻被摀住。冷得壓抑的聲音在他耳邊道:「吞下去。」

  「唔唔……」伊恩恐懼的搖頭。娘親會生氣,很生氣很生氣。

  「吞下去,不然以後別叫我爹。」

  「唔嗯……唔……」小東西被這話嚇壞了,眼淚一顆顆落下,打濕了秦霜戟的手。秦霜戟放開手,小東西還在抽噎著哭個不停,卻仍沒敢把飯粒吞下,過去十多年的鞭子教育令他有著根深蒂固的恐懼。

  秦霜戟看著,想狠下心不理,卻聽小東西抽噎得快叉了氣,終究還是忍不下心,摟著小東西拍撫道:「伊兒很乖。」

  小東西又哭了兩下,然後便愣愣地停住,聽爹爹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道:「因為伊兒很乖,所以要獎賞伊兒,好吃的東西是給伊兒的。」

  「真……真的?」小東西的眼裡瞬間溢滿了光彩,小心翼翼又急切地抓著爹爹問:「伊兒、伊兒……很乖喔?」

  「嗯,很乖。」 秦霜戟吻吻他冰冷的額頭,儘量放柔聲音,以免驚嚇了小東西。「這是獎給伊兒的,伊兒要全部吃完才行。」

  「可是、可是……娘親……」伊恩又縮了縮。剛才不知不覺就把好吃的吞進去了,娘親知道會不會生氣?

  「不用理她。」秦霜戟淡道,又給小東西灌了一口。「以後聽爹爹的就行。」

  「嗯……嗯嗯……」那娘親呢?伊恩想問,可是被塞了滿口的粥,吞嚥都來不及

  那伊兒只吃一點點,再吃一點點就好了,其他的都給弟弟。伊恩想著,乖乖張口給爹爹喂,心裡提醒自己只能吃一點點,不然娘親要生氣。一口、兩口……好好吃好好吃哦,那再吃一點點,再吃一點點……伊恩舔著唇,張開嘴,卻被喂進一口水,只聽得爹爹說:「夠了,不能吃太多。」

  咦?咦咦?伊恩著急,吃完了、吃完了?那、那弟弟、娘親……

  秦霜戟輕拍一臉惶急的小東西,安撫道:「不急,明天再給你叫更多好吃的……」明明看著小東西吃飽了,哪知道一提到好吃的,小東西居然就嗚嗚嗯咽哭了起來,口裡牙牙地叫著:「吃……好吃的……」嗚……伊兒把好吃的吃完了……

  秦霜戟不知所措,怎麼安撫小東西都不停,又不說是為什麼,只會埋在被子裡哭,口裡叫著吃的,氣都快喘不過來。急得他抱著小東西在房間裡轉圈:「不哭不哭,我再叫好吃的來。」

  「嗚……嗯……不要……」要是伊兒再吃光,娘親會更生氣的。

  怎麼辦怎麼辦?伊兒把好吃的吃完了,伊兒好貪吃,伊兒不乖了——嗚————————

  好不容易將小東西哄睡了,秦霜戟長長舒了口氣,頭一次發現原來哄小孩子比練武還累。小心將小東西環在胸前,一手按摩他的腰,另一手摩挲他小小的臉。輕笑,眼睛鼻子紅通通一片,不用等到明天就已經是核桃眼了。小東西哼哼兩聲,又往秦霜戟懷裡鑽。秦霜戟輕拍他,拉過錦被蓋住兩人,擁著這香軟的小身體沉沉睡去。

  兩人棲身的地方是山下一個小鎮,鎮子小得一到晚上就完全沒了人影和聲息。月夜下突現幾道黑影,如飛一般地瞬間已奔襲入小鎮,漆了墨汁的劍身在月光下反射不出光芒,卻仍森冷駭人。黑影們靈貓般躍上屋頂,極為輕巧地分散開來,依次朝同一個方向縱躍疾行,人影走過的地方散發出點點幾近無味的淡香,很快地隨風飛散在空氣中,輕易便抑止了可能引起的犬吠聲。

  秦霜戟猛然驚醒,復閉上眼,側耳傾聽深夜裡的蟲鳴聲,山間的深夜微涼,空氣中帶著冰冷的濕氣。秦霜戟勾起嘴角,冷笑。雖然聽不到任何異常的聲音,但他知道,那些傢伙正在朝這邊過來。

  再睜開眼,卻驀然對上一雙漆黑的瞳眸。小東西不知何時醒來,緊縮在他懷裡,帶了點不安地左右張望。秦霜戟驚訝,這小東西居然出乎意料的敏感。

  將小東西一同抱坐起,給他穿上衣服,再圍上一件厚厚的披風,秦霜戟撫著小東西輕道:「不要發出聲音。」

  小東西一臉茫然,卻堅定地點頭,安安靜靜被抱在懷裡。

  「乖。」秦霜戟親親他額頭以示讚賞,將小東西抱穩,閃身便從開著的窗戶竄了出去。毫不停留地疾向某個方向,劍光閃過,便見一道黑影從房頂上落下,放大的瞳孔裡似乎還未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物體的掉落聲引來其他人,數道索鏈向秦霜戟襲來,秦霜戟冷笑,一個翻身跳躍,腳尖剛好點在索鏈之上,身形隨索鏈而走,一腳踢碎一名持索之人腦袋,同時身體反轉,避過飛來的暗器,落地的同時矮身彈出,匕首鋒利地刺過一人胸腹。

  瞬間連斬二人,秦霜戟不做停留,抱著伊恩向山林間躍去。身後幾聲呼喝,急急追了上來。

  將伊恩藏在樹叢裡,在他身邊灑上硫磺防止蛇蟲,攏緊他披風道:「等著。」

  伊恩安靜點頭,一臉緊張。叮叮噹噹的聲音傳來,雖然不知道什麼事,但感覺好可怕,可是爹爹說不能說話,伊兒就不問。

  安頓好伊恩,秦霜戟就躍出了樹林。他倒不怕伊恩獨自會出危險,江湖中最基本的安全規則便是逢林莫入,他進去又出來,那些人怕還要擔心他在林中佈了機關,哪敢靠近。

  秦霜戟立於林前的空地上,四道身影頃刻便圍了上來。其中一人尖聲道:「秦霜戟,你今天休想再逃。」

  秦霜戟冷著臉,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漆黑軟劍,容不得四人反應,秦霜戟身形詭異的移動,同時流光劍影發動,極快地切斷一人咽喉,跟著立即轉向另一人。

  月夜下劃過道道美麗的痕跡,幾聲低低的悶哼,秦霜戟停下身形的時候,四人才緩緩倒在地上。

  秦霜戟將劍一繞,軟劍便纏於腰上,輕哼一聲,轉身走入林中。

  小東西還保持著初時的原樣坐在那裡,臉上已是極不安地想哭的模樣了,卻還記得忍著不發出聲音。

  秦霜戟眼神柔和下來,撫著小東西細嫩的小臉道:「沒事了。」

  小東西方一聲低泣,撲進他懷裡,怯怯道:「爹爹……好怕……」他其實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那陣陣襲來的殺氣已足夠嚇壞他。

  「嗯,沒事了。」秦霜戟憐惜地拍拍他,替他將披風重新攏好,抱起他走出樹林。

  剛踏出樹林,一道鞭風便襲面而來。秦霜戟旋身,劍出,揮斬。那銀鞭居然沒有被斬斷,偏離方向後又一繞,捲住伊恩脖子一扯,伊恩痛叫,秦霜戟氣怒,持劍斬向那人,突地地上又竄出幾道黑影,劍尖正切入秦霜戟腳底。秦霜戟折身避過,伊恩卻被鞭子拉住脫離了他懷抱,伸手欲扯,又恐傷了伊恩,就這一猶豫間伊恩已被那人擒入手中,而秦霜戟也陷入包圍圈,欲救不得。

  那人抓到伊恩後便施輕功離去,瞬間失去蹤影,空中傳來妖媚的笑聲:「秦霜戟,你若想要回這個小鬼,就到鬼哭谷來找我……哈哈哈哈哈……」

  秦霜戟低咒,狠狠刺穿最後一人心臟,施展輕功追了上去,可惜,四處都是淡淡的香味,掩蓋了來人的氣息,已經無法追上了。

  快馬加鞭下未到戌時便已進了洛陽城,馬車並未直奔舒夜軒,而是在俊美青年的授意下繞著洛陽城無目的地奔跑。青年懶洋洋靠在舒適地靠枕上,滿是無聊地看著窗外眾生相。這些人庸庸碌碌一輩子所掙的,只怕還不夠自己一頓晚膳,但這些人卻很容易滿足,哪怕路邊一朵野花,都能令他們喜悅;反觀自己,權勢,財富,應有盡有,卻總覺心中空寂,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蔣龍,去舒夜軒。」

  控馬的黑壯大漢應一聲,調轉馬車,往另一方向駛去。

  舒夜軒是洛陽名氣最高的小倌館,其中各色倌伶應有盡有,並且都絕對是調教得相當好的美色。雖然消費其高,仍吸引了不少喜好男色的王孫貴族。

  因為之前已繞著跑了半個洛陽城,馬車重新停在舒夜軒時正到子時。舒夜軒剛開館不久,門前站了幾名龜奴招待客人,正對著來來往往的富賈們陪著笑臉。突見來了一輛八匹健馬拉著的豪華馬車,龜奴門瞪大了眼,討好地圍攏上去,一名機靈的龜奴已直接趴在車門外,恭聲道:「大爺,裡邊請!」

  名為青的年青書生跳下車,將那些吵嚷的龜奴趕到一邊,拉開車門道:「主上,到了。」

  被喚為主上的俊美青年起身,就著那龜奴的背緩緩踏下馬下,頓時引來一片吸氣聲。

  龜奴們是因為那一身昂貴的錦衣華服而羨慕得直抽氣,而那些站在舒夜軒門外的商賈們則是因為青年俊美絕倫的容貌而直嘆氣。看過這個人以後,誰還能對裡面溫順沒個性的小倌提得起興趣?可惜,這麼一個孤冷絕傲的人,即便他們傾家蕩產只怕也無法引得他的青睞。

  青年一個冷冰冰的眼神掃過去,立刻便絕了那些人窺探的目光。冷哼一聲,舉步踏上台階。圍擠在門外的商賈們不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路,蔣龍緊緊跟在他身後,青笑著扔給那還趴在車門邊的龜奴一張銀票:「你很機靈,幹得不錯。」主子有相當重的潔癖,這小龜奴只見他們來過一次就記住了,將來好好訓練一下,或許還用得上。

  因為是小倌館,舒夜軒並沒有青樓那種濃烈的脂粉味,角落裡只點上淡淡的香薰。夜間節目還未正式開始,只有舞伶在台上踮著腳跳水袖舞,樓下客廳坐滿了前來尋歡的男人,每人手中抱著一個小倌飲酒或喧嘩。

  一個濃妝豔抹的老鴇迎了上來,笑得臉上脂粉一層一層往下抖落:「哎喲我的爺啊!是哪陣風把風雅公子您給吹來了?您可不知道喲,就兩個月前您來那一次以後,我們家不知道有多少孩子為您犯了相思哪!日盼夜盼,可總算把您給盼來了!來,我這就叫孩子們來陪您……」

  「雅房。」青掏出銀票一晃,老鴇立即閉了嘴,媚笑著接過銀票,暗暗對著公子風雅嚥了嚥口水,姍姍地轉身帶路。銀子是很吸引人,但這種極品的男人更加令人垂涎。哦,若是能親熱一晚,嬌嬌我傾家蕩產都願意!在心裡不停地發春,老鴇嬌嬌扭著肥碩的臀部踏上樓梯。

  風雅背著手等老鴇身上的脂粉味淡去,才緩步跟上。正欲上樓,便聽一陣喧嘩,有人呼:「來了,來了。」

  風雅轉身,便見十多名小男孩被龜奴驅趕著進了廳。最小的似乎還不到十歲,最大的也不過十四五歲,在前廳站成了一排,滿臉惶恐。

  風雅轉身,便見十多名小男孩被龜奴驅趕著進了廳。最小的似乎還不到十歲,最大的也不過十四五歲,在前廳站成了一排,滿臉惶恐。

  客廳裡的人歡呼著搶上去,圍著小男孩們拉扯。這是舒夜軒相當吸引人的一個節目:調教。

  要將一個孩子調教成出色的小倌,花費數年時間倒是小事,主要是要真正教好,很難。除了舉手投足間必能引誘客人以外,如何一眼辨別客人的愛好,不經意間就能討客人歡心,還有婉拒客人時,卻不能令客人不快,等等等等,這些都不是口頭上說說就能學得會的。於是舒夜軒便有了調教這一節目。讓客人隨意挑選自己喜歡的男孩侍候自己,可以隨意撫觸,但不能做到最後。

  初來的小男孩都很不聽話,這麼做不僅能打擊他們的銳氣,而且接觸客人多以後,自然而然的就能明白很多東西,將來出閣的時候才能遊刃有餘地應對客人。同時還可以通過這個節目增加客人的新鮮感。畢竟溫柔貼心的小倌看久了也會膩煩的,偶爾來這麼幾個會反抗的小男孩也挺有意思。

  不一會男人們便散開了,十多名小男孩已被手快的人搶了去,男孩們尖叫踢打著,被那些肥胖的男人或扛在肩上或摟在懷裡帶回了座位。風雅冷眼看著眾人散去,轉身踏上樓。看別人哭就會心軟,然後出手搭救這類的蠢事輪不到他做,由得別人幸與不幸,與他無關。

  走了兩步,風雅停下。疑惑地看向大廳。角落裡居然還站了一個人,雙手握在胸前,獨自站在那兒瑟瑟發抖。再仔細看,瞭然。

  想來是給他儘量打扮過的,發上還滴著水,濕漉漉地披在肩上,或許靠近還能聞到花露味,換上了一身純白絲袍,袖袍邊繡有繁複的金色紋理。可惜,這身漂亮的衣服,穿在這小孩身上實在是不合襯。

  這小男孩身體單薄得不可思議,柔軟的絲袍穿在身上只顯得空蕩蕩,眼睛很大,卻毫無靈氣,空茫茫地看著前方,襯得整張臉更加瘦小,看起來極度營養不良的樣子。風雅搖頭,難怪那些男人不肯要他。模樣長得不怎麼樣,身材又乾又瘦,看起來還有點痴呆,漂亮又可人的小倌那麼多,誰可能看得上這種殘次品。

  不遠處幾個男人商量了一下,最後還是有一個男人走過來將這小男孩抱回了位子上。風雅挑眉看著,這小男孩果然是「與眾不同」。別的小男孩又叫又鬧的反抗,那些男人制都制不住,年紀小的也是哭得稀哩嘩啦做為反抗的方式,反觀這小孩,被人抱在身上又捏又揉,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乖乖坐在男人身上,長長的睫毛不停顫動。

  那男人備感無趣,將小男孩摔在地上,罵了聲:「媽的,跟抱個木頭一樣,沒勁。」

  那一摔並不輕,小男孩蜷在地上,半響才爬得起來,也不走,縮著身體靜靜坐在那男人腳下,咬著手指,怯生生的樣子倒像是怕男人不肯要他。周圍的人忍不住看向這邊。那男人極不快,抬腿一腳踢倒小男孩:「媽的,還不滾,又醜又呆,鬼才看得上你。」

  「哎喲我的娘哎,這位大爺您真是……」老鴇嬌嬌驚叫著扭著腰跑過去,拍著男人的胸口給他順氣,一雙巨乳在他臉頰上蹭啊蹭:「我的周老爺哎,您消消氣!這小孩是新來的,什麼都不懂,以後我會好好教他,教好了再來給您陪罪,您消消氣,消消氣。玉兒,還不給周老爺倒酒降降火。」

  周老爺身邊的小倌便偎上前來,攀著他手臂道:「老爺您別生氣了,陪玉兒喝酒嘛!」

  那周老爺淫笑著拍拍玉兒的臉蛋:「還是你這小妖精討人喜歡。」又喝道:「還不叫他滾!」

  「哎,這就走,這就走,您慢慢玩,玩得開心點!玉兒,好好侍候著周老爺啊!」嬌嬌陪著笑退後,踢了踢那小男孩:「還不快起來。」

  那小男孩低哼一聲慢慢坐起來,風雅驚訝。這孩子臉上居然無半丁點的屈辱或憤恨,抱著被踢痛了的部位坐在那裡,眼裡空空茫茫,帶著怯意,沒有一絲隱忍,似乎被這麼對待,是很平常的事。

  老鴇提著他的手腕把他拖起來,低聲罵:「還磨蹭,還想挨打是不是。」拎著他就想走。

  誰知那孩子卻不肯走,一臉焦急道:「我……我的……」許是被打得痛了,喘著氣,說話都不利索。

  老鴇扯著他離開,罵道:「我什麼我,快走。」

  那孩子一急,居然抓住周老爺的衣領不放:「不……不走……爹爹的……要給我……」

  「你這孩子!」老鴇一看壞事了,周老爺的臉色黑得可怕,乾笑幾聲道:「哎,小孩子調皮,周老爺您慢慢玩,玉兒好好侍候啊!」說話間奪過小男孩的那隻手拉著他就走。不管怎麼說孩子總是她這的,被打壞就賠大了。

  沒跑幾步那周老爺便追了上來,對著小男孩的腰眼就是一腳,踢得他往前飛了出去,摔在台階下,抬起頭,額角沁出了血絲,茫茫然看著前方。風雅這才發現,這孩子,居然是個盲人。

  周老爺又走上前來,扯著小男孩的頭髮罵道:「媽的,不懂規矩,看老子怎麼教訓你!」

  老鴇一聲尖叫,衝過來攔住他:「周老爺哎,您消消氣!這只是個孩子,只是孩子!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放屁,今天老子不把這小崽子打爛我就不姓周!」兩個人拉扯著,小男孩的頭隨著被撕扯的長發晃動,疼得抱著頭,低低的哼叫。

  真是鬧劇!風雅冷哼,轉身上樓。沒發現小男孩死寂的雙眼因為他這一哼而放出了光。

  突聽一聲慘叫,風雅轉頭,居然驚訝的看到剛才那個還乖乖任人打的小孩,居然抱著那周老爺,正狠狠咬他手臂。周老爺叫得殺豬似地淒慘,血從被咬的地方流了出來,看得所有人都呆住了。誰想得到這個似乎毫無反抗力的孩子居然會突然做出這種事。

  老鴇首先反應過來,又是一聲尖叫,衝過來要推開那小男孩:「要死了要死了,這是干什麼啊!來人啊,快拉開他!」

  剛才還站在一旁看的龜奴們都衝了上來,好不容易架開小男孩。那小男孩卻死命掙打著,居然掙脫了龜奴的挾制,跌跌撞撞的跑上樓梯,一把抱住同樣呆愣了的風雅,叫著:「爹……爹爹……」

  風雅有些反應不過來,慢慢低下頭,已經看不見那個木訥膽小的小孩。這個抱著他的小男孩,瘦瘦小小的臉上,正漾著燦爛的笑,無焦聚的瞳眸裡,竟似溢滿了光茫,淚水緩緩從他眼角滑落,滴落在地!

  風雅有些反應不過來,慢慢低下頭,已經看不見那個木訥膽小的小孩。這個抱著他的男孩,瘦瘦小小的臉上,正漾著燦爛的笑,無焦聚的瞳眸裡,竟似溢滿了光茫,淚水緩緩從他眼角滑落,滴落在地!

  「嗯……爹爹……」小男孩一手緊抱著風雅,另一手擦了擦眼角,笑著埋進他懷裡。

  風雅一陣嫌惡,正欲推開他,卻聽小男孩歡快的道:「你沒事……太好了!」風雅怔愣,手不自覺的放下,只聽得小男孩稚嫩的聲音在他胸前響起:「爹爹不見了……伊兒好擔心……他們說……聽話就能見到爹爹……伊兒……有聽話哦……。」伊恩抬起頭,冷冰的小手觸著爹爹的臉,笑得安心:「爹爹沒事……太好了!」又埋進爹爹懷裡,深深嗅了一口。爹爹的氣味呢,好想念,伊兒再也不要跟爹爹分開了。

  「你沒事,太好了!」

  「白痴,不要嚇我啊!」

  風雅恍惚,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淡定的少年也曾一臉焦急地對他說過這句話。轉眼物是人非,再也沒人問過他好是不好?他成了千殿之主,江湖中談之色變,視之如魔的存在。部下們只知敬仰他,追隨他。仰慕伴隨著咒罵之聲不絕於耳,卻再也沒聽過這句淡淡關懷的話了。

  「媽了個小崽子,敢咬我,老子今天不打死你!」那周老爺又沖了上來,拽住伊恩頭髮就往外扯。伊恩痛叫,被扯離了風雅懷抱。

  周老爺獰笑,心裡恨恨算計著怎麼整治這讓他丟盡臉的小鬼,卻覺人影一晃,一名藍色錦衣的俊美男子已站在他眼前。

  冷冷一笑,周老爺便覺手腕一陣鑽心的痛,手腕不知何時被男子抓住,正狠狠地捏得他生痛。

  「哎喲,哎喲,痛死我了!放手、快放手!」周老爺痛得大叫,腿一軟跪在地上,手骨上傳來怪異的哢哢聲。周老爺臉色慘白,痛得聲音都變了。「大爺,大爺,您饒了小的,求您,饒了小的……」說到後來已經是涕淚交零了。

  風雅冷哼,放開了手,那周老爺立刻便癱軟在地,由得家奴們把他扶了下去。

  風雅轉身,輕道一聲:「走。」上樓幾步,停下,發現那小瞎子沒跟上來,呆傻地站在那裡。

  不快地走下樓,攬過那小身子,輕易便抱住懷裡,上樓。青在一旁道:「還是讓屬下……」

  「不必。」風雅拒絕,也不是很理解向來潔癖的自己為什麼不討厭這髒兮兮的小孩。

  專注於自己的思緒裡,風雅沒發現抱在懷裡的小孩此時一臉惶恐無措的模樣:

  不對,不對,不是爹爹,這人不是爹爹!雖然聲音和身上的味道都很像,可是不對,跟爹爹的還是不一樣!

  怎麼辦怎麼辦?伊兒、伊兒認錯人了!那爹爹……爹爹在哪裡……

  怎麼辦怎麼辦?伊兒、伊兒認錯人了!那爹爹……爹爹在哪裡……

  伊恩的恐懼隨淚水溢了出來。他想起之前那些人說的話,要聽話的才可以讓他見爹爹,現在伊兒不乖了,是不是就見不到爹爹了?可是、可是……伊恩咬著下唇,抽噎著,有點喘不過氣來。伊兒、伊兒剛才都有聽話啊!伊兒很乖的很聽話了的,要不是、要不是以為聽到爹爹的聲音,伊兒、伊兒也不會咬人啊……因為、因為那個人扯著伊兒頭髮,不讓伊兒去找爹爹嘛……伊兒……只是想跟爹爹在一起……

  蠢東西哭得厲害,風雅低頭看著,皺眉。剛才挨打的時候都沒哭,到現在還哭什麼哭?莫非是故意要讓自己可憐他?不可能,這小鬼一看就是沒什麼心機的呆子,那他哭得那麼淒慘幹什麼?

  正疑惑呢那蠢東西又動了起來,不停地要掙扎出風雅的懷抱。「爹爹……爹爹……的……我的……衣服……給我……」

  「幹什麼你?」風雅不耐,喝道。頭一次有人被他抱在懷裡還要掙扎離去的。平常哪個侍妾不是一躺在他懷裡就酥成一團泥,雖然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情況,但這蠢東西的「目中無人」還是讓風雅不爽極了,更是箍緊了手臂,把他按在懷裡。

  「我……我……」伊恩被這麼一喝,又嚇得不敢動了。他天性膽小,剛才會出口咬人也是急壞了,現在想想還會後怕,哪還敢做任何反抗。可是、可是……「衣服……」爹爹給伊兒的衣服……說好了伊兒聽話就還給伊兒的……伊兒不聽話了……衣服怎麼辦?

  「房間在哪裡?」風雅冷哼,懶得理他。老鴇嬌嬌忙趕上前來,扭著屁股帶路,邊不時地偷眼看。這風雅公子看起來傲氣凌人,怎麼居然對這髒兮兮看起來智力還很有問題的小孩那麼好?上次來的時候全館的小倌都派去侍候他了,都沒一個能讓他看得上眼的,今兒是怎麼了?哎呀,莫非其實他喜歡的是這種型的?那就難怪了!舒夜軒裡的小倌哪個不是聰明伶俐貼心可人,這種又蠢又呆的倒還真沒有過。老鴇嬌嬌一邊尋思著要不要回頭也弄幾個蠢笨點的小倌,一邊俐索的打開了二樓天字號雅房。在門外陪著笑,看風雅走進去,直接抱著那笨小孩一起坐到紅木椅上,當下眼珠子瞪了瞪,心裡下定決定一定要弄幾個呆點的小孩回來。

  其實風雅很想把這蠢東西放下,但這小小的東西已經哭得沒力了,軟綿綿癱在他手上,不知為何就是不想假他人之手,想想反正抱著挺舒服的,也無所謂了。蠢東西還在啞著聲念叨:」衣服……爹爹的……衣服……。」風雅皺眉,不耐地問:「他說什麼衣服?」

  老鴇愣了一下,也不是很明白,吭吭哧哧地道:「您稍等,我去問問,這就來。」不一會老鴇就回來了,翹著蘭花指捻著一件黑色的披風,一邊走一邊扇著絲絹:「哎喲這什麼東西呀這真是……」

  風雅也忍不住摀住鼻,那披風上的異味實在令潔癖的他不舒服。

  小東西卻像是撿到寶似地,歡叫著伸出手搶過披風抱在懷裡。這是爹爹留給伊兒的東西呢,是伊兒的寶貝。

  剛抱上了披風,肚子卻又咕嚕咕嚕叫起來了。伊恩沒什麼自覺,反正餓肚子是常事,其他人卻不那麼認為。青拉著蔣龍一起出外張羅食物。主上今天的行為太奇怪,身為部下最好還是少聽少看的好。嬌嬌也很識實務的欠身出去,並鎖好了門。

  房裡只剩兩人,風雅冷著臉看這蠢東西還在抱著那髒破的披風笑得很開心,心裡莫名一陣不快。隨手掂起桌上的一塊桂花糕放到蠢東西手裡,那蠢蠢的小孩立刻驚訝地放開了披風,捧著桂花糕猛嗅,拚命吞嚥口水。然後輕輕將桂花糕瓣成兩半,一半放在披風上,小心翼翼包起來。

  「白痴,你瞎了啊?你知不知道那東西有多髒……」風雅一陣厭惡,高聲罵道。

  突然嘴巴被塞住,那蠢東西手上的另一半桂花糕被喂到他嘴裡。蠢東西露出一個傻呼呼的笑容問:「好吃吧?」

  風雅瞪著眼,看蠢東西不捨地細細舔著手指上的糕屑,最後咂咂嘴,舔舔唇,抱著那披風鑽到了桌子下。

  「喂,你幹什麼?」風雅掀開桌簾,看到蠢東西居然抱著披風蜷縮在地上。聽到他的問話只是奇怪地抬了抬頭,像安撫小孩子似地說:「不夠吃嗎?沒有了哦!這個是留給爹爹的,你不能吃!」

  「我吃……」風雅氣結,他什麼時候淪落到跟一個蠢小孩搶東西吃的地步了?真想把這沒見識的小鬼拖出來打一頓,一塊糕點而已,他堂堂千殿魔主何時放在眼裡……不對!風雅怔住,回想這蠢東西的話,問:「你以為只有這一塊吃的?」

  「嗯。」伊恩理所當然點頭,又有點擔心地爬過去,撫著他額問:「還餓嗎?」然後抱著他,頭枕在他肩上,怯怯說:「對、對不起哦!伊兒、伊兒要留給爹爹的……下回、下回伊兒的都給你!」可是下回要多久啊?伊恩愁著臉想。

  被壞人抓去之前只吃了一點飯,後來因為旁邊都是很噁心的腐爛味,還有很多毛毛的東西在身邊鑽來鑽去,還咬伊兒,嚇得不敢吃飯不敢睡覺,感覺上,應該是有好久好久沒吃了哦?跟著剛才洗完澡後讓伊兒吃了東西,雖然伊兒因為被人推倒匆匆忙忙只吃到一口……伊恩臉色越發苦了起來。伊兒,已經吃過東西了!不管是跟娘親的時候還是現在,好像伊兒都是要好久好久才能吃到一頓飯的呢,下回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有吃的?可是、可是……這個人說他餓啊!餓肚子好難過的!伊恩心疼的想,手不自覺撫向抽痛的胃。

  放開他,伊恩爬回去摸索到爹爹的披風。猶豫地展開,一臉愁容。還有一點吃的,怎麼辦呢?伊兒想留給爹爹呢!不知道爹爹是不是也像伊兒讓壞人抓住了?要是爹爹也沒吃飯怎麼辦?伊兒要準備好吃的給爹爹呢!可是……這個人也在餓肚子……

  蠢東西臉上的表情實在太明顯了,分明就是把自己當成沒飯吃的乞丐來看。風雅卻沒辦法生氣。他剛才給這蠢東西把過脈,看那虛弱程度他應該至少有三天沒有進食了,卻在以為只有一點食物的情況下分出了一半給自己。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有時候,一點小小的事,就可以反應出很多東西。

  看著小東西很煩惱地猶豫了一陣後,最終下定決心一般,將那半塊桂花糕遞給了他。「吃吧,吃了就不餓了!」

  風雅笑著,就著他的手咬了下去,然後看小東西一臉痛惜地抱著披風說:「爹爹對不起。」嘴裡帶著香甜的糕點味,隨著吞嚥,有什麼東西悄悄滑落到心裡。

  一把撈起小東西坐回椅子上,風雅拍拍他,又掂起一塊綠豆糕放到他嘴邊:「放心吧還有,夠你吃個飽的了。」

  聞著香甜的味道,伊恩很拚命地吞嚥口水,然後小小聲問:「那個……你的娘親凶不凶?」

  「娘親?」風雅挑眉,這小鬼不是還想留一塊給他娘親吧?「她早死了。」鬼還記得她凶是不凶。

  「那……那……」伊恩大概明白死的意思,咬著唇怯怯地問:「吃多一點,她不會生氣哦?」

  弟弟說過,死了就是不在了,既然娘親不在,那是不是可以吃多一點啊?以前在家的時候伊兒都是能少吃就儘量少吃的,就怕惹娘親不高興。可是伊兒現在好餓,爹爹和娘親又不在,這個人說可以吃……那伊兒,多吃一點點好不好?

  「我說讓你吃你就吃,管她生不生氣?」風雅低罵,將整塊綠豆糕塞進他嘴裡。

  「嗯……嗯……」伊恩嚇了一跳,滿嘴都是糕點,很辛苦地吞嚥不下。風雅笑著給他灌了一口茶。「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嗯……」伊兒才沒有。伊恩就著茶總算嚥下了綠豆糕,呼一口氣,又啊了一聲,抬起頭擔心地問抱著他的風雅:「你餓不餓?」真差勁,伊兒只顧自己吃了,忘記這個人也在餓肚子呢!

  風雅看著眼前這小東西咬著下唇,一臉懊惱擔心的樣子,忍不住低下頭,就著那被水潤紅的小嘴咬了下去。伊恩驚呼,便覺有濕軟的東西竄進口裡翻絞著。「嗯……伊兒……沒有……」東西都讓伊兒吃光了,嘴裡沒有了啊!

  伊恩抵著他,想解釋,舌卻被吸吮住,與他絞纏著。半晌,風雅才放開氣喘吁吁的伊恩,笑看著伊恩臉色紅通通地猛吸氣,眨眨潤濕的眼睛,一臉歉疚地跟他說:「對不起哦,嘴裡沒有了,我都吃完了!」

  風雅低低地笑起來,將伊恩壓進懷裡,胸膛笑得一顫一顫。伊恩惶惑,這個人找不到吃的怎麼還笑啊?不是應該哭嗎?還是因為太難過以至於連怎麼哭都不會了?

  雙手環上風雅脖子將他拉下,伊恩湊上去貼住他的唇,舌伸進他嘴裡。雖然沒有吃的了,可是嘴裡還有甜甜的味道,也讓他多嘗嘗吧。風雅怔住,眼中似乎有一團火閃過,摟住伊恩,牙尖輕咬伊恩的舌,狠狠吸吮著。伊恩喘不過氣來,推著他嗚咽,風雅稍稍放開,待伊恩喘一口氣,又咬上去,舌竄進他嘴裡,又是一陣翻絞。

  好不容易兩人鬆開,伊恩很辛苦地急喘氣,聽到風雅帶著調笑地說:「味道不錯。」

  傻傻地跟著笑,繞著舌問:「對吧?好甜的,以後要留給自己吃哦!」不然伊兒要一直內疚呢,因為自己貪吃讓別人餓肚子。啊,舌頭好麻,他咬得好用力,一定是很餓了。

  風雅笑著,就著他的唇又咬了一口,方抬頭,道:「進來吧。」

  「是。」在外恭候命令的青便走了進來,看那小孌童仍乖乖坐在主上懷裡,而主上臉上居然帶了淡淡的笑,兩人之間似無異樣,但總感覺似乎有什麼不同了?

  「青!」突聽主上喚他,青猛回過神,見主上居然很溫和的笑問:「食物可做好了?」不知為何青便打了個冷顫,忙道:「是,主上稍等。」轉聲喚侍女們將膳食端入,臉色極不好。不過多看了那小孌童一眼,主上居然就發火了,看起來不妙啊!

  碗盤擺開,食物的香味便飄了滿室。伊恩忍不住重重吞嚥唾沫,驚呼:「好香!」

  風雅挾了一塊肉到他嘴角,伊恩卻搖頭,將他執筷的手往上推:「給你吃,伊兒飽了。」伊恩基本沒體會過「吃飽」是什麼,但他知道吃了東西后要說吃飽了,不然娘親會不高興的。

  風雅挑眉,罵道:「發什麼神經,那點東西叫吃飽了?」手往上腹上一按,還聞得到咕嚕咕嚕的叫聲。

  伊恩縮了縮肩,知他是生氣,卻又不知他為何生氣,只怯怯道:「伊兒……真吃飽了。」爹爹和娘親都不在,沒人告訴伊兒可以吃多少。雖然剛才很餓的時候有想過要多吃一點,現在稍微吃了點東西,腦子便清醒過來了。想起娘親,哪裡還敢再吃。這東西,可比爹爹喂的好吃多了,那麼好吃的東西,太危險了。況且這個人也還在餓……

  伊恩想到,便又小小聲提醒他:「那個……不可以吃多哦……」不然會惹人討厭的。

  風雅冷哼,這小東西吃點食物還要那麼小心翼翼的樣子,看了實在礙眼。扯過他抱在懷裡的披風擲於地下,狠狠罵道:「我倒想看看,究竟是哪種混蛋,才能養得出你這白痴。來人!」

  風雅話音未落,一旁陪侍的侍女們便爭先恐後圍了上來,柔柔媚媚地一福身,用酥到骨子裡的聲音齊問:「謹聽雅少吩咐!」

  風雅厭惡的一擺手:「都給我下去,把老鴇叫上來。」

  侍女們互望一眼,都帶著驚愕和不甘,抿著紅唇,慢慢退了下去。尤有一人不甘心就此離去,低低地傾身,乳溝半隱半漏,軟著聲問:「不知雅少還有何吩咐?」

  「安靜點!」風雅喝道。那侍女一驚,卻見風雅正按著在他懷裡掙扎不休的小孌童,有點氣急敗壞道:「給我乖乖坐著。」

  「爹爹的……衣服……」那小孌童低聲道,聲音小得貓叫似的。眼裡含了淚,咬著唇不敢哭,在那裡掙脫著要從雅公子腿上下來,卻被雅公子按進懷裡,臉便埋在他衣襟上,抽噎個不停。哼,樣子真醜,想學梨花帶雨,還差得遠了。真不明白雅公子怎麼會對這個醜得礙眼的小孌童那麼好。

  侍女憤憤不平地盯著那小孌童,打定主意回頭等雅公子離去便要好好收拾他。視線突被一名青衣書生擋住,那斯文秀氣的書生以扇勾起她下顴,問:「你是何人?」

  「小女子蓮韻。」知他是雅公子的親隨,侍女不敢怠慢,忙福身道:「兩個月前雅公子到舒夜軒,便是蓮韻在一旁斟的酒。」想起兩個月前初見此人的情景,蓮韻便不禁眼波迷茫。

  那一天,當那俊逸非凡的人一襲白衣連袂立於門外的時候,她便痴了。只冷冷一句「我要包下這裡」,那些平日裡張揚跋扈的士紳老爺們居然無人敢駁,都安靜的起身離去。鴇母狂喜地招來所有姿色不凡的倌伶舞妓,她更因貌美伶俐得以一旁侍候,由此,也陷得更深。面對這滿室絕色姿容,他卻只淡然一句「不錯」,便飛身而出,滿室銀票灑落,所有人瘋狂搶拾,她眼裡,卻只看那遁去的白影。

  百萬銀兩,不為那歌舞香豔,人比花嬌;不理那山珍海味,滿室佳餚。只一杯酒,由她手中斟出的酒,便是百萬賞銀。少女的情懷不得不充滿悸思:他那聲「不錯」,是說酒,抑或,人?

  「當啷──」

  巨大的撞擊聲打破少女美麗的回憶,蓮韻抬頭,見那小孌童居然踢翻了椅子。雅公子正抱著他罵:「活該,看不見還瞎踢騰什麼,痛死你。」一邊罵,卻一邊給他揉著紅腫的小腳。

  而那愚蠢的小孌童居然不知感恩,還不停想掙脫雅公子,嘴裡哭著叫「壞人」,扭著身想從他腿上下來。

  「真是不知感恩。」蓮韻腹誹,視線向下,便看到雅公子腳下竟有一團黑色破布,驚呼:「哎呀,怎麼有這東西?」那種髒污的東西怎能出現在雅公子身邊?定是那小孌童弄的。

  蓮韻眼裡只看得到雅公子,只想著讓雅公子注意到自己,竟然就繞過了青向雅公子走去。那隨從冷笑,眼裡帶著陰戾,她不理會。只要能得雅公子青睞,將來或能成主母,到時一個小小隨從的不滿,她難道還壓不住嗎?

  靠近雅公子,福身,清冷中帶著柔媚。剛才是太過急切才會失了理智,容貌雖是女人的重點,但由內而外的氣質卻更能吸引男人。傲然清冷中不自覺帶上一絲嬌媚,她以這副模樣,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為她瘋狂。若不是為了等待雅公子,她怎可能留這做了侍女?洛陽城哪間青樓的花魁地位,不是由得她挑?

  這個男人,她勢在必得!否則這兩月來的艱辛,她怎能釋懷?

  蓮韻緩緩抬頭,只等著雅公子的驚豔。卻見雅公子正含了一口參湯,哺進那小孌童嘴裡。小孌童吞下參湯,輕咳,帶著重重鼻音道:「壞人……」

  「蠢小孩,你就不能找點別的詞來罵?」雅公子輕笑,臉上居然滿是寵溺,又挾了一塊魚肉塞進他嘴裡。「吃飽了再想點新鮮詞罵人吧!」

  「我……我吃多多的,讓人來罵你!」小孌童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憤憤然地吞下魚肉,雅公子卻笑著又喂進一口,輕咬他耳垂,哄著他:「好好,你趕緊吃飽,留著一整晚的時間,隨你想怎麼樣……」

  話語中滿帶調笑,那小孌童卻似乎聽不懂,扁著嘴,讓雅公子親手給他喂食。

  蓮韻眼中的不甘更甚,蓮步輕移,在雅公子身前蹲下,由上而下,胸前的風光一覽無遺。拾起地上的黑色破布,柔聲道:「哎呀,怎會有如此髒污的東西?公子的衣袍可有被弄髒?請讓妾身為您……嗯!」

  蓮韻瞪大了眼,舌頭幾乎快吐出來。雅公子一手拿著湯勺,輕柔地喂給小孌童,另一手卻狠狠箍緊她脖子,吻吻小孌童發頂,又不經意瞥她一眼,冷道:「他的東西,可是你能碰的?」

  「我……」蓮韻辛苦地喘息,瞳孔潰散地瞪著那低賤的小孌童。他的東西,她為何碰不得?

  伊恩對身邊發生的事全然不知,他只乖乖嚥下風雅喂給的參湯,帶點不安,小小聲的提醒:「會挨罵哦!」就算是一時生氣,說要吃得他挨罵,可是、可是,真的吃了好多了呀!肚子都有點漲漲的了!伊兒……沒有真想要害他啊!

  「嗯,真糟糕。」風雅低下頭,咬著他後頸,留下一片紅痕。「挨罵了怎麼辦?」

  「嗯……嗯……」伊恩癢癢地縮了縮肩,抓緊他衣衫,咬著下唇,故做鎮定道:「不、不怕,是伊兒吃的,要罵,就、就罵伊兒!」可是、可是,吃了那麼多好東西,會不會挨打啊?伊兒怕!

  「是,不怕。」風雅吻著他額角,知這小東西膽小,所以才感動。「有我在,這世上無人敢對你不好。」冷冷看一眼手上幾近斷氣的侍女,手一提將她扔了出去。

  當著他的面還敢對他的人怒目而視,死不足惜。唔,他的人?這說法不錯!劈哩啪啦撞擊聲響,伊恩驚咦,風雅卻是喝下最後一口參湯,哺進伊恩張開的嘴裡,一陣翻絞後,唇貼著唇,道:「做我的人?」

  伊恩好不容易喘過氣,聽到風雅的話,搖頭:「壞人!」他搶走了爹爹的衣服,那是伊兒的寶貝。

  「你還不死心啊?」風雅有些無力,那破爛的披風就在他腳下,他卻決記不會還給這小東西。要讓這小東西身上也染上異味,他還怎麼抱他?

  青在一旁不識相的低笑,風雅瞪過去,破壞氣氛的家夥。跟著!!!!整個二樓一陣顫動,老鴇頗具重量的身子出現在門前,看到撞倒房門躺在地上的蓮韻,殺雞似的尖叫:「哎喲我的娘哎,怎麼回事喲?娘的寶貝韻兒喲,你這是怎麼了?」

  抱著蓮韻一陣悲慼的搖晃,滿身脂肪一抖一抖,一旁龜奴看了不忍,出聲道:「嬌嬌姐哎,您要再搖幾下,我看您的寶貝韻兒就真沒了。」

  「咦?」老鴇嬌嬌停下沒有眼淚的乾嚎,手探蓮韻鼻下,好,還有一口氣。趕緊的爬了起來,指揮道:「快快,把她帶下去,叫大夫來,快點,韻兒要出了什麼事,我可找你們算帳!」

  看著眾龜奴將半死的蓮韻抬了下去,嬌嬌以絹抹著眼角,哀哀慼慼的走進房裡,邊走邊泣:「哎喲我的韻兒喲……這是造的哪門子孽喲……想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到大,教導你琴棋書畫才藝多絕,娘全部的身家與希望都花在你身上了,你這一病……可讓娘怎麼活喲……」

  青翻翻白眼,一打銀票晃了晃:「安靜,有事問你。」

  「是……是……唉,您看,吵到您了。我家韻兒實在是我那香怡樓的頂樑柱啊……您看,傷成這樣……奴家實在是傷透了心哪……」嬌嬌還想著多掙一點,抹著臉又嚎了兩聲,卻見青少冷笑,將銀票收了回去。

  剩下的話噎在嘴裡,老鴇反應迅速,輕輕一掌嘴,罵道:「哎喲,您看我這張嘴,就愛說些有的沒的!青少您別介意,有事您問,您問,您儘管問。」很想再說奴家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又怕說多了青少要不耐煩,忍著了。她可不像那些姑娘們那麼沒眼光。說這名青衣書生是僕人?瞎眼了呢!那身氣度去樓下找找,哪一家老爺能有?頂多是比這風雅公子身份略低了點,那身家肯定也是不凡。

  將銀票塞進乖覺的老鴇手裡,青退了一步,躬身聲:「主上。」

  風雅正抱著小東西調戲,聽到青喚他,眯著眼轉頭看向老鴇,語氣森冷。

  「告訴我,可是這小鬼的爹把他賣來的?他人現在哪裡?」

  「咦?這個……」老鴇有點驚訝,不明白風雅公子為何要找他家人,想了想,搖頭:「哎喲您看,實在想不起來了。每天進出那麼多人,誰把他賣進來的,當真沒注意。」青皺眉,又遞上一張銀票,老鴇忙推拒。「不是這個意思。嬌嬌我雖貪錢,卻也知道拿錢要辦事。我是真想不起這孩子是誰賣進來的了。」看那兩人臉色稍緩,又道:「其實不找他家人也無所謂。您看,這孩子既然賣進來,就是我舒夜軒的孩子了。雅公子您要看著喜歡,直接帶走就成,當送您的禮物。這孩子能侍候您,也是三生有幸。」何止三生有幸,現在一看都是雅公子在侍候他了。被那麼個尊貴的人當寶似的抱懷裡哄著,不知幾輩子才能休來的福喲!想那些姑娘們,不知要哭碎多少心了。

  風雅挑眉,不太高興老鴇將這小東西比喻成禮物,問:「真不知他爹去了哪裡?」當朝四海昇平,窮到需要賣兒女的倒真不多。一般這種家庭多是身為家主的男人好吃懶做或好賭好嫖,以至於要賣兒賣女供自己享樂。像賣了女兒之後轉眼到妓院嫖妓的敗類就有不少,由不得風雅不這麼問。止不定小鬼那該死的爹爹就在這某個房間裡。

  「嬌嬌絕不敢瞞您。我是真不知道他爹去了哪裡。」連他有沒有爹她都不知道啊!想她嬌嬌每日忙上忙下,掙錢掙到手發軟,哪有時間注意這種事?

  「騙人……」伊恩傻傻的聽了半響,總算聽懂了,掙紮著要下地,一邊叫道:「你知道的……知道的……」

  風雅忙按住他,安撫著:「乖,慢慢說。」

  「唔嗯……明明說了……伊兒聽話……就讓伊兒見爹爹的……伊兒……很乖……很聽話了的……」後半句有點底氣不足。雖然伊兒一開始有很乖了的,可是後來、後來……伊兒咬了人……是不是因為伊兒不聽話了,所以就不讓伊兒見爹爹了?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伊兒知道不乖就不能見爹爹,所以伊兒……沒有再鬧了呀!就算想爹爹想得要死,伊兒都沒有問,就打算以後要好聽話好聽話,到時間就會讓伊兒見爹爹了。他們……一定知道爹爹在哪裡,只是因為伊兒不乖,所以不告訴伊兒!

  「好好,知道你很乖,不哭了,嗯?」風雅忙吻掉伊恩的淚,拍哄著,又瞪向笑得尷尬的老鴇。「去,把賣身契拿來。」知他們這是驅哄孩子的手段,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先看看能不能從賣身契上找到線索了。

  老鴇退下,伊恩也停止了哭泣,抽噎著拉住風雅的長發,可憐兮兮地求他:「伊兒……會聽話的……伊兒……想見爹爹……」

  「乖,會讓你見的。」風雅吻著伊恩水盈盈的雙眼,保證:「就算你不想,我都要找到他。」到時候,小東西,他怎麼對的你,我要十倍百倍為你報回來。

  等了半響,又喂伊恩吃了不少東西,到伊恩打著呵欠想睡了,老鴇才姍姍推門進來。身後跟了五個十一二歲,模樣清秀的小男孩。老鴇嬌嬌笑著,對風雅做了個福,道:「哎喲雅公子,您看我真是,剛才下去查了才發現,我這可有不少可愛的男孩子呢!您看,乖巧內向的,活潑聰明的,知書達禮,琴棋書畫,可都是調教得相當出色的孩子呢!而且……」

  壓低聲音,暖昧的笑:「而且……都是未開過苞的喲……」

  風雅側著頭,用自己的狐裘披風將昏昏欲睡強打精神的伊恩包裹好,問:「賣身契呢?」

  老鴇一怔,臉色極難看,強笑道:「這個……雅公子……實在是抱歉……這孩子,您不能帶走!」

  「為什麼?」風雅轉過頭,危險的眯起眼。老鴇便覺全身上下冰封了似地打心底直髮冷。

  「這個……您別急,先聽我說……」嬌嬌乾笑著,不動聲色後退幾步。總覺雅公子隨時會衝上來擰斷她脖子。

  「說。」簡短的一個字,卻把可憐的老鴇嚇得心臟一頓,隨後如蒙大郝的舒了口氣。願聽就好,就說明還有轉折的餘地。

  忙不迭的趨上前,老鴇一臉的苦像:「哎喲雅公子您大人大量,千錯萬錯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失職……」

  「閉嘴,說重點。」風雅低罵,老鴇立刻停下嘮叨。又欲開口,卻聽雅公子說:「小聲點。」看過去,原來是那小男孩要睡了。眼睛正半眯半睜著埋在雅公子懷裡,很可愛的哼哼。

  雅公子輕拍他的肩背,咬著他耳垂不知呢喃了什麼,那小男孩便咯咯笑著,打了個小小的呵欠,聲音嫩嫩的說:「嗯……不睡……等爹爹……」一邊說著這樣的話,一邊枕著雅公子臂膀沈沈睡去。

  嬌嬌臉色慘白的看著雅公子溫柔的為那男孩攏緊披風,嘴裡直髮苦。這這這……這情況分明是完全沒商量餘地了嘛!她若再說一次要把這孩子留下,不知會不會被當場掐死?雅公子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主,但上頭送過來的人,她就這麼送出去,哪天追究起來,也不過一個死字。早死晚死,就差個時間上的差別,天呀,這可叫好怎麼活喲!

  嬌嬌尤在自怨自哀個不停,風雅卻已哄睡了伊恩,驟起的殺氣瞬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說!」

  小東西被驚得顫了顫,不安的要醒來,風雅忙斂了氣,安撫的親吻他。小東西半眯的睜開了眼,縮著肩道:「怕……」風雅便咬住他的唇,吻得他腦袋空白迷迷糊糊又睡去。嘆了口氣,這小東西,感覺未免太過靈敏了。

  再次瞪向老鴇,老鴇立刻乖覺的道:「雅公子,您可得緩著點聽我說。不是嬌嬌我不願把這孩子給您,實在是……唉……這孩子,是有主的……」老鴇幾乎是帶著至少要去半條命的決心說的這話,卻見雅公子僅是哦了一聲,淡問:「是誰的?」

  先在心裡面狠狠地抱著那小男孩親了幾下,若不是怕驚了他,雅公子現在應是提溜著自個腦袋當球踢了,哪還可能那麼雲淡風清的問話。隨後又苦笑,我要知道是誰的,我也樂意讓您直接找他麻煩去。問題是上面的事哪是我這小小管事有資格過問的?

  唉,總之這孩子她得留下,還得自個斟酌著不觸怒雅公子……老鴇後退幾歲,將身後那幾名貌美少年推了上來:「這樣,雅公子,您看,我用這幾個孩子換您那一個,可好?」

  風雅看也不看,只問:「那人是誰?」

  老鴇臉苦得跟黃蓮似地,跺著腳道:「哎喲我的好公子,您就甭問了,那人權勢濤天,心狠手辣,不是您著惹得了的。您還是把這孩子留下吧,我用這幾個賠您還不成嗎?」

  兩人聞言互望一眼,青上前,以手結印,老鴇臉色微變,轉眼又媚笑著道:「哎,我知道,知道了,客人您稍等。」說著將男孩們帶了出去,又囑咐外面的龜奴看好門,別讓人靠近。然後走進來,從裡鎖上門,轉身便跪下。

  「屬下參見主上!」此時的老鴇完全變了一個人,從上到下一身銳氣,哪還有先前那副膽小獻媚的影子?

  兩人讚賞的點頭。以老鴇的真實身份還不配與風雅說話,青便上前,問她:「你說的是何人?長安的逍遙王李靖宇?震北將軍郭嘉?江南漠煙莊主陌千雪?天劍傳人秦霜戟?」他說的這四人均是當今天下背景,權勢,財富,武功佔據首位的人,凡人聽到此四人中其一必都要驚羨一番,在這兩人看來也僅是能入得了眼。

  老鴇嬌嬌臉上表情只有尷尬來形容,對她來說蕭舵主已算得上權勢滔天了,但對這兩位大人而言,估計還放不進眼裡,剛才話說得太滿了。

  「那個……其實是……蕭舵主……」

  果然,這話一說,青便冷哼,一甩袖袍,罵道:「蕭紅娘?小小一個舵主,也敢妄稱權勢滔天?簡直是……才多久沒壓制他們,居然就給我作威作福起來了!」

  老鴇縮著頭埋在地下不敢答。心中祈禱:蕭舵主您可別怨我,嬌嬌我不是故意要害您的!

  風雅起身,將腳下的破爛披風踢到老鴇身前,道:「洗乾淨了送到鬼哭谷。」說完抱著伊恩從窗口躍了出去。門外,蔣龍已備好了馬車,恭敬地打開車門,風雅將伊恩放進車裡,伊恩

  小小的身體便陷進了軟軟的錦被裡,身體不適應地翻動,睡得極不安穩。風雅趕緊將他抱進懷裡,讓伊恩枕在他胸口上睡。心疼的撫著他的長發。這小東西,連好一點的床都沒睡過啊!

  青還留在樓上,盯著趴跪在地上的老鴇,冷道:「忘掉今天的事,主上只是一名富家公子,而我,只是他的隨從青,至於你,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老鴇,可明白?」連蕭紅娘都沒資格見到主上,這老鴇,算是踰矩了。本該殺了她,但念在她還足夠機警,對千殿也向來忠誠,便暫且饒過她一命。

  嬌嬌自然也知道自己此時正踏在鬼門關上,哪還敢說什麼?只一個勁地磕頭道:「屬下明白,屬下什麼都不知。」

  青點頭,在桌上放下一疊銀票,也從窗口躍了出去。坐上馬車,蔣龍便抽動鞭繩,馬聲嘶鳴,的的朝城外駛去。

  風雅拉開車簾,喚:「青。」

  青未回頭,只笑道:「主上,您小看我們呢!只一天不休息,不礙事!」

  看起來時間似乎過去頗久,但從子時進舒夜軒到離去,此時不過卯時,天方亮,城門剛開,僅過了一晚的時間罷了。

  風雅點頭,也不多說,練武之人只一天不休息,想來應無大礙。擁著小東西躺在馬車裡,風雅冷著臉,嘴角勾起殘忍的笑。

  鬼哭谷,蕭紅娘,你最好能給我一個足夠的解釋,否則……

  從洛陽以北往長安方向,將途經一條隘道。隘道背靠山壁,面朝懸崖,道路略傾斜向下,路面雖不狹窄,行人過往卻需緊靠山壁而行,否則仍有偏落懸崖的危險。隘道旁有間客棧,名福臨居,正建於崖壁突出之上。三面懸空,腳下便是懸崖,崖壁單薄,在客棧裡坐著都能輕易感受到崖壁的震動,崖上的勁風不時透過牆面的裂縫吹進來,除了屋頂能避雨外,據曾住此客棧的客人描述,睡在這客棧裡基本上就與直接睡懸崖上沒兩樣了。

  這個屹立於崖邊十多年搖搖欲墜偏就不倒的客棧,一直是過往行人的奇談,而誰又能想到,這間素有奇名的客棧,竟是江湖人聞之色變的鬼哭谷的一個據點?

  秦霜戟蹲在溪邊,靜靜清洗滿手的血跡,回想著自己所知的關於福臨居的情況。許友三的身份似乎還不夠高,一夜重刑,只套出了福臨居這個名字。雖知從福臨居不一定能查得出什麼,而且鬼哭谷究竟在何位置,即便知道也不一定就闖得進去,但,還是非去不可!

  起身,大步朝密林外走去,身後不遠處是一片淋漓的血跡,浸濕了整片草地。

  鳥鳴聲歡快,清晨的陽光透過枝葉照射下來,秦霜戟抬起頭,以手遮面,眼裡滿含擔憂。

  第五天了,那個孩子不知現在如何?

  從不認為自己善良,江湖人卻讚譽他第一俠士,霜雪無痕。俠士?俠士!他對著婦孺嬰兒卻仍能揮劍相向,為了達到目的,其他人的性命一切,與他無關。所謂俠士尚且如此,那麼被稱為魔教的那些人,又如何對待那個膽小的孩子?

  口中呼哨,一匹烏黑駿馬便嘶叫著從林外奔來。熟練的躍上愛馬,掉頭馬頭向官道疾馳而去,心急如焚。

  說不上對那孩子究竟是何感情,但他知道不能放任那孩子不管。那個孩子,什麼都不懂,從小受盡家人虐待,對別人待他的好都要小心翼翼不敢接受。這麼個瘦弱不堪的孩子,他居然讓他從自己手中被魔教搶去。若是這孩子受到魔教非人的拷打……秦霜戟咬牙,揮鞭低喝,駿馬嘶鳴,加速往洛陽奔去。

  鬼哭谷,蕭紅娘,你給我等著,別讓我有機會殺了你……

  噹啷!酒杯從手中滑落,驚醒了沈睡中的蕭紅娘。半眯著眼從貴妃椅上坐起,蕭紅娘扶著隱隱做痛的額頭,起身下地,便踩到侍女的手臂。抬眼看去,整個廳堂一片狼藉,侍女護衛們均是衣衫不整地橫躺在地,睡得死沈死沈。

  「真是,喝那麼死,也不怕半夜讓人給掐死。」蕭紅娘嘟噥著,搖搖晃晃繞過眾人走到門口,靠著大門又眯了會眼,晨風吹來,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嘀咕:「怎的今兒不停打寒顫,誰在咒我呢?」不過也清醒了許多,攏緊紗袍,扭著腰肢緩緩步出香曲閣。

  天色方亮不久,正是人們開始起身耕作的時辰,蕭紅娘卻是打著呵欠懶洋洋向自己的閨閣倚紅妝走去。昨晚一夜笙歌,此時正是她睡眠的大好時候。有喧嘩聲從頭頂上傳來,蕭紅娘抬頭望去,發現竟已有不少人在那隘道上往來穿梭。

  「所以說我討厭白天,吵死了!」蕭紅娘翻了個白眼,手指纏繞著長發,哼著小曲繼續緩步前行。

  鬼哭谷所處的位置說起來估計沒人相信。從洛陽以北往長安方向均需通過一條隘道,隘道背靠山壁,面朝懸崖,那懸崖之下,便是鬼哭谷之所在。懸崖並不是很高,從上往下看,可以清楚的看見崖底稀疏的矮樹從,一條渾濁的流水從崖下經過,崖壁光潔不好攀爬,只有一些細小的樹木生長其上,連鳥獸都不願在此安家,是個相當荒僻的地方。

  當然,實際上這崖底枝繁葉茂,樓台閣宇林立,只不過是被陣勢遮掩了其真實面貌,之所以鳥獸無法居住是因為四周遍灑了至毒的香氣這類的事暫且不提,就這麼個每天人來人往,早被人看盡了的地方,說他是江湖人聞之色變的鬼哭谷,絕對是個笑話。怕是連那些每天叫著要找魔教麻煩的衛道人士都要笑掉大牙。他們哪個不是常年要從此處經過,怎麼誰都沒發現這鬼哭谷,莫非大家都是瞎子不成?

  人嘛,總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的,但似乎,人的眼睛有時候也不一定信得過!不過也難怪,尋遍各處偏野山林,誰又能想得到,魔教卻專門將自己的總舵設立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呢?

  在心中讚歎著主上聖明,蕭紅娘揮退侍立門外的侍女,推開門走了進去。鎖上門,半閉著眼轉身,向內室走了兩步,停下,開始慢慢解著衣帶。「真熱!」蕭紅娘呻吟著,絲袍從肩頭滑落,上身只剩一件肚兜,肌膚如玉。

  「嗯,還是好熱呢!」蕭紅娘偏著頭,輕輕扯動腰帶。「我看,還是脫光算了吧!」邊說邊笑著,心情愉悅地轉起了圈,紗裙飛舞,腰帶在舞動中散開,蕭紅娘手一放,柔軟的絲製腰帶竟挾著強勁的內力向內室襲去,「客人,難道不知非禮勿視嗎?」

  滿室紗簾揚起,又輕緩落下,重重的粉色紗簾中,緩緩走出一人。臉上帶著淡然的笑,一襲素雅青衣,負手站在那裡,宛若一名無害的書生。

  蕭紅娘滿臉驚訝,忙恭敬跪下:「屬下參見青殿下。」

  「蕭紅娘?」一個陌生的聲音從內室緩緩響起,清冷中帶著惑人的磁性,蕭紅娘一怔,然後抑制不住地全身輕顫。慎人的威壓從內室傳來,她卻只覺激動不已。這天地間,擁有如此氣勢,只有一個人,只有那個人!

  幾乎全身匍伏於地上,帶著敬若神祇的尊祟,顫著聲道:「屬下……拜見主上!」

  「起來說話。」

  主上聲音頗為冷淡,蕭紅娘卻是重重地一磕頭:「是!」站起身,額上竟磕得紅腫,她卻毫不在意站立一側,恭敬道:「不知主上來此所為何事?可有屬下能分憂的地方?」

  風雅沈吟,輕撫著懷中小東西的長發,問:「你可知伊恩此人?」

  伊恩?蕭紅娘仔細想了想,搖頭:「屬下未曾聽聞過此人,不知殿下詢問此人所為何事?」話音一頓,忙又躬身道:「屬下踰矩,請主上恕罪,屬下立刻派人前去查探此人消息。」

  風雅手指輕敲桌面,皺眉不語。懷中的小東西睡得並不安穩,一路行來驚醒了很多次,問他爹娘是誰,家住何處,一概不知。只知姓伊,還很驕傲的告訴他「伊兒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哦!」

  很好很好,連名字都不願意給他,真是一對好爹娘。心中雖惱火,但一路行來,卻也冷靜了許多。很有些任性地想遷怒於蕭紅娘,理智上卻知不可為。

  蕭紅娘的能力與忠誠且不提,單從千殿的角度出發,蕭紅娘並沒有什麼不對。千殿的宗旨

  本就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殺人放火無所不用其極。

  莫非他還要責怪蕭紅娘不曾善待這孩子不成?千殿又不是善堂,要對誰都照顧有嘉,那還稱什麼魔教?

  理智上是這麼想,私心裡又不願善罷干休。不管怎麼說,現在這孩子是他的人,他就不能由著他這麼被人欺負,哪怕是過去的事。

  「蕭紅娘,我問你,你可還記得昨夜被你送到舒夜軒的那孩子?」

  昨夜?蕭紅娘凝眉思索,昨夜她有送孩子到舒夜軒嗎?最近沒有買過孩子啊!昨夜、昨夜……

  「啊!秦霜戟!」蕭紅娘驚叫,「莫非他找上門了?」

  「嗯……」內室突傳來一聲小小的低哼,隨後便聽主上似乎帶了懊惱的低喝:「小聲點。」

  蕭紅娘噤聲,用眼睛向青殿下詢問,卻見青殿下一副憋著笑的樣子,打手勢讓她自己聽。蕭紅娘閉上眼,運起內力,然後便驚訝地張大了嘴。

  天!她會不會被滅口,瞧她聽到了什麼?主上……主上居然在哄小孩?

  「好了好了,沒人在凶你,乖,好好睡,嗯?」風雅倒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全毀,他向來隨性,愛怎樣便怎樣,別人的看法與他無關。伊恩卻是很不安了。

  風雅一直耐著性子在哄他,他也很想乖乖睡不添麻煩,可是可是……他還是控制不住要害怕!怕什麼他也不知道,只感覺這裡的味道讓他很不舒服。

  風雅將伊恩拍在懷裡拍哄著,吻了吻他的眼睫:「睡了,嗯?」

  「嗯……」伊恩輕咬下唇閉上眼,緊緊抓著風雅衣衫。這裡到底是哪裡?感覺好讓人害怕,可是、可是,他不能添麻煩……

  蕭紅娘上前幾步,探詢的問:「主上,少主會不會是餓了?」好軟的聲音,似乎還是個嬰兒呢,是主上的孩子嗎?

  「還餓嗎?」風雅想了想,覺得或有可能,低頭問伊恩,卻見他正睜大了眼,全身顫抖,下唇幾乎咬出血來。「幹什麼?」急忙伸指掰開他的嘴,伊恩卻容易尖叫,跳了起來。

  跑了幾步就摔倒在地,看著前方直叫:「壞人……壞人……。」

  風雅追上去將他抱起,看他雙眼滿含敵意地盯著看不見的前方,冷道:「蕭紅娘,進來。」

  「是?」蕭紅娘疑惑地步進內室,看到風雅抱在懷裡的孩子,驚訝:「這孩子……」不就是秦霜戟那個小孌童嗎?

  「咿……壞人……」伊恩又叫了起來,卻是張開雙手護著風雅,戒備又恐懼地盯著她的方向。

  這個人、這個人……他記得!就是她害伊兒跟爹爹分開的!而且、而且她還拿鞭子要打爹爹!雖然、雖然伊兒也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伊兒知道鞭子的聲音,就是這個人拿著鞭子要打爹爹!鞭子打在身上很疼很疼的,她居然要用那麼疼的東西打爹爹!這個人……好壞、好壞!是比壞人還要壞還要壞的壞人!

  「伊兒。」風雅從身後抱住伊恩,親吻他的額角。「不怕,嗯?這個人不敢對你做什麼的。」

  伊恩搖頭,緊緊將風雅護在身後。她是壞人,她會拿鞭子打人的。她就差點打了爹爹,還害得伊兒見不到爹爹了!她現在……是不是、是不是又要來打人了?不可以、不可以讓她打到雅!鞭子打在身上,很疼很疼的!

  「好了好了,不要怕,沒事的,嗯?」風雅嘆口氣,心疼地用披風將這膽小的東西圈進懷裡,摟著他顫抖的身體安撫著。

  伊恩卻拚命搖頭,著急的直叫:「壞人……壞人……」他不會說罵人的話,更不懂怎麼用惡意的語言去形容一個人,他說的最嚴重的話就是壞人,可是可是,這個是比壞人還要壞還要壞的壞人!

  而且雅都不知道她很壞……伊恩急得大哭起來。壞人會打人的,可是雅都不知道,還壓著伊兒手臂不讓伊兒給他擋……鞭子打在身上,很疼,很疼的……

  「蕭紅娘,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知伊恩是怕蕭紅娘,卻不想他竟怕致如此。腦中唯一想到的便是他受了酷刑。魔教刑堂對待犯人向來手段殘忍,這小小的身體,怎受得了?腦中想到的時候已經本能地一掌拍了出去,蕭紅娘悶哼一聲,口吐鮮血,倒飛出去。

  青搶上前托住她的身體,掌貼著她後心渡進內力為她療傷。語裡帶了責備提醒道:「主上!」千殿規矩森嚴,蕭紅娘即便有錯也須由刑部來審。主上今日但憑一己之私便傷了蕭紅娘,若傳出去,豈不叫身為部下的眾人心寒。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主上不是不明理的人,怎的今日這般糊塗?

  風雅早被伊恩的哭聲絞得思維混亂,哪管得上那麼多。把驚慌哭泣的伊恩抱放到那桃紅色繡床上,層層緯帳拉上,喝一聲:「出去。」

  青皺眉,將蕭紅娘帶離內室。

  看青離去了,風雅便解開伊恩的衣服查看是否有傷痕。單衣下是一件單薄瘦小的身子,因為冷空氣蜷縮成一團,虛弱而蒼白。風雅拉開他的手腳,將他整個人整開,從上到下細細檢查。伊因已停止了哭泣,迷惑地眨眨水潤的大眼,乖乖躺著任風雅擺弄,囁嚅著開口:「雅,有壞人……」

  「誰幹的?」風雅突然問,伊恩迷茫。

  風雅的手指在他胸口撫摩,粉色的紅櫻周圍有著點點淺淡的痕跡,經驗豐富的風雅自然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陰沈著臉翻過他身子,小東西啊了一聲,有些驚慌,風雅拖住他腰,讓他四肢跪趴在床上,低下頭審視他的後庭。

  這一看臉色越發陰沈。那私秘的地方竟布有許多痕跡,從大腿根部開始,點點未消的青紫看得人心頭火燒。以指輕撫那粉色菊蕾,小東西驚呼,要往前爬。風雅便攬住他腰,抬高,讓自己能看得更清楚。

  粉色的皺褶上結有暗紅的細小疤痕,風雅一指輕撫,小東西便驚叫著掙扎,那菊蕾也顫巍巍地緊縮。風雅安撫的吻著他的腰,從懷中掏出一個青綠瓷瓶,打開,便有幽飄了出來。將瓶中的液體倒在手上,風雅輕輕的塗抹在伊恩後庭。濕冷的感覺令伊恩全身都泛起雞皮疙瘩,後庭不自覺張縮。風雅便一指探了進去。

  「痛……」伊恩低泣,帶了委屈,動也不敢動地任由風雅手指在他體內進出。

  「乖,忍著點,給你抹藥呢,抹了好得快。」手指帶著藥膏細細抹遍他內部,輕吻著他的背安撫。伊恩卻無法放鬆,四肢僵硬地緊抓著棉被,等風雅抽出手指,他已抱著棉被抽噎得喘不過氣來。

  風雅將伊恩翻過來,抱著他,用棉被將他包好,臉色陰沈得可怕,卻很溫柔地吻掉他淚痕。「好了,抹了藥,很快便會好了,不哭,嗯?」這小東西,竟然內部也受了傷。那麼細小的地方,怎受得住異物入侵?只怕當初遭了不少罪。

  一想到小東西哭著任由男人侵犯的畫面,便忍不住牙咬得咯咯響。不管那個人是誰,他若不找出他一塊塊削了皮肉喂狗,他風雅誓不罷休。

  伊恩當真是什麼都不懂,他哭,除了痛,還有委屈。他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何雅也像爹爹一般罰伊兒呀?而且、而且,更叫他驚慌的是,為何雅的手指在體內抽動,身體竟莫名地酥麻無力,而隨著雅抽出手指,竟又覺得體內空虛,想什麼來填滿似的,真是好可怕的感覺,彷彿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風雅放下伊恩,看伊恩埋著頭身子顫抖,只當他是痛極了。為他掖好被角,吻吻他光潔的額:「睡吧!」欲起身,伊恩卻抓緊他的袖子,緊張道:「外面有壞人……」

  風雅憐惜的看著他,躺下連人帶被將他抱進懷裡:「好,不出去,在這兒陪你,可好?」

  「嗯。」伊恩還是有點不安,打開被子將他一同蓋住,靠在他懷裡,小小聲的教導他:「外面……有壞人……會用鞭子打人。鞭子……很疼的!」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身子顫了顫,同時感覺雅用力的箍緊了他的腰,便撫著他的臉安撫道:「不……不怕,不出去就不打的,伊兒……伊兒給你擋著。」

  說著往上爬了爬,變成他將風雅抱在懷裡,學著風雅一般撫著他長發,堅定道:「伊兒給你擋著,不怕!」

  伊恩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環境下,壞人又在哪裡。他只遵循著十多年來的經驗,只要不動,不說話,一直乖乖睡覺就不會挨打。雖是這麼想,仍舊繃緊了身子,側耳聽,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頸邊,是雅平穩的呼吸聲,讓他稍微心安了點。輕輕撫著風雅的臉,摸到緊閉的眼睫。

  雅,睡著了嗎?

  伊恩放軟身子,也閉上眼睛。壞人不會來了吧?只要不動不說話,就不會挨打的。想著想著便不覺沈沈睡去。

  不久風雅睜開了眼,長年握劍的粗糙手指摩挲伊恩的臉,看他微皺著眉,長長的睫毛上還帶有潤濕的水珠。便湊上唇吻上他的眼睫,然後慢慢的細細吻遍他的臉。伊恩輕哼,癢癢的偏過頭。卻被風雅扳回來,咬上他的唇。

  舌探進他嘴裡纏住小小的舌翻絞吮吸,伊恩有些喘不過氣,推了幾下推不開,低低的哼聲中便帶了哭腔。風雅立刻放開他,輕輕啄吻他的唇,見伊恩仍是緊閉著眼,只是臉上帶了點委屈的模樣,很快就在風雅的親吻下平靜下來,呼吸漸趨平穩。

  風雅又咬著他的唇深吻了一遍,這回伊恩連反應都沒有了。確定他確實熟睡後風雅便翻身將伊恩壓在身下,吻了吻他嫩白的脖頸,小心的起身。伊恩瑟縮了一下,風雅立刻給他掖好棉被,溺愛的看他蜷縮成一團埋進棉被裡。

  靜靜的為自己整理好衣衫,風雅溫柔的看一眼床上沈睡的伊恩,轉身,眼裡便只剩如冰雪般的殺意,噙著冷笑,緩步走出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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