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到x X路和x X路口。

　　宇掛掉手機前這麼說。

　　沒有說在哪邊轉角，或哪個標的物。

　　我拉緊外套隻身站在路口。

　　凌晨四點多，冷風咻咻，路上行人寥寥無幾，這時的台北已經有點冶，我和老師在炎熱的夏季相戀，沒想到如今卻發展出這樣的牽絆。

　　世事難料，人無法選擇想要的愛情方式。我苦笑，心中帶有點覺悟的甜蜜酸澀。

　　ＫＡＩ開車載我到指定的路口放我下車，臨走前無言地拍了下我的肩膀以示支持。

　　ＫＡＩ，我的好哥兒們。

　　你陪我度過國中懵懂的時期，在我被欺負時，無時無刻打電話關心我。

　　謝謝你。

　　車子在孤寂的馬路呼嘯而過，我極力搜尋宇的身影，放眼望去儘是林立的大樓、騎樓下的陰影更使人看不清。

　　我打手機想問他人在哪裡，意料中的沒有人接，他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讓我找到呢？看來我們逐漸有默契了。

　　我相信宇一定在看著我。

　　這時我說上的手機終於響了。

　　「喂。」我按下接聽鍵，將手機貼在耳邊。

　　那端沉默著。

　　「你能這樣找多久？我和他，我們都累了。」驀地他開口了。

　　我站在原地，腳步沒再往前，這是一個承諾。

　　「我會一直在這裡。」

　　「即使你愛的人身上有另一半是你不想要的？」

　　一台黑色的轎車推開車門從車內走下，宇穿著深灰色簡單上衣和黑長褲，隔著馬路望著我，難怪我找不到人。

　　我回望他。

　　沒有人舉步。

　　宇在原地觀望，顯然想著我打算怎麼做。

　　這裡沒有人行道，只能走天橋或地下道，在即將天亮的寬廣馬路，少數的車子飛嘯地更快，趕著要回去上班或下班。

　　我輕呼了一口氣，屏氣邁步跨出第一步，賭了。視線定住前方，我用步行的節奏往前走，不快不緩。

　　叭——！！！—輛車險繞過我，發出剌耳的煞車聲。

　　車主罵了聲不雅的單音字，開車走人。

　　腳底發軟，背部的冷汗沁濕背脊，我強逼自己不要膽怯，努力跨出那一步。到安全島，我繼續往前走。

　　天色將明未明，留著一點昏暗，我走往快車道，一輛車子自眼角的餘光出現，宇向來譏誚的面色終於瓦解，他在半空中伸出手，嘴巴張合著，似乎想阻止我。

　　我閉上眼睛，期許自己的勇氣……

　　刺耳的煞車聲在耳際響起，意想中的疼痛沒有降臨，我的心臟劇烈地撞擊胸腔，不待我再往前走，我落入一個擁抱裡。

　　「媽的，嫌命長啊，想死不會找別輛車子撞！」駕駛車主頭伸出車窗臭罵我，不過在看兩個男人在快車道抱在一起時，除了投以不屑的眼光，也只好自認倒楣摸摸鼻子走人，反正沒出人命就好。

　　拉著我走回路旁的手冰冷沒有溫度，掌心裡儘是冷汗，回到安全的路邊，我回抱住這個男人，緊緊不放。

　　「找到你了。」

　　我相信最愛的老師就是這個人心中最柔軟的深處。

　　我深信著。

　　一星期後

　　男人仔細的端詳鏡中的自己。

　　銀邊細框的眼鏡擱在浴室的置物橫架上，許多經歷的回憶，隨著歲月在臉上留下了痕跡，或譏諷、或狠戾……

　　在黑與白間，期待著緊閉的窗戶透進光亮。

　　或許他能相信愛真的存在。

　　「算了，就讓你一次吧。」

　　宇唇一撇，將銀邊的細框眼鏡戴上，緩緩的，鏡中銳利的眼神逐漸轉為溫和，臉部的線條變得柔軟……

　　除不可抗力下，雙方除非有人願意出口退讓，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兩人都想能全權掌控這個身體。

　　將頭髮梳起，注意是否有絲毫紊亂，走到房間，打開衣櫥，裡面一邊是深灰色或暗色的衣服居多，一邊卻是淺色或柔和的顏色，他拿起淺色的襯杉換上。

　　因為無故曠職太久，老師的身份早已被取消，又要重新找工作了，他無奈地微笑。

　　多虧了宇的投資，否則每次人格的變換，工作不穩定之下，他們經濟早晚有一天會陷入困境。

　　來到思念已久的小情人家門口，他按下門鈴。

　　「請問你是哪位？」溫婉的女聲自對講機傳出。

　　「您好，我是小志的導師，以前曾來拜訪您。」

　　小志，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