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路上

　郭老爸拿著一枚銅錢回來了，進門看媳婦正在定那件給丈母娘做的襖上的釦子，“你不說等試身兒時在往上定麼？嘛這就給定上啊？ ”說著掏出銅錢，“找塊紅布，包上，塞（sai1）閨女枕頭底下切，整好兒碰見師傅了，告兒我得這麼弄的。”郭老媽趕忙放下衣裳，“是嗎，那肯定錯不了。我就定了第一個，打算等你回來，去她姥姥家呢。”從大衣櫃裡翻出一塊紅布頭兒，包上，就去閨女屋了。

　塞好了，回屋給郭老爸倒杯水，郭老爸喝完水就問“閨女睡著啦？我上午不剛見過她姥姥，正念叨閨女呢，說咱們都活兒忙，這孩子發燒都不能顧好，讓我給送過去，說給哄幾天，讓咱們也輕省（sheng）輕省。”

　“嗯，我正作（zuo2）勁兒呢，這時候兒正好兒，媽怹（tan1）都剛忙完，有功夫，​​把閨女送過去，省的見天得給一人兒鎖家嘍”郭老媽贊同著，“再說，我跟你說，我今兒覺得閨女有點怪怪的，怎麼覺（jiao2）著怎麼彆扭，我想送過去，給媽看看，順便在拜拜切，不成就在找村兒裡懂這個的給瞧瞧。”

　郭老爸一聽，撫額，沒言語（yu），一陣無奈啊，媳婦也是正經初中畢業，性子好，行事也是有譜儿的。可就是隨了丈母娘，有點忒迷信了，還信佛愛拜神。自己這從老禮兒，去拜祖拿銅錢兒，就夠可以的了，這要讓老丈人知道嘍，我又該成他老人兒的出氣筒了。哎，沒辦法，老丈人是對丈母娘一句重話都沒有，對這唯一的外孫女那更是千好萬好的，頂多對自個兒老姑娘瞪瞪眼，可對我這老姑爺哎

　郭老爸一抹臉，什也沒說，扭頭去東屋看閨女醒沒有，等老丈人發脾氣時，可一定得抱著閨女不撒手才行啊！

　月兒在老媽塞銅錢的時候就醒了，只是還閉著眼回想著夢中的看到的那戶人家，不想睜眼，索性就繼續裝睡了。

　誰知卻聽到了老媽那樣的一席話，天啊，媽，您真是我親媽！直覺什麼的，驚悚了！我還是正常表現吧，該什樣就什樣，踏實兒的，果然是最正確的！驚世駭俗，天才什麼的，更加不能想了！

　這才發發呆，就又是銅錢兒又是拜神的，我要真跟別的重生人士小時候似的，親媽能一準兒搬廟裡住切！

　雖然以後要改變的事情很多，但不能以溫馨靜好的生活為代價，更別說是本該無憂無慮的孩童時代！啊，果然，我就是個平凡而不平庸，還大智若愚的重生小孩兒！

　郭大小姐挺著小肚子，迎風自賞中娃，乃確定乃Z不是傲嬌？

　郭老爸進來看著閨女鼓來鼓去的眼皮，就知道閨女是早就醒了，裝睡呢。摸了把嫩嫩的小禿瓢兒，“起來吧？不少字就知道你睡不踏實，你媽說咱去姥姥家，別裝了。”

　嘿嘿，月兒睜開眼，瞇瞇的咧嘴傻樂，郭老爸看著閨女傻呵呵的可愛樣兒，真是哭笑不得。郭老媽聽見動靜，就過來了，拿著手紙給閨女擦了擦口水，“別使手紙擦了，太糙了，一會兒洗洗就好了。”

　郭老爸看著閨女，嫩嫩的小下巴被擦得紅紅的，心疼的攔下郭老媽。 “就你是親爹啊，事兒多！”郭老媽斜楞孩子爹一眼，卻也沒繼續擦，“還不是你們爺倆吃那破罐頭吃的，今兒剛圍得哈嘍，這就跟盞抹（輕）布似的了。”郭老爸不幹了，“我可一口沒吃啊，你閨女吃夠了就說給媽媽留著，我是星兒都沒嚐著啊。 ”郭老媽一聽，樂了，“怎的？您嫉妒（du）啊？我閨女就是和我親！”

　月兒看著父母逗悶子，直覺得幸福的冒泡，老爸完勝！媽媽就是繞不過老爸！

　郭家兩口子看著站在床上，傻樂的小閨女兒，哈喇子都滴到床單兒上了，都心想，這銅錢真管用啊！

　一家三口收拾利落嘍，把月兒住姥姥家要用的枕頭，小被褥，奶瓶，通通都帶上，就浩浩蕩蕩的向西玉村出發了。

　九月份的陽光已經不怎麼灼人了，但月兒還是帶著又紗罩的小帽子，遮陽又遮醜，這可是出門前掉了好幾個金豆子才換來的。兩個無良的父母，難道前世就是讓自己頂著個光頭，出去招搖過市的？哼！

　老爸老媽是各騎一輛車，永久，大二八，月兒坐老爸的車，安全，穩當。在車橫樑上，綁著一個有靠背兒有圍擋的小木凳子，是姥爺和老爸快堆儿做的，放上棉墊子，又軟和又舒服。

　還好只要全家一起出去，自己就肯定是坐老爸的車。看了眼騎車的老媽，後心一陣發涼。

　話說，自行車是這時的主要交通工具，會騎已經不值得一提了，重要是騎得好，騎得快。這時候在路上看見一車上五大人小孩兒，很正常！從城裡騎車去芳香山和偉牆，很正常！那個個都是耐力技術高超啊。

　老媽就是一“自己”騎車的高手，據說和老爸談戀愛那會，騎車遊遍帝都。

　是的，一定，只能，是老媽自己一個人騎！

　在自個兒鳳毛麟角的兒時記憶中，最慘痛的一次摔跟頭，就是被老媽帶著，坐在車樑上，拐彎兒一下撞牆上了，自己當時兩隻胳膊摘就勾兒啊！那脫臼和結胳膊的滋味，這輩子是萬萬不可能在嚐一次的！

　後來姥姥就總拿這件事數落老媽，自個兒老爸和自己才知道，原來自個兒媳婦、自個媽媽，騎車的時候，這車上不能出現太沉的東西，超過五斤就夠嗆了，找不著平衡了！

　老媽那時大概是以為，捎著自個兒寶貝閨女，就肯定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寶貝閨女啊，怎麼可能摔嘍！

　但素，因為不記得是什麼時候摔的，所以，媽，您閨女這輩子，就不給您做這個試驗的機會了，也省的姥姥數落您，我絕對不會做您車的！

　郭大小姐孝順的做了這個決定。而除了別人開車和公共汽車，郭老媽和自己閨女，同在一車上的時候，自行車已經換成汽車了。

　通往姥姥家的這條路，是白色的洋灰馬路。道路兩邊兒鬱鬱蔥蔥，北邊兒是一大片的核桃林，南邊是望不到頭的棒子地。

　看到這些，猛然想起，現在正是吃鮮核桃和晚茬棒子的時候，上輩子十歲的時候，這個鎮子拆遷改造，就再也沒吃到過了，現在，又有口福了。

　嘿嘿，感覺去姥姥家就跟去開齋似的，好吃的有的是！郭大小姐，您新換的哈嘍又髒了！

　雖然有玉石廠的原因，姥姥村兒很富裕的，在那個鎮上也是排在第一號兒的，但仍舊居民農民都有，姥姥和大舅媽都是農民戶口。所以有幾畝口糧田。姥姥家和閨女兒子家又都是居民多，自己種的糧食就比較稀缺，就又開了好多自留兒地和拾邊兒，大秋前後就會很忙。姥姥地少，秋收已經忙完了，把棒子來家來，收完地裡的棒秸就等自留地和食邊兒的糧食熟了在忙活了，那得過一個多月了應該。

　記憶中的姥姥家的秋忙就是自己大吃的時候，因為有很多東西，後來再也沒吃到過，所以印象特別深刻。燒棒子，煮棒子，炸油咕嚕，炸螞蚱，甜棗，都是獨一無二的味道。

　月兒回想著上輩子十歲前在姥姥家的所有情景，閉著眼，任舒適的清風把冒紗，吹的貼在小臉上，撲面的青草腥味，有一種特殊的芬芳

　這是這種味道！清甜靜謐的感覺。柔柔的圍繞在自己周圍，時間好像靜止了，伴著父母輕快的話語聲，一切，美好的像幻覺。

　不！不是幻覺！

　月兒猛睜雙眼，這一切的一切，所有都不是幻覺！自己確實活生生的經歷著，不要迷惘，不要懷疑，不要在被前世的種種而恍然若失。活在當下，活在這嶄新的一世！

　月兒欣然的彎起嘴角，新的，都是新的，都是可以改變的，今生可期啊

　恍惚中聽見老爸叫自己，月兒趕緊收拾心情，可不能再犯啊，發呆什麼的，最討厭了。倚著圍擋就裝睡您反映真快啊！

　月兒閉著眼睛，聽見姥姥的聲音，還有孩子的叫聲。怪不得老爸叫自己，原來是姥姥又到村口迎自己的子女來了。

　這時候，家裡還沒有電話，所以，每到週六，週日，沒事兒的姥姥都會坐在村口大槐樹下的大石碾上，等待不一定會回家的子女。

　自己住姥姥家時，也曾和姥姥一起等過，小時候覺得不耐煩。

　後來長大了，聽媽媽說起這件事，聽得自己熱淚滿眶，姥姥，真的是很樸實的愛著自己的後代，這份愛護厚重的無以回報。

　姥姥的娘家據說以前也是大戶人家，媽媽的針線手藝盡得姥姥真傳，姥姥是很傳統的華夏國女人，侍候公婆，恭順丈夫，慈愛子女。

　太太（tai1、1），也就是姥爺的媽媽，能活一百零一歲，姥姥的辛勞可謂最大，即使姥爺與太太有隔閡，不親太太，即使姥爺去世後，姥姥對癱瘓的太太依然照顧備至。

　爸爸總說，我就是看你姥姥，才娶你媽的。上輩子姥姥一直沒災沒痛的，到自己進醫院，姥姥都很好，也許，真照姥姥說的，人吶，與人為善，菩薩是看的見得，是會有福報的。

　從裝睡的狀態中，進入裝剛睡醒的狀態，月兒覺得自己這重生的第一天，沒精分嘍，真是老天開眼。強忍著睜眼叫姥姥的慾望，話說，這時候，姥姥的聲音真清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