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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鏢》第16章
第十六章 綁架

  也是那兩年,電視上連續熱播從台灣香港輸送進來的電視劇,一部接著一部,特別轟動。

  大院子弟兵中間最熱衷、最風靡一時的片子就是《大俠霍元甲》,《陳真傳》,還有後來續拍的《霍東閣》等等一系列港產功夫片連續劇,大夥可愛看了,都看瘋了。每天晚上寫完作業,搬個小板凳,巴巴地坐在電視機前,等著聽電視裡傳出《霍東閣》主題曲,壯烈豪邁血氣方剛的歌聲。

  然後,每天晚上學了新招兒、新的功夫套路,第二天到學校跟哥們兒比劃,交手較量。

  猴孩子們也不玩兒分撥打仗了,大院子弟流行「功夫熱」,聚在一起不干別的,練功夫。

  每天傍晚,男孩們都從家溜出來,出來的時候還要把家門口擱得長桿掃帚拆散,拆出一根長長的木頭棍子,拎著木棍跑到營房。大夥聚在營房,跟小兵練武習武。

  半大男孩戳成一溜,扎馬步,翻障礙牆,練軍體拳、長拳,用木棍對練對打。

  這些孩子裡,功夫最厲害最像樣子的,就是霍家老二。

  而且,這人偏偏就姓霍。

  霍傳武個子大約一米六冒頭,精瘦結實,四米高的障礙牆,別的小孩翻不過去,就只有他能上去。王欣欣和沈博文那倆人在下面拽著繩索,兩條腿亂蹬,拚命使勁,又不知道應該往哪使勁,像兩隻吊起來掙扎的猴子,屁股老沉老沉,上不去。這時候就看霍家老二轉身後撤開來,助跑四步,直接踩著躥上去了!

  其他男孩目瞪口呆圍著,看著。

  楚珣連試都沒試過,一手支著掃帚桿子看別人折騰。他才不出洋相呢,知道自己肯定爬不上去。

  霍傳武躥到離地一米高的地方抓住繩子,一手在下一手在上,肩膀和上臂發力,一條腿悠起來,往上一甩,踩住障礙牆上凸起的一枚支撐點。他然後徒手再一次攬繩攀爬,用臂力拖拽著自身體重奮力向上一躍,這一下又上去了一米。他身體像某種貓科動物一般柔韌和靈活,一腿再悠上去,到頂了。

  「二武,牛/逼。」

  楚珣忍不住在下面喊了一聲。

  傳武在翻躍的瞬間回頭瞟了楚珣一眼,眼底分明透著得意,很帥,瀟灑地一躍而下……

  別的男孩跟小兵們學拳腳,對練,小兵都不當回事兒,敷衍敷衍,打著玩兒,也不能真打。

  就只有跟霍家老二練,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你不真打,你還打不過人家。營房裡所有的兵都領教過霍爺的厲害。

  霍傳武的一招一式,一看就是家裡學過,一胳膊肘橫著砸出去,特狠,砸得對面兒的小戰士齜牙咧嘴,又不好意思喊疼。

  兩個人面對面,雙手交互糾纏,互捏手腕,互相都動彈不得,出不了拳,僵持著。對方身材畢竟高一些,力氣大,仗著勁兒大,想把霍小二悠起來,甩出去。傳武被甩得站不住,不甘心,特別犟,突然迎面一腳踩了對方大腿根兒,騰空而起,飛起右腿,飛膝襲臉!

  這招太狠了,而且動作比閃電快,小兵哪想得到這男孩能使出這種招兒。

  對方慌忙撒手,踉蹌後仰躲閃,霍傳武小腿骨橫掃幾乎踹到對方天靈蓋,這要是成年人發足力氣的一腳,當場就能讓對方昏迷吐血。

  霍小爺落地順勢一滾,抄起木棍回身一點,直指對方喉嚨眼,酷酷地說:「俘虜你了,繳械。」

  小兵仰在地上,乖乖舉手投降,服了。

  那幾個小兵晚上回到營房,躺在宿舍床上揉膀子,議論。

  「霍師長家倆孩子,確實都挺有兩下子,不一般人。」

  「將門出虎子,那身材,那骨骼架子,天生當兵的料,以後肯定進部隊當官兒。」

  「以前練過吧,家裡絕對給拜過師傅。」

  「聽說是,萊州霍家營也算當地名門望族,三四百人的大戶!一代傳一代,這倆孩子是『傳』字輩兒,所以叫傳軍、傳武。」

  ……

  「少林十八棍僧」晚上拖著掃帚桿子從營房出來,浩浩蕩蕩回家,一邊走一邊扯嗓子嚎著,「萬里長城永不倒——千里黃河水滔滔——」

  男孩子們每每唱起這首歌,熱血沸騰,意氣風發,少年人的崢嶸歲月。

  沈博文跟邵鈞說:「哎呦我的媽啊,鈞兒,當初咱倆幸虧沒跟二武打架。」

  王欣欣說:「你們怎麼也沒人告兒我,他這麼厲害?誰跟他打架誰是傻/逼!」

  大夥互相唧唧歪歪,開玩笑,集體起鬨,改口管霍家老二叫「霍大俠」。

  沈大少上回賤招扒人褲衩,霍大俠沒跟他計較。沒兩天,沈博文又賤兮兮地跑去跟傳武和好了。

  沈博文舉著掃帚桿子,當做電視裡演的長桿話筒,「師傅,師傅!霍師傅!」

  「嗨,大家好,我是陳真!」

  「我的好朋友陸大安問我為什麼總是有那麼好的體力?……因為我用容聲牌電飯鍋煮飯!!!」

  噗——

  大夥笑噴了,邵鈞的口水噴了沈博文一臉。

  楚珣和霍傳武結伴走在隊伍最後面,是最安靜的兩個,懶洋洋地瞧著前面的一群人,這時候胸腔裡也壓抑不住沉沉的笑。倆人相互對視,楚珣露出漂亮的白牙,傳武臉上暴露一顆酒窩。

  無法與人言說的少年情懷,單純,青澀,美好。

  一個很平常的週末,和好如初的「四人/幫」小分隊從大院門口出去,大街上晃蕩。

  沈博文帶邵鈞去路邊地下錄像廳裡淘碟。當年街邊上的錄像廳很流行,小年輕的三五結隊地都去,裡面三教九流,烏煙瘴氣,還有出租禁/片和港台走私來的淫/穢錄像帶。

  錄像廳特火,是因為大部分普通人家買不起錄像機,沒那麼多錢,或者有錢抽不到票。部隊子弟兵牛氣,軍隊有路子,大院裡有各種大件兒家電的分配指標,這幾個孩子家裡都領到錄像機票,買的是日本原裝進口貨,日立牌和東芝牌的機子。沈博文和邵鈞蹲著在好幾大紙箱子裡扒拉,找香港版的火爆刺激的片子。賣走私品的人一看是大院裡出來的小孩,特上趕著,知道他們零花錢多。

  霍小二是個比較悶的人,平時對這些不感興趣,一個人站在街邊,表情淡淡的。

  楚珣看準機會,一把摟上霍傳武的肩膀:「走,買吃的去。」

  楚珣說:「咱們院裡冰店常年老三樣兒,綠豆冰棍,巧克力冰棍,北冰洋冰磚,吃膩了。這個好,吃這個。」

  傳武笑笑:「嗯。」

  倆人在街邊冷飲店一人買了一根「雪人」,站在路邊舉著吃。「雪人」算是比較高級的冷飲,奶油雙色,一半香草,一半巧克力。五毛錢一個,不便宜。

  楚珣把舌頭伸得老長,很享受地狠狠舔一口冰激凌,把「雪人」的臉舔花,下巴上蘸了奶油湯。

  傳武給楚珣擦擦下巴,隨後又發現自己舌頭不夠長,怎麼伸也不可能像楚小二那樣,伸舌頭跟蛇吐信子似的。

  倆人吃著「雪人」,街對面,有一輛黃色面包車裡伸出四個腦袋,遠遠地盯著他們。

  那天就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事後讓所有人想起來都後怕。

  黃面包在街上掉了個頭,迅速朝兩個孩子開過來,停下。車上下來三個半大男孩,看著也就十五六歲,燙著不男不女流裡流氣的髮型,叼著煙。

  對方一拍楚珣肩膀:「你是楚珣?」

  楚珣扭頭,不認識,下意識「嗯」了一聲。

  小青年歪著嘴哼了一聲:「你,跟我們走一趟。」

  沒想到對方幾個人,一左一右架起楚珣,就往面包車裡拖。

  楚珣懵了,都忘了喊救命,胳膊掙扎:「你誰啊?」

  「你們幹什麼啊!」

  沒吃完的奶油雪人拍在地上……

  霍傳武撲上去跟那幾人扭打,想把小珣搶回來。

  那幾個小青年比霍小二足足高了一個頭,人高馬大,出手蠻橫,一拳砸在傳武臉上,鼻血迸射出來……

  錄像廳裡極為吵鬧,門口豎著一個大號音箱喇叭,放著崔健的成名曲《一無所有》。

  「告訴你我等了很久,告訴你我最後的要求——」

  「我要抓起你的雙手,你這就跟我走——」

  沈博文埋頭在紙箱子裡:「鈞兒,這個帶勁,梁小龍的片子,陳真,他打得最牛逼,就買這個。」

  這倆人完全都沒聽見,不知道,外面的哥們兒已經出事了。

  傳武鼻子被打出血。他一掌切在對方胳膊肘內彎裡,抱住楚珣的腰不放。

  對方狠狠一腳踹在傳武身上,把人踹飛,無心戀戰,將楚珣塞進面包車,司機踩一腳油門就跑。

  這一夥當街劫走楚珣的,其實就是混附近胡同的幾個小混混。八十年代社會治安相對穩定,像人販子這種行當大家都沒聽說,一般不會出現當街搶孩子拐孩子的。這些人劫楚珣,是有目標而來,就是要憋著劫他。

  這幾人,是人花錢雇來的,每人一百元,雇他們的就是部委大院的高幹子弟侯家少爺。侯一群比楚珣他們年紀大兩歲,念初中,在外面混出一些不太靠譜的朋友。他上回吃過楚小二的虧,楚珣還告他狀。侯一群平日在他們復興路大院,也是說一不二、驕縱跋扈的橫主兒,哪肯吃虧認慫,一直惦記把這筆賬找回來。

  一百塊包含的內容原本只是劫個人,這幫小混混也沒想到,楚少爺這麼麻煩,走哪身邊都帶個貼身「保鏢」!

  面包車是拉門,門還來不及拉上,霍傳武在車子啟動一剎那撲上去,狠命扒住車門,不撒手。

  「你快撒手!」

  「你小子他媽的,找死呢嗎,給爺撒手!!!」

  面包車在街上開起來了,傳武被車拖著走,那兩個小青年狠命掰他的手,踹他的頭,竟然就踹不掉這人。

  楚珣被人摁在後座上,隔著玻璃看著,掙扎,扭打,喊著。

  「小珣!!!!!」

  傳武雙眼通紅,嘴唇倔強地咬著,臉上出血了,下半個身子被拖在車外,無論被對方怎麼打,就是死擰死擰地不放開,不放他們帶走楚珣。

  幾個混混都沒想到,有點兒懵了,被這孩子的氣勢震住了。這男孩瘋子嗎,有毛病嗎,不怕嗎,不疼嗎,怎麼就是不撒開手?

  愣的怕橫的,橫的怕擰的,擰的就怕碰上不要命的。

  如果是現在的孩子,機靈,又嬌貴怕死,遇上事兒肯定先打110,無論如何不能撲上去跟歹徒拚命。

  如果是大院裡別的孩子,打群架打出了套路,一看對方人多勢眾,自己以一敵三打不過,肯定轉身跑回大院喊人。

  可是今天偏偏是霍傳武。

  霍家小二的烈性,遇上這種事兒,他既不會想到打電話找警察,更不會轉身跑了回去叫人。他絕不允許別人從他眼皮底下把楚珣綁走,他要護著他的小珣,把小珣搶回來。

  他的腿拖在柏油路上,牛仔褲迅速就磨破了,腿上磨掉一層皮,血流出來……

  街上有人看見了,喊起來:「停車!車子拖著人了!!!」

  那幾個人也急了,慌了,沒見過這麼擰的。

  剛才被霍小二一掌切到手肘的傢伙,這會兒胳膊都抬不起來,麻筋兒抽搐,這才發覺這男孩手上有兩下子。

  「把這小子弄下去,快把他甩下去!」

  那傢伙猛地拽上面包車拉門,想讓傳武撒手。

  楚珣吼了一聲:「二武!!!!!」

  他從車後座裡撲上去,拚命用雙手阻擋,怕傳武受傷。沉重的拉門「嘭」得掩在他手上,疼得他眼淚四濺……

  車門掩了兩個人的手,傳武扒不住門,撲倒在地,掉在路上。

  楚珣大叫,眼淚流出來:「啊!!!!!!」

  面包車輪胎在路面剎出刺耳的摩擦聲,驚心動魄,丟了魂似的迅速一溜煙逃竄。

  侯小爺原本找這幾個混混朋友,就是想把楚珣「收拾一頓」,給他幾分顏色瞧瞧。把人拖到城外某個僻靜地方,打一頓,扇幾個大嘴巴,威脅幾句,告訴這小子以後甭跟侯爺作對,作對沒好處,然後把人扔下,這筆賬就算了結了。

  誰可也沒想鬧出傷殘或者人命,都嚇著了。

  楚珣自個兒都沒想到,二武竟然會這樣。

  楚珣隔著車窗眼睜睜地看著。汽車輪胎彷彿攜著擠壓路面的尖銳聲音碾過他的大腦,碾過他的瞳膜,嘶鳴著,轟響著,彷彿碾過他的心,在那個瞬間嘗到了劇痛的滋味兒。他兩手磕破了皮,都顧不上,順著後車窗遙遙地看見傳武重重地摔在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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