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龍崇宇怒不可遏,沉聲道:「不管是何理由,做了便是做了。」
「不想聽理由麼……」殷淺眼神一黯,淡淡開口,「還是你已經選擇好了?」
龍崇宇一語不發,源源不斷的魔氣在手心翻滾著重新凝成一把利刃,他看著殷淺,殺意漫天。
殷淺扯了扯嘴角,他實在有些笑不出來了,雖然這是已經預想到的結果,但是當眼前的男人甚至連猶豫都未曾有過的時候,他還是為殷玦不值,他從小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孩子,明明血統高貴,卻為了這個男人甘願簽訂契約被奴役驅使,明明面冷心熱,卻連最純粹的心意都要遭到對方踐踏。
根本就不值得,本來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既然勸導和告誡都無法讓殷玦做出明智的抉擇,那麼就讓他來為殷玦了斷吧。
「多說無益。」殷淺鬆開手裡緊緊攥著的袖口,從腰間抽出一根紅繩將披散的頭髮束起,雪白的發絲襯著大紅的顏色,夜雨中,靈光點照下更添了幾分風華,「如果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龍崇宇眼神一凜,下一秒,整個人已經和殷淺短兵相接。
匕首甚是犀利,可惜很難破開鮫綃紗的防禦,倒是他的力量瞬間爆發了出來,生生憑著一絲衝力將殷淺壓制得倒退一步,腳下路面迸裂,幾乎抬不起手來。
他們相互碰撞的那一剎那,兵器的哀鳴囂泣聲,衣袖的搖擺作響聲和大雨的沖刷擊打聲全都在耳際炸響,殷淺嘴角流出一絲鮮血,他剛要再送出一掌,卻只見龍崇宇忽然一個翻身,借力直接越過了他躥到了他背後的通往別墅區的公路上。
殷淺瞬間睜大了眼,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龍崇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繼續焦心地朝感應到殷玦的方向走去。
殷淺身體僵直得厲害,他驀地回身不可置信道:「你……你不報仇了?!」
「對我來說……」龍崇宇的聲音像是浸濕了雨水般有些聽不清晰,「不會再有任何……比他更重要了……」
殷淺嘴唇動了動。
「他現在一定很傷心,所以……」龍崇宇頓了一下,話沒有說全,剩下的後半句是「我要盡快趕到他身邊。」
殷淺眼眶剎紅,龍崇宇的話語就像是一道驚雷,震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等他回過神時男人身影都快模糊了,他只得突然出聲叫道:「等等。」
龍崇宇微微偏過頭,剛才全身沸騰著的殺意已經慢慢平息,他語氣冷漠道:「你還有何事?」
「理由不聽的話那可否聽一下解釋?」殷淺表情已經平靜下來,剛才那副咄咄逼人的凌厲模樣消失不見,「你總得知道他為什麼會傷心。」
龍崇宇抿了下唇,聲音沙啞道:「理由和解釋有什麼區別?」
「有,如果你選擇報仇,我就不會告訴你下面這些。」殷淺淡淡道,「他要化形了,就這幾天。」
龍崇宇面色難看,指節攥得發白。
「本來不應該那麼快的,我趕著出海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殷淺像是想要慢慢地折磨龍崇宇一般,半晌才接著道:「不過就在剛才,我確定了一件事……」
「就是因為這件事,你不希望我們在一起?」龍崇宇壓制著怒火自行猜測道。
殷淺看著他的眼神也帶著三分氣惱七分憤恨,「的確如此,不過關鍵在你,而我並不信任你。」
龍崇宇勾了勾嘴角,「不需要。」只要殷玦相信他就足夠了。
大約六百多年前,東海鎮海之寶被盜,殷淺也因此遭遇了最親密之人的第二次背叛,可是他卻不能把此事聲張出去,因為鎮海之寶的丟失也就意味著東海將面臨巨大的動盪。
那時候殷淺痛苦地幾乎沒辦法面對,在強逼著自己振作起來以後,他到處尋找著可以替代的法寶,直到最後他來到了龍溪山。
龍溪山下的小村莊阡陌交通,村民民風淳樸,他卻為了隱世法寶,花了兩夜的時間在山下畫了獻祭的陣法,眼睜睜地看著幾百村民淒慘地叫喊著被法陣吸取了全部魂魄。
法寶被引出後,殷淺顧不得消除作法的痕跡,蒼白著臉一路捧著那顆瑩潤的珠子跑回了東海。鎮海池水乾涸得很快,原本應該放置法寶的地方空空如也。他拿了那顆圓潤剔透卻看不出如傳說中那般神奇的珠子去頂替,片刻後,池水竟然真的再一次活了,從池邊滿溢。
而整個東海,也慢慢開始從植物死亡、瘟疫頻發的詛咒之症中解脫出來。
「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那顆珠子也沒有能堅持很久,我把它放進了一塊玉裡。」
龍崇宇臉色變了變,「殷玦手裡的那塊玉?」
殷淺點點頭,「想必也是因此他才得以保住性命,而現在,恐怕也是要靠著這顆珠子化形的。」
龍崇宇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才用陳述的語氣道:「你覺得他會把珠子還給我。」
殷淺冷冰冰地看著他,「不,我覺得還可能出現更傷人的方式,比如說……你直接厭惡他的存在。」
龍崇宇立馬就皺了眉,堅定地反駁道:「這不可能。」
殷淺暗地裡觀察了龍崇宇很久,直到現在悄悄扣緊了鮫綃的手指才算放鬆下來,其實剛才只要龍崇宇稍稍顯出一絲猶豫,那麼他是絕對不會再留情的。
殷淺淡淡道:「我做的孽我自己擔,你可以恨我,但他是無辜的。」
在這一點上龍崇宇難得和前任龍君達成共識,他甚至慶幸那顆珠子在五百年前保住了殷玦的命,至於血債,自然是要算到這位的頭上。
不過,報仇於他而言,終究不抵殷玦重要,這是幾百年前就已經明晰的事,現在只不過是再一次確認心意罷了。
龍崇宇的身影飛快地消失在雨裡。
殷淺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自己最後說的一句話,「現在用來鎮海的是我,報應不爽,你會如願的。」
龍崇宇的選擇出乎他的意料,又似在情理之中,難怪殷玦會喜歡這個男人,殷淺心裡痠疼得厲害,搖搖晃晃地回程了。
龍崇宇全身都被雨水淋得濕透,他回想著剛才那人說過的話,只恨不得自己能夠再快一點,他感覺到了殷玦的不安和害怕,像刀子一樣尖刻地刮在他的心上。
龍崇宇非常氣惱,氣惱殷玦的不信任,也氣惱往日對殷玦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為什麼不能再對他更好一點呢?為什麼不能多傾訴幾次愛語呢?以至於殷玦在得知了舊事的情況下竟然無法信任他,並且那麼地傷心與無助。
龍崇宇是在他和殷玦的房子裡發現人的,別墅還是原來的別墅,牆面上一絲縫隙也無,因為他離開時用法術加持過所以完好無損,與他和殷玦離開時一模一樣。
屋子裡沒有燈,雖然這樣的光線對於他來說並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但是當他看見殷玦正低伏著身體撐在料理台邊上,對著垃圾桶乾嘔的時候,他還是覺得一瞬間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灰暗了。
「你在做什麼!?」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一把將殷玦壓制在了料理台上。
「唔!」殷玦摀住被撞疼的胃,一不小心痛呼出聲,他的額頭上沾滿了細密的汗水,臉色是不正常的慘白,他緩緩地睜開眼看了看龍崇宇,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眼眸第一次露出了悲哀的神色。
龍崇宇被嚇得狠了,趕緊將殷玦打橫抱到了鬆軟的沙發上。
殷玦軟趴趴地縮成一團,他手忙腳亂地端過水杯給殷玦漱口,然後又兌了一杯檸檬水給他止吐。檸檬是從儲物袋裡翻出來的,還算新鮮,只不過龍崇宇心亂得不行,把東西弄得一團糟。
又酸又苦,龍崇宇小心地喂著殷玦喝了一點,然後殷玦就撇開頭不再張口了。
龍崇宇給他擦了嘴角,又急又氣地摟進懷裡輕輕揉按著剛才撞疼的地方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還難不難受?」
殷玦呆呆地搖了搖頭。
龍崇宇抱著他心疼地啄吻著他的眼角和嘴唇,他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又把殷玦勒得疼了,都不敢太用力。
等殷玦臉色終於開始不那麼蒼白以後,龍崇宇才重新幫他調整了一個姿勢,以便自己能夠更好地將他擁入懷中親吻。
殷玦半晌才出聲道:「他呢?」
龍崇宇知道殷玦指的人是誰,「他回去了。」
殷玦漆黑幽靜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盯著龍崇宇看了一會兒,似乎心臟才從長時間的停滯中跳動起來,「那……那你……」
龍崇宇眼神有些黯淡,聲音也透著一絲委屈道:「連你也不相信我。」
殷玦小扇似的睫毛上還凝著之前強迫自己嘔吐時墜上的淚花,現在他就這麼咬著嘴唇眼神萬分難過,龍崇宇真是再怎麼生氣也說不出重話來了。
過了一會兒,殷玦這才小聲地哽咽道:「我以為你會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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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親們支持p(# ̄▽ ̄#)o
嘿嘿嘿,看吧,只是小虐一下又在一起了,以後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 ̄▽ ̄*)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