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謝雨之前看著勢頭不對,沒直接端著茶進客廳,現在戰火暫熄,她躲在廚房裡也稍稍鬆了口氣。
殷淺剛被掐了脖子,嗓子不好受,結果等了半天不見謝雨倒茶回來,他不由地輕輕皺了皺眉,金湖漾波般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無奈,「那個小丫頭呢?」
老太爺正準備叫人,謝雨就立馬乖巧地低著頭送茶水進來了。
殷淺潤了潤嗓子,緩緩開口道:「好了,這件事情還需要醞釀一下,左右不過是幾天的事,不要急。」
龍崇宇想起殷玦蒼白的睡顏,怎麼可能不急呢?
殷淺淡淡地起身對謝雨道:「小丫頭陪我出去走走。」
「好的。」謝雨看了沉冷地靠在沙發裡的龍崇宇一眼,取了傘跟上殷淺。
殷淺一身簡約風的休閒裝,長腿細腰,素白長發藏進襯衫後領裡,他並沒有使用法術擋雨,反倒非常自然地接過謝雨手中的黑色大傘。
謝雨嚇了一跳,慌忙道:「我來撐!」
「哪有讓姑娘家撐傘的道理。」殷淺嘴角帶上了一絲溫柔的笑意,他微微將傘向謝雨那頭傾斜了一點,「過來一點,你離我那麼遠會淋濕的。」
謝雨覺得自己被殷淺的音容蠱惑了,明明是個一身病氣的男人,手也不似尋常男人那樣寬厚,可是為她撐起的傘卻那樣地穩,彷彿只要躲在他的傘下他就能庇護她的整個世界……
媽蛋,病美人獨自強撐神馬的真是不要太誘惑啊!她已經滿臉通紅就快淪陷了。
殷淺時不時地詢問謝雨一些關於臨山縣的災後情況,謝雨回答得非常認真,兩人慢慢地沿著下山的路朝人群集中的廣場方向走去,過來一會兒,殷淺低聲問道:「你也覺得我咄咄逼人了麼?」
「啊?」話題跳轉太快謝雨沒能及時跟上。
「算了。」
「哦……」謝雨有些低落地應聲,她搜腸刮肚地想了想,倒真是有個問題她十分不解,「您不喜歡殿下的……嗯……那誰誰嗎?」
謝雨好奇心收不住,又怕觸了殷淺的雷區,所以就把龍崇宇的名字用那誰誰給馬賽克了,殷淺見謝雨一邊好奇得要死,一邊又小心翼翼地怕他生氣,覺得很有趣,便反問道:「你認為呢?」
謝雨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是不敢接茬。
殷淺笑了一下,「其實我很滿意。」從那個男人義無反顧地選擇殷玦起他的心情就一直都很好,「我之前還很擔心,但是現在感覺輕鬆多了,他會比我陪在殷玦身邊的時間要更長,你看他今天那麼生氣,不過是為了讓殷玦能夠早幾天醒過來……」
謝雨點點頭,其實她認為殷淺並沒有錯,不過龍崇宇的反應確實有些大了。
「並且,他會覺得……」殷淺彎腰湊到謝雨耳邊,吐氣如蘭,「他等著甦醒的是五百年前被他傷害的龍君,因為他的過錯和必須守護東海的責任……無可避免地陷入沉眠……他會難過,我是故意的。」
謝雨紅著臉縮起脖頸的樣子像極了某些軟綿的小動物。
殷淺輕笑出聲,「其實要叫醒你家殿下也很容易,可是我就是不想讓那暴力分子得逞,怎麼辦?我是不是很壞?」
謝雨:「……」
簡直壞透了,謝雨被帶有腹黑屬性的病美人迷得七暈八素,義無反顧地接下了一個妖言惑眾的任務。
雖然討厭殷淺,但是因為怕殷玦化形中途出岔子,所以龍崇宇也不敢隨便就帶他離開,他們被安排在一個屋,屋裡又自帶洗手間,如非必要,龍崇宇是連臥室門都不出的。
殷淺和龍崇宇相看兩厭,最好就是不見,白天龍崇宇或許心情稍微平復一些了還能跟殷淺點個頭算是打招呼,到了夜裡那就是直接無視或者再加一個冷眼。
龍崇宇沒有辦法讓殷玦立刻醒來,他的龍君還需要依仗那個自以為是的男人,並且不得不遵循那個男人的提議,儘管那個提議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痛癢,但他還是為此非常生氣,只是因為他的龍君。
龍崇宇沉默地伸手撥開殷玦額前的發絲,不過沒關係,殷玦到時候若是不高興了,他自會帶他離開。
不知何時起,臨山縣裡竟然盛傳起一則流言,講的是一個青年倖存者不堪現世折磨,跑到後山準備自殺之際忽見前方密林深處出現了一道奇異的青色光影,形似龍爪鉤住巨木,龍身直插雲霄而不可見。
然後他就一腳踩空從壘得高高的石頭上摔下去了,爬起來的時候手裡還攥著上吊用的粗繩,但是奇蹟般地連個擦傷都沒有,他想去再看那龍爪一眼,可是除了陰森森的樹林哪有什麼奇異的光影?
青年茫然地呆坐在原地,直到巡邏隊員搜山的時候發現了他,回去以後他一直都把這件事藏在心裡,連最親密的一同走到現在的隊友都沒有言明,然後第三天,他發現不只是他一人撞見了這樣的奇景。
作為目擊者,青年也加入到了那些人的瘋狂討論中,開始很多人都不相信,甚至連臨山縣的相關管理人員也出來闢謠道:「雖然盛傳這個地方幾千年前出現過一條神龍,但那畢竟是小說,是野史,亦或是繪本裡杜撰來的,現在我們要相信科學,不要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扯尼瑪的蛋,那你倒是說說,現在滿世界的喪屍是怎麼回事?」
「我想請問負責人,臨山縣本來應該是處於相對安全的非地震帶上,但是此次地震頻頻發生又是怎麼回事?」那名有幸近距離龍爪的青年感覺到自己心目中的神明遭受了質疑,遂即滿臉怒意地抓著一隻喝乾的礦泉水瓶爬上負責人說話的演說台。
這次講話的負責人接到了上面模棱兩可的命令,只說是讓他穩住群眾情緒,他本身是一名妖族,什麼破除封建迷信,他都沒那個臉開口接著往下講,心裡虛得要死,更何況看著下面自己同族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再看看被青年舉到他面前充當採訪話筒的水瓶,「……」他真是恨不得變回原形溜得無影無蹤。
青年見負責人漲紅了臉,他自己就一把搶過那人的擴音喇叭,大聲喊道:「我是親眼所見,可能你們會覺得我荒謬,但是作為一名曾經的無神論者,你們可想過,為什麼我們的家園會變成這樣?」
「這是因果報應,不是封建迷信!」
一時間群情激奮,不管是喝彩的還是唾罵的,場面頓時亂成一團,負責人一看事情不妙,連忙跑去找更高一級的人員請示。
連原本端著飯碗大口喝著米粥的五六歲孩童都全跑到了廣場中央,群眾聚集在一起,從住棚裡跑出來看熱鬧的人數越來越多。
躲在不顯眼的位置上的謝雨不免有些擔憂,她看了看身邊的殷淺小聲詢問道:「會不會出事?」
殷淺搖搖頭道:「我倒是覺得還欠了點火候。」
謝雨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她略一思索道:「還是先壓一壓吧。」有些東西施加的壓力越大,它反彈的便越發厲害,只是時間又得拖得久了。
殷淺輕輕嘆了一口氣,淡淡道:「估計那人都等得急了。」
謝雨知道殷淺說的是龍崇宇,這麼些天過去,殷淺布的局一點動靜都沒有,龍崇宇非常焦躁不安,香菸一根接著一根地抽,這樣也壓不下心裡的慌亂。
龍崇宇還怕殷玦聞了味道對身體不好,於是可苦了他們這些人,每天晚上結束工作以後回家看到的就是那個男人虎視眈眈地翹著腿靠在沙發背上,即使是臉皮厚如殷淺也開始有些招架不住他那滿含戾氣與殺意的眼神了。
也就在這個場面僵持不下的時候,地面突然震動了起來,猛地搖晃間,原本正要跑去幫忙的謝雨竟然一腳踏空差點摔進路邊排水的坑道里,要不是殷淺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那麼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摔得頭破血流加上骨折都是輕的。
謝雨跌倒在地上一時錯愕,她呆呆地看向廣場人群密集的方向,那裡也在眾人初時的茫然過後,開始了另一場新的動亂。
眾人擁擠時的謾罵聲,女人的慘叫聲,小孩的哭泣聲,他們相互推搡著,就像一群無頭蒼蠅般四處逃竄著,維持現場安全的工作人員也是一片混亂。
哪裡還有可以棲身的地方?
這世道哪裡還有安全的地方?
站在演講台上的青年也因為檯子的坍塌而摔了下來,他的手裡還握著那個擴音器,於是一咬牙重新站起來大聲道:「不要亂跑!不要跑!這裡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要亂跑!蹲下!蹲下!」
「這裡是廣場!是最開闊的地方了!你們還能去哪?!」
地面猛烈地搖晃著,臨時新造的棚舍不斷地坍塌,並且還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震得所有人耳朵裡嗡嗡作響,根本就聽不清青年在叫喊些什麼。
青年頹然無助地扔開擴音器,就在不遠處,他眼睜睜地看見一個小女孩被撞倒在地上,緊接著後面跑上來的男人就慌不擇路地一腳踩上了她的手臂。
小女孩頓時發出淒慘的哭叫聲滾作一團,並將路過的人絆倒。
青年紅了眼眶,瘋了一般地跌跌撞撞朝著小女孩跑去。
廣場外的謝雨則是臉色蒼白地任由殷淺將她抱到空闊的地帶,並認真囑咐道:「呆在這裡。」說罷殷淺轉身幾個縱越,在眾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飛快地朝山腳下殷玦的位置移動。
幾十秒的時間彷彿一個世紀那般漫長,人們在經過了開始時的驚慌失措以後,終於想起了最好的規避危險的方式——抱頭靜靜地蹲在地上。
青年壓著小女孩的腦袋,死死地扣在自己懷裡,他抱著滿臉是血的孩子,眼淚唰唰地掉落。
不曾想,這還只是一個開端,地震平息了大概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又再次活躍起來,這一回,人們蹲坐在地上只覺得連天地都快迸裂倒置了……
地面破碎下陷的聲音就在耳際,緊緊攥住青年衣角的小女孩早已經無法發出任何痛哭聲,她茫然地看著從遠處一直延伸至近前的地面裂縫,縫隙越擴越大,墜入便是無盡的深淵。
「不要看了。」青年捂著她的眼睛。
「龍神……」小女孩哽嚥著向青年祈求道。
「也許……根本就……」青年低下頭。
小女孩拉了拉青年的衣角,指向天邊,她從青年的指縫中已經模模糊糊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身影。
一聲凌厲悠遠的嘯聲破開陰雲,青色巨龍從山霧中騰空而起,青鱗利爪,翩若驚鴻。
青龍長身破了天際,千里之內的山巔與山谷都慢慢被雨霧籠罩,它的吟聲像是清泉,滌蕩了所有生靈的魂魄,它的身體像是巨石,壓制了所以躁動不堪的噩夢。
青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的不再是一個虛影,而是真正的龍!
雖然只是幾個眨眼的瞬間天際便漫下大霧,但他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魚鱗鹿角,蛇腹鳳足,是再一次救了他的命的龍神!
「那是什麼!?」
「是龍!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它是來救我們的嗎……」
「地震……停了……」
殷淺站在通往山腳下別墅的半道上,靜靜地看著雲霧中游動著的青色巨龍,他還沒來得及喚醒殷玦,殷玦自己就清醒了,「真是……」
身為庇佑一方的靈獸青龍,以如此強勢的姿態出現,像是將要印證他所帶來的巨大的能量一般,不止以形存於世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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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就正式完結鳥~~撒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