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車廂內一片寂靜。

隊員們震懾於郭子陵如刀刃般凌厲的目光，敢怒不敢言，又驚又懼的看著兄弟二人。

寇展弱弱的探出腦袋：「那個……子陵，我真的被喪屍咬了。」

「你沒有。」

郭子陵聲音冷的結冰，充滿威懾力的掃視騷動的隊友，低下頭寒意散去，望著寇展，眼底帶著捉摸不透的幽深與沉鬱。

「閉嘴，別說胡話。」

「我真的被……」

「你累了！」郭子陵打斷他的話，輕聲道：「去睡一會兒，我吃飯時叫醒你。」

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寇展看著郭子陵，又扭頭狠狠地瞪著瑟縮的隊友們，悲憤異常。

你們一群人還打不過郭子陵一個麼！

哪裡有壓迫那裡就應該有反抗！

弱爆了！膽小鬼們！

這種時候果斷應該反抗□幹掉潛在危險（比如我）啊！

可惜沒有隊員聽到寇展內心深情地呼喚，他們像一群鵪鶉一樣哆嗦成一團，死死地盯著郭子陵手心小巧的手槍，面色就像刷了白漆的牆壁，眼裡是深深地畏懼。

寇展終於明白跟著郭子陵混是沒有前途的。

被喪屍們「愛的呼喚」弄得頭暈腦脹的寇展決定先小睡一覺，等醒來後立刻偽裝變成喪屍離開隊伍！

與其指望被車裡的某個人殺死，還不如自力更生！

這年頭想找個殺喪屍的人類怎麼這麼難呢！！

寇展鬱卒的把身體一團，扯了個毛毯睡覺去了。

當意識再度回歸，身下已經沒有了車子行駛的震動，寇展閉著眼睛思考是睜開眼立刻裝成喪屍呢，還是把晚飯吃飽了後再變？

還是等吃完晚飯吧，一旦離開隊伍就要自己找食物，再也吃不到阿汪的愛心早中晚餐了。

正想著，額頭被一隻溫熱的手覆蓋，那是郭子陵的手。

手逐漸下移，劃過寇展的鼻樑，停在他鼻孔下方，猛地一顫。

耳邊傳來郭子陵粗重而紊亂的呼吸，顫抖的雙手扶住他的肩膀，寇展聽到對方喉嚨傳出的含混不清的哀鳴。

糟糕！

剛剛忘記裝呼吸了！

混蛋哪個次元的變異喪屍有心跳有體溫偏偏沒有呼吸啊！系統你的設定太不科學了！

寇展立刻睜眼，看到的是郭子陵空白的神情和泛紅的眼眶。

「子明？」

小心翼翼的試探讓寇展心中一酸，垂下眼：「嗯。」

「你……還活著？」

「嗯。」

「太好了！」郭子陵猛地將寇展抱入懷裡，力道大的讓人心驚，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你還活著，子明，你還活著……」

寇展心虛不已，最終咬牙，狠心開口：「子陵，我活不了多久，我不想變成喪屍，殺了我吧。」

抱著他的手縮的跟緊了，寇展有些喘不上氣。

過了很久很久，耳邊傳來郭子陵冷靜的近乎冷酷的聲音。

「子明，你是唯一一個說喜歡我的人，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

「可我被喪屍咬了，沒有人被喪屍咬傷後能活下來。子陵，如果你不忍心殺死我，就放我走吧，我怕我會忍不住吃了你。」

「誰說喪屍是死物。」郭子陵微微拉開好寇展的距離，專注的看著他的眼睛：「就算你變成了喪屍，你也會動、會進食，那不是死，子明，那只是另一種狀態。就像健康的人得了疾病一樣，我難道會因為你感冒了而丟下你不管嗎？」

艾瑪，哪個次元的感冒得了會咬人啊！

寇展絕望的發現郭子陵的邏輯渾身漏洞以至於無懈可擊。

被郭子陵迫人的目光弄得坐立難安的寇展決定盡快轉移話題。

「我餓了。」

「晚飯已經做好，吃吧。」

郭子陵從腳下拿出擺的整整齊齊的食物，遞給寇展。

最後的晚餐，吃飽了好跑路。

寇展埋頭苦幹，三分鐘後發現有點不對勁。

「子陵。」寇展抬頭看了一圈空蕩蕩的車廂：「為什麼只有我們倆個人？其他隊員呢？」

郭子陵收回專注看著寇展吃飯的視線，淡漠的掃了一眼後方：「在後備箱。」

後備箱？

寇展眨眨眼。

好好地車子不坐幹嘛跑去後備箱？

他扒著後座椅背直起身體，探出腦袋往後面看了看。

一群隊員五花大綁成粽子狀口封膠帶淚流滿面的和他對視。

寇展：「……」

這是什麼情況？

寇展嘴角抽搐：「怎麼回事，幹嘛把他們綁起來？我睡著的時候他們想襲擊我麼？」

郭子陵伸手刮去寇展嘴角的醬汁，雲淡風輕的開口。

「那是你的儲備糧。」

噗——

寇展一口食物殘渣全噴在車子座椅上。

阿汪！

你太重口了！

尼活人啊！活人當儲備糧！

你敢做我也不敢吃啊！！

對不起阿汪！我不該給你壓力！不小心把你壓變態了我是罪人！！

寇展無語凝咽：「我……你……」

「等你生病了需要他們補充營養。」郭子陵溫和的揉了揉他的頭髮：「你喜歡什麼口味，清蒸還是紅燒？」

我比較喜歡鹽焗……

不對！這不是重點！

寇展顫顫巍巍的跪下了。

阿汪我錯了，為了早日讓你恢復正常，我還是趕緊跑路吧……

吃飽飯，寇展果斷捂著肚子開始裝痛苦裝難受裝狂躁，一邊模仿人類喪屍化的過程，一邊緊急呼叫方圓百里之內的喪屍展開「拯救母親」愛心行動，得到周邊喪屍積極響應。

一大波喪屍正在接近……

十分鐘後，喪屍大軍抵達。

十一分鐘後，「拯救母親」行動正式展開。

十五分鐘後，被包圍的郭子陵陷入苦戰，寇展（假裝）昏迷。

二十分鐘後……

郭子陵艱難的捅下一個爬上車頂的喪屍，關緊車門。

身後傳來低低的吼聲。

「子明？」

郭子陵臉色微變。

一雙手從後面圈住他，猛地把他的腦袋掰向一側，對著他嘴唇狠狠啃上去。

臨別一吻！阿汪我會想你的！

郭子陵怔怔的看著寇展放大的面龐。

下一刻，他被猛地推開，寇展喉嚨裡發出一串意味不明的嘶吼，打開車門跳出車子，很快淹沒在喪屍群之中。

「子明！」

郭子陵臉色難看至極，他不管不顧的跟著跳下車，彷彿沒看到屍山屍海，拔腿朝著寇展掉落的方向衝去。

撤退！集體撤退——

不准咬阿汪！喂！那個衣著暴露的喪屍妞，不要貼在他身上聽見沒有！你的胸往哪兒蹭呢！

你！沒錯！就是你！離我家阿汪遠點！臥槽不准親他嘴唇！看，被爆頭了吧！活該！

喂喂，不要喊媽媽了一群混蛋！我不是你們的媽——

撤退！集體撤退——

在寇展井然有序的指揮下，喪屍大軍抬著他如潮水一般撤去，很快消失在郭子陵的視線裡。

空蕩蕩的平原，一車一人。

毫髮無損的郭子陵茫然四顧，忽然彎下腰，顫抖著跪在地上，彷彿無法承受無形的重量。

「子明，郭子明——」

負傷野獸般的嘶喊迴蕩在寂靜的天空下，一圈圈散開，蕩了很遠很遠。

另一邊，獲得人生自由的寇展正式展開「如何多快好省的被人類殺死」的行動計劃。

他混在喪屍堆裡，忍受著無窮無盡的「媽媽」和喪屍們送上的各種奇葩食物，終於在第二天中午，跟著喪屍大隊發現了活人的痕跡。

還沒等寇展沖上去找死，哆哆嗦嗦躲在垃圾桶裡的活人已經被孝順的喪屍們五馬分屍，舉到寇展眼底獻慇勤。

寇展看著死的不能再死的人類，一股無以名狀的悲傷在心底湧起。

兄弟對不起，是我沒教好孩子，你不知道這一群熊孩子多麼難管。

特麼的真是一群熊孩子！

無奈的跟著喪屍大隊繼續遊蕩，三天後的上午，喪屍群一陣騷動，活人再度出現。

退下，都給我退下，讓專業的來！

寇展擼起袖子，往身上臉上抹了幾把鮮血肉醬，翻著白眼吼叫著朝著前方的小倉庫搖搖晃晃走去。

喪屍們老老實實地在後面站成幾排，星星眼觀摩媽媽捕獵。

一腳踹開半開半掩的倉庫門，抬眼就看到黑洞洞的槍口。

寇展心中大喜。

哥們兒好樣的！

趕緊扣下扳機！我看好你哦！

寇展興奮地嗷了一聲，義無反顧朝著槍口撞去。

端著槍直哆嗦的人類慘叫一聲，連滾帶爬的躲到一旁。

喂，射擊啊親！

寇展再接再厲，向槍口撲去。

人類又慘叫一聲，慌亂之中自己絆自己一跤，吧唧砸在地上。

我去大哥你到底行不行！

寇展咬牙切齒的嗷嗷抱住人類大腿，張嘴做啃咬狀。

人類撕心裂肺的高聲慘叫，舉起手槍，對準自己的腦袋，扣下扳機。

一聲巨響。

寇展：「……」

鮮血混雜著腦漿如雨一般落下，寇展在一片腥風血雨中徹底呆滯。

什麼素質！摔！

這年頭找死怎麼這麼難！

寇展一臉血的往外走，剛一腳踏出倉庫，瞬間被喪屍們PIKAPIKA的星星眼閃瞎。

媽媽好厲害！

不戰而屈人之兵！

獵物被嚇得自殺有木有！

寇展一臉迷茫的被喪屍們包圍抬起朝上拋了好多下，頭暈腦脹蚊香眼的蹲在地上吐酸水。

末世裡的生存小隊都跑哪兒去了？

重生附帶隨身空間的主角呢？

從修□穿越過來秒殺喪屍的主角呢？

戰鬥力破表虐殺一切非人類的主角呢？

你們快回來，我需要你們……

被厄運大神眷顧的寇展跟著喪屍大隊遊蕩了將近一個月，依然活得好好地。

隨著時間的推移，人類越來越少，喪屍越來越多，寇展越來越絕望。

如果哪一天全世界的人類都變成喪屍，那他豈不是除了重頭來過，永遠都無法完成任務？！

哦漏，太可怕了！

寇展深沉的思考了三天，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

猶記當年，一週目第三卷的時候，他曾在郭子義領導的生存基地住過一陣子。

如果基地依然存在，他也許該去碰碰運氣。

說做就做，寇展立刻指揮喪屍背著他朝著記憶中的地址進發，跋涉大半個月，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到達毗鄰基地的某市區。

寇展餓了，所以他決定先去尋找食物。

然後他運氣指數爆表的在大型超市遇到了正在被當地喪屍圍攻的生存小隊。

哦漏，閃開，讓專業的來！

寇展滿面紅光的擼袖子上。

生存小隊已經被喪屍幹掉了大部分，只剩下小貓兩三隻苦苦掙扎，而且分散在各處，獨自支撐。

寇展隨便挑了個喪屍包圍圈，一馬當先衝了上去。

喪屍們十分配合的讓開道路，被圍在中央的人類露了出來。

寇展急剎車，險些摔得一嘴泥。

艾瑪，熟人啊！

這□的蕾絲裙，這令人崩潰的高分貝尖叫。

安妮小討厭好久不見！

鑑於一週目從未見過陳安妮親自斬殺喪屍，寇展對於安妮小討厭的戰鬥力十分懷疑，仔細看了一圈發現她身上沒有任何攻擊性武器，寇展果斷選擇放棄目標，轉而朝其他幾個槍聲連連響起的包圍圈進發。

「討厭死了！去死吧，噁心的喪屍們！」

身後傳來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寇展扭頭，臉頰立刻狠狠挨了一下子，整個人摔向一旁。

臥槽！

發生了什麼！

一片陰影籠罩在寇展頭頂。

他驚恐的抬頭。

臉頰又挨了一下子，牙齒都快被打掉了。

「好討厭！喪屍都去死！」

陳安妮崩潰的大叫，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舉起手中的東西對著寇展的腦袋一下又一下。

寇展頭暈眼花，連滾帶爬的跑到一邊，抬頭看向陳安妮。

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的陳安妮一手提著蕾絲裙襬，一手舉著紅底高跟鞋，氣勢磅礴的朝他衝來。

我去，這特麼才叫做爆表的戰鬥力！

雖然我想找死，但我一點都不想被高跟鞋砸死啊啊啊——

這種死法一點都不人道！

失去理智的女人太恐怖了！

寇展左逃右躥，一路上雞飛狗跳，被陳安妮追的苦不堪言。

誰來救救我——

喪屍蘿莉聽到寇展的召喚，朝前飛撲，一口咬在陳安妮脖子上。

陳安妮迅速倒地斷氣。

寇展：「=口=」

誰……誰讓你們咬的！

別吃她！好歹留個全屍啊喂！

「安妮！」

淒厲的怒吼震得寇展兩耳嗡嗡作響，他驚愕的扭頭，看見一個人奮力的突破喪屍包圍圈，帶著一身傷口朝著這邊衝來。

郭子義大哥！

郭子義大哥你居然也來了！

看到郭子義手裡的槍，寇展眼睛一亮，衝了上去。

熊孩子們都閃開！讓專業的來！

寇展迅速衝到郭子義身側，咆哮低吼做前撲啃咬狀。

郭子義槍托往後一桶，戰五渣寇展捂著肚子一頭冷汗跪在地上。

郭子義看都不看衝到陳安妮身邊，悲憤絕望的抱住她的屍體。

臥槽……

疼死了……

寇展縮成一團抖了半天才緩過來，搖搖晃晃站直，一步步朝著郭子義走去。

郭子義的傷口滴著鮮血，他彷彿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抱著陳安妮尚有餘溫的屍體，將頭埋在她頸部，發出低啞的嗚咽。

子義大哥，節哀。

為了報仇，郭子義，趕緊把我殺死，來嘛來嘛！

寇展蹲下來，伸手戳了戳郭子義。

郭子義沒有反應。

寇展又戳了戳。

一聲低啞的咆哮悶悶的響起，下一刻，郭子義猛地抬起頭，撲向寇展，一把將他抱住，掛在寇展身上的幾篇襤褸的破布徹底成為碎片脫離身體！

「媽媽。」

寇展：「……」

子義！你怎麼了子義！你不要這樣啊子義！

寇展淚流滿面。

混蛋！是哪個熊孩子咬了郭子義！趕緊自動滾出來！

屍體陳安妮緩緩睜開眼，搖搖晃晃的站在寇展面前，發出尖利的吼叫。

是我啦，媽媽好討厭！

寇展：「……」

這日子沒法過了！摔！

大型超市裡的喪屍人類大戰終於接近尾聲，此戰役以喪屍大隊全面勝利和寇展的全面失敗為終止，寇展對著新加入喪屍大軍的前人類，做出了溫暖的歡迎致辭。

「你們真是弱爆了！」

被郭子義扯爛衣服而徹底處於裸/奔狀態的寇展報復性的扒下喪屍郭子義身上還算完整的作戰服。

作為一個有道德廉恥的玩家，寇展拿著衣服躲到角落換上。

扣好外套的最後一個扣子，直升機的聲音由遠及近，寇展精神一震。

支援人員！

一定是剛才的小隊發出求救信號找來的支援人員！

大家好，我來了！

寇展迅速向喪屍大軍發佈悠著點的命令，精神抖擻的朝著作戰區域走去。

此起彼伏的槍聲和砍殺聲，戰況似乎十分激烈，寇展心情激盪，越走越近，忽然之間，一個冰寒低沉的聲音響起，奇蹟般地蓋過了嘈雜的其他聲音。

「停止射擊！」

寇展一愣，頓住腳步。

這是……郭子陵的聲音！

他在那之後也去了生存基地？

近鄉情怯，以為再也不會遇到郭子陵，卻沒想到陰差陽錯再次重逢。

寇展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忽然不敢上前。

「子明，是你嗎？子明？」

寇展心中一顫。

被發現了嗎，自己被郭子陵看見了？

熱意湧上眼眶，寇展抬起頭，朝著前方深情地望去。

然後……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喪屍的背影。

咦？不對啊，這種喪屍的密度，郭子陵是怎麼練成透視眼穿過重重屍牆看到他的？

就算自己有著無與倫比的人格魅力，這也不科學啊！

「子明，不要再離開了，子明，留下好不好。過來，讓我抱一抱你。」

臥槽！

阿汪你難道在跟空氣說話？！

「隊長！別過去！」

「回來！隊長！」

此起彼伏的吼聲響起，寇展心中一凜，迅速衝進喪屍群，擠到前排，掰開縫隙看去。

然後，他看到了郭子陵，削瘦的，憔悴的難以置信的郭子陵。

前方不遠處的空地，郭子陵張開雙臂，正一步一步的朝著距離他數米的喪屍走去。

喪屍口中發出低啞的嘶吼，搖搖晃晃的迎向郭子陵。

那隻喪屍是郭子義。

郭子明的雙胞胎哥哥，郭子義。

寇展忽然間明白了什麼，他怔怔的看著朝著郭子義越走越近的郭子陵，看著郭子陵嘴角噙著的清淺的笑容，內心又酸又澀，張了張嘴，卻哽咽的說不出話。

子陵，我在這裡。

我在這裡，我才是郭子明。

在郭子陵抱住喪屍的一瞬間，寇展的聲音從喉嚨裡嘶啞的迸發。

「郭子陵！」

郭子陵聽到聲音轉過頭，與此同時，喪屍郭子義忽然張開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朝著郭子陵的喉嚨咬去。

不要——

一聲槍響。

喪屍郭子義半邊腦袋打飛，倒在地上。

寇展茫然的下移視線，看到了自己舉著槍的顫抖的手。

完全是本能的反應，在最危機的那一刻，他撿起地上掉落的手槍，擊碎了郭子義的大腦。

那一刻他忘記了自己能夠命令喪屍，忘記了自己的血液有逆天的療效。

不能讓郭子陵受傷，不能讓阿汪受傷，所以寇展無意識的做出了保護的舉動，連自己都驚訝於射擊的準確迅速。

手槍掉在地上，寇展擠出一抹笑容，抬起頭。

然後，他看到了黑色的散發著寒意的槍口。

寇展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你殺了他。」郭子陵冰封的眼底湧動著絕望的瘋狂：「郭子義，你殺了子明。」

「不——」寇展動了動嘴唇，臉色一點一點變白，最後閉上眼，露出蒼白的笑容：「是的，郭子陵，我殺了子明，是我殺了他。」

「你殺了他。」郭子陵喃喃的重複著這一句話，幽深的黑眸散發出淒厲的冷意：「殺了子明的人，都該死。」

寇展睫毛顫動，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一抹譏諷的笑容：「沒錯，我殺了子明。他不是人類，他變成了怪物，他該死！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會殺了他！」

「閉嘴！」郭子陵近乎咆哮，徹底撕破了冰冷的面具，扣下扳機！

子彈高速旋轉，進入寇展胸膛，引起空腔效應，從他背後穿出，帶出碗口大的血洞。

寇展如釋重負，無力的倒在地上，露出一抹笑容。

一雙腳停在他眼前。

「郭子義。」郭子陵冷冷的捏起他下巴：「你殺了子明，所以我不後悔殺你。」

「咳……咳咳……我知道。」

寇展一口一口的咳血，伸出手，顫顫巍巍的覆上郭子陵的手背：「你殺的對，我早就該死了。」

「你……」

郭子陵怔愣了一瞬，視線微偏，瞬間面色大變：「這是什麼！」

他抓起寇展的手，忽然開始顫抖，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到了最後，雙眼通紅，淒厲的看著寇

展，一行眼淚混雜著面部的鮮血流下，彷彿厲鬼的血淚。

「戒指……這是子明的戒指……」

郭子陵死死地捏著寇展的手腕：「你是郭子明！你是郭子明對不對！」

「我……」寇展想否認，但郭子陵的表情太過悲傷絕望，讓他根本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語。

最後，寇展微微點頭，輕吐出一個是。

郭子陵的抖動忽然停止了，他彷彿丟失了魂魄，空洞的看著寇展。

血液的流失讓寇展渾身發冷，他的視線逐漸模糊，近乎貪婪地看著郭子陵，描繪著最後的輪廓。

「子陵……」

寇展虛弱的開口：「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是我……是我……」

「我殺了你。」郭子陵喃喃自語：「是我殺了你……」

郭子陵彎下腰，一手按住胸膛，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子陵！」

寇展急促的喘息著，奮力握住郭子陵的手，斷斷續續：「是我……的錯，你……沒錯……別……難過……」

「是我殺了你，殺你的人都該死。」郭子陵悲傷地看著寇展，輕聲道：「我還活著幹什麼？」

「子陵！別……死！聽話……不要……死。」

寇展已經不忍心再說下去，他覺得自己才是最該死的那個人，一次又一次的懺悔，卻一次又一次的傷害郭子陵。

以後……再也不要見面了吧，子陵。

不見面，就不會有傷害。

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你。

再見，子陵，再也不見。

寇展閉上雙眼。

陷入黑暗的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一聲槍響，彷彿晨曦薄霧裡的鐘聲，悠遠的迴蕩，迴蕩。

這一卷，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