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零一

　　秦慕楚對血有一種尷尬的迴避感。

　　家裡的條件不是很好，一房一廳，一個窄小的浴室連帶廁所。小的時候他和媽媽一起睡，每個月的某一段時間屋子裡總是瀰漫著一股甜甜的，略帶腥氣的味道。他問媽媽，媽媽卻只是笑笑，第二天就會洗床單和浴室，不管冬天的風多麼冷多麼大都會打開通風。等到他長大了，接觸到生理課才知道，那股味道是什麼：月經，血的味道。於是每次聞到那股味道總會想著尷尬地迴避，可能他表現太明顯了，媽媽在不大的客廳裡擺了一張折疊床，從那時起，秦慕楚就開始一個人睡覺。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屋裡再也沒有泛起那股若有若無的甜味。

　　直到現在。

　　秦慕楚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家裡的門敞開著，傢俱凌亂，沒有金錢上的損失，但是，媽媽卻身體扭曲地倒在地上，渾身□，瞪大著眼睛，□髒亂不堪，而屋子裡又出現了血的味道，比起以前更加濃重的，腥甜的味道——媽媽被人先姦後殺。

　　不一會兒有警察來採集證據，和他還有報案的鄰居做了筆錄，然後把屍體先放在醫院的停屍房等待進一步的檢驗。

　　「慕楚啊，你要堅強啊。」鄰居歎口氣，拍拍秦慕楚的肩，然後離開了停屍房。秦慕楚就那麼直直地望著媽媽蒼白的屍體，垂下眼簾，心裡做出了個決定。

　　「為什麼……不行？」秦慕楚錯愕地問。

　　「你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嗎？」警察無奈地問。

　　「我不知道，但不是已經有人證指認出是梁少宗做的嗎？而且他不能提供不在場證明，媽媽體內的……也是鐵證。」秦慕楚說。他不明白，鐵證如山，為什麼警方勸自己不要起訴這個殺人兇手。

　　「所以我說，你知道梁少宗是什麼人嗎？」秦慕楚搖頭。

　　「唉，我們警方也是十分想把梁少宗緝拿歸案，他本來就犯案不少，都是這類的，但是他家裡的勢力一次又一次挑戰警方，抹殺證據，就算正式起訴了，他們也有辦法反敗為勝。」勢力？連警察都無可奈何？

　　「政要人士嗎？」

　　「不，」警察自嘲地笑了，「黑社會。雖然梁家被梁少宗敗得差不多了，但是上代的餘威仍在，而你只是個升斗小市民，我勸你不要起訴的好，忍下吧。」秦慕楚突然笑了：他從不知道外表看起來正義的代表其實只是外強中乾，膽小懦弱，不敢惹黑社會，難道就讓梁少宗逍遙法外。

　　「謝謝你的意見。」秦慕楚轉身就走：他不要依靠別人，他要靠自己的力量。他的媽媽，一個人把他養大到19歲的媽媽，本來還要有更長的人生，等他畢業了找一份好工作來讓她安享晚年，可是卻不明不白地被人姦殺！叫他怎麼可能忍！

　　於是秦慕楚找到一個律師。

　　「我知道你媽媽是受害者，」律師吸了一口煙，「可是我不想接這單案子。」

　　「原因？」不想不想，又是不想！

　　「第一，你有錢嗎？」錢，確實是個大問題，律師收的費用很高，自己以前也曾想過往這方面發展，不過他還是放棄了，因為他找到了，更容易更直接獲得錢的渠道。

　　「第二，我還不想得罪梁家，」律師捻熄了煙，「我可以給一條路你選擇——法援。好了，時間到了，念在你是學生而且是第一次上來咨詢，我不收你咨詢費。」秦慕楚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只是手在觸及門把的時候，律師又幽幽地說了一句：

　　「其實這個社會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正義，怪就怪你惹上了無力招架的人。」秦慕楚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後關上了門。

　　那是秦慕楚第一次看到梁少宗：那一雙下垂眼像是永遠都睡不醒，西裝革履比誰都像個正人君子，可誰又知道這麼一個人骨子裡多麼地殘忍，能夠害死一個有一個鮮活的生命。梁少宗看見秦慕楚，笑著走過來：

　　「秦慕楚？」然後上下打量，「跟你媽長得挺像的。」秦慕楚安靜地站在門口，只是撇了梁少宗一眼，並不回話。

　　「真希望你勝訴，」梁少宗越過秦慕楚，又說，「可惜我已經預計到了結果。不過，」梁少宗伸手摸了一把秦慕楚的臉，秦慕楚皺眉揮開，「敢起訴我，真是勇氣可嘉。」從話語就可以聽出梁少宗的得意。

　　「要是敗訴了要付堂費和賠償費可以我借哦，不過我不做賠本的買賣。」梁少宗笑笑，走進了法院。秦慕楚表面看起來冷靜，但是心中已經翻騰得讓他幾乎失去理智：梁少宗，做那麼多不可饒恕的事，你會有報應的！

　　「梁少宗先生，請問你和死者秦素芬是什麼關係？」代表秦慕楚的律師問。

　　「我是他僱主，她每天會去我的公寓打掃。」

　　「請問你在X年X月X日X時左右在哪裡正在幹什麼？」

　　「秦素芬家，聊天。」梁少宗用一種不慢不緊的語調說話，彷彿是件無關要緊的事。

　　「你是出於什麼原因去死者家裡？」

　　「她說有重要的事找我商量。」

　　「請問是什麼事？」律師步步緊逼。梁少宗卻笑了：

　　「她說……想做梁家的太太。」胡說！秦慕楚咬著唇，雙手握緊成拳頭。

　　「那你答應了嗎？」

　　「沒有，雖然她家務是做得不錯，也很會做食物，但是我對她沒感覺，我只當她是普通的鐘點工。」梁少宗這番話把自己置於了一個襄王的位置——神女有心襄王無意。然後呢？是不是連死者都要污辱，說是她媽媽勾引他！

　　「那就是說你拒絕了；那麼死者當時有什麼反應？」

　　「當然是很生氣，然後就推到我，逼著我和她發生關係，可能她以為發生了肉體關係我就甩不掉她了吧？」梁少宗無奈地說。

　　「你胡說！」秦慕楚氣憤地站起來，渾身生氣得戰慄。

　　「肅靜！」法官說。「原告律師請繼續。」

　　「是的法官閣下；梁少宗先生，按照你剛才說的，死者想要和你發生肉體關係的時候，請問你有反抗過嗎？」

　　「有，」梁少宗點頭，「不過我不敢太大力，我一向不打女人，但她得寸進尺，拿著刀放在自己脖子上威脅我，我只能逼不得已地迎合她。」

　　無恥！秦慕楚現在可以體會得到那些為了報復而犯下殺人罪的人的心理了，不！梁少宗死了他也不解恨！為什麼！為什麼他能這麼無恥地說謊來污蔑一個受害者！

　　「於是你們發生了肉體關係？」律師又接著問。

　　「是。」

　　「那麼你是怎麼離開的？」

　　「再那之後我說了很絕的話，趁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離開的。」

　　「這麼說你走的時候她還活著？」

　　「是。」

　　「法官閣下，我沒有任何問題了。」

　　之後輪到梁少宗的律師，那律師不愧是替梁少宗打掉以前這麼多案子的名嘴，三下兩除就讓眾人留下秦素芬是因為後悔而自殺的。多麼完美的說辭，把以前不利的證據都轉換成對自己有利的。聽著法官對梁少宗宣判無罪的聲音，秦慕楚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喲，又見面了，」梁少宗朝剛出法院門口的秦慕楚打招呼，「心情不好？也是，畢竟輸了官司；不過我要是你就不會請法律援助了，他們，只是例行公事地上堂。」秦慕楚彷彿沒有聽見，自顧自地說：

　　「我會上訴，你不會一直逍遙法外的。」梁少宗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竟然笑出了聲：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秦慕楚看著梁少宗離開，腦裡盤算著怎麼才能夠得到一大筆的錢。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

話說爺也不知道公堂對簿是不是這樣子的，如果不是，請包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