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黃昏時分,蔣聞濤坐在車子裡,手指在方向盤上老謀深算地輕輕敲擊。
遠處的鐘敲過五下,象約好的,衣冠楚楚的白領們魚群游入大海般紛紛從各自所在的大廈裡湧了出來。
下班了。
蔣聞濤調整了一下姿勢,身子微側,在出來的一大群魚中尋找雙喜。
其實也不用刻意尋找,他早就練成了在眾人之中一眼看到目標的本事。遠遠地看著那個衣冠整潔的青年走出大廳,步下梯子,視線在街邊停靠的車輛中微微一轉,與他目光遙遙相對時嘴角便高高揚起,快步走了過來。
蔣聞濤微笑地看著自己越走越近的情人。
如今的雙喜跟初重逢時已有了雲泥之別。他氣質本來就比較偏向於斯文,白領做久了,那份斯文越發凸顯。蔣聞濤跟他性生活又挺美滿,以前他臉上還偶爾長顆痘痘,現在皮光肉滑緊致有彈性,比美容還見功效。
而這些外在形象的改變倒還是其次,關鍵是一些內裡的東西。
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大約是因為知道自己正被人全心寵愛著的關係,現在的他不若以前那麼拘謹。現在他眼神清亮、嘴角上翹,偶爾與蔣聞濤說話時還會露出一點放肆與調皮的神情,如果說以前的他還有一點死氣沉沉,那麼現在,他就像是吸飽了水的植物,徹頭徹尾地活了。
蔣聞濤這樣看著他,心情就像園丁看著自己精心栽培的成果,不無感慨。
他在心中暗暗地叫:雙喜雙喜,你要是放棄了我,你一定會後悔!一邊有點顫慄地這麼想著,一邊又覺得這樣的想法象弱者底氣不足的叫囂,不由自嘲地一笑。
等雙喜上了車,蔣聞濤看他嘴角一直翹著,便忍不住問:「什麼好事這麼高興?升職了?加薪了?」
「……不是。」雙喜的喜悅因沒有達到蔣聞濤預測的那兩項而微微打了個折扣,可是停了停,到底還是忍不住要樂滋滋地同他分享:「我那個市場計劃通過了,老闆說:做得很好!」
他是這麼急於想獲得別人的肯定和讚美,蔣聞濤笑了,伸手在他頭揉幾下:「你呀……」
車子駛出去,因為被老闆表揚而獲得鼓勵的雙喜反常地話多,蔣聞濤笑著聽,過十字路口時,方向盤隨心一轉,往左。
雙喜注意到這一點時已來不及了,「哎,走錯路了……」
蔣聞濤輕描淡寫道:「沒錯。」說著,意味深長地瞅他一眼。
這一眼的內容可謂豐富,可謂曖昧。雙喜立刻領略到其中的萬千含義,臉騰一下就紅了。
蔣聞濤這傢伙慣會講情調,時有驚喜,這次不知又想將他帶去哪裡。雙喜有點不好意思,避開臉去看街景。外頭的風景漸漸熟悉起來,他曾經來往過很多次……隨著越來越熟悉的招牌店舖的出現,雙喜的臉色漸漸有了點微妙的變化。蔣聞濤一直分神留意著他的反應,等到雙喜面帶不安地回過臉來像要說什麼時,他先按住他的手安撫地捏了捏,嘴上笑道:「去過你那兒那麼多次,偶爾也去我家一趟好不好?嗯?」
一句話就把雙喜堵回去了。
想想也是。
有來有往才合理。在搬去同居的問題上他已拒絕了很多次,現在蔣聞濤都退而求其次了那自己多少也應該作出一點讓步。只是去他那兒一次,應該無妨吧。
雙喜這麼想著,也就微微寬了心,算是默許了。
吃過飯、洗過澡,在柔和的燈光中喝著紅酒。氣氛好到極致時,兩人就開始湊到一起接吻。
一個安了心想哄情人開心,一個不忍拂其意而曲意承歡,這一場雲雨被蔣聞濤刻意放慢節奏,較之往常,少了一分激情,多了兩分溫柔細緻。
稍頃,雲散雨收。雙喜懶懶地趴著,似睡非睡,任憑蔣聞濤俯在他背上,一點一點輕吻他後背。
他很享受蔣聞濤這種事後溫情的愛撫,像有無限的眷戀、無限的寵愛。就像貓咪喜歡被主人撫摸皮毛一般,說不出的那麼舒服。
朦朧中他感覺到蔣聞濤在順著他的手臂一點點地往下撫摸,小臂、手腕、手背、手指,都被輕柔地對待了一會兒,然後,有什麼東西被小心翼翼地套進來了。
是一枚戒指。
雙喜一睜開眼就看到了它。
男式,很大方的樣式,也看得出價格不菲。它戴在他的左手無名指上——雙喜再笨也知道是什麼意思,立刻臉上變色,條件反射地就想把它褪下來。
手才一動已被蔣聞濤按住。低語:「不要取。」他手上也戴著一枚戒指,相同的款式,相同的位置。
兩枚戒指在燈光下閃著微光,雙喜的心砰砰地跳得劇烈。蔣聞濤再次輕聲要求:「雙喜,不要取。」
雙喜深深吸氣。
他有點困難地開口:「太,太怪了……」
「嗯?」
「男人戴戒指……太怪了。」雙喜結結巴巴,「同事會怎麼說……」
蔣聞濤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展顏一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他從枕頭下摸出一條細細的鏈子,「那穿起來戴在脖子上就可以吧?」
雙喜一怔,心中非常矛盾。在蔣聞濤打算替他戴起來的時候他一把將他拉住了,都不敢去看對方的表情,只心慌意亂地道:「不行……不行的……」
蔣聞濤沉默。
雙喜不敢看他,他知道,今晚的氣氛,已徹底被自己破壞了。
過了一會兒,蔣聞濤把雙喜的臉扳了過來,盯住他的眼睛:「雙喜,你說太怪了,不是因為男人戴戒指,而是因為男人送男人戒指吧?」
雙喜微微顫慄。
他覺得在對方那種眼光下自己簡直無處可逃,幾乎都快要化成飛灰了。掙一下沒掙脫,蔣聞濤的手指象鐵鉗般鉗著他的臉,只得求饒地叫一聲:「蔣聞濤……」
「因為太清楚送戒指的含義,所以就更不敢要是嗎?」
「蔣聞濤你別這樣……」
蔣聞濤說:「雙喜你說實話,你想過未來嗎?你對未來的設想裡——有我嗎?」
……
……
這問題實在是一針見血,雙喜驟然啞掉,連那種示弱的求饒都沒有了。
蔣聞濤心拔涼拔涼的。
「……沒有?」
雙喜垂下眼,努力一掙——許是蔣聞濤手上失了力,這次居然沒費什麼力氣就甩開了他的手。
雙喜悶著,良久憋出一句:「蔣聞濤,我們兩個男人,能有什麼未來……」
一男一女,還能步入婚姻的殿堂,可兩個男人……
蔣聞濤笑:「那你就打算糊裡糊塗地跟我混下去嗎?」
雙喜完全不敢去看他:「……」
「還是你打算日後結婚生子,但是又跟我糾纏不清,我們背著你老婆訂一個約會,年年有今日?」
雙喜被他語氣裡那種刻薄的意味給震住,虛弱地分辯:「我沒這麼想……」
「那你到底怎麼想!」蔣聞濤終於發作,飆出高音。
他受夠了,真的受夠了。費盡心機地討這個人歡心,就是想有朝一日也能獲得回報。雙喜不是不喜歡他,卻總是拖著不肯讓他看到希望。他也是人,也會灰心、會難過。喜歡這個人已經喜歡了這麼多年,但始終只靠他一個人堅持的話,到底又能走多遠?
雙喜還在瑟縮:「我不知道,我們改天再談……」
他的一昧逃避終於惹毛了蔣聞濤。他猛然將雙喜一翻,用身材上的優勢牢牢將其壓住,床頭櫃上的電話線扯來綁住他雙手,雙喜被他嚇壞了,「你幹什麼?蔣聞濤你幹什麼?」一邊叫一邊掙扎不已。
蔣聞濤按住他,一隻手蠻橫地就去分他大腿。「你只要性是嗎?只要舒服就行了是嗎?行,我滿足你。」
大力撞進去的時候雙喜的眼淚譁一下就流下來了,「蔣聞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