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光線穿過墻頂的透光孔,映在水霧彌漫的湯池上,幽暗的浴室內光影交錯,
色彩斑斕。
湯池旁的青石板上,擺著一只黝黑的鐵籠。曾經光彩照人的奉瓊仙子此時仿
佛抽幹所有精力,就像一只陷入絕境的雌獸伏在籠中。烏亮的秀發貼在肩上,濕
淋淋滴著水,身上如火的紅衣已經濕透,那張玉雕般的面孔混雜著困惑、驚恐與
惶然,再也沒有以往的矜持和驕傲。
鐵籠旁立著七八個男子,窮年累月囚牢般的血腥生涯,給這些外姓人留下深
深的烙印,他們獰笑著盯著籠中的獵物,目光中充滿了陰狠和殘忍的意味。
帶著氣泡的泉水在青石砌成的浴池中不住翻滾,散發出熱騰騰的水霧,朱殷
心頭卻一片冰冷。房門關上的剎那,她突然間意識到,剛才離開的菊姊,才是她
此時唯一的依靠。在眾多視線環繞下,她曾經的從容蕩然無存。懼意像野草一樣
在心底滋生,使她禁不住微微發抖。
“難得老天爺開眼,挑中了仙子。”宋三開口說道,那笑容就像一個面具扣
在臉上,眼中殊無笑意,“仙子這樣的美人兒肯留在鎮上陪我們兄弟,實在是大
夥兒的福氣。”
“嘿嘿……”
“呼呼……”
“哈哈……”
“呵呵……”
圍觀者發出一片怪笑。
朱殷蒼白著臉一言不發,眼神卻越來越絕望。反覆凝煉真氣之後,她終於確
定,自己的修為已經所剩無幾,宗門的刻意栽培,多年的勤修苦練,無數靈丹妙
藥,種種機緣……都成了過眼雲煙。
宋三笑道:“莫爺的恩典,把朱仙子賞給大夥兒。咱們可別辜負了莫爺這番
心意。”
有人嚷道:“三哥,時辰不等人,別讓仙子等著!”
“急什麼?”宋三道:“好菜不怕慢吃。”
鐵籠“光”的一聲打開,宋三拍了拍籠子,“出來吧。”
朱殷身體顫了一下,接著閉上眼睛。
有人嘲笑道:“當初不肯進去,眼下不肯出來。仙子莫不是想住在裏頭?”
宋三淫笑道:“仙子是聞到味兒,覺得這專門關母狗的籠子住著親切——既
然仙子不肯出來,咱們就關得更緊些!”
朱殷頭上一痛,被人抓住發髻,把她頭頸粗魯地拖到籠外,接著宋三一推,
兩扇籠蓋左右合緊,蓋中兩個半圓的鐵槽正卡住她柔美的玉頸。
朱殷雙膝跪在地上,兩手攀住籠蓋的鐵欄,用力拉扯,可這只以往她輕易就
能扯開的鐵籠,此時卻在她指間紋絲不動。
接著腰後一緊,有人用鐵鏈把她纖腰束在鐵籠底部,迫使她雙腿分開,腰腹
緊貼著大腿。
朱殷頭頸被卡住,根本無法掙紮,只能木偶般任人擺布。等眾人松開手,她
已經被擺成跪伏的姿勢,脖頸被鐵籠卡住,腰肢低垂,渾圓的臀部被迫聳起。
宋三一手伸進籠內,在她臀上打了一把,嘖嘖讚道:“好個標致的屁股,大
夥兒艷福不淺!”
朱殷雙目緊閉,雕塑般的面孔白得幾乎透明,溫泉的熱度漸漸散去,濕透的
衣裙貼在身上,帶來刺骨的寒意。
有人抱怨道:“咱們在外面辛辛苦苦,仙子在裏面一個字兒都不說,連動都
不動一下,這也太沒味道了吧?”
有人應合道:“可不是嘛,知道的說仙子這是矜持,不知道還以為仙子看不
上咱們這些兄弟呢。”
“這事兒得你來我往才得趣,仙子這樣,那不是擺弄死人嗎?”
眾人鼓噪中,宋三道:“說得對!莫爺既然讓仙子來服侍咱們,讓她動著讓
咱們快活才是正經的!仙子,是先給哥兒幾個吹喇叭呢,還是讓咱們先把肉棍別
進去?”
朱殷緊緊咬著牙關,一聲不響。
“不見棺材不掉淚啊。”宋三笑著說了一句,接著臉一沈,喝道:“把屏風
打開!”
這間浴室依山而建,後墻就是山體,這時屏風被人拉開,露出一個洞口。那
山洞並不大,不過半人高低,深度也只有丈許,然而洞內彌漫的卻是一層白濛濛
的霧氣。
朱殷瞪大眼睛,身體無法抑制地戰栗起來。當眾人擡起鐵籠,送入洞口,朱
殷終於忍不住尖叫道:“不要——”鐵籠“篷”的落在地上,接著傳來一片轟笑
。
朱殷盯著眼前的白霧,呼吸變得急促而散亂,強烈的懼意使她幾乎沒聽到周
圍的恥笑。她並不怕死,但對於她這樣的修行者來說,每一點真元都無比珍貴,
再沒有什麼酷刑比一點一滴耗盡真元更可怕,那種折磨完全超越了任何人的承受
能力,再勇敢再有毅力的人也無法支撐。
宋三嘻笑道:“仙子,想明白了嗎?”
朱殷想開口,舌頭卻仿佛僵住。
忽然鐵籠向前一滑,在石上發出刺耳的磨擦聲。朱殷失聲道:“不!不要!
我知道了!”
“既然想明白了,就先把衣服脫了,讓大夥兒看看仙子的身子到底是什麼模
樣?”
朱殷精致的唇瓣顫抖著,眼中露出受辱的淒然和哀婉。宋三擡腳往鐵籠上一
蹬,一縷霧氣漫入籠內,沾在鼻尖上,寒意直入心底。朱殷尖聲道:“我脫……
我脫給你們看!”
眾人喝道:“快脫!”
朱殷徹底崩潰下來,帶著泣聲乞求道:“求你們放開我,不要離這麼近……
我一定脫……你們想看哪裏都可以……”
宋三一擺手,眾人把鐵籠拖出山洞,重新掩上屏風——即使他們,也同樣不
敢靠近那些霧障。
鐵籠打開,失去支撐的朱殷仿佛被抽掉骨骼一樣癱軟在地,渾身再沒有一絲
力氣。
宋三擡起手,“嗒”的一聲輕響,一顆指尖大小的黑色藥丸掉在地上,接著
是一顆紅色的藥丸,轉動著滾到朱殷臉側。
“黑的這顆是毒藥,吞下去立刻就死。紅的這顆可是好東西,”宋三笑道:
“能祛寒壓驚,延年益壽。仙子選哪顆?”
朱殷的驕傲被徹底打碎,她戰栗著擡起手指,伸向那顆紅色的藥丸。
宋三攔住她,“這藥不能用手拿,用嘴直接含住吞服才對。”
在霧障的威脅下,朱殷再沒有任何反抗的念頭,她伏下身,用唇瓣含住那顆
紅色的藥丸。
宋三笑道:“先給仙子說清楚,這紅色的藥丸是催情的春藥。若是選黑丸,
一口吞下,一了百了。若是不想死,便選紅丸,仙子初經人事,未免生澀,用這
藥助助興倒是好的。”
朱殷僵滯片刻,最後閉上眼睛,費力地吞下那顆紅色藥丸。
周圍傳來一片嘲弄的笑聲,“還以為這婊子真和天上的仙女一樣,原來也是
個要命不要臉的。”
宋三一手托起她白玉般的下巴,嘖嘖讚嘆幾聲,然後擡手將她發上那支鳳釵
一把扯下。朱殷身體猛然一抖,接著發髻松開,長發披散下來。
宋三得意洋洋地拿起那支鳳釵,展示給眾人。雖然只是一支釵子,但在眾人
的轟笑聲中,朱殷卻感覺自己像是被人剝去最後一縷遮羞布,從高高在上的仙子
墮入紅塵。
忽然臀後一緊,有人抓住她的臀肉,朱殷身體本能地一顫,試圖掙開。但看
到宋三眼中充滿殘忍和快感的笑意,她身體仿佛被點中穴道一樣變得僵硬。
宋三一手伸到朱殷臀後,手指順著她的臀溝向下滑去。朱殷紅裙已經浸透,
濕淋淋貼在臀上。隨著指尖的移動,紅裙下的圓臀顯露出優美的輪廓。那只手漸
漸下移,一直伸到腹下那片軟膩間。
朱殷身體像觸電一樣顫抖著,夾在臀溝間的紅裙緊貼著肌膚,那根手指頂在
臀下,能看到兩片柔軟的蜜肉微微張開,在濕透的布料下柔軟地滑動著。
朱殷一顆心仿佛懸在喉嚨裏,身體微微痙攣。忽然腹內傳來一股暖意,身體
的戰栗漸漸停止,朱殷蒼白的雙頰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雕塑般端妍的玉容變得
嫵媚起來。
浴室內一片寂靜,除了水聲,只有一絲細微的嬌喘聲。朱殷立在翻滾的溫泉
池邊,在眾人圍觀下微微低著頭,一雙潔白的玉手蘭花般在頸側翹動著,一點一
點解開頸側和腋下的衣鈕,脫下那件鮮紅的上衣,露出裏面是一件精致的紗衣,
再往裏,是一條貼身的抹胸。
朱殷解下上衣,垂手放在腳邊。圍觀的眾人像喝醉一樣變得亢奮起來,叫嚷
道:“把裏面的也脫掉!”
朱殷低喘著,玉臉愈發嬌紅,她雙手繞到頸後,解開系帶,鮮紅的絲綢抹胸
水一般滑落下來,室內仿佛一亮,一對豐挺飽滿的雪乳綻露出來,閃動著耀眼的
膚光。
周圍響起一片淫猥的笑聲,“仙子這對奶子好生風騷……”
“好嫩的奶頭,又鮮又紅。”
宋三用指尖掐住她的乳頭根部,將她乳頭擠得向上翹起,笑道:“像不像櫻
桃?”
“好一對紅鮮鮮的櫻桃粒!”
圍觀的漢子紛紛伸出手,撫弄著她的雪乳。朱殷滿臉飛紅,卻不敢掙紮,只
羞恥萬端地側著臉,柔頸扭到一旁。
水晶般的光球內,光影不住變幻,程宗揚說不出是什麼表情。這麼新鮮的嫩
白菜,不但被豬拱,而且還是被一群豬拱——說實話,自己倒真沒有義憤填膺,
反而有點血脈賁張的感覺。
水晶球內,被廢去修為的仙子裸著上身,一雙白美的雪乳被各種手掌輪流摸
過,柔軟而充滿彈性的乳肉顫抖著不住變形。半晌,浴室內的外姓人才松開手,
那個仙子般的美人兒含羞忍恥地解開紅裙,在眾人圍觀下褪去褻褲,一絲不掛地
立在池邊。
湯池中,朦朧的水霧不斷升起,在眾人喝令下,奉瓊仙子仿佛一株霧中的白
玉芍藥,不斷擺出各種姿勢。她雙手抱在腦後,右肘擡起,腰肢向左扭動,玉體
呈現出一個優美的“S”型,曲線柔美動人。
接著她雙掌合在一起,雪白的雙臂從頸後向左傾斜,上身右橫,一雙玉腿微
微彎曲,腰臀往左挺起,光潔的玉體像反彈琵琶的舞者一樣擰成反“Z”型,豐
挺的雙乳和渾圓的雪臀作為反“Z”型的頂點,微微顫動,顯得肉感十足。
朱殷在溫泉中浸過多時,肌膚更顯光潤,曲線變幻間,妙態橫生。那群外姓
人一邊撫弄著她白艷的胴體,一邊戲弄道:“朱仙子真不愧是練過的,這屁股扭
得真浪!”
“放到院裏也是當紅的粉頭。”
“瑤池三仙子可都是上等的美人兒,”有人嘻笑道:“不知道哪個仙子奶子
最大?朱仙子給咱們說說。”
朱殷低喘道:“大師姊……”
“看仙子這騷樣,不會是開過苞的吧?”
“瞎說,瑤池宗的仙子可都是處子之身,是不是啊,朱仙子?”
朱殷道:“是……”
“是不是要驗過再說,”宋三道:“朱仙子,把你的花苞露出來,讓大夥兒
瞧瞧是不是開過苞的。”
程宗揚道:“嘖嘖,朱仙子這下可是掉進狼窩,還不如吞了那顆毒藥呢。”
“大笨瓜,”小紫笑道:“黑色那顆也是春藥,而且藥力更猛烈。”
“幹!只有你這種壞透了的死丫頭才知道那些壞人的伎倆吧!”
小紫笑道:“程頭兒,朱仙子美不美?”
程宗揚矜持地點點頭,“還行。卓美人兒年輕幾歲,倒和她有一比。嘿,這
幫人怎麼幹看不吃,只過眼癮呢?”
光球中仿佛在上演著一台小小的舞台劇,那群外姓人帶著獰惡的笑容圍成一
個圓圈,中間跪著一具白玉般的嬌軀。朱仙子面帶紅暈地彎下腰,雙手抱著那只
雪白圓潤的雪臀朝上擡起,在眾目睽睽之下,扒開凝脂般滑膩的臀肉,露出股間
那只鮮嫩的性器。
程宗揚眼睛一亮,“色如丹渥,穴若含珠——這是上等鼎爐啊!”
小紫卻盯著朱殷頸中垂下的那塊琥珀,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朱殷心裏對霧障的恐懼徹底壓倒了尊嚴和矜持,她已經幾乎感覺不到羞恥,
就像條美麗的雌獸般跪伏在那群男人之間,柔頸貼在青石板上,雪滑的圓臀高高
翹起。在他們的喝斥下,主動扒開臀肉,將自己最羞恥的秘處展露在那些男人的
視線下。柔艷的性器在臀間綻開,宛如一朵盛開的鮮花,綻露出嬌美的蜜肉,紅
膩的穴口,柔嫩的花蒂,香艷無匹。
那群外姓人眼中幾乎噴出火來,一名漢子按捺不住,低聲道:“三哥?”
宋三搖了搖頭,雖然莫爺仁義厚道,把奉瓊仙子賞給大夥兒,但他心裏明鏡
一樣,奉瓊仙子的苞只能莫爺來開,眼下這些其實只是調教,等大夥兒教好她規
矩,服侍好莫爺才是正事。
原本不染凡塵的仙子此時身無寸縷,裸露著瓊玉般的肉體,在人群中展示自
己最隱秘的羞處。在藥物的刺激下,那只性器微微充血,就像一朵濕透的海棠,
嬌艷欲滴。
眾人喉結齊齊動了一下,接著便有人忍不住伸手抓去——就在這時,所有人
突然間神色大變。
屏風後傳來一聲低沈的響動,接著一股濃白的霧氣從屏風下湧出,潮水般滾
滾湧來,石室內溫度劇降。
“霧障!”
室內所有人都變了臉色,眼看濃霧襲來,再悍不畏死的外姓人也心底生寒,
不由分說便奪路而逃,爭先恐後奔出門去,生怕沾上半點霧氣。剎那間,湯館內
就只剩下朱殷一人,她已經認命地閉上眼睛,等待即將到來的命運,這時聽到周
圍的響動,她遲疑地回過頭,接著便被霧氣吞沒。
濃霧沾上皮膚,寒意侵體,本能的恐懼使朱殷渾身僵硬,她壓抑不住地想要
尖叫,喉頭卻仿佛被堵住,發不出一絲聲音。
狂奔的腳步聲從甬道遠遠傳來,那些人一邊跑一邊呼叫,濃霧籠罩的石室轉
眼成為被詛咒者的絕地。
朱殷仍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伏在地上,神情間露出一絲茫然。濃霧沾在身上,
帶來刺骨的寒意,然而那種侵入血脈,消耗真元的噩夢並沒有重現。
片刻後,一條纖美的身影踏霧而來,停在朱殷身旁。接著伸出一只白嫩的小
手,挽住她頸下低垂的琥珀。朱殷怔了一下,下意識地急忙去奪,那只纖手輕輕
一扯,拿走了那枚琥珀。
朱殷失聲道:“還我!”
少女輕笑道:“好可惜,仙子一點法力都沒有了,拿著琥珀也沒用呢。”
朱殷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致無比的嬌美面孔,霧色中宛如珠玉。
少女揚起手,笑道:“程頭兒,你看人家的琥珀好不好?”
一個男子的身影出現在霧中,朱殷身體一顫,從剛才的噩夢中清醒過來,才
發現這對男女卻是在太泉古陣遇見過的。當時那場爆炸自己原以為這兩人絕無幸
免,沒想到會在這裏出現。心念急轉間,朱殷突然意識到自己還赤身裸體,連忙
擡手去掩。
小紫輕輕一笑,然後朝她搖了搖手,“再見啰。”接著叫上程宗揚,“程頭
兒,走嘍。”
朱殷吃了一驚,急忙叫道:“等等!”
小紫停下腳步,一臉疑惑地說道:“仙子有什麼事嗎?”
在這個比自己還小許多的少女面前,朱殷竭力露出從容的表情,壓下心底的
驚惶,溫言道:“那塊琥珀便送給你……”
小紫打斷她,“本來就是我的啊。”
朱殷怔了一下,一時間沒明白這個少女的言辭,但這會兒那些外姓人隨時可
能返回,她顧不得多想,立刻道:“請你們幫幫忙,送我出去。”
小紫笑道:“人家沒聽清呢。”
朱殷叫道:“救救我!”
“救你嗎?”小紫眨了眨眼睛,“你真想讓我救嗎?”
遠處傳來呼喊聲,朱殷再顧不上矜持,急忙道:“求求你救我……”
“你確定嗎?”
望著少女純美的面孔,朱殷莫名的一陣心悸,她一咬牙,“是!救救我!”
小紫攤開雙手,一臉無辜地說道:“程頭兒,這可是她自己求我的哦。”
程宗揚聽得直翻白眼,當初自己在古陣外面看到那些來尋仇的女子,就覺得
她們出門都忘了看黃歷,運氣差到姥姥家了,居然趕上和死丫頭一路。現在他敢
肯定,朱殷出門鐵定踩到狗屎了。身中詛咒,落入宋三等人的狼窩不說,居然還
上趕著非要往死丫頭的虎口裏跳,這運氣,真不是一般的淒慘。
“你帶她走,我把他們引開。”
程宗揚說著推開屏風,一手伸進石洞,揪著雪雪的耳朵把那條使勁噴著冰霧
的小賊狗扯了出來。雪雪兇猛地呲著牙,一副要和他拚命的架式,但被程宗揚拿
刀背往頭上一敲,立刻夾起尾巴,老實下來。
朱殷修為盡廢,被小紫輕輕一扯,身不由己地跌了過去。石室上方開著透氣
孔,可供一人出入,剛才兩人就是從這裏進來。這時小紫帶著朱殷離開,程宗揚
則撿起地上的衣物,往外沖出。
如果只有小紫和自己兩人,想脫身並非難事,那些外姓人雖然兇悍,但對霧
障畏之如虎,只要往霧障裏一鉆,那些外姓人再膽大也不敢追來。不過帶著同樣
受到詛咒的朱殷,沾上霧氣只怕就成了死美人兒。只有先讓小紫帶朱殷離開,自
己引走院中的外姓人,再想辦法脫身。
程宗揚剛到門邊,一腳還沒踏出,就立刻退了回來。外面人影晃動,甬道兩
端都有人趕來。程宗揚暗叫糟糕,只晚了這麼一步,形勢逆轉,院中的外姓人聞
風而至,把出路已經堵住。
好在那些外姓人對霧障畏如蛇蠍,這會兒整個浴室都被寒霧籠罩,他們只遠
遠守在門口,不敢靠近。
片刻後,有人沈聲道:“眼下還是清晨,哪裏到漲霧的時候?”
“便是漲霧也沒有漲得這般兇猛。”宋三道:“莫爺當心,霧氣漲得蹊蹺,
不知是不是有什麼變故?”
莫爺在外面道:“朱仙子呢?”
宋三左右看了看,“沒見她逃出來,多半還在裏邊。”
有人掏出火褶,吹燃後擡手扔進室內。“哧”的一聲,火褶剛飛出一半,就
像被水潑到一樣熄滅。
外面頓時一片嘩然,“哪裏是霧障?這是水霧。”
宋三一臉尷尬,自己一看到霧氣便只顧著逃命,其實霧障微微有種藍色,與
平常的霧氣仔細看時能看出區別。
宋三道:“既然是水霧!莫非又多了一道泉眼?”
“你們仔細看看,若是多了泉眼,那最好不過。”說著莫爺揚聲道:“鎮上
來了不少人,大夥兒提防些,這會兒都散了吧。”
外面眾人散開,剩下宋三等人雖然知道裏面只是水霧,一時也不敢進來,爭
吵半晌,終於有人硬著頭皮進入石室。
“咦?仙子呢?”
“不好!那賤人逃了!”
“快追!”
“別慌!”宋三道:“她能逃到哪兒去?仔細找!”
幾人一片吵鬧,將浴室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朱殷的影子。
程宗揚蹲著身,手裏抱著朱殷的衣服,周圍霧氣彌漫。整個浴室只有一個藏
身的地方,就是屏風後的洞穴。只不過洞中充滿霧障,朱殷就算尋死,也不可能
藏在裏面,那些外姓人更不可能進來尋找。
程宗揚算算時間,小紫多半已經帶著朱殷離開。只要等他們放棄搜索,自己
就有機會逃之夭夭。
程宗揚小心往洞內挪了挪,忽然手邊一滑,碰到一個圓滾滾的物體,程宗揚
連忙伸手去扶,避免發出聲響。這裏已經是洞內深處,伸手都未必能看到五指,
他小心摸索片刻,才發現那是一具已經化為白骨的屍骸。
程宗揚暗道晦氣,不知道哪個倒黴的家夥中了詛咒,無聲無息地死在洞內。
他心頭一動,轉念想到,這人既然死在霧中,多半也是中了詛咒。能從太泉古陣
出來的,都不是庸手,一般情況下,這種巧遇都會撿本武林秘籍什麼的……
山洞並不太深,不過丈許就摸到盡頭。程宗揚耐心摸了半天,可除了一堆白
骨,連塊破布都沒撿到。
忽然“汪”的一聲,程宗揚汗毛都豎了起來。那只小賤狗跟著自己一起鉆到
洞中,沒想到這會兒好死不死地叫了起來。
外面有人叫道:“洞裏有東西!”接著洞口辟辟啪啪一陣亂響,有人拿棍棒
往洞內試探。
程宗揚一把揪住雪雪,把它往衣服裏面一包,一邊拔出雷射刀。
“呼”的一聲,一桿短槍飛進洞中。程宗揚剛閃身避開,便看到一條鐵鏈怒
龍般揮來。這下避無可避,程宗揚只好揮刀擋住,頓時露了行藏。
“洞內有人!”
“什麼人!滾出來!”
程宗揚一聲不吭地拉過背包,把所有的手雷綁在一起,用朱殷的裙子包住,
然後用力投了出去。
洞口紅影一閃,眾人的兵刃立刻招呼上去。接著轟然一聲巨響,整個石室都
仿佛被巨大的爆炸掀開,青石壘成的墻壁搖搖欲墜,半邊房頂都倒塌下來,碎石
帶著硝煙四處飛濺。
不等爆炸聲停,程宗揚就抱著雪雪閃身出來。這處湯館緊鄰著山體,程宗揚
兩個閃身,便鉆進霧障。
一進霧障,就像在冰水中遊泳一樣,寒意刺骨。程宗揚不敢進入太深,只沿
著霧障邊緣小心行進。
對於小紫,自己並不擔心,這邊鬧出這麼大陣仗,她逃不出來才見鬼了。話
說回來,那些外姓人雖然兇惡,但弱點實在太致命了,難怪在鎮上如此低調,連
徐君房都看不起他們。
一刻鐘後,棲鳳院已經被遠遠拋在身後。程宗揚打著哆嗦從霧障出來,鉆進
山林,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地喘著粗氣。即使沒有中過詛咒,在霧中行走
也是個體力活。等身上的寒意消退,他才揪著雪雪的耳朵把它扯出來,沒好氣地
說道:“小賤狗,差點兒被你害死!”
雪雪懶洋洋趴在地上,兩只前爪搭在一起,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程宗揚一陣火大,揪著小賤狗的耳朵正要開罵,突然“咦”的一聲,喝道:
“嘴巴張開!”
雪雪頭一扭,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小賤狗嘴巴裏明顯咬著什麼東西,可想從它嘴裏奪出來,那後果實在太可怕
了。看來只有死丫頭才能制住這賤狗。
忽然雪雪擡起頭,在空氣中嗅了嗅,然後翹起尾巴,邁開四條小短腿,就像
一只滾動的雪團,往林中奔去。
不多時,林中傳來一陣兵刃交擊的聲音。程宗揚小心看去,卻是兩幫人馬正
在惡鬥,一方是五名大漢,另一方則是一老一少兩人。那幾名漢子包著頭,面目
兇獰,看上去像一夥悍匪,為首的卻是一個面目清秀的年輕人,他不住出聲指揮
眾人走位,將兩人牢牢困住。
此時老少兩人已經落在下風,那老者揮舞著一根鐵杖,面目依稀有些眼熟,
卻是百琴谷的長老。
程宗揚看了幾眼,不禁訝異,那群漢子修為不見得高明,一對一的話,未必
能在百琴谷長老手下走過幾招,但在那年輕人的布置下,隱隱結成陣勢,完全壓
制住對手的攻勢。
百琴谷長老身邊的少年修為平平,勉強支撐片刻,對面的年輕人忽然長劍一
挑,使了個虛招,接著錯身上前,揮拳將他打翻在地,長劍一沈,架在他頸中。
那年輕人喝道:“把通仙草交出來,放你們一條生路!”
百琴谷長老神情慘淡地跳開一步,取出一支竹筒,丟在地上,啞聲道:“老
夫認栽!通仙草在此,放開他吧。”
一名漢子抄起竹筒,拔下塞子,擡掌輕輕一磕,取出一株通體瑩白的細草,
然後遞給為首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仔細看了片刻,然後笑道:“老頭兒,你們運氣不錯啊。這趟進太
泉古陣,是不是還撈了別的寶貝?”
百琴谷長老慘然道:“老夫在陣中五日,折損一名弟子,費盡心機才得到這
株仙草,哪裏還見到別的寶物。”
“真沒有嗎?”
百琴谷長老搖了搖頭。
年輕人遺憾地嘆了口氣,長劍驀然一遞,刺穿了那少年的脖頸。百琴谷長老
大叫著朝前撲去,幾人刀劍齊出,轉眼將他格殺當場。
幾人拿過兩人的行囊翻撿,忽然有人扭頭道:“哪兒來的狗?”
程宗揚眼看著小賤狗撒著歡跑到一棵樹下,然後興奮地揚起一只小爪子,在
空氣中撓著。
空氣像水面一樣蕩起漣漪,片刻後發出一聲肥皂泡破開般的輕響,原本空無
一物的視野,仿佛扯下幕布般,景物變幻,露出一張姣美的面容。
小紫生氣地看著雪雪,“小笨狗,外面有壞人呢,你就要進來。”
雪雪跳到小紫懷中,親怩地在她身上蹭著,然後張開嘴,把一個小小的東西
吐在她掌心。
那群漢子都沒想到有人居然藏在自己眼皮底下,不由瞠目結舌。為首的年輕
人目光落在小紫身後那女子身上,然後擠出一個笑容,“莫非是瑤池宗的奉瓊仙
子?好法術!佩服!佩服!”
朱殷原本身無寸縷,臨走時雖然匆忙揀了件外衣,這會兒披在身上,卻掩不
住她胴體凸凹有致的曲線,反而更添誘惑。她玉頰酡紅,流露出醉人的風情,一
邊還竭力保持著從容的氣度,淡淡道:“看諸位用的陣法,多半是太乙真宗的道
兄吧?”
幾名漢子互相看了一眼,為首的年輕人眼中寒光微閃,接著哈哈笑道:“果
然瞞不過仙子的法眼!在下童行海!幸會幸會!”
童行海嘴上說著幸會,手裏卻握緊劍柄。他們掩藏身份殺人越貨,這時被朱
殷一口揭穿,便知道此事絕難善了,心下頓生殺機。童行海使了個眼色,手下幾
人四面散開,攔住兩女的去路。
小紫點著雪雪的鼻子嗔道:“小笨狗,看你幹的好事,這下要被人殺人滅口
了呢。”
童行海等人並沒有把那小姑娘放在心上,全部心神都用來戒備朱殷。瑤池三
仙子名聲在外,任誰也不敢掉以輕心。尤其是她剛才施展的手段,一個匿形術,
眾人近在咫尺都未能察覺,不由他們不防。
“外面傳得沸沸揚揚,都說仙子得了一顆赤陽聖果,”童行海滿臉堆笑地說
道:“恭喜恭喜。”
朱殷鎮定地說道:“赤陽聖果不在我手中。”
童行海笑道:“我猜也是,赤陽聖果那種寶貝,自然要藏起來才是……”話
音未落,童行海驀然騰身掠起,長劍在空中挽了一串絢麗的劍花,星星點點朝朱
殷灑去。
朱殷根本是外強中幹,只能勉強維持平常的風度。童行海全無征兆地一劍襲
來,她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劍光籠罩。
劍至中途,童行海心下起疑,右手突然一翻,收回長劍,接著左掌遞出,一
把卡住朱殷的喉嚨。
童行海壓根兒沒想到堂堂奉瓊仙子會被自己一招制住,他微微一怔,接著露
出狂喜的表情,已經察覺到朱殷修為盡廢。
忽然身後湧來一股殺氣,童行海腳尖一點,滴溜溜轉過身,長劍橫在身前,
守住門戶。刀劍相交,童行海丹田一滯,居然吃了些暗虧。
程宗揚收刀貼在肘後,然後側過身,屈臂劈出。武二郎的五虎斷門刀以氣勢
見長,雙刀霍霍,氣勢驚人,這一招卻是貼身短打的功夫,依靠身法和步法的配
合,用全身的力氣近距離出刀,力道十足。
交手不過三招,童行海長劍便被他撞開,接著程宗揚欺身近前,刀鋒從肘下
挑出,虎牙般襲向童行海的胸腹。
童行海退後一步,長劍一旋一翻,纏住程宗揚的雷射刀,用上柔勁,與對手
比拚內力。
另外幾人原本四處散開,見狀紛紛趕來,誰知童行海比拚內力落敗更快,略
一交手,便“哇”的吐出一口鮮血,踉蹌著退開。
“師兄!”幾人急忙扶住他。
童行海揮手推開眾人,一邊啐了口血沫,兩眼緊盯著程宗揚,沈聲道:“你
是本宗哪一支的弟子?”
程宗揚微笑道:“我是太乙真宗的掌教。”
“藺采泉的人?”童行海神色數變,最後喝道:“我們走!”
“藺采泉的人又怎麼樣?”一名漢子道:“殺了他!”
童行海劈手給了他一記耳光,“本是同門!哪裏要打打殺殺?走!”
童行海雖然年輕,那些門人卻絲毫不敢違抗,幾人連句場面話都沒留,便掠
往林中。
程宗揚與朱殷對視一眼,這位奉瓊仙子露出一絲慌亂和驚恐,隨即又恢覆那
種凜然的神情,從容拂了拂發絲。
程宗揚對小紫道:“你們怎麼藏在這裏?離棲鳳院太近了。”
“大笨瓜。”
朱殷道:“姑娘擔心公子,特意在這裏等的。”
程宗揚心頭一暖,正要開口,忽然身後傳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剛才
離開的一名太乙真宗門人跌跌撞撞奔了回來,他從頭到腳都被火焰包圍,燒得火
球一般,沒跑幾步便頹然倒地,氣絕身亡。
童行海等人倒退著從林中出來,戒備地看著周圍。
“啪,啪……”林中傳來鼓掌聲,一名中年人漫步出來,撫掌讚道:“好一
個金火天丁大法!”
對面現出一名黃冠道人,他稽首行禮,然後客氣地說道:“怎比得了貴宗的
離火神符?”
“柳道友不必客氣。”尹思元笑道:“我道宗六大宗門,華妙宗早已除名,
不必多說,如今論及道家諸宗翹楚,誰不知神霄宗後來居上,已經是道宗數得上
的名門?六大宗門,必有貴宗一席之地。”
“豈敢豈敢,敝宗雖然薄有虛名,但根基尚淺,怎能與幹貞道相提並論?”
兩人談笑自若,全未把童行海等人放在眼裏。童行海神情數變,然後停住腳
步,揚聲道:“在下太乙真宗童行海!不知兩位道兄有何見教?”
尹思元對柳淳風道:“如今江湖魚龍混雜,泥沙俱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
有人行兇劫掠,還冒充名門正宗。柳道友,你說蹊蹺不蹊蹺?”
柳淳風道:“世道澆離,人心不古,如此膽大妄為之徒,豈能容他猖狂?”
童行海清秀的面孔蒙上一層寒霜,冷冷道:“童某是林之瀾林教禦門下。今
日之事,乃是敝宗的通仙草被人搶奪,在下取回而已。”
尹思元這才回頭看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閣下是不是太乙真宗門
下,只需隨尹某前往龍池,便知真偽。”
看到幹貞道並非要翻臉,童行海暗暗松了口氣,連忙道:“不錯!柳道長若
是不信,咱們便去龍池分說清楚!”
“好。”尹思元點了點頭,然後道:“拿下!”
童行海又驚又怒,“尹道長!你這是何意!”
尹思元笑道:“此去龍池數千裏之遙,道兄若是跑了,還如何分說清楚?少
不得我幹貞道多擔戴些,護送各位回去。”
童行海心裏明鏡一般,這尹思元嘴上說得好聽,一旦落到他們手中,自己生
死都是他一句話的事,別說活著回到龍池,就是活著離開蒼瀾鎮,都是幻想。
接著兩名幹貞道門人從後面現出身來,雖然人數不多,卻擺出包圍的架式,
似乎要將童行海等人一網打盡。
童行海猜得沒錯,尹思元早在太泉古陣就盯上他們,見這些太乙真宗的門下
鬼鬼祟祟掩飾身份,便打定主意要黑吃黑,因為擔心手上實力不足,還拉來神霄
宗作幫手——幹貞道在宋國頗有些勢力,與神霄宗關系一向良好。而神霄宗對太
乙真宗重返宋國極為忌憚,眼下有機會對付太乙真宗,雙方頓時一拍即合。
林中劍光閃動,雙方已經動起手來。幹貞道與神霄宗的四人修為比太乙真宗
諸人高出一截,其中還有尹思元和柳淳風兩個高手。不到一刻鐘,太乙真宗三名
門人便血濺當場,最後童行海被尹思元一掌拍在背心,撲倒在地。
尹思元沒有趁機取他性命,反而收手道:“道友今次來太泉古陣不知是何用
意?大夥兒既然都是道宗一脈,只要道友分說明白,自然會放道友一條生路。”
童行海明知道他是拿自己當初的話來戲耍,但生死關頭,便是一根稻草也要
緊緊撈住,當下竹筒倒豆子一樣,說了來意。
童行海是在洛都附近聽到消息,當時他正與幾位同門扮作漢國遊俠,尋機劫
掠過往行商。聽說武穆王近日在太泉古陣出現,他立即派人向師尊林之瀾傳訊,
一邊啟程南下。但他們進入太泉古陣時運氣卻差了點兒,被傳送到第一層,用了
兩天時間才趕到第三層,結果連奈何橋都沒能過去。
折騰數日,第一批越過奈何橋的人陸續出來,童行海眼看要空手而歸,偶然
發現百琴谷長老得到一株通仙草,便動心搶奪,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最後
落在幹貞道手裏。
尹思元道:“太乙真宗堂堂名門正道,怎麼也幹起劫路的勾當?”
童行海辯解道:“實非如此。前任王掌教多年領兵在外,用的都是我太乙真
宗的積蓄。又與宋國鬧僵,失了宋國的財源,敝宗十來年坐吃山空,早已入不敷
出。我等換了身份,為的是行商方便,從不敢為非作歹。”
尹思元恍然道:“原來如此。那童道友趕來太泉古陣,想必為了與岳賊聯手
起事吧?”
童行海連忙道:“絕無此意!敝宗與岳賊毫無瓜葛。實言相告,對王掌教的
作為,敝宗上下也多有不滿。”
“千萬別這麼說。”尹思元顯然心情很好,笑道:“多虧了紫陽真人,神霄
宗和我幹貞道才能在宋國多分一杯羹。柳道兄,你說是不是?”
柳淳風微微一笑。童行海被他揶揄得臉色時青時白,一時說不出話來。
尹思元笑道:“童道兄,此去龍池,一路走好。”說著一掌拍出。
童行海原本背靠著大樹,這時猛地怪嘯一聲,雙掌拍向兩人。
柳淳風冷笑著擡起掌,與尹思元各抵住他一只手掌,接著真氣奔湧而出。童
行海怪嘯不絕,竟然撐住兩人聯手的攻勢。突然間,他胸口衣物破開,從胸腹處
伸出一只怪異的獸爪,狠狠抓在尹思元肋下。
尹思元只覺肋下劇痛,被他一爪震斷兩根肋骨,又生生撕下一片肉來,鮮血
頓時染紅道袍。
童行海破開兩人聯手之勢,隨即縱身出來。另外兩名幹貞道的高手正盯著程
宗揚等人,聽到異動連忙轉身,便看到一只獸爪劈面襲來,接著面門劇痛。
童行海陡然加速,頃刻間,幹貞道一名高手便已重傷,另一名幹貞道高手慌
忙後退,卻被一根樹枝絆倒,跌坐在地。童行海妖魔般撲過來,雙手按住他的手
臂,胸腹間那只獸爪抓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推,然後張口咬住他的脖頸。
不知何時,林中的光線黯淡下來,天際烏雲密布,那名幹貞道高手被咬斷喉
嚨,鮮血泉水一樣噴出,濺在童行海臉上。
“噗”的一聲,一截劍鋒從童行海胸前鉆出。尹思元一手按著肋下的傷口,
一手握著長劍,用力一擰,絞碎童行海的心脈,然後拔出長劍,將他攔腰斬斷。
柳淳風震驚地望著童行海的屍身,半晌僵硬地擡起頭,臉上已經面無人色,
顫聲道:“獸鬼……太乙真宗門下,怎麼會有獸鬼……”
尹思元咬牙道:“滅口!”
“呃?”柳淳風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尹思元只說了三個字:“林之瀾!”
柳淳風明白過來。如果單單是殺了太乙真宗的人,即使走漏風聲,也可以說
是誤會,甚至倒打一耙,可林之瀾門下居然身懷獸鬼異術,傳揚出去,林之瀾無
論如何也要殺自己二人滅口。
尹思元道:“那個小美人兒是柳兄的。剩下的我來對付。”
柳淳風一點頭,挺劍朝小紫刺去。小紫驚叫一聲,轉身就逃。程宗揚拔刀而
起,細長的刀身閃電般襲向柳淳風後頸。
忽然手上一沈,刀勢頓減。程宗揚凝目看去,刀鋒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張黑色
的小符。那符□只有兩指寬窄,上面繪著彎彎曲曲的符文。
朱殷修為雖然被廢,眼光還在,連忙提醒道:“這是幹貞道的重巖符,可令
兵刃重量劇增,符□消失前只能棄刀。”
當初在野豬林,程宗揚就見識過幹貞道的符□,眼前這張重巖符顯然技高一
籌,原本輕若無物的雷射刀突然間仿佛重逾千斤,拿在手中都搖搖欲墮,更不用
說出招破敵。
“仙子倒有幾分眼力,可惜我這重巖符多了鎖魂的符文,除非把手砍斷,便
是想棄刀也棄之不去。”尹思元強行壓下傷勢,冷笑著屈彈一指,打出一張坎冰
符。誰知那年輕人長刀忽然一震,刀身化為流光。消散無痕,重巖符失去依托,
輕飄飄落在地上。
錯愕間,程宗揚僅剩的刀柄驀然射出一道電光,將坎冰符斬成兩半,接著挑
向尹思元的胸口。尹思元顧不得理會他長刀的變化,雙掌一合,胸前驀然飛出一
柄短劍,迎向吞吐的電光。
朱殷道:“幹貞道的護命法劍!避開!”
那年輕人非但不避,反而舉刀迎向他的法劍。尹思元心下冷笑,避開雖是上
著,但自己的護命法劍劍隨心動,這年輕人身手再快,又豈能快過自己的心意?
至於硬擋,等他長刀飛出,魂魄受創,便知道自己法劍的厲害。
尹思元祭出法劍,滿擬將他那柄怪異的長刀震飛,趁勢斬斷他的喉嚨。沒想
到他的法劍剛一飛出,就被電光斬成兩截。
尹思元如受雷殛,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程宗揚猱身上前,刀上電光吞吐,朝
尹思元攔腰斬去。
尹思元法劍被毀,口鼻眼角都滲出血痕,狀如瘋魔。他左掌攤開,一口鮮血
噴在掌心,厲聲道:“琉璃血界!”
鮮血在尹思元掌心凝出一道血紅的符□,接著飛出,將程宗揚籠罩在一片琉
璃般的血光之中。
幹貞道的琉璃血界是以元神精血凝成符□,一旦被符□擊中,就會被困在一
個琉璃般的血色天地中,難以脫身。
尹思元制服程宗揚,隨即盯向朱殷,森然道:“朱仙子這麼好心情,居然和
太乙真宗的人聯手。”
朱殷轉身便跑,忽然腿上一軟,跌倒在地。
柳淳風與小紫一個追一個逃,已經不知去向,林間血跡斑斑,伏屍處處,寒
風拂過,頓時陰風四起。
朱殷穴道被封,手腳軟綿綿使不出半點力氣,單薄的衣物下,顯露出肉體柔
美的曲線。尹思元舔了舔發幹的嘴唇,瑤池宗奉瓊仙子是道門有名的美女,今日
之事左右要殺她滅口,不如先快活一番。
尹思元半邊身體都被鮮血染紅,眼中卻流露出野獸般的光芒,獰聲道:“都
說奉瓊仙子是瓊玉做的身子,今日尹某倒要好好觀瞧一番……”
“好生白嫩的肌膚,果然如脂如玉……”
尹思元肋下被妖爪撕開的傷口邊緣變得烏黑,自己卻毫無所覺,他手掌伸進
朱殷衣內一摸,不由怪笑道:“仙子竟然連內衣都沒有穿?”
朱殷神情慘然,一邊想就此死去,一了百了,又禁不住想開口哀求,求他饒
過自己性命。
尹思元獰然一笑,擡手將她衣物撕得粉碎,露出她雪玉般的胴體,接著兩手
抓住她雙腿用力分開。朱殷唇瓣顫抖著,敞開的雙腿間濕淋淋傳來一片寒意。尹
思元咧開嘴,露出一條已經發黑的舌頭,自己卻毫無所覺。他舔了舔嘴唇,忽然
撲下身,把臉埋在朱殷腿間,舔弄得嘰嘰作響。朱殷身體觸電般不住戰栗,玉頰
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
忽然,一柄長刀出現在尹思元背後,接著筆直落下,從尹思元頸後刺入,穿
過胸腔、腹腔,從腹側伸出,將他整個釘在地上。
程宗揚仿佛從血池中爬出來一樣,渾身浴血。他用力一擰刀柄,然後拔出雷
射刀,把屍體踢到一邊。
朱殷沒想到他居然連琉璃血界也能劈開,錯愕之余,心底不由湧起一股強烈
的感激之情。她頭一次發現這個年輕人如此親切,雖然他滿身血汙,看上去兇獰
無比,但比起道貌岸然的尹思元,卻純潔得如同天使,尤其是他在遍地屍骸間挺
立的姿態,讓朱殷幾乎要喜極而泣。
忽然那年輕人一手捂住小腹,臉上露出痛楚的神情,朱殷張口欲問,卻見他
劈手抓住自己的長發,把自己扯起來。朱殷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他一手解開褲
子,掏出怒漲的陽具,用力貫入自己口中。
朱殷口腔被火熱的陽物塞滿,怒脹的棒身一直頂到喉頭,又粗又硬,使自己
幾乎無法呼吸。
年輕人一聲斷喝,“舔!”
朱殷渾身一顫,紅唇含住肉棒,勉強用舌尖舔舐起來,心裏剛才那點感激頓
時化為烏有。
程宗揚半跪在地上,朱殷伏著身,艷麗的面孔以一個緊密無間的姿勢貼在他
腹下,紅唇圓張著,含住陽具根部微微蠕動。程宗揚反手把雷射刀插在身旁,雙
手伸到朱殷臀後,扒住她雪滑的臀肉。
朱殷以一個順從的姿勢跪伏在那年輕人胯下,鼻端充滿他身上的雄性氣息,
她能感覺到自己柔嫩的玉戶在臀間綻露出來,濕答答的蜜肉暴露在空氣中,傳來
陣陣涼意。接著他指尖伸進自己最敏感的部位,在臀間那朵敞開的鮮花間肆意挑
弄,每次碰觸都帶來令人控制的戰栗感。朱殷情不自禁地扭動身體,試圖擺脫他
的手指。
“別動……”程宗揚低喘道:“有毒。”
朱殷想起尹思元發黑的傷口和他怪異的舉止,頓時明白過來。尹思元被童行
海胸前的獸爪抓傷,已經中了毒,剛才他趴在自己下身舔弄,帶毒的唾液也隨之
進入自己體內。
朱殷不再掙動,她一邊仰著臉吮吸他的陽物,一邊翹起雪臀,任由他摸弄著
自己最羞恥的部位,心底的感激卻漸漸滋生。
朱殷下體在春藥刺激下已經一片濕濘,程宗揚對房中術的鉆研雖然還不夠深
入,但應付她這樣一個處子已經綽綽有余。不多時,朱殷便玉體劇顫,蜜穴抽動
著,在他指上泄了身子。
程宗揚呼了口氣,在她耳邊道:“還好,你下面很緊,他的口水沒進去。”
朱殷從來沒想過自己聽到這樣淫猥的話語,居然不是生出遭受羞辱的憤怒,
而是喜悅。她臉上掠過一絲羞窘,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垂下眼,含住唇間的
陽具,細致溫存地吞吐起來。
一個紫色的身影流雲般飄來,輕盈地落在一根樹枝上。小紫翹起唇角,含笑
嗔道:“好啊,大笨瓜,你不去救人家,還在這裏幹壞事。”
朱殷柔滑的舌尖僵了一下,然後把火熱的面孔埋貼在程宗揚腹下。
程宗揚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苦笑。
小紫顰起眉頭,“很多嗎?”
“並不是太多。”程宗揚道:“但那個很古怪。”
“王處仲?”
程宗揚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有點像,但不太一樣。”
朱殷沒有聽到他們的交談,即使聽到也不明白對話的意思。程宗揚和小紫彼
此卻是心知肚明。
林中近乎屠殺的一場惡鬥已經結束,除了他們三人以外,無人幸存,現場留
下超過十具屍體。程宗揚從霧障脫身,真氣已經消耗大半,生死根幾乎是饑渴地
吸收死氣,丹田運轉中,逐一去蕪存精,將蕪雜的氣息排斥出來。這些程宗揚本
來已經習以為常,但童行海被殺時溢出的死氣不僅雜亂不堪,居然還帶有毒素,
讓他大出意外。
程宗揚借助吸收的死氣破開琉璃血界,體內積蓄的蕪雜氣息已經到了崩潰邊
緣,因此一幹掉尹思元,他就迫不急待地拉起朱殷。如果換作別人,也許直接將
朱殷破體。朱殷修為已廢,再加上尹思元唾液中也有毒素,破體之後只怕便要香
銷玉殞。好歹程宗揚還有點人性,只用朱殷唇舌服侍,又幫她清理掉尹思元被感
染的毒液。
朱殷並不知道其間的詳情,但被他粗暴地插入口腔之後,居然還能感受到他
的善意,不能不說是一種很奇特的體驗。尤其自己還在他手中泄身,被他親眼看
到自己高潮的羞態,更讓朱殷有種異樣的感覺。自己與這個年輕人之間,不到一
個時辰之前還是陌生人,現在已經突破親密的界限,比如他身體的一部分,此時
還在自己口中。
作為瑤池宗的奉瓊仙子,朱殷從未想過自己會和一個凡俗女子一樣,與男子
作出親密舉止。更不說像現在這樣母狗般趴在男人身下,吸吮對方的陽物。落在
宋三手裏時,她曾做過最壞的打算,心底充滿恐懼和屈辱,然而現在,自己即使
不是心甘情願,也沒有強烈的意願去反抗,甚至還能更加溫存——假如旁邊不是
還有一雙眼睛的話。
小紫戲謔的眼神,使朱殷感到無法抑制的羞恥,她想表示自己仍是瑤池宗貞
潔自持的奉瓊仙子,眼下的舉動僅僅是報恩。她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呼吸著鼻端
濃郁的雄性氣息,心頭漸漸迷亂。
忽然男子低吼一聲,一手按住她後腦,陽具跳動著,在她口中噴射起來。怒
脹的陽具在唇間一點一點軟化下來,齒間和舌上濃濃的,滿是黏稠的液體。
陽具從唇間滑出,幾滴液體濺在下巴上。朱殷抿著紅唇,一手掩著嘴巴,羞
赧地側過臉,接著聽到少女輕笑的聲音,“吞下去。肚子就不冷了。”
朱殷猶豫了一下,分三口將那股精液吞了下去。片刻後,已經枯竭的丹田果
然升起一絲暖意。雖然很淡,卻仿佛沙漠中一滴甘霖。
朱殷低聲道:“多謝兩位援手之德。”
小紫笑吟吟看著她,然後道:“你想走嗎?”
朱殷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奴家想請兩位幫忙向宗門傳訊,無論是奴家還是
瑤池宗,都必有重謝。”
小紫笑道:“可以啊。只不過人家有比口信更好的主意呢。”說著小紫打開
攝像機,調出湯館中那段影像。
看著光球中的影像,朱殷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她原以為兩人並不知情,這時
才知道,他們不僅僅是知情而已。
小紫眨了眨眼睛,“這麼清楚,瑤池宗肯定會重謝我呢。”
朱殷閉上嘴巴,這段影像如果被人看到,不僅自己顏面無存,身敗名裂,連
宗門也會被連累得受盡嘲笑。堂堂瑤池宗奉瓊仙子,竟然在一幫地痞的威脅下寬
衣解帶,恥態畢露,這樣的醜聞足以讓瑤池宗翻不過身來。尤其是自己在對話中
提到師友,到時連她們也會成為世人的笑柄。如果是自己的師姊妹落到同樣的境
地,恐怕自己先想到的也是殺之而後快。
小紫用遺憾的口氣道:“程頭兒,好可惜,朱仙子不肯當人家的奴婢呢。”
程宗揚道:“好啦,別捉弄她了。”
小紫嬌笑著打了個響指,“正確!程頭兒做好人,壞人讓人家來做。”
“餵,我可不是跟你演紅臉白臉啊!”
“本來就是嘛。”小紫笑道:“你要不肯,那人家紅臉白臉都演好了。”
小紫叉著腰對朱殷道:“聽好了。我是你紫媽媽,如果不喜歡跟著我呢,你
就自己走好了。”
朱殷僅剩的衣衫被尹思元撕碎,這會兒身無寸縷,而且修為盡廢,隨便遇到
生人,下場便可想而知,聞言臉上時紅時白,作聲不得。
程宗揚打斷她,“那些外姓人吃了大虧,肯定會要報覆。我估計徐君房那邊
也不安全,趕緊想辦法先躲躲,藏好了你再玩。”
“想藏起來嗎?很簡單啊。”
“是嗎?”程宗揚一臉懷疑地說道:“蒼瀾就這麼大,那些外姓人就是把地
都刨一遍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如果是穿過霧障逃出去,你能帶著她走嗎?”
“還有一個地方呢。”小紫道:“太泉古陣。”
程宗揚木著臉,半晌才道:“幹!”
第三章
“太泉古陣?”蕭遙逸道:“這會兒就去?出了什麼事?”
程宗揚道:“可能有點小麻煩。”
“什麼麻煩?”蕭遙逸一邊飛快地收拾行李,一邊埋怨道:“聖人兄,你又
捅什麼漏子了?你可是和紫姑娘在一起的,千萬別帶著她冒險啊,你有個三長兩
短不要緊,紫姑娘要是出什麼岔子,我只有抹脖子了。”
程宗揚一肚子的腹誹,自己純粹是被紫丫頭帶著冒險的好不好?
“放心吧,她找了個好地方,這會兒安全得很。”
“你還沒說什麼麻煩呢。”蕭遙逸想起來,“棲鳳院方才的爆炸不會是你幹
的吧?”
“猜對了。”程宗揚道:“這地方恐怕不安全,趕緊換個地方。”
“蒼瀾鎮就這麼大,能換到哪兒?”
程宗揚反問道:“還能是哪兒?”
“太泉古陣沒到開啟的時候啊。”
程宗揚道:“所以要先找個地方避避,等太泉古陣一開,咱們就進去。武二
呢?”
“去找涼州盟的人了。”
“白仙兒?”程宗揚想起武二手裏那個行貨,“那就涼州盟,先到他們的地
盤上躲躲。”
“你呢?”
“我去找紫丫頭。”程宗揚一邊背起鐵箱,一邊道:“照顧好老徐,情形不
對就趕緊溜。”
“程兄,你忘了個人吧?”
“誰?”
“朱老頭啊。”
“死老頭還在挺屍?”
“可不是嘛。就早上吃飯的時候溜出來一趟,一抹嘴就又鉆他窩裏了。”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你告訴他,中午飯去涼州盟吃。有肉!去得晚就沒
了。”
蕭遙逸撫掌道:“這主意好!”
程宗揚把染血的衣物收起來,然後換上帆布牛仔服,用頭巾包住嘴巴,只露
出一雙眼睛,貼著墻根往背巷掠去。
程宗揚彎著腰,小心不撞到樓板,木梯在腳下發出吱啞吱啞的聲響,似乎隨
時都會散架。
好不容易鉆進閣樓,程宗揚放下鐵箱,然後坐在上面。說是閣樓,這高度連
站著都勉強,本來就不大的空間堆滿了亂七八糟的物品——據說都是太泉古陣出
土的寶物,但以程宗揚的目光來看,恐怕一大半都是徐大忽悠的手藝。
小紫側身坐在地板上,面前的水晶球光線不住變幻,隱隱能聽到裏面傳來的
聲音,“……便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到了蒼瀾也要按我們的規矩來!”話音戛
然而止,接著光線黯淡下來。
能錄下宋三與那位莫爺的交談,純粹是意外收獲。這段影像程宗揚也看過兩
遍,有些遺憾地說道:“可惜只看到個後腦勺。”
小紫嫣然一笑,重新按下播放鍵,然後將光球轉了個角度。程宗揚拍了拍腦
袋,自己習慣性地把它當成平面影像,忘了這其實是一台立體攝像機。
光球中,那位莫爺的相貌呼之欲出,卻是一個滿臉酒色之氣的中年人,雖然
微微有些發福,但眉目疏朗,比起宋三的奸滑,其他外姓人的兇殘,倒像是個富
態的富家翁。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徐掌櫃說外姓人的首腦是棲鳳院的東家,水果行的會
首,看樣子,這位莫爺八成是棲鳳院的東家。不知道水果行的會首又是哪個?”
小紫輕笑道:“我猜兩個都是他。”
程宗揚琢磨了一下,然後一拍大腿,“這個徐大忽悠!好端端的說話,用什
麼修辭手法啊?我還以為是兩個人呢!”
“這個人好像很厲害呢。”
“能讓那些活著跟坐牢一樣的外姓人服服貼貼,肯定有幾下子。”程宗揚看
了一會兒,皺眉道:“好像不是什麼高手啊?”
隨著修為的提升,程宗揚的眼力也水漲船高,那位莫爺坐在湯池裏說話還不
明顯,但他起身時腳步虛浮,倒像是酒色過度的模樣。
光球中,那位莫爺道:“劍霄門前任門主死在武穆王手上,前來尋仇還說得
過去。洛幫的何大當家當年和武穆王算是你情我願,如今也來落井下石?青葉教
的尹夫人前前後後更是得了不少好處,說翻臉就翻臉,果然是婊子無情。”
程宗揚看了小紫一眼,“他對岳帥的事好像挺熟?”
小紫笑道:“最了解你的人,肯定是你的敵人。”
“得。又是仇家。”程宗揚腦中一閃,“說不定他就是追著姓岳的才在蒼瀾
落戶的!”
小紫轉了轉眼睛,“有可能哦。”
接下來的影像並沒有太多波瀾,小紫已經看過幾遍,沒有興趣再看。程宗揚
接過來,隨手擺弄著攝像機。不多時,宋三與莫爺對話的視頻結束,接著亮起的
畫面,是一個囚在鐵籠中的紅衣女子。
程宗揚禁不住扭頭朝朱殷看去,她原本的衣物都已撕碎,不得不從死屍上扒
了件男裝勉強遮體。反而別有一番風情。
程宗揚笑道:“仙子,一塊兒來看吧。”
朱殷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順從地過來,依偎在他懷中。看著影像中自己受
辱的恥態,她不禁羞得無地自容。從旁觀者的角度,朱殷才發現自己以前的驕傲
和自負有多脆弱,當身份地位和修為都不足以成為依仗,自己的表現甚至還不如
一個尋常女子。
忽然胸前一緊,一只手掌伸進衣內,握住她豐滿的乳房。朱殷本能地想要避
開,但看到影像中自己裸著雙乳讓那些地痞一般的惡棍肆意揉弄的畫面,她再沒
有臉面去故作矜持。連那些惡棍都摸得,如今被他把玩,自己應該感到慶幸吧。
接著畫面轉到自己最羞恥的一幕,此時看到,朱殷仍羞窘的渾身發顫。她簡
直不敢相信,那個比娼妓還要下賤的女子竟然是自己。
小紫的輕笑聲傳來,“程頭兒,你來看。”
這處閣樓連窗戶都沒有,不過建築粗劣的作工很好地彌補了這一點。用木板
拼成的墻壁雖然用泥抹過,但年深日久,不少地方已經剝落,透過板壁的縫隙,
很容易便能看到下面的巷道。
這是一條背巷,和蒼瀾鎮上其他街道一樣,完全沒有任何規劃的巷道彎彎曲
曲,雜亂不堪。引人註目的則是巷內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她們衣著暴露地坐在
高高的木凳上,對著來往的客人搔首弄姿,售賣采來的水果。
閣樓位於背巷中段,幾乎就在那些水果妹頭頂,從程宗揚的角度正好能看到
下面一個艷麗的身影。
那麗人身上只有一條松松垮垮的肚兜,白花花的肌膚大半裸露在外。她坐在
半人高的木凳上,一雙玉腿並在一處,雙手放在膝上,腰背挺得筆直。巷內不見
陽光,她木凳旁卻放著一只大大的鬥笠。身邊一個女子不時出言指點,讓她保持
挺胸擡頭的姿勢,面帶笑容。
程宗揚嘖嘖道:“這麼快可就賣上水果了?”
小紫道:“你看那邊。”
程宗揚擡起眼,只見巷口過來一行人,當先一名瘦漢,是蒼瀾本地向導,中
間一個女子,卻是洛幫的何漪蓮,身後兩名大漢,多半是幫中好手。
向導道:“客官,就是這裏了。”
何漪蓮停下腳步,半是狐疑半是諷刺地看著高凳上的尹馥蘭,然後丟出幾枚
銀銖,吩咐道:“去買幾只水果。”
向導道:“客官放心。小的明白。”
向導走到水果攤前,笑道:“菊姊,今天有新人啊。”
那向導是蒼瀾本地土著,流落到鎮上的外姓人雖然兇橫,但一道霧障成了他
們的天然囚牢,輕易不好得罪這些本地人。菊姊笑道:“今天剛到,頭一次出來
賣,往後可要多多照顧生意——蘭兒,給客人打個招呼。”
在菊姊的示意下,尹馥蘭露出一個媚笑,嬌聲道:“歡迎光臨。”
向導曖昧地看著她,隨手往攤上一指,“要兩個。”
尹馥蘭扭著腰肢從高凳上下來,俯身撿起水果。她身上只有一條肚兜,這時
彎下腰,光潔的香肩玉背纖腰粉臀一覽無余,連一對豐乳也露出大半,沈甸甸垂
在胸前,卻絲毫沒有遮掩的意思,旁邊的女子都露出鄙夷和嘲弄的目光。
她撿好水果,放進籃子,向導又道:“那邊再拿兩個!”
尹馥蘭按照客人的吩咐,在攤位上來回挑揀,那具白生生的肉體仿佛一條玉
蛇,扭動間艷態畢露,活色生香。
何漪蓮走過來,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然後冷笑道:“堂堂尹夫人居然做
起水果販,真是怪事。”
菊姊微笑道:“客官原來與蘭兒相識?蘭兒在太泉古陣突然悟道,厭倦了江
湖生涯,自願留居蒼瀾。因缺乏生計,才在此售賣水果,聊以為生,倒讓客官見
笑了。”
尹馥蘭擡起臉,露出一個嬌媚的笑容,眼神卻有些茫然。
“賣水果?好啊。”何漪蓮對向導道:“買吧。”
嘿嘿一笑,拿出一枚銀銖拋了拋。菊姊吩咐道:“蘭兒,客官有賞。”
尹馥蘭雙手托在乳側,將雙乳聳到客人面前。向導一手拿著銀銖伸到她肚兜
內,在裏面摸弄起來。尹馥蘭吃吃笑著,兩只豐滿的美乳在衣內時圓時扁,不住
跳動,顯露出誘人的彈性。
半晌向導戀戀不舍地拔出手,把銀銖留在她柔滑的乳肉間。在菊姊提醒下,
尹馥蘭道:“多謝惠顧。”
何漪蓮與尹馥蘭不睦已久,這時看到對手淪落至此,心下快意非常,一手掩
著口嬌笑起來。
向導意猶未盡地說道:“這新來的水果妹不錯……嘿,還是帶鬥笠的。”
何漪蓮嘲諷道:“怕曬還穿這麼少?”
向導嘿嘿笑道:“客官有所不知,這鬥笠可不是用來戴的。這些水果妹手邊
放著鬥笠,意思是還做著別的營生。”
何漪蓮擡眼看去,那些水果妹只有兩三個凳側放著鬥笠,不由問道:“什麼
營生?”
菊姊笑著插口道:“別聽他瞎說,哪裏有別的營生?”
向導朝她使了個眼色,一邊笑道:“菊姊你這可走眼了。這位女客官雖然年
輕貌美,其實是江湖上響當當的大當家,巾幗不讓須眉!”
菊姊盤算了一下,開口道:“既然如此,便是……五枚銀銖。”
何漪蓮爽利地取出錢銖,菊姊接在手中,展顏一笑,吩咐道:“蘭兒,帶上
笠兒過來吧。”
尹馥蘭順從地拿起鬥笠,跟著菊姊走進巷內。
程宗揚看著她們在巷內一個拐角處停下腳步,然後尹馥蘭從鬥笠下取出一卷
氈布,鋪在墻腳,用鬥笠一遮,形成一個小小的空間。
菊姊對何漪蓮說了幾句什麼,何漪蓮先是驚訝的挑起眉頭,然後露出笑意,
接著笑容越來越開心,最後爽快地點了點頭。
菊姊對尹馥蘭吩咐幾句,尹馥蘭爬到鬥笠後面,然後解下肚兜,仰面躺在氈
布上,臉上露出職業化的笑容。
何漪蓮與菊姊在鬥笠外笑語片刻,然後接過菊姊遞來的東西鉆進鬥笠。從程
宗揚的角度看去,視線正好被鬥笠遮蔽,只能看到尹馥蘭含笑開口,似乎向何漪
蓮問了句好,接著雙頰便浮起紅暈。
鬥笠雖然遮住了兩人的動作,但畢竟只是一只鬥笠,尹馥蘭頭臉和小腿都露
在外面。她容貌原本便頗有風塵意味,不多時眉眼間便媚態橫生。鬥笠另一端,
能看到尹馥蘭白美的雙腿向上擡起,似乎被何漪蓮托住膝彎,只有一對玉足翹在
鬥笠邊緣,在空中有節奏地搖晃著,來回劃出雪白的弧線。
拐角離巷口只有幾步遠,雖然看不到外面的動靜,但巷中的叫賣聲、客人的
嘻笑聲如在耳邊。誰也想不到,就在背靠鬧市的陋巷內,一個媚艷的婦人正在鬥
笠遮掩下赤裸著白滑的玉體,在客人身下輾轉起伏,前迎後合。
小紫笑道:“朱仙子,你若帶著笠兒出來賣水果,生意比她還好呢。”
朱殷握著衣角,指節都捏得發白。她心下一陣慶幸,自己如果落在棲鳳院,
說不定也會和她一樣坐在木凳上,手邊放著鬥笠,等著客人把自己帶進陋巷。
巷內的平靜驀然被打破,一聲野獸般的巨吼傳來,一幢小樓轟然塌了半邊,
灰土飛揚中,響起一片喊殺聲。何漪蓮愕然擡頭,後面的菊姊臉色微變,擡掌切
在她頸側,何漪蓮身子一晃,昏厥在地。
巷內一片混亂,那些女子尖叫著四散逃開,剛才還在揩油的客人一個個抱頭
鼠躥。洛幫兩名屬下被遠遠打發到一邊,這時試圖奔來,卻被人群擋住。
一條猛虎般的大漢踏著紛飛的石塊、木板破墻而出,接著虎軀一翻,手中的
工字鋼帶著沈重的風聲向後掄去。一名追來的外姓人被鋼軌掃到,彈丸般被震得
飛開。
武二郎一邊跑一邊吼道:“吃鳥的果子!看你惹的禍事!”
白仙兒伏在他背上,又是委屈又是氣惱地大聲道:“我連你的鳥都吃過,吃
個果子你都不肯?”
即便是武二的厚臉皮,遇上這樣刁蠻的貨色,也被直接放翻。如果二爺有尾
巴,這會兒肯定夾起尾巴能跑多遠跑多遠。
可惜武二既沒有尾巴也跑不了,那些外姓人似乎盯死了他,一見面就不由分
說大打出手。要命的是自己身上還帶著一個換錢的行貨,武二一大半的心思都放
在貨物的安全上,非但沒能甩開追兵,反而被那些人多路熟的外姓人兜頭攔住。
“這邊!”程宗揚現身出來,揮刀殺開一個缺口,接上武二。
蒼瀾鎮另一側,徐君房那幢百年老屋也走到盡頭,在一連串密集的攻勢下化
為塵土。蕭遙逸從坍塌的房屋中倒飛出來,背脊在地上一沾,隨即彈起。
朱老頭伸頭一看,立刻又縮了回去,一頭鉆到被子下面。
蕭遙逸擡腳踢翻帳篷,“想吃肉跟我走!”
朱老頭一骨碌爬了起來,“啥肉?”
“板刀肉!”
向導嘿嘿一笑,拿出一枚銀銖拋了拋。菊姊吩咐道:“蘭兒,客官有賞。”
尹馥蘭雙手托在乳側,將雙乳聳到客人面前。向導一手拿著銀銖伸到她肚兜
內,在裏面摸弄起來。尹馥蘭吃吃笑著,兩只豐滿的美乳在衣內時圓時扁,不住
跳動,顯露出誘人的彈性。
半晌向導戀戀不舍地拔出手,把銀銖留在她柔滑的乳肉間。在菊姊提醒下,
尹馥蘭道:“多謝惠顧。”
何漪蓮與尹馥蘭不睦已久,這時看到對手淪落至此,心下快意非常,一手掩
著口嬌笑起來。
向導意猶未盡地說道:“這新來的水果妹不錯……嘿,還是帶鬥笠的。”
何漪蓮嘲諷道:“怕曬還穿這麼少?”
向導嘿嘿笑道:“客官有所不知,這鬥笠可不是用來戴的。這些水果妹手邊
放著鬥笠,意思是還做著別的營生。”
何漪蓮擡眼看去,那些水果妹只有兩三個凳側放著鬥笠,不由問道:“什麼
營生?”
菊姊笑著插口道:“別聽他瞎說,哪裏有別的營生?”
向導朝她使了個眼色,一邊笑道:“菊姊你這可走眼了。這位女客官雖然年
輕貌美,其實是江湖上響當當的大當家,巾幗不讓須眉!”
菊姊盤算了一下,開口道:“既然如此,便是……五枚銀銖。”
何漪蓮爽利地取出錢銖,菊姊接在手中,展顏一笑,吩咐道:“蘭兒,帶上
笠兒過來吧。”
尹馥蘭順從地拿起鬥笠,跟著菊姊走進巷內。
程宗揚看著她們在巷內一個拐角處停下腳步,然後尹馥蘭從鬥笠下取出一卷
氈布,鋪在墻腳,用鬥笠一遮,形成一個小小的空間。
菊姊對何漪蓮說了幾句什麼,何漪蓮先是驚訝的挑起眉頭,然後露出笑意,
接著笑容越來越開心,最後爽快地點了點頭。
菊姊對尹馥蘭吩咐幾句,尹馥蘭爬到鬥笠後面,然後解下肚兜,仰面躺在氈
布上,臉上露出職業化的笑容。
何漪蓮與菊姊在鬥笠外笑語片刻,然後接過菊姊遞來的東西鉆進鬥笠。從程
宗揚的角度看去,視線正好被鬥笠遮蔽,只能看到尹馥蘭含笑開口,似乎向何漪
蓮問了句好,接著雙頰便浮起紅暈。
鬥笠雖然遮住了兩人的動作,但畢竟只是一只鬥笠,尹馥蘭頭臉和小腿都露
在外面。她容貌原本便頗有風塵意味,不多時眉眼間便媚態橫生。鬥笠另一端,
能看到尹馥蘭白美的雙腿向上擡起,似乎被何漪蓮托住膝彎,只有一對玉足翹在
鬥笠邊緣,在空中有節奏地搖晃著,來回劃出雪白的弧線。
拐角離巷口只有幾步遠,雖然看不到外面的動靜,但巷中的叫賣聲、客人的
嘻笑聲如在耳邊。誰也想不到,就在背靠鬧市的陋巷內,一個媚艷的婦人正在鬥
笠遮掩下赤裸著白滑的玉體,在客人身下輾轉起伏,前迎後合。
小紫笑道:“朱仙子,你若帶著笠兒出來賣水果,生意比她還好呢。”
朱殷握著衣角,指節都捏得發白。她心下一陣慶幸,自己如果落在棲鳳院,
說不定也會和她一樣坐在木凳上,手邊放著鬥笠,等著客人把自己帶進陋巷。
巷內的平靜驀然被打破,一聲野獸般的巨吼傳來,一幢小樓轟然塌了半邊,
灰土飛揚中,響起一片喊殺聲。何漪蓮愕然擡頭,後面的菊姊臉色微變,擡掌切
在她頸側,何漪蓮身子一晃,昏厥在地。
巷內一片混亂,那些女子尖叫著四散逃開,剛才還在揩油的客人一個個抱頭
鼠躥。洛幫兩名屬下被遠遠打發到一邊,這時試圖奔來,卻被人群擋住。
一條猛虎般的大漢踏著紛飛的石塊、木板破墻而出,接著虎軀一翻,手中的
工字鋼帶著沈重的風聲向後掄去。一名追來的外姓人被鋼軌掃到,彈丸般被震得
飛開。
武二郎一邊跑一邊吼道:“吃鳥的果子!看你惹的禍事!”
白仙兒伏在他背上,又是委屈又是氣惱地大聲道:“我連你的鳥都吃過,吃
個果子你都不肯?”
即便是武二的厚臉皮,遇上這樣刁蠻的貨色,也被直接放翻。如果二爺有尾
巴,這會兒肯定夾起尾巴能跑多遠跑多遠。
可惜武二既沒有尾巴也跑不了,那些外姓人似乎盯死了他,一見面就不由分
說大打出手。要命的是自己身上還帶著一個換錢的行貨,武二一大半的心思都放
在貨物的安全上,非但沒能甩開追兵,反而被那些人多路熟的外姓人兜頭攔住。
“這邊!”程宗揚現身出來,揮刀殺開一個缺口,接上武二。
蒼瀾鎮另一側,徐君房那幢百年老屋也走到盡頭,在一連串密集的攻勢下化
為塵土。蕭遙逸從坍塌的房屋中倒飛出來,背脊在地上一沾,隨即彈起。
朱老頭伸頭一看,立刻又縮了回去,一頭鉆到被子下面。
蕭遙逸擡腳踢翻帳篷,“想吃肉跟我走!”
朱老頭一骨碌爬了起來,“啥肉?”
“板刀肉!”
幾柄快刀從身後同時劈來,蕭遙逸身形一閃,不進反退,撞入一人臂間,接
著出手擰住一人的手腕,回奪的同時手肘一沈,重重撞在那人胸口。這幾下幹凈
利落,一眨眼工夫,那人便吐血飛出,一柄九環大刀也落在蕭遙逸手中。
蕭遙逸手腕微旋,刀上九只銅環“鏘”然一聲,同時躍起,接著刀鋒挑出,
將一名外姓人震退數步。
朱老頭叫道:“我的驢!”說著慌慌張張朝外跑去。那些外姓人紛紛出手,
可不是快一步就是慢一步,竟然沒能攔住這個老東西。
蕭遙逸毅然道:“大爺快跑!我來擋住他們!只要能把寶物帶走,我死而無
憾!”
那些外姓人一聽寶物,立即分出大半人手追殺朱老頭。沒想到他們剛一窩蜂
殺出去,那老頭又跑了回來。
朱老頭沒敢過來湊熱鬧,只遠遠嚷道:“放心!我把寶貝藏到你衣袋裏,指
定丟不了!”說完又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蕭遙逸的九環大刀被幾人聯手絞飛,他雙臂一張,一個霸王卸甲,利落地甩
開外袍,喝道:“拿走!”
眾人心神都放在他衣內的寶物上,誰知他衣袍一卷,纏住一柄彎鉤,順勢奪
了過來,接著左攔右挑,將襲來的兵刃盡數格開,居然連鉤法也用得一板一眼。
忽然一根長棍朝蕭遙逸面門直捅過來。蕭遙逸彎鉤一擰,鎖住棍身,身體借
勢飛起,彎鉤沿著長棍一路抹去。
那人雙手松開長棍,卻在彎鉤掃過的剎那間擡腳一踢,長棍倒翻過來,轉眼
間兔起鶩落,長棍重新落入他掌中,接著一記盤掃,砸向蕭遙逸的腰腹。
蕭遙逸猿臂舒展,淩空接住棍端,然後助力一記連環腿,踢向那人的咽喉。
兩人各展所長,頃刻間交手十余招。那人長棍翻滾,遠擊近攻,氣度雄渾,
最後卻是蕭遙逸技高一籌,故意露出一個破綻,趁他棍法使老的剎那,右手一抹
拿住長棍,左手彎鉤挑住那人的手臂,不僅強行奪下長棍,還險些將他手臂齊根
斬斷。
那人沒想到他在眾人圍攻之下還敢行險,急忙棄棍退出丈許。失去趁手的兵
刃,他望著蕭遙逸年輕的面孔,他神情流露出一絲不甘和蕭然,說道:“若是以
前,你絕贏不了我。”
蕭遙逸扔掉彎鉤,雙手握住長棍,棍端“嗡”的一震,接著盤身貼地,一記
橫掃千軍,將圈內四名敵手一並擊飛。
蕭遙逸執棍笑道:“其實我棍法也不錯,要不要切磋一番?”
宋三從人群中出來,“柏爺,正事要緊!大夥兒並肩子上!”
柏星辰臉色陰郁下來,隨即接過一柄單刀,朝那公子哥兒攻去。
蕭遙逸左沖右突,始終無法突破眾人的包圍,只能在圈中激鬥不已。外姓人
不斷湧入院子,包圍越來越嚴密。蕭遙逸長棍的攻擊範圍越來越窄,最後幾乎無
處出手。等圍攻的外姓人幾乎都湧進院內,蕭遙逸突然扔開長棍,欺身向前,以
一套令人繚亂的貼身擒拿手法放翻兩人,接著劈手奪過一雙重斧。雪亮的斧光一
路翻飛,從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逾墻而出。
眾人紛紛越過院墻,銜尾追殺,誰知那公子哥兒也學著剛才那老東西來了個
回馬槍,等大半人都追出去,他扭頭又殺回院中,將兩名落在後面的外姓人砍翻
在地,還順手帶上行李,往太泉古陣方向掠去。
程宗揚將所有的手雷一次都丟了出去,一舉炸開湯館,強行闖出。巨大的爆
炸使館內眾人傷亡慘重。宋三正好站在溫泉池邊,被氣浪掀進池內,才僥幸撿了
條命。
宋三在太泉古陣與程宗揚打過照面,知道他是徐君房的客人,隨即稟報了莫
爺。但莫爺並沒有立即動手,而是先知會了蒼瀾的本地人,說明了自己的損失,
然後才動手包圍了徐君房的住處。
武二的強橫眾人有目共睹,可沒想到這邊就剩下一個老頭和一個小白臉公子
哥兒,居然也如此棘手。蕭遙逸一路絕塵奔進太泉古陣周圍的營地,那些外姓人
卻不敢再追。
現在太泉古陣周圍的局勢幾乎就是一個火藥桶,十余支不同勢力的人馬聚集
在一處,彼此間虎視眈眈。這種緊張的情緒下,只要一點火星就足引燃火藥,讓
局面無法收拾。那些外姓人即使作為蒼瀾鎮的地頭蛇,面對這種局面也得掂量一
二。
結果點火的很快就來了。先是幹貞道接到噩耗,尹思元等人的屍體在林中被
人發現,接著洛幫傳出在鎮中遇襲,兩名好手一死一傷,幫主下落不明。最後是
一個爆炸性的消息,不僅岳鵬舉藏在太泉古陣之中,連銷聲匿跡多年的鴆羽殤侯
也在蒼瀾出現,而且就混跡在人群之間。各方勢力之間的猜疑一瞬間達到頂點,
隨即爆發出來。
各方勢力展開混戰的同時,程宗揚悄悄溜到鎮子邊緣。他和武二憑藉霧障擺
脫追兵,然後折回來找到了徐君房。
徐君房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會兒看到自己的家直接被夷為平地,他倒
是一點都不在乎,很灑脫地繞了一圈,然後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正想著
起幢新屋,前面是三間正房,後面是廂房,院裏再打口井,取水也方便。”
徐君房興致勃勃地構繪著未來的藍圖,程宗揚都不忍心給他潑冷水。剛才追
殺中程宗揚已經得知,蒼瀾鎮上的土著和外姓人已經達成協議,同意放棄掉徐君
房這個本地人。即使現在所有的外來人都離開,徐君房也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待
在鎮上。
“走吧。”程宗揚道:“咱們去營地看看。”
終於能把手裏這行貨換成真金白銀,武二郎精神頓時一震。白仙兒卻是毫無
所覺,她伏在武二郎背上,臉頰貼在他頸窩裏,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徐君房道:“姑娘下來走走吧。”
“不行的。”白仙兒嬌聲道:“你不曉得……二郎那東西好大的,人家下面
還痛著呢。”
武二只當沒聽到,倒是徐君房腳下一絆,險些摔了個狗啃泥。
第四章
一行人匆忙趕往太泉古陣,離營地還有裏許,就覺出不妙。太泉古陣巍峨的
巨石旁,此時到處是刀光血影。營地中的沖突最開始還是只是有過節的幾家勢力
彼此尋仇,很快就演變成一場不分青紅皂白的混戰。
混戰中,較小的勢力被整個吞掉,財物被奪。人強馬壯的幾家也不同程度遭
受重創。程宗揚趕到時,營地中的混戰直如一團亂麻,只隱約能看出幾股勢力。
那幫胡人占據地勢,用的又是硬弓,遠遠守在一角,並沒有被卷入其中。接
下來就要數涼州盟,他們人多勢眾,又新趕到河西派一支生力軍,在左彤芝的指
揮下,這些北地好漢依靠太泉古陣入口處幾塊巨石結成營地,高處布置著擅長弓
箭暗器的好手,下面是幾十條持刀挺槍的壯漢,巨石間還縱橫交錯扯著十幾根絆
馬索,用來守住門戶,倒是實力保存最完整的一支。
然而與另一股勢力相比,他們又失色不少。在少主周飛的帶領下,名不見經
傳的周族在混戰中脫穎而出,不僅成功立定腳跟,還先後得到幾個幫會的依附。
洛幫群龍無首,與青葉教殘存的門人一起,被周族納入麾下。接著又有幾個被打
垮的勢力來投,實力非但沒有受損,反而迅速膨脹,在混戰中打得有聲有色。
相形之下,同樣是幾支勢力聯手,原本實力淩駕於各幫之上的道門諸宗此時
就遜色許多。玉魄子、尹思元、柳淳風先後身死,只剩下一個身負重傷的沈黃經
苦苦支撐,他勉強發下指令,不是諸宗各自為戰毫不理會,就是被突如其來的攻
勢打斷,雖然各宗門人弟子還有不少,卻給人一種風雨飄搖之感。
蕭遙逸不知從哪兒又摸出一柄折扇,搖晃著道:“這水夠深啊,聖人兄。”
程宗揚點頭道:“有點意思。”
他們一行趕到太泉古陣,武二那廝一亮相,立即被涼州盟看到,鐵中寶二話
不說就帶人過來接應。涼亭州盟待的地方並非混戰中心,雙方無驚無險地會合在
一處。這時定下心來,程宗揚才有時間細看局勢。
涼州盟僻處北疆,盟中好漢論修為遠不及道門諸宗精純,但常年拚殺的豐富
經驗,使他們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左彤芝指揮起來得心應手,能打成這
樣也不意外。相反,道門諸宗活活就是一盤散沙,沈黃經有心無力,再打下去,
來個團滅都不稀奇。
真正令人意外的是周族。周飛拿著他的大天龍大霸王之槍,沖殺在前,槍鋒
指處,堪稱所向披靡。跟在他身後的各幫好手原本還有些遲疑,以為打幾下就免
不了送命,這會兒發現自己不僅不會成為炮灰,反而很可能大撈一票,不禁氣勢
越來越盛。
“真正替他打開局面的,是那位嚴先生吧。”蕭遙逸搖著折扇道:“難得這
種混戰中,他還能不顯山不露水,真是個好打手。”
居中指揮的是那個胖子。”程宗揚道:“只不過一臉巴結的樣子,倒像是
大主竈養的狗啊。”
“那幾個幫會配合的也不錯,周少主身邊拚殺那幾個,至少都能跟得上趟。
恐怕在安排人手上,早已下了一番苦心。”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你覺得他們早有預謀嗎?”
“聖人兄,你也是打過仗的,如果說他們隨便打成這樣,你信嗎?”
程宗揚搖了搖頭,“不信。可如果說他們早有預謀……預謀什麼呢?”
“還能是啥?”朱老頭道:“青葉教那個是姓岳的姘頭,洛幫那個和姓岳的
也有一腿,借這個機會把她們收拾掉,順理成章把兩家勢力接過來,正好推姓周
的上位。”
程宗揚道:“誰這麼有手段?”
朱老頭想露出不屑的表情,終究還是沒擠出來,最後沈著臉道:“晴州總商
會。”
程宗揚怔了一下,“總商會?他們搞這些幹嘛?”
“姓嚴的叫嚴森壘,名義上是廣源商行的賬房,姓龐的叫龐白鴻,是廣源商
行的執事。”朱老頭道:“洛幫是洛水第一大幫,占了洛水船只的五成。青葉教
是養參的大戶,其他幾個幫會也各有營生,大都做的廣源行的生意。廣源行又是
晴州總商會股東之一,說到底,這些幫會與晴州總商會都脫不了關系。”
“你是說這些幫會都是晴州總商會扶植的?”
“旁的不說,洛幫、青葉教、劍霄門這三家,當年可都是廣源商行力挺上位
的。”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晴州總商會與岳帥有沒有什麼關系?”
蕭遙逸咳了一聲,“岳帥和晴州總商會翻過臉。”
“這關系挺正常啊。咱們岳帥和誰沒翻過臉?”
蕭遙逸趕緊道:“那都是晴州總商會的不是,抗稅不繳,讓岳帥派兵封了商
會,最後狠狠罰了一大筆款才老實。”
聽起來倒像是岳鳥人幹的事,如果那筆款項都進了他自己的腰包,那就更像
了。
程宗揚梳理了一下思路,“這麼說,洛幫、青葉教、劍霄門這幾家幫派背後
都是晴州總商會的廣源行。因為他們以前與岳帥有過節,聽到岳帥在太泉古陣出
現的消息,一起趕到太泉古陣。又因為洛幫和青葉教當家的與岳帥曾有過交往,
廣源行多半還操著借刀殺人的心思——可他們為什麼要幫那個大弁韓的小子上位
呢?”
朱老頭道:“這有什麼難猜的?廣源商行到底是做生意的,不好公然打打殺
殺,扶植一個打手,有些事情辦起來方便啊。”
程宗揚道:“那他們為什麼不選我呢?那小子一看就不靠譜嘛。”
“小程子,”朱老頭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這就狗眼看人低了不是?那小子
你看不上眼,可人家好歹年紀輕輕就有五級巔峰的修為,而且又是大弁韓的,在
六朝沒有根基,用起來既便宜又好使,還不怕他反水。多值啊。”
程宗揚明白過來,這是典型的商人手法,投資。周飛就是他們的生意。從這
個角度著眼,接下來會發生的事,自己心裏也有點譜了。洛幫、青葉教和幾個小
幫會已經整合到周族麾下,在廣源行的操作下,會有更多的幫會加入進來,讓周
飛的勢力飛速擴張,同時為他造勢,傳播名聲。也許從蒼瀾離開,這位來自大弁
韓的周族少主真會和他名字一樣,在六朝的世界一飛沖天。
左彤芝走過來似乎想說什麼,隨即視線被一路橫掃的周飛吸引,禁不住讚嘆
道:“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少俠!”
程宗揚與蕭遙逸對視一眼,同時打了個哈哈,“可不是嗎?”
蕭遙逸笑道:“左姊姊,這會兒有空過來?”
左彤芝睨視了他一眼,笑道:“閑話少說。武二爺把白仙兒帶回來,聽他們
透露,丁副盟主是黑魔海的奸細,不知當時的情形究竟如何?”
程宗揚一聽就明白,左彤芝是想知道此事的真假,但如果直接詢問,似乎有
些在懷疑武二,所以才繞了個彎子,詢問當時的詳情。
程宗揚也不隱瞞,細細說了當時交手的情形。左彤芝兩廂印證,心下已經信
了十分,不由容光煥發,拱手道:“多謝幾位仗義援手,不然我涼州盟定然會在
那黑魔海奸細手中吃上大虧。如今賊人已經伏誅,我涼州盟四堂八會無不深感諸
位大德。”
蕭遙逸道:“謝什麼?能幫到左姊姊,我已經很開心了。”
左彤芝掩口笑道:“弟弟真會說話。對了,寧素姑娘傷勢也大好了,只是不
大開口,一會兒你去見見她吧。”
“好啊。”蕭遙逸毫不在意地應道。
“惠遠小和尚呢?”
“我們在路上遇到佛光寺的人,把惠遠交給了他們。”
蕭遙逸忽然道:“一個佛門中人都沒有啊?”
他一提醒,眾人也意識到佛光寺、娑梵寺的僧侶此時都沒有出現在太泉古陣
附近,似乎還在陣內。
“莫非真是找到什麼寶貝?”大家猜了幾句,也沒猜出端倪。
程宗揚道:“那個白仙兒,不知左護法如何處置?”
左彤芝輕嘆道:“她雖然有錯在先,終究是宗主獨生愛女,只能把她送回宗
門,請宗主親自處置。”
她雖然說得正氣凜然,但程宗揚一聽就知道,這其實是藉機逼宮。大活人往
那兒一放,鐵證如山,丹霞宗的宗主即使不氣死,也無顏再占據宗主之位,連涼
州盟的盟主之位也少不得讓出來。
但這事無論如何不能說左彤芝做得不對,程宗揚只能在心裏讚一聲,好手段
好心機!左彤芝真要當上盟主,對涼州盟來說可比一個軟弱無能的盟主強多了。
打到入夜時分,古陣周圍的混戰終於臨近尾聲。一桿銀槍帶著耀眼的火光劃
破夜色,將來自涿光的刀法大家甘去疾挑翻在地。歡呼聲中,周飛傲然一笑,矜
持地向眾人揮了揮手。
忽然周飛一轉身,目露寒光,接著飛身而起,人在半空便喝道:“住手!”
遠處幾名大漢正在圍攻一名少女,為首一人叫道:“我們北原七虎與陽鈞宗
算筆舊賬!旁人休管閑事!”
周飛持槍躍入人群,將那少女擋在身後,義正辭嚴地說道:“你們一幫大男
人圍攻一個弱質女子!這閑事,我周飛管定了!”
北原七虎頓時色變,失聲道:“周少主?”
“正是!”
七人連忙退開,抱拳道:“沖周少主的面子,我們與陽鈞宗的舊賬就此一筆
勾銷!告辭!”說罷呼嘯而去。
那少女又是感激又是崇慕地望著這位少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周飛微微一
笑,溫言道:“不用害怕,他們已經走了。有我的大天龍大霸王之槍在此,可以
說宇宙間沒有任何敵……”
嚴森壘暗暗踩了他一腳,周飛連忙沈聲道:“不知沈道長在哪裏?我們周族
和貴宗一樣,都是以正義為己任。今日這場大戰,我們雙方應該聯手對敵,維護
和平,匡扶正義……”
蕭遙逸道:“我瞧這小子有點不順眼。”
程宗揚分析道:“主要是臉長,從視覺效果上有點兒不大習慣,多看看就順
眼了。你別說,他要把下巴銼掉兩寸,看起來還滿帥的。”
“兩寸都有點謙虛。嘿,這小子和陽鈞宗拉上關系,莫非就這樣上位了?”
“機會多好啊。劇本都寫好了,照著演就行。”
蕭遙逸一臉失望地說道:“這劇本也太老套了吧?”
“老套還一直在用,說明這是經典。”程宗揚笑道:“小侯爺,你要是想不
走尋常路,找咱們徐掌櫃啊。給你安排一出從天降異兆到開國登基的大場面,氣
死他們。”
“行啊,登基的時候你上,我當個跑龍套的。到時候月姑娘和紫姑娘一個東
宮一個西宮,聖人兄,你做夢都會笑醒啊。”
“你饒了我吧。有這兩個正宮娘娘,我在後宮得哭死六回。”
“也是,咱們紫姑娘給個皇後太委屈了,起碼得給個太後才配得上。”
“餵餵餵,你們兄弟準備把紫姑娘給我塞過來當媽呢?”
“我瞧著差不多。”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都是你們慣的!”
“要說慣,是你慣的好不好?”蕭遙逸道:“紫姑娘一個人在外面,這會兒
安全嗎?”
她要一個人就好了。程宗揚道:“肯定安全。沒瞧見那些外姓人都在外面盯
著咱們嗎?”
這場混戰,外姓人既沒有參與也沒有離開,而是留在附近觀望,偶爾有人沖
過來,他們就“嘩”的散開,過一會兒再重新聚集。混戰各方只當他們是鎮上的
閑漢無賴——這種人哪兒都少不了,又都是地頭蛇,真要打殺了,說不定還有麻
煩,因此也不加理會。
蕭遙逸忽然道:“我的龍牙錐什麼時候還我?”
程宗揚一聽就毛了,“怎麼又提這茬?沒完了啊!”
蕭遙逸道:“一會兒恐怕要玩命,我還沒趁手的家夥呢。”
小狐貍雖然是玩笑,程宗揚神情卻慎重起來,那些外姓人越聚越多,這會兒
已經遠遠超過涼州盟的人馬,就算只有一半能打也不好惹。他們一直圍而不去,
顯然是等這邊混戰結束,好過來撿便宜。這場混戰,探險者死的死,逃的逃,剩
下的也是強弩之末,再打下去,恐怕那些地痞一擁而上,就把他們全滅了。
顯然有人和自己想到了一處,程宗揚還在轉著念頭,周飛已經挺身而出,宣
布周族將與道門諸宗聯合,一起維持秩序。
混戰中的諸方都暗暗松了口氣,不怕秩序差,就怕沒秩序,亂成這樣,場中
人人自危,功夫再高,也保不定被人聯手做掉。況且周飛宣布維持秩序不是白說
的,他隨即找到了混亂的源頭——那些胡人。
說句良心話,一向是殘暴與邪惡化身的胡人這回真沒有怎麼參與混戰,似乎
有更重要的事要辦。不過周少主以正義與和平的名義,號召大家共同面對胡人的
威脅時,各方突然發現找到了一個共同的敵人——既然有共同的敵人,大家都算
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了,於是順理成章就把怨氣都撒在那些胡人身上。
找到共同點之後,周族顯示出驚人的效率,迅速派出人手,與混戰的各方聯
系。威嚴的大主竈昔名博以勸說為主,曉之大義;龐白鴻暗中應諾,許以重利;
有個別既沒有正義覺語,又不滿足於利益的貪婪之輩,周族也不含糊,由嚴森壘
出手,給他們好好上了一課。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義無反顧地加入到周族麾下,成了維護秩序的一員,混戰
終於結束。接著周飛代表六朝聯盟向那些胡人下了最後通牒:交出武器,解除對
各方的威脅,周族將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
那些胡人的回覆是一波箭雨。周飛宣布他們這是違反和平條件的惡意行為,
隨即沖上第一線,帶領正義一方攻向胡人占據的山丘。
涼州盟也迎來了周族的使者,左彤芝對形勢看得很清楚,立即同意加入周族
一方,站在周少主高舉的正義大旗下。但同時以損失太重為由,委婉地拒絕了派
人去共同討伐邪惡的胡人。周族的使者並沒有強烈要求他們出手,幾句場面話一
說,就回去覆命。
混亂平息之後,局面分成兩個陣營。周少主帶領打紅眼又急於分一杯羹的各
方好手投入正義與邪惡戰場。德高望重如沈黃經等人,則被周族請到一起,主持
善後。傷者聚集起來,由周族安排人送醫送藥。最要緊的清理戰場,周族並沒有
獨自包攬,而是各方聯合行動,盡顯誠意。
倉促間,能處理得如此井井有條,連左彤芝也有些心動,覺得自己剛才拒絕
得還不夠委婉,很有必要向周少主表達一下親善的意思。但左彤芝還沒有來得及
出面,那些外姓人就開始有了動作。
幾名血肉模糊的傷者被人用門板擡出來,每人旁邊都圍了一群女人孩子,一
時間哭聲震天。接著幾名外姓人手拿哭喪棒,披麻戴孝,雙淚長流地走上前來,
“騰”的跪在地上,嚎哭道:“各位大人大爺!給小的們做主哇!冤枉啊……”
程宗揚臉都黑了,以他們的人數,硬打都能解決自己,偏偏還要演上這麼一
出,還真像是這些外姓人的手段,占盡上風仍然無下限的陰狠。
這些外姓人眾口一辭,聲稱有人在鎮上行兇作歹,打死打傷多人,損壞搶奪
財物若幹,時間地點均有,人證物證俱全,要這些外來的大爺給個說法。一邊是
聲淚俱下的控訴,一邊是女人孩子的哭嚎,場面哭聲盈天,效果十足。
在場的誰手上沒沾血?眼下還有幾十具屍體沒人收呢。如果兩三個人在村裏
遇上這事,哪裏還用廢話?直接打殺了再說。可行走江湖要的是面子,這會兒各
方勢力聚在一起,仗勢行兇,殺害無辜的帽子一扣,非得被江湖上的吐沫星子淹
死不可。
眾人神情各異,心下忐忑,都在盤算這事該怎麼收場,但等那些村民指出兇
手,大家心頭都是一輕,正義感立即滿槽——他們指認的兇手自己不認識啊!這
時候不出來主持正義,還要正義幹什麼?
各方紛紛表示一定要給這些無辜村民一個說法,有幾個正義感爆表的,當場
抄起家夥,要讓兇手接受正義的審判,審判完順手就讓兇手伏法。
看著一幫人氣勢洶洶地過來,連武二都傻眼了,“咋辦?”
這場面說實話真有點搞笑,可程宗揚一點都笑不出來。那幫外姓人是什麼貨
色,自己一清二楚。可他們在外人眼裏是弱勢的村民,是遍體鱗傷的受害者,相
應的,自己就是欺壓良善的暴徒,殺害無辜的兇手。真相是不是如此不要緊,問
題是這些以好漢自居的江湖人事不關己,自然就是這個思路,解釋都解釋不清。
事情鬧成這樣,連涼州盟也有些拿不準怎麼辦才好。剛才打得再厲害,也是
江湖恩怨,學藝不精,沒什麼好埋怨的。可打死無辜村民就是另一碼事了。這會
兒替程宗揚等人出頭,立刻就要招惹眾怒,落個包庇兇徒的名聲,往後涼州盟還
怎麼混?
程宗揚一行都是左彤芝請來的朋友,即使涼州盟有人不想讓丹霞宗再坐盟主
的位置,這會兒也樂得不出頭,看左彤芝捧著這個燙手的山芋怎麼處置。
若是放在別處,鐵中寶恐怕第一個跳出來把人綁了,給那些良善村民報仇雪
恨,可這會兒那些村民指認的兇手赫然還有武二郎。要說豪勇無雙,義薄雲天的
武二爺會幹出這事,鐵中寶打死不信,他脖頸漲得通紅,提了刀就要出去跟那些
人分說明白。
左彤芝手臂一展,彩帶倏忽飛出,纏住鐵中寶的嘴巴,把他扯到後面,然後
厲聲道:“拿下!”
幾名漢子挺起刀槍,將程宗揚一行圍在中間。
徐君房手無縛雞之力,上陣殺敵就免了,一直在後面躲著,連熱鬧都沒怎麼
看,這會兒被人一圍,趕緊蹲在地上,期期艾艾道:“這……這是怎麼說的?”
蕭遙逸一臉無辜地說道:“姊姊,不關我的事啊。”
武二郎指著那些外姓人吼道:“敢血口噴人!看二爺不打扁你們的嘴!”
白仙兒因為要被送回涼州,已經哭鬧過一場,這會兒沖過來抱著武二郎的手
臂泣聲道:“你們要殺,連我也殺了吧!二郎,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嗚嗚……”
“嘿!你個臭娘兒們!給我滾!”
朱老頭攏著手蹲在地上,一點一點往石頭後面挪,一邊撇清道:“都是小程
子幹的,跟俺沒關系……”
程宗揚對這幫家夥理都不帶理的,直接舉起雙手,朝那些滿身正氣的好漢們
高聲道:“冤枉啊!啊!啊……”
“再亂叫掌嘴!”左彤芝神情凜然地喝了一聲,然後迎上前去。她先依江湖
禮數施了一禮,接著義憤填膺地說道:“方才的事奴家已經見到了。居然有人傷
害無辜,奴家頭一個放不過他!”
宋三遠遠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他在熊谷與左彤芝結過梁子,這
會兒出面只能弄巧成拙,因此躲到人群後,在暗處操控局面。他弄出這場面,並
不是吃飽了撐的,拿程宗揚尋開心,而是出於現實的考慮。
程宗揚一行人數雖然不多,想收拾掉卻不容易,單是那個生著虎斑的大漢,
只怕就要不少人命往裏面填。外姓人的性命雖然不值錢,也不能填到無底洞裏。
宋三拿準這些江湖人一貫以正義自居的假道行,才演出這番戲來。這會兒只用了
幾滴眼淚就把那些人圍住,宋三狡計得逞,心下不禁得意。
宋三本來看好周飛,那年輕人出風頭的心思火熱,一群婦嬬痛哭一番,再送
幾頂高帽,說不定就引得這位周少主打頭陣,與姓程的火拚一場。可惜周飛出名
的心思太熱,沒等他安排停當就沖上去打胡人。好在剩下的沈黃經是個面慈心軟
的好好先生,蒙起來也不甚難。
沈黃經重傷未愈,本來應該靜養,但涼州盟人多勢眾,萬一起了沖突,剛穩
定下來的局面又將惡化。為著大局著想,只能勉強出面,聽到左彤芝如此通情達
理,心頭頓時大慰,“說得好。”
“沈道長千萬別這麼說。奴家是晚輩,行事多有不周,還請諸位前輩多多指
教。”左彤芝做足姿態,然後痛心地說道:“這些人原是奴家的朋友,沒想到他
們人面獸心,做出此等事來。這些村民生活本就清苦,竟然還有人搶奪他們的財
物,真不知他們圖的是什麼?”
沈黃經遲疑了一下,然後道:“此事前因後果,一問便知。”
幾名外姓人捶胸頓足說了一大通編好的說辭,總而言之,就是程宗揚如何橫
行霸道,他們這些外姓人如何老實可欺。
左彤芝一臉嚴肅地認真聽著,不時點頭,偶爾插言詢問幾句細節。好不容易
等那些外姓人說完,左彤芝同情地嘆了口氣,又過去一一看了那些人的傷勢,向
旁邊的家屬慰問幾句。
半晌左彤芝站起身,柔聲道:“沈道長,奴家聽來,這些村民說得都在理,
程公子雖然說自己冤枉,但雙方並沒有什麼恩怨,想必村民們不會誣陷程公子。
既然如此,也不必聽他說了。沈道長以為如何?”
沈黃經身受重傷,有心撒手不管,但左彤芝這番話把他也牽涉進來,只好強
忍傷勢,溫言道:“這些村民雖然遭際可悲,但終究是一面之辭。且聽聽他怎麼
說。”
程宗揚開口便道:“他們認錯人了!”
雖然被人緊緊圍著,可程宗揚一點都不急,慢悠悠又編了一套說辭出來,自
然是和外姓人的說法大相逕庭。
宋三眉頭皺緊,他哪兒有心情和程宗揚一一對質?擺出這番陣仗,無非是想
把水攪渾,把程宗揚一行孤立出來。到時村民們激於義憤打殺兇手,到哪兒都說
得過去。沒想到程宗揚卻是打蛇隨棍上,真把沈黃經等人當成青天大老爺,一味
替自己辯白。
這年輕人究竟打的什麼主意?宋三心下狐疑,暗暗打起精神。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又說了半晌,仍是各說各有理。此時已是深夜,月光映在
巨石陣上,清涼如水。宋三突然心裏一沈,明白過來,那年輕人不是要辯個青紅
皂白,而是為了拖延時間。這事兒如果對質,程宗揚存心瞎扯,雙方扯到天亮都
不算完,可再過半個時辰就是子時,等到太泉古陣開啟……
宋三遊目四顧。程宗揚等人雖然被看管起來,但那些人同樣也可以看作是對
他們的保護,如果想出手,也要闖過他們那一關才行。
意識到時間,宋三不由心急,暗道:不能再拖下去,先打起來再說!
就在這時,身後馬蹄聲響,幾匹烈馬疾馳過來,為首一名少女戴著面紗,手
中雕弓拉成滿月,一箭朝人群中的龐白鴻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