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睡了不知多久,隻覺得渾身無力,眼皮沉重得無法張開,好想就這樣一睡不起,再不用去面對塵世間瑣碎繁雜的一切.
一張張俊逸非凡的臉從腦海閃過,有馮跋的倨傲,慕容雲的溫雅,馮素弗的俊逸,赫連栩的冷清......一顆心硬是揉進了這麼多的人,怕是有一天做了鬼這顆心也是不得安生.
可是,她如今肚子裡有了栩的寶寶,怎麼能拋下這一切去做個無主孤魂?赫連栩會跑到陰間把她拎回去,再好好蹂躪一頓,以懲罰她的懦弱和不聽話.
她不能......惹他們生氣......
張開極度沉重的眼皮,入眼是葉清與赫連娜娜兩張關切的臉,一旁,雙兒還跪著,雙眼紅紅的,似乎偷偷抹過眼淚.
"你們......"
"她醒了!"驚喜的神色爬上葉清一張憔悴的臉,她回頭驚 道:"曦兒醒了,她醒過來了!"
她的身後,赫連燁與赫連勃勃立即圍了過來,每個人臉上都是緊張兮兮的神情,看到她眼眸漸漸亮了起來,大夥兒各自松了一口氣,這才放下了心頭大石.
"總算是醒了."赫連勃勃籲了一口氣,那張臉橫生了不少紋理,短短一夜,竟似蒼老了許多.
"你們......"也虧得是在亂世,宮廷規矩沒有太多的講究,否則,他們這一群男男女女的堵在她閨房裡,以後她還能有好名聲出門見人麼?
唉,宮廷戲看太多了!本就是一家人,有什麼需要避忌的?
"你別忙著說話,好生歇著."葉清把她想要撐起來的身子輕輕摁回去,轉而對雙兒道:"快去把太子妃的湯藥熱了取來,本宮要親自喂太子妃喝下."
"是."雙兒怯弱地應了一聲,匆匆奔了出去.
已經躺下的楊曦忽然想到什麼,急問道:"張小翠呢?她怎樣了?"
"放心,端木將軍沒有下殺手,她如今被關在大牢,等你養好身子再細細審問她."赫連燁站在赫連娜娜身後,回道.
難為了端木清河那火爆的性子......知道張小翠仍然安好後,楊曦才安心躺下,閉目小息.
赫連勃勃朝門外瞄了眼,回頭再看葉清時,面有難色.葉清豈能不知道他在琢磨什麼,她執起楊曦的手,柔聲道:"曦兒,那個......你還氣你父皇嗎?"
楊曦再度張開眼,輕輕乏了乏,"娘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會生父皇的氣?"
她和赫連栩連孩子都有了,哪有做媳婦的生公公的氣?不是要讓夫君難做麼?想了想,她又撐了撐身子.葉清見此,立即把她扶起來."你該多歇息的,你的孩兒......"
"我沒事,娘."她的孩兒懷得很穩,只是小腹偶爾會有一絲抽痛,想必是當年的蠱毒遺留下的禍害.目光越過葉清,落在她身後的赫連勃勃身上,她動了動唇角,輕聲道:"皇......"
想了想,又覺得自己若是叫他"皇上",他必定以為她還在氣他為難自己,便道:"父皇,臣妾身子不便,未來得及給父皇請安問好,父皇不要見怪."
"你躺著就好."赫連勃勃見她要起來行禮,慌忙道:"別起來,躺著,躺著......你不氣朕,朕已經很滿足了,那事......都是朕的錯,沒能好好保護你."
明明清楚人不是她殺的,卻無法把她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下,還差點傷了自己唯一的孫兒......他真是該死.
何時見過高高在上傲慢神氣的赫連勃勃這副小心翼翼又悔又惱的臉色?楊曦心下偷偷樂著,表面卻不動聲色,仍表現得像個小媳婦的模樣兒,怯弱道:"父皇身為一國之君,許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臣妾心裡怎麼會有氣?"
就是有氣,又豈敢在你面前發作?又不是不要命了!
赫連勃勃微微發窘,他清了清嗓子,面露絲絲尷尬:"......曦兒,以後私下裡不用再自稱臣妾,你與栩兒一樣,用詞隨意便好."
"我知道了,父皇."_他調皮一笑,在葉清的照顧下小口喝著剛送來的湯藥,"娘,我好餓."
赫連勃勃隻怔愣了半刻,便立即回頭對侯在一旁的宮娥道:"快去給太子妃準備幾樣清粥小菜,快!"
宮娥們領了命,飛也似地離了去.
楊曦與葉清相視一眼,心中都在偷笑.
母憑子貴啊!如今她懷了赫連栩的骨肉,赫連勃勃還不得要把她捧在手心上去呵護?一個寶寶比一面免死金牌可是好用多了,以後,她就是在后宮橫著走,也沒人敢對她說一個"不"字.
光這麼想著,心情便愉悅得很.
宮娥們很快便送上清粥小菜,楊曦在葉清的照顧下吃了點,身子總算不再虛虛的,也才感覺到有了絲絲力氣.
用完膳,楊曦也覺得累了,本想再睡會好好歇歇,可赫連勃勃等人仍是杵在這裡,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她暗地裡扯了扯葉清的衣袖,悄聲問:"娘,你們是不是還有事要跟我說?"
若是沒事,她真的想睡了,昨夜一整晚沒睡好,如今困乏得很.
"這個......"葉清看了赫連勃勃一眼,後者裝著若無其事地別過臉,擺明了把這個難題丟給她,她無奈淺笑,淡言道:"曦兒啊,那個......端木將軍想見見你."
"他?"這會兒該不會還想著要她的小命?"他想見我做什麼?"
"他......你讓他進來就知道了."
楊曦挑眉:"在外頭?"
葉清點了點頭,道:"已經等候了數個時辰了."
數個時辰......那便是從昨夜裡開始一直候著?怎麼說也是上了年紀的人,怎能如此折騰?
她轉頭對雙兒道:"你快去請端木將軍進來."
雙兒應了,匆匆出了門,不一會便領著端木清河進了房.端木清河進來後,也不敢貿然靠近,只是在紗幔外垂首立著.他光著上半身,背上似乎背上了一捆什麼東西.
楊曦定楮一看,這一看之下幾乎沒爆笑出來.
瞧他都背了些啥?荊杖,乾柴......
這老頭,竟然真的玩起來負荊請罪來了!
楊曦揉了揉額角,頓覺一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