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改變時代的力量
房內擦拭的很乾淨,時穿用火把照著,回身掩上門,想了想,他把大銅鎖掛在裡間,將屋門反鎖上,而後舉著火把來到地道。
穿過了地道,進入地下室,時穿推開了井口的石頭,井水離此處洞眼並不遠,水光蕩漾著,空中的月亮反映在水中,彷彿一伸手就能撈起。
這口井離崔小清後院的小亭並不遠,透過井口還能聽到隱隱的聲音,大約時穿等人走後,那幾位姑娘並沒安歇,風中飄來的話音隱隱約約,似乎她們正取笑著褚素珍,並稱讚著施衙內的癡情。
可是,一片癡情有甚麼用——時穿黯然的將石塊推上去,重新封堵住洞口,而後,他點燃了地下室的燈。
地窟內依舊是按照地上建築格局建設的,他來的地方大約是閨房,打開一隻楠木箱,箱中泛起一片金光,一枚枚巧克力板一樣的金塊整齊的碼放著——海公子將他的財產都鑄成金鋌銀鋌,儲存在木箱當中。但因為金鋌、銀鋌體積過小,所以海公子鑄造的形狀不完全是宋代款式,它們更像一塊塊巧克力塊。每一塊金鋌邊都是深深的溝槽,掰下一塊,正好是十兩的金鋌。
時穿將金鋌銀鋌各自取出一塊,回到地下建築的廚房位置——此處裝修的像廚房,但實際上是個工作間,裡面擺放著海公子花幾年時間製作出來的人力沖床、鏜床等機械。這些機器全靠人力驅動,也唯有類似海公子與時穿這樣的怪物,才能使用得了。
車床上抹著一層厚厚的蠟,時穿手撫摸著那些機器,發覺它們都很新,有些機器甚至根本沒有使用過的痕跡,刀具模具上一點沒有擦痕。
這是一套改變這個時代的機器,擁有它們,幾乎擁有了改變時代的力量,但為甚麼海公子卻不願意使用它?
換個角度考慮,這些東西,或者說這些東西具備的科技力量,真能改變這個時代?
也許,這就是海公子不敢輕易使用它們的原因。
時穿放下手中的金塊銀塊,慢悠悠的在廚房裡轉著,他一個接一個點燃蠟燭,最終,整個房間裡足足點了三百餘支蠟燭,他一邊專注的點燃燭火,一邊自嘲的說:「一個人創造了,卻不敢使用,後繼者只敢拿來製作女人的首飾——這不知是不是一種玩笑?」
無人回答!
……
天亮時分,施衙內醒了,他感覺今日自己神清氣爽,仰望窗外,也是一個艷陽天,等僕人伺候著洗漱完畢,施衙內隨口問:「大郎在哪裡?」
僕人恭敬的回答:「東主正在馬房洗刷戰馬。」
施衙內是個散漫的人,看看天色還早,這時間不方便前往崔園拜訪褚素珍,他吆喝一聲:「帶上早飯,爺去馬房吃。」
啃著一塊肉餅的施衙內走進馬房的時候,時穿正用刷子刷著戰馬,馬廄中三匹戰馬油光水滑,精神旺盛,時不時舒服地噴噴馬鼻,衙內稱讚一聲:「好馬,膘肥體壯的。」
時穿低著頭,抓起馬尾,用刷子梳理著尾巴上的毛,衙內繼續補充:「這兩匹馬我認識,當初也是我姐夫花大力氣弄來,可惜,到手之後無處馳騁,只能日日看著它們老死在馬廄裡,俗話說好馬配壯士,你比我姐夫膽子大、性子烈,這幾匹馬唯有到了你手裡才算得其所欲,可惜呀,他們的年齡有點大了。」
時穿丟下了馬刷子,那位印度馬廄總管趕緊上前接手,繼續洗刷馬身。其餘的僕人的拿過清水讓時穿洗手,時穿邊洗手邊感慨:「一兩匹好馬能改變甚麼?哈哈,你姐夫閒置不用的東西,豈止是一兩匹戰馬?」
這一提醒,衙內想起來了,他趕緊命令隨從過去取自家帶來的圖紙,在等待圖紙期間,不停的有人進來詢問當日的工作安排,時穿流水般安排下去,不一會,施衙內的隨從夾著一個紙筒趕回來。
紙筒裡捲著幾張圖紙,時穿粗粗一看,拍手說:「巧了,這是一個風車設計圖,你姐夫打算把這個風車設計在鹽池上,而後利用風車為動力,逐步提高鹽鹵的水位……有了這份圖紙,你父親在通州水軍便能大發展了。」
施衙內一驚,這樣的話能當眾說嗎?此處人來人往的……他看了看忙碌的印度僕人,小心的問時穿:「這些人……」
時穿不以為然的擺擺手:「你姐夫從不曾教給他們漢語。」
施衙內點點頭,建議說:「保險起見,咱們還是找個僻靜點的地方說吧。」
時穿招手:「隨我來,崔姑娘剛好給我在村邊圈了六十畝地,打算與我合資辦作坊,今天那裡正好要打樁子立地基,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正說著,印度僕人抱過馬料,炒熟的谷子散發著撲鼻的香氣,幾位印度僕人還往桶裡打了雞蛋,拌上稻穀……衙內看著僕人們餵馬,站在旁邊感慨:「這都甚麼馬啊?吃的比佃戶都好這樣的馬養多了,家裡該是甚麼樣的富裕,才能養得起啊!」
馬廄內四匹馬,年齡各不相同,來源也各不相同。其中一匹戰馬是時穿當了大將後,從海州碼頭上購買的公馬,三匹母馬都來自海公子的贈送,一匹的品種大約是頓河馬——也就是汗血寶馬;另一匹大約是阿拉伯馬與秦川馬的雜交後代。此外還有一匹純種的阿拉伯母馬——卻沒有配對的純種公馬。
看來海公子並不懂馬,當然,他非常精熟駕船航海,在獲得優良馬種後,也許他動過改良戰馬的心思,但選育優良的馬種進行良種馴化,那是需要幾百年持續不斷的努力,海公子不可能有這時間浪費,所以他稍稍嘗試過後,立刻放棄了,只留下幾位擅長養馬的僕人,以及一位印度馬廄總管。
這幾匹戰馬品種不算太差,但想來,海公子以前只是把它們當做駕車的馱馬,只偶爾在出行的時候使用——他出行一般是坐船的!
養馬可不是一件簡單活,戰馬在七歲之前不適合騎乘,因為那時它的腰是軟的,駝不動沉重的人體,更何況騎乘它的人經常需要頂盔冠甲。在小馬七歲之前,馴馬師要對馬進行漫長的馴化,將近一半的馬匹在這個馴化過程中會被淘汰,淘汰的原因多數是因為馬匹脾氣暴躁,容易被身邊的事物驚嚇,從而對乘客造成危險。
而能夠騎乘的戰馬當中,只有十分之一的馬匹適合作為戰馬,這樣的馬匹通常是激情四射的,聽到主人的暗示就能狂放的發力奔跑,並無畏的衝向前方……海公子飼養的戰馬已經錯過了馴化的最佳時間,目前這幾匹戰馬只能在馬廄養著,當做配種使用。
時穿洗完手,扔下馬刷子,招呼施衙內離開,他邊走邊解釋:「戰馬吃得好,是培養它的身體素質……我聽說在黑汗國有一項賽馬項目,讓馬長途跋涉一千多里,沿途每隔六十里有一個歇腳點,而歇腳點上只有水井沒有草料,也就是說:這項比賽讓戰馬只喝水,跑完這一千多里。
據說,當地的王公貴族們都投入巨款作比賽賭注,每個王公都拿出自家最好的馬來參賽,而每年的優勝者將贏得巨額獎金——這項比賽持續了上百年。」
時穿在肚裡補充一句:只是,這項比賽六百年後才開始舉行。
施衙內隨著時穿走出院子,走向村外的田壟,他驚愕的問:「只喝水跑完一千里,甚麼樣的馬能做到?」
「阿拉伯馬你姐夫選育的馬種當中就有一匹極耐乾旱,擅長長途奔馳的戰馬,可惜叫你姐夫養糟了。」
「那種馬,平時吃的都是熟稻穀,我以為多嬌貴呢,沒想到它能光喝水跑完千里地,你不會是唬我吧?」
時穿跳過一處田壟回答:「就是因為平時吃的好,身體素質棒,才能在關鍵時刻使出爆發力,那些平時吃糠咽菜、號稱『最擅長吃苦耐勞的馬匹』,身體素質差底子薄,想在沙漠中跑完一天的路程,哪能做得到啊?」
衙內點頭:「這也許就是『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的道理吧。平時好好養著,真要有事了,卻能飆馳千里……嗯,我姐夫平時不吭不哈,沒想到藏著這樣的好貨色,等你把那幾匹戰馬馴化好了,也給我一匹,我也試試狂奔千里的感覺。」
崔小清那六十畝地就在村邊,這種緊挨住宅的土地有一個講究,它們一般是作為家族祭田存在的,田土的出產歸家族祭祀使用,平常由宗廟管理人負責管理。
這樣的土地,平常是不出售的,更不要說轉贈別人。
施衙內走到地頭,就發現這片田地的蹊蹺,他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農夫們正在田地上打木樁,扎籬笆,挖地基,幾位工頭趕過來行禮,時穿隨口詢問了幾句,便讓他們自己去忙了。稍後,身邊沒了人打攪,衙內繼續說:「如果我把姐夫的圖紙用上,私下裡建了鹽田,按姐夫的設計,這似乎是無本生意,只要有太陽跟海水就行。
可是,皇宋對鹽鐵走私查的嚴,鼓搗鹽鐵這玩意,量少了沒啥大賺頭;量大了,經過的人手太多,無法保密真是個雞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