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威震淮西的幫襯
時穿用平淡的語調,第一次回應了方家人對談判的要求:「沒有談判了。」
頓了頓,時穿補充說:「你們關上的談判大門。」
說罷,時穿一揮手,火槍手趕上前來,一個接一個放平了槍口,對面的方家人驚慌失措,不停的發出歇斯底里的喊叫。
剛才要求談判的那位方家人怒氣勃發,大吼:「時大郎,休得逼迫過甚,原先我們不知道,現在我們知道了,再談談不行嗎?」
時穿的回答是:「開火!」
轟——火槍響了,響聲中施衙內笑瞇瞇地說:「好不曉事呀,事到如今,你們除了舉族投降,還有甚麼別的路子?該談判時不談判,該投降時不爽利,這樣的蠢人,怎麼教導出來的?」
槍聲響過,方族人尖叫著向後縮,人群擁擠成一團,因為擠得過於用力,許多婦孺被擠哭了,到處是聲嘶力竭的尖叫,到處是歇斯底里的喊聲,到處是哀叫求饒,這是,一名被捆者,扔在地上的幫襯大喊:「死則死了,怕個甚來?快鬆開爺爺,讓爺爺與他們拚個痛快。」
在一片嘈雜中,時穿扭頭向後來的團練頭目吩咐:「該你們了——罪不及婦孺,除此之外……」
團練小頭目還在猶豫,施衙內哼了一聲:「讓我來!」
團練小頭目頓時清醒,也不回答時穿,大聲下令:「結陣,結陣!」
聽到號令的團練雖然有點遲疑,但長久以來的訓練號令,還是讓他們機械的列好的隊形,小頭目再度高喊:「槍手,一排舉槍——前刺,後退;二排前進,舉槍,前刺……」
長槍如林,一排排奮力向前刺去,此時槍手前方並沒有人,槍手們幾乎是以訓練模式一槍槍刺在空處,這種刺擊讓槍手感覺不到與平時訓練的差異……但不久後,他們感覺到了。
方家人步步後退,退而可退之機,距離槍手伸手可及,但派頭的口令聲依舊一成不變:「舉槍,前刺!」
槍桿感覺到沉重的澀感,刺過去的時候,團練們腦海嗡嗡響做一團,耳朵裡只有排頭一聲聲的口令,等這一槍拔出來的時候,很多團練哇的一聲吐了。耳朵裡傳來排頭的怒吼:「槍抓緊,誰敢丟槍?後撤,二排向前,舉槍……」
伴隨著劈頭蓋臉的皮鞭,刺過一槍的團練兩眼無聲的從前排退下,有些人手裡緊緊抓著槍,指頭骨節變得蒼白,但更多的人丟下槍,連滾帶爬的從前排退下,一邊哭泣著,一邊嘔吐著,一邊放聲大哭……
「整隊!」時穿陰沉著臉喊。在團練滾動向前中,火槍手一直嚴陣以待,這時,他們身子動了動,但馬上被時穿嚴厲喝止:「自己丟下的,終究要自己站起來,站起來,回去,撿起槍,歸隊!」
團練的排頭上去,皮鞭加皮靴一通暴揍:「丟臉,丟臉面對一群待宰羔羊,你等這樣稀屎,爺能指望你們保家守戶嗎?滾回去,平日吃那麼多錢糧,今日不把槍撿起來,爺活活抽死你!」
丟槍的團練們哭喊著,手腳並用的爬回原來的地方,從血泊中拔出槍頭,有的團練們連拔幾次,因手軟無力拔不出來,只知道坐在那裡放聲大哭。排頭惱了,揮手讓刀盾兵上前,驅趕方家人,而後自己上前連踢帶打:「混賬,稀屎,軟蛋,今日不把槍撿起來,爺殺了你,爺殺了你。」
其實這時,排頭已陷入歇斯底里狀態,但觀戰的施衙內與時穿站在那裡不語,無人阻止的排頭終於抽刀,團練的同伴見勢不妙連忙上前又抱又攙,將同伴拖離盛怒的排頭……
團練們的混亂明明是最好的進攻機會,可是方家人在火槍手的伺伏下,卻白白浪費了這大好的機會,捆在地下的那位幫襯大聲叫罵,也無人傾聽。等團練再度整理好隊伍,即使孫武再世,豬哥復生,也無力回天了。
剩下的戰鬥只是單方面的屠殺,那幫襯躺在地上,大聲叫罵著方家人的窩囊,突然眼前一暗,時穿高大的身影罩在他面前,幫襯連忙改口:「好漢,爺爺兩斤肉,一斗米,打也打得,跑也跑得,好漢需要跑腿的嗎?給兩斤肉,爺爺這條命賣給你了!」
時穿好奇地問:「看你一身熊力,怎麼也被人捆上了?」
幫襯響亮地回答:「爺識得你,你才在前門喊話,方老爺就說:今日怕是好不了——桃花觀內,凡惹了你的,沒一個活。便招呼我們從後門走。
走便走了,可方老爺捨不得身外之物,大大小小籠箱無數。爺一身力氣不派去廝殺,只讓爺抬箱子。好不容易衝出後門,又說這個沒帶,那個沒捎上……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等方老爺被人堵住後門,自家也在外面受了重傷,爺本想從左右砸開牆壁,攙扶方老爺跑路,可方家這群窩囊廢,爺才扶著人進祠堂,腦門上被人敲了兩板凳,等醒來,已捆在地上……
時大郎,你是好漢,放爺起來,爺亮出一身本事給你看看。」
時穿仔細看了看被綁的漢子,歎氣、搖頭:「放你起來不算甚麼,可你不是我的爺……放他起來。」
這會兒,團練們總算知道了令行禁止,沒有人質疑,沒有人猶豫,兩個團練上前割斷了幫襯的繩索,幫襯一個打滾,已經從團練手中奪下了刀,他舉刀亮了個旗鼓,身上的關節發出卡巴卡巴的響聲,暢快的仰天大喊:「爺鬆快了,好快活。」
時穿站在原地不動,施衙內笑瞇瞇的揮了揮手,三名火槍手舉槍瞄準了那幫襯,施衙內繼續笑模笑樣的說:「我姐夫最愛說——功夫再高,一槍撂倒。大郎,許我過過癮。」
時穿站在原地搖頭:「不好炮子、火藥,要花錢的,槍管那也是有壽命的,打一槍少一槍,再裝備起來,還要花訓練錢——都是錢吶!」
施衙內笑嘻嘻回答:「花錢把人砸暈,那是衙內我最喜歡幹的事,不花錢的事嘛……你先!」
這個時候,團練已經分散來清掃戰場,一些團練把婦孺驅趕到一邊持槍警戒,還有一些團練在瓦礫間辨認著屍骸,另一有些四處搜集者籠箱,但這個時候,除了少數警戒者,大多數團練的目光都向這裡望來,在眾多團練的翹首期盼中,時穿拱了拱手,彬彬有禮的問擺明旗鼓的幫襯:「準備好了?」
幫襯把奪自團練的刀在空中舞得像雪花,信心十足的大喝:「來吧?」
時穿文靜的再度詢問:「我可以動手了嗎?」
幫襯橫刀立馬,擺出類似劍道的大三段姿勢,大喊:「來吧,今日讓你知道威震淮西的……」
一片陰影快速的向幫襯撲來,速度快的有點非人類,幫襯揮刀一割,攔了個空,那陰影不受限制的穿過幫襯的刀影,撲入幫襯懷中,幫襯甚至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身子一輕,眼前一片黑暗。
施衙內摸著下巴,像解說員一樣註解說:「只踹了一腳,這廝連一腳都受不了,枉費他號稱……他號稱甚麼來著?」
身邊一個團練結結巴巴的回答:「還沒說完吶,光知道這廝曾威震淮西。」
「曾經威震淮西,也就經不起一踹!」施衙內總結說。
那幫襯粗壯的身子飛出老遠,首先墜落的是他手中的刀,當那柄奪自團練的刀在地上翻滾著,發出清脆響聲時,幫襯的身子重重墜地,塵土飛揚。
「把他埋了!」時穿收起腳,表情滿不在乎的,彷彿自己剛才拍死了一個蚊子。
周圍鴉雀無聲。
剛才那幫襯叫囂時,也有幾個幫襯喊著甚麼「勝之不武」、「卑鄙無恥」之類的。現在他們只怕自己喘氣聲過大,引起了時穿注意,叫他們也上前「試試手」。
幾個團練還沒從震驚中恢復,他們默然無聲的上前抬起幫襯的屍骸——那位幫襯全身的骨頭似乎都已被巨錘搗碎,屍體軟軟的,攏不成人形,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這句屍體裝上木板,倆團練抬著趕去埋葬。
周圍的世界清靜了,許多幫襯都用拳頭塞住嘴,他們乖巧的任團練捆綁,然後被一個個押送出院子……
三日後,海州縣才得到崔莊的報案,但等待蒙縣尉趕到崔莊的時候,湯都沒有了。
蒙縣尉是下午抵達崔莊的,他趕到的時候,據說崔莊正在召開五鄉團練校閱。蒙縣尉沒敢驚動時穿,先趕往方家大院查看現場,此時,方家大院已被打掃得乾乾淨淨,凡被火藥熏烤的院牆都已拆除,地上的血跡鏟得乾乾淨淨,只有少數門窗上的彈孔,還彰顯著當日戰鬥的激烈。
方家大院後宅,監禁著方家婦孺,這裡面沒有成年男丁,也沒有方舉人,倒是曾經的方舉人之妻還在。蒙縣尉隨口詢問了幾句,得知方舉人已經伏誅,附逆的方家趙家男丁都在戰鬥中死光光,而方舉人招來的幫襯還有幾個活著,這些人裡面已經查出幾個在海捕文書上的傢伙……
蒙縣尉還想問下去,聞訊趕來的時穿帶著附近各鄉團練頭目匆匆趕來。時穿也是熟人了,肩負瞿知縣重任的蒙縣尉也不忌諱,明白地問:「聽說昔日方舉人辦了個作坊,還有不少鋪子,這些東西呢?契紙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