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收個外室還是娶為妻?
時穿這頭一穿好衣服,黃娥墨芍領著眾女孩兒進門來請安問好,時穿打開隨身的行李,將禮物一個個分送,女孩兒們七七八八說著自己對時穿的惦念……如今已不是所有女孩能住在城裡,有一組大約六七女娘要去鄉下值守,她們拜見時穿,拿了禮物就要動身……
娥娘見時穿還想挽留那些預備去鄉下的女孩,趕緊解釋:「哥哥,崔莊的作坊已經蓋好了,因為今冬流民較多,鄉下人手充足,哥哥籌劃的那個佔地百畝的玫瑰園,魯大已經規劃好了,如今已蓋起了女牆與簡單屋舍……」
黃娥說話帶有一絲欲語還休的問道,她的身體繃得很緊,小拳頭緊捏著,時穿未卜先知的阻止了黃娥的接下來的話,暗示:「不著急,我既然回來了,天塌不下來,有啥事兒我們慢慢處理。」
說完,時穿伸了個懶腰:「回家的感覺真好。」
再經過一番相見、盤賬,問訊等過後,總算是安定下來,坐在自家的大屋裡,時穿躺在躺椅上,舒服的望著天空,懶洋洋的休息著。
一下子出門三四個月,從冬季到春季垮了個年頭,雖然領略了天下第一城市汴梁的風采,可是他雖然不在家,地球照樣轉動著,家裡這段時間變化也很大,魯蘊的匠做班總算是將顧宅徹底改建好了,原先顧宅的土木性建制房屋已被完全推到,新建好的時宅成了巨石磚瓦結構,那套房子除了沒有電氣設備與玻璃窗,從外形上看,與現代民居幾乎沒甚麼兩樣。浴室,廚房、會客廳,以及帶上下水的廁所,一色的瓷磚地面,即使下雨天從屋內走出大門,兩腳都不粘泥。
這樣的住宅,總算是個窩了。
時穿坐在時宅的躺椅上,一邊享受著春日的閒散,一邊盤算著給新宅增添點甚麼……可人生啊,總是難得浮生半日閒,就這會兒空閒,環娘拎著個小布袋,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招呼說:「哥哥,黃家店舖的掌櫃來見你,環娘已經收了十文錢的紅包,哥哥不能不見啊。」
說話間,環娘身子擠到時穿身邊,拱呀拱呀的,在躺椅上拱出一塊空位置,解開布袋的口,倒出幾枚可憐的銅板,歎著氣說:「從哥哥走了之後,環娘的門包就日漸稀少,可憐的,我現在錢袋裡只有三十文。」
時穿哈哈一笑:「那就讓他們進來吧,不過,小環娘,我如今給你們備下的嫁妝足夠將你們風風光光的嫁出去,這幾個銅板的小錢,你就別看在眼裡了。」
環娘搖搖頭:「這可不好,姐姐們都有自己的活兒,每月都有薪水等進項,環娘只能靠門包收幾個私房錢,哥哥,你不在,環娘收不上門包,都幾個月沒有零食了,你瞧,環娘都愁瘦了。」
時穿哈哈大笑,笑聲中,黃家掌櫃領著夥計走進來,沖時穿拱手:「承信郎,我家少主之前曾捎來信,談起彼此商議的那件買賣,我黃家已經調撥好人手和款項,就等承信郎吩咐。」
「別著急,我才剛回來!」時穿懶洋洋的回答。他依舊躺在躺椅上,不曾起身。倒是環娘看到時穿已經見過黃掌櫃,自己的門包錢已經塵埃落地,趕忙招呼兩聲,緊著起身前去守門了。
對面的黃掌櫃倒沒有責備時穿禮節疏忽,他招呼跟隨的夥計,把賬本呈給躺著的時穿:「自承信郎走後,我黃氏與小娘子們結過三筆賬,大郎,你現在查查賬簿,我把剩下的餘款結了。」
時穿一拍環娘:「讓墨芍她們來盤賬。」
環娘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時穿一指對面的凳子,招呼黃掌櫃坐下,僕人們過來偵察,一番忙碌過後,黃掌櫃端著茶盅,上上下下打量著時穿這座新屋,搖著頭慨歎:「我可是親眼看著大郎赤手空拳打下這一片天下,真不容易呀……大郎,如今你的箱包與衣飾已經賣火了,我聽說你在鄉下的工坊已經建好,能不能將產量擴大一些,比如衣飾的供應量,再加大一倍如何……」
時穿笑瞇瞇的回答:「哦,都怎麼一個火熱法,我剛回來,你說來聽聽?」
「妖,如今的服飾越來越妖,自從你推出扣子之後,衣服做的越來越緊身,件件都塑腰收胸,彷彿布料多一點,穿出去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這些還則罷了,現如今,人們在衣服上的花樣越來越多——有了扣子扣住左右衽襟,再不怕大力活動讓衣襟掙開,所以姑娘漢子們甚麼飾品都敢往布面上繡。大郎你推出的『肩上桃花』,這款式才兩天就過時了,附近的裁縫鋪有樣學樣,將梅蘭竹菊都弄了上去……嘻嘻,還有人用銅絲編成一個老粗的枯樹樁,縫在衣服上標新立異,都不怕裝飾品太重,墜壞了布料。」
「這不就是『時尚』嗎,『時尚』就是這樣誕生的,這是一個標新立異的時代,這是一個創意無極限的時代,我們有幸生在這個時代,那應該感謝上蒼。」
黃掌櫃苦笑著回答:「我卻只感到累——現在做生意可真是累人,苦思冥想推出一個新花樣,上午還是最新潮流,下午已經過時了。生意做成這樣,真是勞心勞力,苦的很啊。」
時穿坐起身,回答:「可是,世界就是在這樣的快節奏下走向進步的。」
黃掌櫃輕輕搖了搖頭:「我是不指望了,老這樣追趕潮流翻新花樣,實在是累的慌,所以我聽說大郎又想出一招獨門生意,真是欣喜若狂……感動啊,總算不用怕別人追趕了。」
時穿咧嘴笑了:「恐怕算不上獨門生意……忘了告訴你,我回來的路上,一不留神把配方賣出去六份,所以,現在市面上至少有六個人和我們競爭。」
「這樣也好,獨門生意不長久,一不留神那就是招災惹禍的東西。」
「哈哈,雖然不是獨門,但黃掌櫃你不用愁,這次咱只做兩樣東西,就做玻璃酒瓶與梳妝鏡,玻璃瓶賣給那些酒坊,咱不直接跟顧客見面,想必也引不起別人的覬覦。至於梳妝鏡,咱也別做的量大,我打算日產一塊,就放在珠寶店裡銷售,價錢你別賣便宜了,至少要往五百貫說話。
這樣的話,作坊年產三百六十塊琉璃鏡,一年也是十八萬貫的生意,十八萬貫,不少了。」
黃掌櫃笑瞇瞇的:「十八萬貫的生意,加上酒瓶,大約能湊成二十萬貫吧,我一間小店,一年能做上二十萬貫的買賣,論說也足夠了。兩樣貨物能做到二十萬貫的出息,放在哪家店舖都值得誇耀,只是,大郎,你剛才說市面上有六家競爭者,他們不會與我們搶生意吧?」
說話這功夫,墨芍領著幾個姐妹,端著算盤筆墨紙硯走了進來,接過黃掌櫃的賬本開始盤賬。如今,香皂雪花膏這點小錢已經不放在時穿眼裡,他坐在原地沒有起身,有一句沒一句的跟黃掌櫃聊著。
不一會,黃娥陰著臉,帶這環娘走進來,她手裡拿著一張紅色喜帖,隨手遞給時穿:「崔莊那位方員外,被哥哥教訓了一次後依舊不知道收斂。哥哥,去年你走後,冬天爆發流民大潮,我們乘機雇了千把人手,那方舉人也跟我們搶人,僱人的價格總比我們多十個銅板,我們漲他也漲,我們蓋大作坊,他也蓋。
瞧,如今他跟莊子裡的趙家要聯姻了,這是給我們的喜帖……方家趙家打算合起來了,可不是一股小勢力噢……」
時穿接過喜帖,對黃掌櫃說:「三家聯合建琉璃坊的事情,我已經跟施衙內打好招呼,以後作坊的工人由他監管,黃家只管進料,你等等,我寫下一個方子,你趕緊備藥。」
黃掌櫃知道時穿有話跟黃娥私密交談,他起身告辭:「賬本就留下了,錢存在我櫃上,大郎核對完賬目無誤,打算甚麼時候取錢用,只管招呼。」
黃掌櫃走後,時穿打開紅色喜帖,不懷好意的問:「方舉人都四十多歲了,我不信他之前不曾娶妻,這是一份娶妻的帖子,他這是打算娶妻吧?」
黃娥嘲諷一笑:「他雖然是個舉人,可趙家也是良人,怎肯拿自己的女兒給人做妾。原本嫁作商人做外室,倒也是個出路,但……方舉人居然不說娶外室,帖子上說的是『娶妻』。」
《宋刑統.戶婚律》規定「良賤不婚」,妾屬於賤籍,趙家的女兒如果給人做妾,則意味著他們整家淪入賤籍。這樣的賤籍人家,子孫後代不能參加科舉人,不能成為良人,也不能從事良人才有資格從事的三十六種職業,只能作為倡優,以自己的笑容娛樂別人。
趙家雖然是農戶,可在當地,他們也算是家資雄厚的小地主,無論方舉人再怎麼顯赫,也不至於讓趙家拿整個家族的子孫後代的前途做冒險——哪怕趙家嫁出去的是庶女,也是不行的。法律不分嫡女庶女,只認她是趙家人。
宋代是個商業社會,商人經常性兩地奔波,因為在外地無人照料,商人常常在外地去一個外室,讓外室負責照料當地的生意——這是宋代商人鑽了戶婚律的漏洞,各地官員對此睜眼閉眼的,都假裝不知道。
外室的地位比妾稍高,關起門來可以拿自己做當家主母,生下的子女雖然不進族譜,然而,能娶得起外室的,基本上都小有資財,中產的日子可以保證。基本上,只要不貪圖扶正、不貪圖登堂入室,老家裡裝糊塗的正妻也會容許外室保留一些財產養老——畢竟,外室的存在是為了照顧經商在外的主人翁,是為了幫助老爺替家裡掙錢。
當然,娶外室也是有規矩的,一般這樣婚事,帖子不能用紅色,帖子上也含糊其辭,只說辦喜事,不說是娶妻還是娶妾——可惜這些規矩都讓方舉人打破了,他用紅色的帖子,明確說明自己是「娶妻」。
時穿想了想,問:「我記得這位方舉人原來是蘇州來的,如今蘇州動亂平息,讓人去查一查,看看他以前在蘇州是否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