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相爭
龔氏卻不氣惱,伸手接過茶盞,笑吟吟地道:「算了,葉琳說得也對,我不過十八歲,哪敢做她的母親?就叫太太吧。」
葉家明見龔氏並不氣惱,又知道老太太向來疼愛葉琳,此事宜輕不宜重,放過去最好,只得把手縮了回來,不過還是狠狠地瞪了王姨娘一眼。他恨王姨娘和葉琳讓他在龔氏面前丟了面子
葉琳見龔氏妥協,甚是得意,接了婆子遞過來的紅包,捏了捏裡面似乎裝著一個小小的銀果子,撇了撇嘴,被王姨娘拽了下去。
葉琢看著今天的一場又一場明爭暗鬥,便知道龔氏這女人不簡單。再想想她提出把自己降為庶女被葉予章拒絕的事,就知道今天這場敬茶必然不會順順利利。
這樣想著,她緩緩地走到那蒲團面前,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然後轉身向麗兒要茶杯。
看著這個容貌美麗的女孩兒一臉平靜地跪了下來,動作從容而優雅,龔氏眼裡閃過一絲嫉恨。腳下的這個女子,憑什麼有著自己沒有的美麗與優雅?如果她有跟這女孩兒一樣美麗的容貌,表哥,是不是就不捨得放手,讓她到這商賈之家來做繼室了呢?
感覺到麗兒投過來的詢問的目光,龔氏凝了凝神,揮了揮手:「茶涼了,麗兒,去換些熱茶來。」
「是。」麗兒看了葉琢一眼,退了下去。
葉琢的睫毛微微顫了一顫,仍表情平靜地跪在那裡,不動也不說話。不過好在麗兒沒去多久,一會兒功夫,她便端著一個茶盤走過來了,將一盞茶遞到葉琢面前。
葉琢穩穩地接過茶盞,感覺著茶杯上傳來的熱度,嘴角微微一翹,開口道:「太太,這茶是新沏的,琢兒擔心它會燙到您呢。」
龔氏原來的打算,就是在接茶的時候,裝作她還沒拿穩葉琢就放手的樣子,把茶傾灑到葉琢身上,最好自己手上也燙出幾個泡,這樣不但可以燙傷葉琢,而且還可以讓葉家明好好懲罰於她,卻不想葉琢竟然事先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不由得愣了一愣。
偏葉琢說完這句話還不算完,又轉頭向麗兒問道:「麗兒姐姐,這茶燙不燙?一會兒太太是要喝到嘴裡的,要是不小心燙著可就不得了了。」
麗兒頓時傻了眼,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說不燙,一會兒燙著了人,葉琢的過錯就由自己背去了,誰叫自己說不燙呢?可要說燙,眾目睽睽之下,自家姑娘還怎麼施法?
她看了龔氏一眼,沒得到什麼暗示,只得硬著頭皮道:「有、有點燙。」
「那還是勞煩麗兒姐姐換盞溫茶來吧。太太正懷著小dd呢,要是燙著了她,可不得了。我多跪一會兒倒沒關係。」葉琢說完,又把茶遞了回去。
葉家明在王姨娘和葉琳的無禮的後,看到本應該對龔氏滿肚子怨恨的葉琢,竟然表現得如此的周到,大為滿意,連聲應道:「對對對,還是讓麗兒換一盞茶來的好。否則燙著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龔氏看向葉琢的目光,越發的深邃,擺擺手道:「算了,今天讓她們等得夠久的了。不過是一盞熱茶,我小心一點就是了。來,琢兒,把茶給我吧。」說完,伸出手去接茶盞。
葉琢應了一聲,將茶杯舉到頭頂,頭卻沒低下,眼睛盯著龔氏伸過來的手,嘴裡叮囑著:「太太可要接穩了,別燙著。」
葉家明聽得這話,連忙將身體往龔氏這邊靠了靠,做出保護的姿勢。
龔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接茶盞。本想趁著轉臉的功夫,裝著無意中沒接穩,將茶盞打翻。卻不想這一拿之下,那茶盞卻紋絲不動,另一端還拿在葉琢的手裡。而葉琢似乎還不放心,嘴裡道:「太太,拿穩了,我要放手了哦。」
「行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一句話要說幾遍?」龔氏不耐煩地道,將茶盞稍稍用力地往自己這邊拉。葉琢只得放了手。說時遲,那時快,那個茶盞忽然就脫離了兩個人的控制,從空中掉落下來。
葉琢從始到終都緊繃著神經,眼睛就一直沒有離開那杯茶,而且在放手的時候,腿就離開了蒲團,作出隨時後撤的姿勢。現在眼看著自己一放手,龔氏也放了手,她立刻起身後退,只聽得「噹啷」一聲,那青花細瓷的茶盞就落到了地板上,茶水濺濕了她的裙擺,冒出一股熱氣。
「哎喲,你想燙死我呀」龔氏卻捂著手,大叫起來。
葉家明早在葉琢一再叮囑時,就緊張起來,生怕那茶真燙著龔氏,影響她肚子裡的孩子,眼睛就沒離開過那盞茶。此時一見葉琢鬆手之手,龔氏也鬆了手,心便提了起來。眼見得那盞茶往前面是向葉琢那方向拋的,而葉琢機敏,茶水只濺濕了她的裙擺,並沒有半點燙傷;龔氏離那茶盞遠,想來也沒有燙著。他的心剛剛放下來,便見龔氏捂著手叫了起來,趕緊上前一把握住,一面轉過頭來大聲喝斥葉琢:「你幹什麼吃的?連個茶杯都拿不穩。」
「我說了讓母親小心的……」葉琢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委曲地道。
葉家明狠狠地瞪了葉琢一眼,轉頭去看龔氏的手。卻不想龔氏將手一抽,根本不讓他看,板著臉,一副極不高興的樣子。
而王姨娘早在葉琢一再提醒龔氏茶很燙的同時,心就提了起來,極盼望龔氏能把茶潑到葉琢臉上。這樣一來,既能讓葉琢毀容,以解她對鄭氏和葉琢之恨;又能讓老太爺和老太太徹底討厭這新進門的龔氏。卻不想葉琢卻避讓得快,竟然一點也沒燙到,真是可惜。
不過,葉琢沒被燙到,龔氏嚷嚷自己被燙著了,那也行啊。自己推波助瀾一番,便是沒事也得讓它有事啊
而且,一再提醒之下那茶盞還是傾倒下來,她就不相信龔氏不是故意的。既是故意,那她對葉琢之恨,哪是自己這妾氏能比的呀?此時不落井下石,讓這兩虎相鬥,更待何時?
於是她開口道:「二姑娘,不是姨娘多嘴,你就算心裡因你母親而怨恨,也不用這麼害太太吧?不光是想用熱茶去燙太太,還想嚇著太太肚子裡的孩子,你這心腸,可真夠歹毒的。哼,你也不要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你要不是存心,自己怎麼躲得那麼快,一點也沒被燙著,倒是太太被燙傷了?」
葉琢抬起頭來,目光如箭一般射向王姨娘,然後淡淡地收回,看向龔氏:「這一盞熱茶倒下來,不是毀了我的臉,便是燙著了太太。太太試想,無論是傷了我自己,還是傷了您,我能得到什麼好處?現在燙了太太的手,不過是琢兒一時不小心罷了。太太責罵琢兒可以,但有意而為之這種罪名,琢兒卻是不敢領的。而且,這事情如果真要追究起來,老太爺和老太太打了琢兒倒是小事,要是厭了太太,那可就不好了。不過,到時最高興的,恐怕非王姨娘莫屬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太太是個聰明人,想來心裡最是明白。」
「你胡說什麼?誰高興、誰得利了?」王姨娘的用意被葉琢當眾說穿,恨不得跳起來給她兩巴掌。不過她很快抑制住心頭的怒火,轉身擠出兩滴眼淚,對葉家明道:「老爺,事情的經過,您都看在了眼裡。葉琢她是不是有意,可不是我說的,而是事實擺在眼前,妾身……哦,不,婢妾不過是怕太太被她給哄到了,吃了虧傷了肚子裡的孩子,那罪過可就大了。婢妾是真心想要太太給老爺生個小少爺的呢,那也是婢妾和琳兒、玨兒將來的依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