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色膽包天牢頭弄權
縣官動怒,便欲用刑,幼春聞言,肩頭略抖了抖,目光中微微露出畏懼之色,夏三少看的明明白白,一時冷笑。恨不得就立刻把幼春掀翻在堂,先結結實實打上幾十殺威棒才好。
幼春雖畏懼,卻仍舊死咬不說。縣官也惱了,即刻喝道:「陶幼春,你還不說麼?」幼春說道:「小人……小人是無辜的!請大人明察。」縣官說道:「你如此執迷不悟,本官正是為了明察,才迫不得已如此,——來人,拉下去,打上十水火棍!」
幼春面色大變,抬頭叫道:「大人,小人是……無辜的!」縣官說道:「如今你是最大嫌犯,又不肯來吐露實情,還指望本官輕易放過你麼?」
兩邊衙役上前來,如狼似虎地將幼春擒住了,便掀翻在地,幼春極力掙扎,卻掙扎不過,只叫道:「我並沒害人,天地良心,你們不可如此!」
夏三少穩穩坐著,望著幼春張皇失措的小臉兒,那雙眼黑白分明,竟是好看的很,他心頭快意同時微微一怔,有個念想一閃而過,想問,卻又沒問出聲來。
衙差們便將幼春翻倒在地,舉起水火棍,便欲打下,正在此時,外面有人匆匆上來,小跑到師爺旁邊,耳語幾句,師爺一聽,面色微變,急起身,就到了夏三少身邊,也低語幾句,夏三少聽了,便問道:「當真?」師爺一點頭,才又到縣老爺身邊,依舊說了。
縣老爺一聽,急忙發令說道:「暫且停下!」
此刻,夏三少起身,向上作揖,說道:「大老爺,我有要事,先走一步。」縣老爺急忙欠身,說道:「請請請。」夏三少袖子一揮,昂首向外而行,走到幼春旁邊,腳步略一停,眼睛斜睨,晴兒見他仍半垂著頭,不動聲色,略見木然。夏三少淡淡哼了一聲,依舊邁步去了。
這邊上,縣老爺便說道:「來人,暫且將陶幼春收監。」兩邊衙差收了水火棍,便將幼春押著,送到監牢裡去,至於那朱老闆,只因他也是縣城中有頭臉的人物,本來縣老爺並不會為難他,然而那夏家卻更是個不能惹得,兩害相權取其輕,只得得罪朱老闆了。
如今卻因得了幼春這個「罪魁禍首」,於是便正好藉著這由頭,把幼春拿了頂罪,將朱老闆放了。
幼春心頭明知,卻也不言,只被人押入牢中去了。
且說夏三少自堂上得了信,便匆忙起身回府。進門之後便即刻問道:「無憂真的醒了?」旁邊僕人急忙說道:「回三少爺,小少爺剛才醒來了。」夏三少急急進內,入了內堂,聽得有婦人哭聲。
夏三少急忙推門而入,繞過了屏風,卻見床邊上坐著個婦人,正望著對面的夏無憂垂淚,夏三少一眼看見無憂,見他面上紅腫不堪,兩隻眼睛似睜非睜,可憐的很,夏三少急步向前,說道:「娘親,無憂如何?」
那婦人聞聲,轉頭說道:「你且看看,幸虧是醒來了,可還是這般模樣。」夏三少皺眉上前,握了夏無憂的手,只覺他的手上也紅腫著,更是十分心疼,問道:「無憂,覺得如何?」
夏無憂說道:「三哥,只是覺得癢得很,你替我抓抓。」夏三少說道:「不可如此,且忍一忍。」夏無憂說道:「我先前聽娘親說你去找那鴻賓樓的老闆了?」夏三少說道:「正是……連同那賣包子給他的小孩也捉拿了。」夏無憂說道:「三哥說的是幼春麼?」夏三少說道:「正是他。」夏無憂說道:「你把他如何了?」
夏三少見夏無憂臉上紅腫,幾乎辨不出本來面目,然而口吻卻仍十分焦急,便驚奇,說道:「怎地,你跟他有舊?這次多半是他害你,如今自然是被關押在縣衙大牢。」
夏無憂說道:「三哥,我想並不是幼春害我,你別為難他。」夏三少說道:「人心隔肚皮,你卻又怎會知道他是忠是奸?無憂,你年紀小,不懂人心險惡,怕被人害了還替人說好話。」
夏無憂見三少不聽自己的,便急忙說道:「我雖還小,卻也知道什麼是好人壞人,幼春絕不是害我的壞人。」
夏三少問道:「你有何證明?」夏無憂說道:「你只看他的眼睛便知。」夏三少一怔,回想在公堂之上幼春的眼睛,恁般黑白分明十分清澈,果然叫人印象深刻……但那些大奸大惡的人,也並不都是相貌兇惡眼神渾濁的,不然的話,這世上也無所謂「道貌岸然」或者「衣冠禽獸」之說了。
是以夏三少並不信夏無憂所言。
夏無憂還要說話,旁邊婦人說道:「無憂,你還不好,別多說話,外頭的事情,你三哥比你懂得多,且交給他做便是了。——不管是誰害你如此,娘親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夏無憂說道:「娘親,真個不是幼春。」又轉頭看夏三少,說道:「三哥,上回唐叔叔給我的那九連環,你不是曾問我是誰解開的麼?我當時未曾跟你說……」
夏三少目光一變,說道:「你這時侯說,莫非解開九連環之人,正是那叫陶幼春的小子?」
無憂點頭,只覺得臉上發癢,便伸手欲抓,夏三少急忙按住他的手,夏無憂說道:「是幼春將九連環解開的,三哥,你切勿為難他。」
夏三少歎一口氣,說道:「你先別多想,好好地養著,等好了再說,至於是不是那陶幼春害你的,縣老爺那邊,自有公論。」
夏無憂只求,說道:「三哥……」
夏三少說道:「娘親,你照看著無憂,我出去趟。」婦人便答應了。
夏三少回身出門,便向著書房而去,推門而入,卻見有人坐在桌後,正在端然看書,頭戴沖天冠,身著暗團花的藍袍,面似溫玉,鳳眸有光,好一派謙謙君子風姿美態。
夏三少上前,叫道:「阿秀。」
桌子後的那「阿秀」聞言,抬眸望向夏三少,淡淡一笑,說道:「回來了?」
夏三少上前,急忙說道:「阿秀,你是怎麼救醒無憂的?」阿秀笑道:「我自有法子,怎麼了?」夏三少說道:「無憂究竟是怎地了?為何你派人前去,同我說並非下毒?」
阿秀笑道:「那的確並非下毒。」
夏三少皺眉說道:「那無憂怎會昏迷不醒?且如今頭臉身上又是那樣。」阿秀說道:「我自有道理。你先前去了縣衙,是找到兇嫌了?」夏三少說道:「有個小孩,甚是古怪。」阿秀說道:「怎麼個古怪法兒?」夏三少說道:「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古怪……是他賣了包子給那鴻賓樓,恰巧他又跟無憂認得,無憂才進去找那朱掌櫃問他去作甚,朱掌櫃才把包子給了無憂吃。——你說,若非他有心,怎會如此湊巧?」
阿秀說道:「也許那孩子是個天生倒霉的,故而才會如此,也未可知。」夏三少見他笑的雲淡風輕,便苦苦說道:「然而如今無憂還未全好,你說不是中毒,怎地還如此,可有好法子?」
阿秀說道:「這個無恙,且我已經開了個藥方叫人熬藥去了,只是有些難受些,你派人看好了無憂,別叫他亂抓,喝了藥,忍一忍過兩天就好了。」
夏三少本還有些疑問,譬如不是毒藥,那怎會那般可怖?……然而他深信阿秀公子能耐,因此也便不再追問。
暫不說夏府為了夏小少爺之事忙的團團轉。只說縣衙之中,幼春被關押入獄,雖不曾用刑,然而那牢房內四面透風,陰冷的很,幼春在勞內呆了一會兒,便簌簌發抖,只得拚命將身子縮成一團,咬著牙,然而片刻,那上下牙齒便得得得地交撞起來,凍的小臉變色。
幼春蜷縮著身子在那角落裡,又饑又寒,幾欲暈厥過去,正無法可想,卻聽得外頭腳步聲響,似是有人過來,隱隱說道:「那小子便在這裡頭了。」外面便又有人哼得一聲,叫道:「姓陶的小子!」
幼春抬頭,卻見到兩個衙差站在門口,凶神惡煞地望著他,幼春不明,說道:「兩位大哥,何事?」
其中之一個高瘦之人,便說道:「臭小子,你進了這裡,敢不認得我們兩人?」幼春說道:「我初來乍到,有眼不識泰山,請兩位大哥莫怪……不知兩位大哥是?」那兩人衙門獄卒打扮,此刻面面相覷,高的笑道:「這小子倒是乖覺。」另一個矮胖的便說道:「我方才同你說,你尚不信,你且來細看看,長的倒是不錯,只可惜髒了些。」
幼春略微皺眉,便向著暗影裡縮了縮身子,也略垂下臉來。那高瘦的衙差便看了看,說道:「是麼?我卻並未細看……看來也並沒好到哪裡去罷。」
矮胖說道:「想必這裡暗,你自看不出好的,……可惜不是個女娃兒,不然倒是有的樂呢。」
高瘦的便笑,邪聲說道:「我看你最近真是憋壞了,見了這泥般的小小孩子也想出這麼多來,——難道便要拿他殺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