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希望與絕望的遷徙】[1]定局

　　聚居地裡刮了一股邪風，先是黎裡，後是張河山，完全變了一個人，言行處事中自帶一股凌厲冷酷味道，叫人不敢直面其風頭。

　　不少人議論紛紛，尤其是當初喜歡欺辱黎裡的，喜歡指使張河山幹這幹那的那些人，更是對其深有感觸。再次面對二人，心虛氣弱，之前的威風都不知道哪兒去了。

　　平素的任務恰好與那兩人錯開，夏飛並沒有親眼去看看他們，這種時候，從別人口中聽來的評價才是最客觀的。

　　毋庸置疑，他成功了。

　　清楚了自己的法子行之有效後，夏飛便將此事放諸腦後。如今還有許多的事等著他們去做，這件事已經不再需要他為之投入精力。

　　聚居地如今的形勢很緊張，不管是管理層，還是作息規律的其他人，都明白這一點。

　　變異螞蟻被聚居地的人頻繁發現，這一切似乎在表明一個事實：聚居地附近隱藏著一個蟻穴，或許是前不久才剛剛搬來。

　　除此之外，來自天空的威脅也從來沒讓人能小覷過。

　　聚居地的上空就這樣懸著明晃晃的利刃，隨時都可能落下，打碎這個正在成長的部落。裂谷下的氣氛壓抑又沉重，繃緊的壓力督促著每一個人都戰戰兢兢，拼盡最大努力去提高自己，懷著恐懼卻竭力平靜的心情去等待未知的未來。

　　地底世界的探索仍然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夏飛幾人走過的道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在地圖上被打上了叉，到了今天，他們又將重新挑一條新的洞穴隧道進行探索。

　　披著朝霞晨光，幾人在大裂縫前集合。彼此笑著打了個招呼，熟門熟路的就準備進入地底。

　　不過嚴鐵攔下了他們。

　　「先等等。」嚴鐵示意他們停下腳步，「帶了你們這麼多天，該注意的，該怎麼做，你們都該摸清楚了。簡單來說，你們可以出師了。」

　　夏飛的目光越過他，看向嚴鐵身後正朝這邊走過來的一行人，詫異的挑起了眉：「你不會是指，他們要加入我們？」

　　嚴鐵笑了：「說對了。狩獵你們已經上手了，我也可以放心的脫離這支隊伍，回到我原先的小隊中去。代蘀我的是你們的熟人……」他轉頭，目光瞥向剛好走到他身邊的高大男人，「張河山，你們都認識，配合起來也默契。」

　　夏飛的目光落到張河山的臉上，在這張平凡質樸的莊稼漢子的臉上，他曾經看見過憨厚老實的笑容，看見過內疚懊惱的痛苦，看見過自責歉意的沮喪……唯獨沒有見過如今這樣，神情冷淡，目光冰冷，面上宛如罩了一層寒霜，渀佛屬於微笑之類的柔和感情被完全剔除，周身隱約散發著不可接近的危險氣場，平白讓其貌不揚的男人多了一分不可名狀的吸引力。

　　或許原石的效果還可以再柔和弱化一些？夏飛默默的想，要不然，跟這樣性格的人組隊共事，那得是多大的煎熬？

　　「張河山？」李艾爾奇怪的看了貌似改頭換面的男人，不知為何，狐疑的目光就飄到夏飛身上去了，總覺得夏飛跟這變化脫不了關係。

　　「我會代蘀嚴鐵的位置。」張河山開口，話不多，曾經語氣中的樸素味道不再，有些公事公辦的果決意味。

　　穆雁行看著這樣的張河山，對夏飛異能的神奇之處的意識更上了一層樓。不過這樣對張河山而言是好是壞，又該怎麼去評定呢？他轉而看向同樣行至的徐意，徐意的神色看起來憔悴了不少，大概也被這個問題困擾著。

　　「我們沒意見。」夏飛攤手，「那麼他們呢？」他指的是徐意，南雪……還有到這兒為止，一直目光放肆侵略的看向穆雁行的黎裡。嘖，那目光讓他很生氣吶。

　　「現在你們有能力帶上普通人了。」嚴鐵說，「他們負責在你們身後撿起打到的獵物。不過白胖子想到你們之前就認識，所以就乾脆把他們調到你們隊伍。」

　　嚴鐵拍拍夏飛的肩，再捶了一下穆雁行的胸膛：「好好幹，祝你們配合愉快。」

　　季雄在後面勾搭著高斯的肩膀噗噗的笑，看那個黎裡看穆雁行的眼神兒，這裡像是配合愉快的氛圍麼？

　　穆雁行無視掉黎裡讓人極不舒服的目光，沉穩的斂眸應下：「請放心。」

　　夏飛勾起唇角，上挑的眼角似有似無的掃過黎裡，不疾不徐的道：「嗯吶，放心好了。」……他們會配合愉快的。

　　林零瞧著夏飛唇邊的笑容，背脊飛快爬上了一層涼意，艾瑪這裡絕壁有情況！她的頭有點暈，好久沒見到黎裡和張河山，這兩人都變了個樣，果然如聚居地的人八卦所說，這事簡直邪門了！

　　張河山像是被扔進刀山火海裡錘煉了一遍，把那些軟弱和多餘的善意全部剔除了。而總是怯怯諾諾的黎裡，竟然也會抬高了下巴，目光放肆起來，一眼瞧去只覺得這人跟病態的瘋子別無一二，稍加刺激就會發作的危險摸樣。

　　太邪門了！這事不會跟夏飛大哥有關係吧？她想。

　　「出發吧。」夏飛有條不紊的安排著，「我和雁行走前面，艾爾與河山接後。季雄，林零與高斯殿後，如有需要請隨時支援前方，其餘時間時刻注意後方安全，保護徐意他們。聽明白了麼？」

　　「明白。」高斯揮舞了一下手臂，然後笑著踢了踢林零的後腳跟，「今天你不用背包了，還能做些什麼？」

　　林零抽了抽嘴角：「要是打到了喪屍，它的晶核還是需要我來背！」她一點都不憤怒炸毛什麼的，真的。到現在她總算是明白了，這男人絕對是想泡她！文科妹紙可是很感性很敏感的，林零在心裡翹著二郎腿抖著腳尖，不過這種以惡作劇欺負人來吸引對方注意力的方式——這男人確定不是剛從幼稚園畢業？手段太遜了！

　　「等下！」一直盯著穆雁行看的黎裡出聲叫住往裂縫走去的人，他清秀的臉上掛著淺笑，那笑容讓人心底發毛，「穆雁行，我有話想跟你說清楚！」

　　穆雁行停下腳步，側身瞥向他，嚴肅認真的：「現在是任務時間。」

　　季雄又笑得打了個跌。

　　「我只說一句話。」黎裡大步邁向穆雁行，目光貪婪的將英俊的男人收入眼底，他語氣強硬，不容反駁的說，「我們重新開始吧，穆雁行！」

　　林零大大的吸了口氣，什……什麼情況？黎裡居然敢當著夏飛大哥的面搶穆大哥？她小心翼翼的去瞅夏飛的臉色，不過意料之中的，在那張俊美溫柔的過分的臉上，她根本琢磨不透她夏飛大哥的心情和想法。

　　穆雁行眼睛眨都沒眨的，下一秒就回覆了他：「我拒絕。」

　　「我知道你放不下夏飛。」黎裡笑著攤開手，目光放肆的看向夏飛漂亮溫和的面容，「我也很喜歡他，如果是夏飛的話，我不介意他加入我們。我會好好跟他相處的。你覺得怎麼樣？」

　　林零目瞪口呆，被這一通話雷得外焦裡嫩，這，這都可以？

　　圍觀的蠻開心的季雄早已攀在高斯肩上咳得滿臉漲紅——艾瑪有人居然敢這樣對小飛飛說話？真是好久沒看過小飛飛的笑料了。

　　「我拒絕。」穆雁行皺了皺眉，目光認真的看向黎裡，「你沒法跟夏飛相提並論。」

　　「走吧。」他轉身，這次是對他身邊的夏飛說的。

　　身後，黎裡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立於原地，眼中升騰起暴虐與殘酷，漸漸轉為深層的怨毒：「穆雁行，你想好了！」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沒有回話，甚至沒有回頭，青松般筆挺的背影從容又鎮定。有種人永遠清楚自己的選擇是什麼，並對之執著且堅定，而穆雁行就是這樣的人。

　　夏飛輕笑著回瞥了黎裡一眼，水色狹長的眸子中隱著嘲弄的笑意，如果沒有原石的狀態附加，黎裡還能這樣放肆無忌的這麼說話麼？

　　——話說回來，黎裡身上那襯衣有七天沒換洗了吧？所以放在上衣衣兜裡的原石還在？

　　他不著痕跡的收回目光，唇邊的笑有些冷。

　　本以為放在衣兜裡的原石早該被黎裡弄丟，然後黎裡就會恢複本性。不過沒想到原石竟然還在，這點倒是他失算了。要是之前，或許他會容許原石繼續影響黎裡的性格，直到原石中的異能耗盡。不過現在鬧了這麼一出，夏飛很遺憾的想，就不要怪他提前結束原石的功效了。

　　但是吶，七天沒有換洗衣物，這也是原石上暴虐狀態影響的結果麼？

　　夏飛默默腹誹，就算是末世，也要愛清潔講衛生嘛，裂谷上明明就有一條河來著！

　　在無人看見的角落，黎裡襯衣衣兜裡的橙色原石在一瞬變為透明，好似其中的異能能量被人直接抽空。

　　「嘭」——

　　已經走到前面的南雪聽見身後的響動，疑惑回頭，驚訝的看著摔倒在地的人：「黎裡？」她眼底並無關心，看清了黎裡慘白的臉色後，表情甚至帶著些許嘲諷，見了這些天的種種鬧劇，下意識就往黎裡這是在使苦肉計上想了。

　　幾人不得不再次停下來，夏飛一臉無奈的走到黎裡身邊，蹲下/身看著他：「你怎麼了？還能走麼？」

　　黎裡目光茫然恍惚，似乎思維還停留在某個異次元，沒回過神來，半晌後，他的目光才虛弱的在夏飛臉上聚焦，驚慌恐懼的吶吶：「我，我怎麼了？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夏飛朝他伸出手，聲音溫和且安撫：「能站起來嗎？站起來慢慢說，你怎麼了？」

　　怎麼了？黎裡混亂的搖了搖頭，使勁的用手捶著腦袋：「不，不對！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對，都不對！」他抬起頭，眼中混亂又恐懼，先前的暴戾冷酷完全煙消云散，再也尋不到一點蹤跡，好似又恢復了最初那個軟弱可悲的黎裡。

　　「黎裡？」夏飛擔憂的看著他，「你怎麼了？什麼不對？」

　　「那不是我！不是我！」黎裡赫然起身，拍開夏飛的手，驚慌恐懼的揮舞著雙手朝遠方跑去，「不是我做的！那些事都不是我做的！不是……」

　　他恢復了本性，卻仍然記得性格變異其間發生的種種事情。性格變異的他對現在的他而言，是無法理解的陌生，宛如是另一個人掌控了他的身體，而他無能為力的旁觀了一切。

　　這種渀佛身體被陌生人掌控的感受，曾經他也體會過，之後便被穆雁行決裂。然而那次只是短短數分鐘，這次卻蔓延了數天的時間，感受深刻入骨，讓他恐懼得近乎崩潰。

　　「黎裡！」夏飛站在原地喊著，不過飛快逃開的人完全沒有聽進去他的聲音。

　　「他到底怎麼了？」夏飛無辜且疑惑的看向眾人。

　　南雪默默搖頭，對黎裡突如其來的行為感覺宛如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穆雁行無奈卻縱容的看著夏飛，剛剛黎裡的話絕對讓這人生氣了。

　　李艾爾鄙視的看向夏飛，真是虛偽的大人，明明很討厭黎裡，還能擺出那麼一份關心溫柔的樣子來迷惑人。雖然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黎裡的性格從異變到恢復，絕對有這人的一份！

　　林零與李艾爾想到一塊兒去了，不過她可不會鄙視她的夏飛大哥。一邊崇拜的仰視，一邊抱著胳膊摩挲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手臂，暗暗警告自己以後千萬不要跟夏飛大哥搶穆大哥的注意力——會被賣了還幫他數錢的有木有！

　　高斯對著季雄各種感慨，你說夏飛是不是個包子？剛剛情人被那麼搶了，他半點脾氣都沒有不說，還反過來關心情敵？尼瑪這也太聖母了吧？要是有人打他的人的主意，他非得讓那人見識下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季雄再次笑得胃疼，小飛飛聖母？小飛飛包子？高斯兄弟，看人不能光看那張臉啊親！

　　大概只有徐意在看見崩潰逃開的黎裡後，再看著張河山表情不顯的臉，目光複雜且矛盾——改變一個人的性格，他真的做對了嗎？若是河山像黎裡這樣恢複本性後，會不會也崩潰失常？

　　還是說，今後的河山，要永遠依賴著夏飛提供的原石，再也不恢複本性了？

　　夏飛輕輕的拍了拍手：「好了，我們已經浪費很多時間了。今天看來，黎裡是無法跟著我們去了，我們也就不耽擱了，出發吧。隊形不變。」

　　「真是一波三折。」高斯感嘆了一句，「走吧走吧。那個黎裡有人管他。白胖子今天閒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