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末世前夕-2 ...

　　「正要再去一趟超市，之前忘記買牙膏了。」夏飛面色如常的對上穆雁行的目光，好像真的是正準備出門一樣，表情關切，「你好像很不舒服，要不要先去我家坐坐？一會兒好點了再走。」

　　穆雁行沉默的看了他半晌，黑沉沉的眸子看的夏飛莫名的心虛，在夏飛快不抱希望的時候，他才幹巴巴的一字一字道：「那打擾了。」一看就是不常去朋友家聚會的類型。

　　夏飛笑了，退回屋中，做了個請的姿勢：「不用換鞋了，直接進就好，我明早會大清掃房間。」

　　「……」穆雁行踏入屋內，和黎裡家相同的佈局結構，卻多出了幾分隨意和溫暖。黎裡在生活方面總有些丟三落四，二十五歲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照顧不好自己，家中也是他請去的鐘點工在打理。

　　「你……一個人住？」在穆雁行身邊，沒有會做家事的男人，因此看見窗明几淨的房間，他難得驚訝的開口了，尤其是夏飛這樣漂亮好看的男人，一直感覺是該被人寵著照顧著的類型。

　　「是一個人。」夏飛已經去給他端來了一杯清水，「不舒服就坐沙發上去，站在那裡幹什麼？」

　　穆雁行聽話的走到米色沙發上坐下，在下一秒，全身都陷入了柔軟之中，舒適綿軟的感覺讓胸口的疼痛都被分散了幾分，讓他難看的臉色終於好了一些。

　　這時他才看見自己在乾淨的地板上留下的一個個的腳印。

　　「弄髒了……」他下意識的喃喃，忽然明白過來，這麼幹淨的房間，應該是才打掃沒多久，怎麼可能會明早再來一次大掃除。

　　穆雁行不笨，他想這人大概是看見他痛苦的樣子了，所以連換鞋那樣的動作也幫他省了。

　　有個人為自己著想，不管這人是誰，都止不住心中突如其來的溫暖感受，就連被看見狼狽樣子的尷尬也不再在意了。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溫水，滋潤了乾涸的嗓子，全身上下又輕鬆舒暢了幾分，胸口的疼痛大概也疼到麻木了，難受的感覺在一點點的退去。

　　「感覺好些了？」夏飛提著家用醫療箱過來，「衣服脫下來，我給你看看傷。」

　　「啊？」穆雁行遲鈍的眨眨眼，似乎沒理解夏飛的意思。

　　「別擔心我下手沒分寸吶。」夏飛坐到他身邊，笑的狡黠，「我好歹是個醫生。」雖然只是個獸醫╮(╯▽╰)╭

　　穆雁行沒有多少猶豫，走進了這個門，已經是代表著一種信任。

　　半年的擦肩而過，不僅僅是夏飛一個人印象深刻。穆雁行對黎裡對面的這個漂亮鄰居，也是記到心裡去了的。大概是因為夏飛總是掛在唇邊的溫柔笑容和寧靜的眼睛，每次見到的時候，心中的負面情緒總是會被奇異的治癒一部分。

　　這個人是可以信任的，潛意識也好，直覺也罷，穆雁行這麼相信著。所以他乾脆的脫去了上身的衣服，露出結實堅/挺的蜜色胸膛。

　　這個人的胸膛有著流暢精悍的肌肉線條，隨著呼吸上下起伏著，牢牢的抓住了夏飛的目光。然而胡亂纏繞在右胸傷口上的白紗布，卻讓夏飛放棄了去遐想緊窄腰線下的風光。

　　紗布正在被一點點的染紅。應該是之前黎裡那一推讓傷口崩裂了。

　　彎下腰，拆除層層纏繞的紗布，露出巴掌長卻極深的刀傷，已經被簡單的縫合過了，彎彎扭扭的像一條難看的血色蜈蚣。夏飛抬眸瞥了穆雁行一眼，現在這個姿勢讓他們兩人的臉龐靠得極近，抬眸便是對方輪廓深刻的面龐，稍微敏感一些，便能察覺到對方淺淺的呼吸。當然，這樣近的距離，也讓夏飛清楚的捕捉到了男人眼中的警惕與不安。

　　不就是道刀傷麼？還怕我嫌棄你？

　　夏飛挑起眉輕笑：「誰縫合的傷口？手藝真差，縫得好難看。」

　　穆雁行怔了怔，還以為像夏飛這樣斯文漂亮的男人在看到這種傷的時候，會被嚇住，都準備等著這人的尖叫了，沒想到竟是……是他想差了。

　　鬆了口氣，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眼底的緊張不安緩緩的消失了，他的嗓音低沉悅耳：「是一個朋友。但他的手藝其實不錯，是我趕時間，才弄成了這樣。」

　　「趕著來送飯？」夏飛看似漫不經心的問著，臉上掛著戲謔的笑。

　　穆雁行沉默一會兒，也笑了，笑聲中說出的感慨：「是啊，趕著來送飯。」

　　夏飛忽然為這個男人感到心酸不值。他一直為穆雁行不值。他抿緊了嘴唇，確認了傷口縫合得雖然難看卻不必再縫合一次，只用止血包紮就好。

　　動作利落的為這個不愛惜自己身體的傢伙消毒止血，夏飛偶爾抬眸瞥見穆雁行因為疼痛而隱忍的皺起的眉時，心中不由的閃過快意，叫你不珍惜身體！叫你沒眼光的看上一朵白蓮花！

　　帶著心疼和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怒意，夏飛用紗布一圈圈的為穆雁行重新包紮著傷口。雙手在穆雁行背後交接紗布的時候，兩人的身體貼得無比接近，仿若一個甜美的擁抱。夏飛隱約可以嗅到到穆雁行身上薄荷的沐浴露味道，乾淨的跟這個人一樣。

　　剪斷紗布，漂亮的打了個結，夏飛終於問出了這個一直想問的問題：「你幹嘛對他那麼好？」

　　「他？」穆雁行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夏飛指的是誰。

　　他垂下眼，黑壓壓的睫毛密密的連成一片，小扇子似的覆在眼瞼上，遮擋住他漂亮的黑眼睛。沉默片刻，他才開口道：「半年前的一個晚上，我在離這裡不遠的小巷受了傷，天下著雨，是他把傘放在我身邊。那時候我想，我會找到這個人，對他好。」

　　穆雁行沒用太多的辭藻去形容他當時的情景和心情，但夏飛自動的便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寒涼雨夜的溫馨故事。他僵硬的眨了眨眼，這男人要不要這麼純情？就這麼點小事就將他收買了麼？

　　不值得。

　　夏飛將這三個字嚥入口中，有些事情不能操之過急，難得穆雁行對他放開了防備，難得半年的潛移默化終於在今天找到了插入的契機，他不能因為心急而讓這些功夫打了水漂。

　　「是麼。」他只是模糊不清的微微笑了笑，將藥水紗布依次收拾好，像是根本沒問過這個話題似的，「吃過晚飯了麼？」

　　「……沒。」

　　「那就留下來吃了再走吧。」夏飛微笑著建議，「我買了足夠的菜。」不會有人知道，這半年來，他每天買回的食物都是兩人份的。

　　「……好。」穆雁行看著夏飛溫柔的笑容，不自覺的點頭應下。應下後才懊惱的皺了皺眉，怎麼可以這麼麻煩人家。

　　「不用介意。」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夏飛溫和道，「其實是我很想有一個人能陪著我吃飯。一個人的話太冷清，我不喜歡那種感受。」

　　穆雁行又愣住了，呆呆的看著夏飛朝廚房走去的背影，不喜歡冷清的感受嗎？和他一樣。他也是一直很希望有個人能陪著自己，在屬於兩人的家裡。他一直以為那個人是黎裡，那個讓他在雨夜裡感受到溫暖的人。

　　等夏飛將做好的菜端上桌時，滿懷心事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只有筷子和盤接觸時輕微的聲響在安靜的房間中清晰的響起，傳入耳中像是記憶裡等待了無數次的樂曲，溫暖的讓穆雁行喉頭發緊。

　　……一直，一直嚮往的，不過就是這樣而已。

　　他大口大口的吃著飯，堵住漸漸乾澀的喉嚨，暗沉的眸子被室內的燈光印下了一道明亮的痕。夏飛捧著碗，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穆雁行此刻的表情，指尖無意識的摸索著光滑的外壁，雖然比起黎裡晚了一步，但做一輩子的飯和雨夜裡的一把傘比起來，前者要實惠很多，你說對吧，穆雁行？

　　唇角翹起小小的弧度，就讓黎裡再折騰下去吧，他越是折騰，便越是將這個笨拙的木頭往自己這邊推來。人心都是有極限的，再堅定執著的木頭，也不過是能比一般人多堅持一段時間。這麼個渴求溫暖的男人，在冰冷刺骨的言語裡是待不了太長時間的，終有一天，他也會累的，然後，他便該是自己的了。

　　「我吃飽了。」穆雁行放下筷子的時候，面上表情又恢復了沉默，黑沉的眸子看向夏飛，「味道很好，謝謝。」

　　誒誒，又想離開了嗎？夏飛不滿的眨眨眼，一下子便猜出穆雁行隨後的話。

　　當然不會給穆雁行這個開口的機會，難得相處一會兒，自然時間愈長愈好了。夏飛起身收拾碗筷，側頭笑道：「作為答謝，今晚陪我看一場流星雨怎麼樣？」

　　「流星雨？」穆雁行怔怔的看他，這個是想看就能看的嗎？

　　「看你的樣子就是不關注這些新聞的人。」夏飛誇張的嘆了口氣，漂亮的丹鳳眼裡卻盈滿了笑意，「今晚有一場大型流星雨，據說是千年難遇的規模呢。看流星雨的話，一個人太寂寞，我想找個人陪著，行不行？」

　　黎裡都沒說起過這種事，穆雁行眼眸暗了暗，果然是極其排斥自己了吧？明知黎裡不喜歡，還硬生生插入他生活的自己，是真的做錯了嗎？還是說……真的要遠離黎裡，才會讓他滿意？

　　那副黯然的表情真是夠了！夏飛皺了皺眉，雙手往桌上一拍，「砰」的一聲響，將穆雁行的注意力拉到了自己身上。他用雙臂支撐著前傾的上身，居高臨下的俯視穆雁行英俊的面龐，目光真摯：「流星雨哦，和我一起許個願吧！」

　　穆雁行對上夏飛認真的眼神，不由自主的便再次點頭了。

　　「很好。」夏飛站直了身體，妃色的唇翹起計謀得逞的得意笑容，「流星雨的時間是八點整，你可以先看看電視什麼的，雜誌那邊也有。」

　　「……嗯。」穆雁行困惑的皺起眉，為什麼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無法拒絕這個人？

　　「啊，對了！」往廚房走去的夏飛忽然又折過身來，將餐具放在桌上，整個人湊到穆雁行的身前。

　　「怎麼？」被一張漂亮的過分的臉湊到近前，穆雁行不自在的往後移了移身子，目光滑過夏飛白皙誘人的面龐，落到一邊。

　　「你好，我叫夏飛。」兩隻手按住了穆雁行的臉頰，將他的視線對上自己的，夏飛慎重其事的道。

　　「……」他知道啊，他很早之前便記住了夏飛這個名字，連帶著春日暖入楊柳般的溫柔笑容。穆雁行避無可避的直視夏飛的眼睛，眼中的困惑一覽無遺。

　　這幅呆呆笨笨的樣子，一直在黎裡面前逞強的木頭，絕對是不會把這麼不英明的一面展現給黎裡看的。夏飛忽然有些滿足，或許在他面前的穆雁行，才是最真實的那個，會困惑，會茫然，會緊張，會脆弱。而不會是黎裡面前那個似乎永遠不會倒下的，不似人類的人。

　　「我叫夏飛。」他伸出右手，擺出握手的姿勢，挑了挑眉，「你呢？」

　　穆雁行遲疑的伸出右手，握住夏飛微涼的手，直覺此刻是極其認真極其重要的，他沉聲道：「你好，我是穆雁行。」

　　「很高興認識你。」兩人的唇角不約而同的揚起輕快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