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7]另一種文明的可能

　　陰暗的石屋中亮起了柔和的乳白光芒，照亮了裝飾簡陋卻雜物擁擠的房間。

　　夏飛大概的環視了一週，發現邊角處有一塊鋪著衣物的空地，看大小應該是小老頭睡覺的地方。在他睡覺位置的周圍，除了一些奇形怪狀的金屬半成品和古怪的工具，地上放置的都是厚厚的紙張，這種文明的產物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了，此時見了，不由有些感觸。而真正吸引了他目光的是門口處，那兒堆積著細若沙粒的亮晶晶的無色粉末，好似被研磨碎的水晶，在乳白的光線下晶瑩剔透，折射著璀璨的光芒，美不勝收。

　　「那是什麼？」夏飛好奇的問，總覺得有些許熟悉的感受。

　　小老頭哼哼一笑，在滿地的障礙物中，毫無阻礙的走到了他的「床」邊上，彎腰撿起了一顆晶石——橢圓的透明晶核，晶核內部生出了絲絲血線，很普通的一顆喪屍晶核。

　　「看好了，小子。」小老頭將晶核握在他幹枯的好似老鬼爪子一樣的手中，在幾秒後再攤開，手中的晶核便一分為二，一顆是無色透明的，一顆是鮮紅欲滴的。

　　夏飛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梢，這不就是萃取能量晶石麼？這種能耐果然不是他一個人擁有的。

　　小老頭得意洋洋的將手中的紅色晶石拋了過去：「很饞吧？」

　　夏飛忍不住笑了出來：「嗯，很饞。」他接住了晶石，握在手中，無比熟練的吸收進身體，然後驚訝的睜大了眸子：「竟然，竟然……」他似乎激動的有些口齒不清，只能震驚的望著小老頭，眼中渴求：「能再試試一顆？」

　　穆雁行無奈的看看他，再看看臉上每一道褶子都刻著驕傲得意四個字的小老頭，無奈的輕嘆一聲，不知道是該笑出來，還是該稍微同情一下。

　　小老頭又萃取了一顆紅色的能量晶核，不過拋給了穆雁行。

　　「這個晶石可以用晶核換。」小老頭算盤打得很精，「你們去狩獵十顆喪屍晶核，我就幫你們萃取三顆能量晶石出來。」

　　「那剩下的七顆呢？」夏飛很不上道的懵懂樣子。

　　鏡片後的眼狡猾的眯起，小老頭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聲：「我難道是白幫你們的？那當然是工錢！」

　　夏飛恍然點頭，這生意可真賺！

　　「喪屍晶核你們吸收不了，拿著也沒用。只有被我萃取出來的純能量，你們才能吸收進化。得失好壞，你們自己衡量。」小老頭想了想，才再道，「聚居地似乎還有個任務積分制度，積分是可以直接換能量晶石的，老頭子我記不到這些，你們想知道，自己去問謝墨軒那小子。」

　　老頭子將手中兩顆被萃取過的無色晶石拋進了門口的晶體粉末中：「你剛剛問這是什麼——一會兒找個異能者來把晶石粉碎了，這堆粉末就又多了一點點。」

　　原來是能量被萃取盡了的晶核粉末？

　　「這個有什麼用麼？」夏飛糾結的問，他們一路上為了行走方便，將這些吸收後的晶核全部當廢物扔掉了——沒有能量的晶核還能有什麼用？！

　　如果真有用處，那可真是要心疼死他。

　　涉及到自己的實驗，小老頭眼中多出了幾分熱切：「我給這些沒有能量的透明晶石取名叫原石。原石是一種很好的儲存能量的介質。」

　　夏飛定了定神，做好接收大片理論的準備。

　　聚居地中，除了自己的助手田宇恬外，再沒有多一個人對小老頭的研究理論和過程感興趣，他們只關心有了什麼研究成果，這些成果對聚居地又有哪些好處，卻從未有人在意小老頭真正付出了心血的突破性理論。

　　這一切對於驕傲的小老頭來說，無疑是一個天才站在俗民當中，無法交流不被理解得不到認可的空虛寂寞冷著。

　　所以在遇上表現出好奇與求知慾的夏飛時，小老頭拔涼拔涼的心立馬活躍了起來，傾訴欲頓開，狂熱的跟極端民族主義的恐怖分子一樣，拉著同志扒拉扒拉的一通話，好像再次回到了末世前專家演講，下面一排排熱切專注目光的場合中。

　　——小老頭驕傲不已的小心臟終於得到了治癒。

　　穆雁行被一堆奇怪的詞彙攪得頭暈腦脹，他每一個字都聽得懂，但是那些字眼湊在一起，他就完全懵了。硬抗了一會兒，他實在是頭大得厲害，拉了拉夏飛的衣袖，表示自己先行戰敗退場。

　　夏飛還以為雁行什麼都能忍，沒想到這人竟然怕這個。偷偷忍笑的同時，微微擺了擺手示意雁行在外面等下他。

　　穆雁行暈沉沉的退出了石屋，比小時候背誦文言文還可怕，夏飛是怎麼做到聽得津津有味的？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隱約覺得前方有些動靜，再抬頭，就看見剛才被他抽暈的人夥同另外七八人，一臉不懷好意的朝他靠近著。

　　照謝墨軒說的，聚居地中高武力值的異能者每天要麼參與巡邏，要麼進入地底世界狩獵，少許幾人才會留守聚居地，而這幾人也往往是聚居地的高層——總之不會是眼前這些閒散的傢伙們。

　　所以說，這些人要麼只是普通人，要麼就是武力值極低，異能用做輔助作用的異能者。簡單一句話，不足為慮。

　　穆雁行心知肚明這些人想做些什麼，之前還以為他們會拉上幾個異能者再來找場子。他往後瞥了一眼石屋，發現這些人似乎很忌諱這屋子……應該是忌諱其中的老瘋子才對吧？

　　他穩得住不開口，但那些人卻是忍不住。

　　「不說別的。剛剛你趁人不備打了老子兄弟，現在要麼道歉，要麼……」一個板寸頭的高大男人桀驁的朝穆雁行抬了抬下巴，「找個地兒，咱們光明正大再來一場！」

　　穆雁行平靜的朝前邁出一步：「地方在哪兒？」

　　「呃……」發現己方氣勢沒能壓倒穆雁行，那人愣了愣，但很快的便笑了起來，「裂谷這麼大，還愁找不到地點？」他朝前方努了努嘴，「走吧。」

　　裂谷是很大，走出聚居地後，空曠場地足夠供人發揮。

　　穆雁行站在一頭，另外八人站在一頭。

　　穆雁行想，要是夏飛看到這幅場景，不知道又要搞出什麼讓人哭笑不得的妖蛾子出來。想到那個平時精明冷靜卻總在小方面問題百出的精緻男人，他的唇邊揚起了淺淺的弧度。

　　這笑容看在對方眼裡，那就是純粹的藐視和挑釁了。

　　「先說好規矩。」板寸頭男人穿著貼身的背心，肌肉鼓鼓，「大家都是地下之森的人，用異能打出火氣來未免傷了和氣，萬一鬧出什麼傷亡來也不好給謝老大交代。」

　　穆雁行困惑的皺了皺眉，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地下之森這個熟悉的詞語是聚居地的名字。

　　不過他的沉默讓對方越發的自信起來。

　　「在場所有人都不准動用異能！」板寸頭的男人笑得盡在掌握的模樣，「都是男人，拳頭對拳頭的來說話好了！」

　　穆雁行緩緩的眨眨眼，拳頭麼？

　　他唇邊的笑容更深了，帶著淡淡的懷念：「好。」

　　而在石屋中的夏飛，此刻絲毫不知道外面出了什麼變故。

　　他認真的聽著小老頭的滔滔不絕。

　　剛剛說到的原石，就是能量被吸收乾淨的喪屍晶核，透明澄澈，毫無瑕疵的晶體。能夠吸收異能能量。

　　利用原石的這種特性，門口的原石粉末就可以檢測一個人異能等級的高低。

　　小老頭說，他知道之前來夜探的風系異能者跟夏飛是一夥的。那個人使用了一個風刃，風刃落到原石粉末上後，能量就自然的被吸收了。通過觀察透明粉末變色的深淺，就可以得知這個風系異能者的異能高低。

　　之所以將原石研磨成粉末狀，也是因為這樣才能增大原石與異能的接觸面積，儘可能多的吸收異能能量。

　　而夏飛所關心的異能者探測儀，也是基於這個原理。

　　異能者身上，無時無刻都有看不見的異能能量逸散出來。而原石粉末可以捕捉到這些逸散的能量，吸收後發出微光。

　　小老頭最引以為豪的，便是發現了原石的這些作用。

　　原石可以用來儲存能量，比如說石屋中的乳白光芒，就是原石被注入了謝墨軒雷電系異能後的新型燈泡。當然，其中操作起來很複雜，該怎樣儲存能量，怎樣拿來利用，這些就算是夏飛，也聽得相當茫然。

　　同樣，如果給原石注入火系異能，或許以後進入了地下，在缺乏可燃物的時候，人們可以用這樣的原石來代替火堆，取暖、蒸煮食物。

　　如果給原石注入水系異能，大概可以將其當做一塊可滲水的香皂，清潔身體。

　　除了原石燈泡這一設想在前不久剛剛完成，其餘的設想都還僅僅只是設想，小老頭還在摸索試驗中，希望用原石這種東西，取代人們過去生活中所依賴的一切文明產物。

　　因為，過去的文明已經毀了，人們再也無法依賴。

　　小老頭的願景讓夏飛不得不肅然起敬，而小老頭嘗試做的和已經做出來的研究成果，也讓人不得不驚嘆。

　　或許真的可以創建另一個文明呢。夏飛想，或許這就是末世文明剛剛起頭的第一步。

　　夏飛再看小老頭，眼中已經多了幾分敬意，因為眼前這個人，不管他是為了自己孜孜不倦的求知慾，還是為了在末世掙扎求生的倖存者們，他都在著力改變著人類的未來。

　　即使他做的事可能影響不到全世界，但就如今做的，已經可以讓人們看到未來的希望。

　　因為他考慮的，不是怎麼活，而是怎麼生活，怎麼代代繁衍傳承下去，形成新的文明與生活。

　　夏飛眼中的敬意讓小老頭相當的滿意。

　　他清澈的眼笑成了彎月狀，臉上一道道褶皺舒展開來：「剛剛你問，喪屍可以通過吃人進化，可不可以通過吃自己的同類進化。」

　　小老頭很欣賞夏飛能提出這個問題，因為這也是他困惑並試驗過的問題。聚居地異能者眾多，用能量晶石為獎勵發佈一個任務，就有異能者為他活捉異能回來——當然是捉回他的試驗場所，而不是在這個聚居地內。

　　「當然可以。」小老頭肯定道，還從地上翻翻找找撿起了一顆內部充滿橙色細絲晶核，「進化後的喪屍，晶核就是這種顏色的。」

　　夏飛目光一凝，喉結壓抑的滾了滾——好想吃掉！

　　好在小老頭也飛快的拋下了晶核：「每次看到都想直接吸收了，不過僅有的一顆，要好好拿來研究才行。」

　　看不到晶核，夏飛的情緒也平復了許多。原來之所以看到紅絲晶核不再備受吸引，是因為他口味養叼了麼？非得要更高一層次的晶核才能吸引到他？

　　「我對這研究也很感興趣。能作為助手幫忙麼？」夏飛是真心實意的叫出這個稱呼，「安老師。」

　　小老頭扶了扶眼鏡，驕傲的哼了一聲：「要是在末世前，想當我的學生可沒這麼容易！」

　　夏飛眉眼帶笑，一本正經的道：「我知道，我真是太幸運了。」

　　「知道就好。」小老頭指了指屋外，「去收拾收拾，讓謝墨軒在旁邊給你建一間屋子。沒事了再過來。」

　　夏飛忍笑應下，覺得這個像從棺材裡爬出來的乾癟小老頭少了幾分陰森，多了幾分可愛。

　　他轉身離開了石屋，卻沒在屋外看到穆雁行的蹤影，奇怪的四下看看，剛好看見人步伐穩健的朝這邊走來。

　　「雁行，你去哪兒了？」夏飛看著男人唇邊淺淡的笑容，好奇不已，剛才還頭暈腦脹的，這麼一會兒就心情好轉了，「是遇到什麼了麼？」

　　穆雁行搖了搖頭：「無關緊要的事而已。你這是要去哪兒？」

　　雁行說無關緊要就無關緊要吧。

　　夏飛聳了聳肩：「找謝墨軒要房子。」他欺身環住穆雁行的腰，笑容冶麗，嗓音惑人：「雁行，咱們倆修一間石屋好不好？」

　　穆雁行盯著他水色瀲灩的眼，像是被那勾人上挑的眼角撩撥了心神，又像是被妃色起合的唇瓣迷惑了心智，緩緩的點了頭，應下了一個「好」字。

　　夏飛微笑著咬了一口男人的唇：「真好。」

　　穆雁行感受著貼近的胸腔內心臟的有力跳動，安靜的想，是啊，真好。

　　這種時候，誰還記得聚居地外不遠處，倒了一地哀聲遍野的幾個大男人。

　　「他 媽的到底是誰說老子肌肉比他發達的啊混蛋！」板寸頭在地上艱難的翻滾著，怎麼都爬不起來，一拳頭就被/幹趴下，要不要這麼打擊人自尊心？！

　　之前被抽暈的男人弱弱的呻 吟幾聲，弱弱的安慰別人也安慰自己：「這個重質不重量的。人家那技巧，絕對專業的。」他頓了頓，繼續道，「我想找他教教我……不知道他會不會願意。」

　　沉默片刻，有人紛紛附和：「我也去吧。」

　　「算我一個……」

　　「好好道歉的話……」

　　……

　　在末世，即使是普通人，也想著盡其所能的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