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陽光，大地】[1]在聚居地的日子

　　「這個地方，怎麼樣？」徐意似乎是簡單的重複著他們的問題，茫然的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沉默片刻，才舔了舔乾燥的唇瓣，輕聲道，「等級分明，規則森嚴……從某方面來說，井然有序，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

　　在黑暗中，他安靜的輪廓好似一尊石雕：「有河山這個異能者在，我們的待遇足夠好了。」

　　夏飛席地而坐，嗓音輕柔的宛如帳篷外拂過的夜風：「如果不介意的話，能講講你們這些日子的經歷麼？或者，你們想和我們離開後，再慢慢說？」

　　在良久的沉默後，南雪的聲音響起：「不，不用了。」

　　「呆在這裡，至少知道我們可以做什麼，至少每天有食物有水，至少晚上可以安心睡覺。」徐意補充道，「不再茫然了，不再是站在大地上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我們在這裡，找到了安定下來的感覺。」

　　夏飛在黑暗中眨眨眼，真沒想到會是這麼一種情況。

　　「我知道你們想瞭解些什麼。」徐意總是看得很透徹的一個人，「我會把這兒的詳細情況告訴你們，你們決定要不要留下——就個人立場而言，我很希望你們留下來，不過我不會用謊言哄騙你們留下來。」

　　「謝謝。」夏飛微笑。

　　「黎裡沒在這兒，我想你們大概會想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我就先從他開始好了。」徐意極有條理的向夏飛四人講述他們來到聚居地後的經歷——

　　在他們到達聚居地的第二天早上，張河山加入了巡邏隊，而黎裡也隨另外的人去了，他和南雪被迷暈後綁在帳篷裡。當然，中午的時候，他們就見到了黎裡——昏迷的。

　　而不久後他們就知道了，黎裡的異能被聚居地中其他的異能者吸收，已經完成淪為了普通人。

　　不過那一天上午，黎裡究竟是怎麼被聚居地的人對待的，他們到現在仍然不清楚——清楚了又怎麼樣？他們不可能幫黎裡報復什麼的。

　　但從昏迷中清醒的黎裡，神智上似乎出了些小小的問題。

　　「他畏懼任何人的靠近，疑神疑鬼，風聲鶴唳。」徐意無奈的道，「誰接近他，他就尖叫，天知道他的嗓子已經啞的不像話了。」

　　「不過聚居地不養不做事的人。我和徐意每天都有自己的任務要完成——雖然任務看上去很可怕，不過事實證明，我們可以完成它。」南雪低聲道，「但精神失常的黎裡，唯一的用處就是……這是末世，你們懂的。」

　　「嗯。」夏飛輕應一聲表示理解。異能者可以吸收其他人的異能，看來這個地方也很瞭解這一點。

　　「但為什麼是黎裡？」林零忍不住插話，「張大哥不是沒事麼？還加入了巡邏隊？」

　　「河山的能力是聚居地所需要的。」回答的人不是徐意，而是夏飛，這種事情很簡單就可以推敲出來，「高武力值的，利於聚居地人們生活的，還有其他各種能提高人們生存幾率的特殊異能，聚居地會珍惜這些異能者。而黎裡的……」

　　夏飛翹了翹唇角：「很遺憾，他的異能是利己主義。」

　　「聚居地不需要對大家沒有幫助的異能者，所以乾脆讓他的異能成為其他有用的異能者的糧食，幫助其他異能者快速進化？」林零吸了口涼氣，「我的異能也是利己主義麼，夏飛大哥？！」

　　黑暗中響起少年冷淡刻薄的嗓音：「林零，我完全看不出你紙片人的身體能給你帶去什麼好處。因為走不動路所以可以被穆雁行或者夏飛公主抱麼？這或許還真是利己主義。」

　　林零噗噗的笑出聲：「我看出來了，你在安慰我。」

　　李艾爾輕嗤一聲，極為不屑。

　　「你們說的不錯。」徐意道，「之前說這裡等級分明，那些有用的異能者，是聚居地金字塔的頂層。」

　　夏飛偏了偏頭，以他的觀點來看，這個聚居地的領頭人其實做得相當不錯。

　　在規則和次序混亂的末世，要建立起一個可發展壯大的聚居地，比起溫柔和寬容來，強勢與鐵腕更容易快速有效的達成目的。

　　末世缺少規則，於是他們在聚居地中樹立起規則來，將人們的情緒框框起來，讓處在壓力下的人們不會因為精神崩潰而做出瘋狂的事來。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做了件好事。

　　同時，因為有規則，所以即使是鐵腕，也不是完全的霸權，因為至少有理可循，不會出現踐踏人性命的事情來——前提是這人對聚居地有用。

　　等級分明更是說得過去。

　　在末世人人平等？要是哪個聚居地扯個這樣的旗號招兵買馬，那麼湧向這個聚居地的，絕大部分都只是普通人，而零星幾個，才是異能者。

　　異能者為普通人提供了保護，他們奮戰在最前面，沒有點優待的話，絕對會嚴重心理不平衡。

　　所以夏飛才會覺得，這個聚居地的領導者，或許冷酷強硬，或許是完全的實用主義，但他將人們彼此間的關係處理的相當巧妙。異能者因為戰鬥所以得到優待，普通人受到保護，付出勞力，在規則的管理下，也不會隨便受到傷害。

　　「可以說下，你們每天具體的任務是？」夏飛繼續問道，在這個不大的聚居地裡，普通人可以做些什麼？為什麼南雪要說這些任務看上去很可怕？

　　「打獵，為了我們的食物。」徐意道，「確切點說，是跟著打獵的異能者身後，撿獵物。」

　　夏飛微微驚訝的挑起眉：「你們去了地下？」地面上可沒有獵物供人打獵的。

　　「是的。」徐意沒有否認。

　　「在距離這裡不遠的地方，就有道裂縫。我們從那裡進入地底。第一次下去的時候，還以為再也出不來了。」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不過像藍佩佩說的那樣，戰鬥的是異能者，我們只需要跟在他們後面撿死去的動物。」

　　夏飛緩緩的眨了眨眼，地下的世界吶……竟然有人有勇氣踏出探索的第一步。

　　「這樣的生活對我們來說，很好。」徐意安靜的道，「雖然處於金字塔下層有時候會讓人感到壓抑，但這很容易想通——我們被異能者保護著。而且有河山在，我和南雪要完成的事，還在可接受範圍內。」

　　他和南雪默契的沒有再去提黎裡。黎裡的處境在這裡，完全稱不上好，但是他們沒義務為了黎裡這個相識不久的人開罪這裡的管理層。他們在這裡找到了安定感，他們不想放棄。

　　「我明白了。」夏飛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或許徐意，你明天可是試著告訴聚居地的管理層一聲，就說我們來過。」

　　「夏飛，你確定了？」穆雁行明白夏飛所想的。

　　「嗯，這個聚居地可以嘗試接觸。」夏飛輕笑，「不過還是需要警惕些。讓他們在河的下游……五千米的地方和我們碰面。如果他能說服我們，聚居地或許會多出四個有用的異能者來。」

　　徐意慎重應下。

　　如同來時的那般，夏飛張開精神世界，一行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聚居地。

　　在遠離了裂谷後，林零才迫不及待的問了出來：「夏飛大哥，我們會加入這個聚居地？」

　　「不確定。」夏飛肯定道，「不過我們總會加入一個。」

　　「為什麼？」林零有些排斥這種可能性，「就我們四個人不行麼？」如果加入了聚居地，四人間的關係說不定就會改變，她討厭任何的改變！

　　夏飛側頭看她，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不管在哪裡，我都很喜歡林零哦。」他微笑著，「不過遲早有一天，這個世界會涇渭分明，一邊是人類，一邊是喪屍。」

　　「光是幾個人是完全不行的。」夏飛望向夜色深處，狹長的眸子裡似乎映出了某些未來，匯聚到一起的喪屍群，匯聚到一起的人類倖存者，他的聲音悠遠的好似在講述一個古老的故事，「要活下去，需要更多的人彼此依靠，攜手奮戰。」

　　「所以，如果有合適的聚居地，我們要加入其中。」他的手揉亂了林零的一頭短髮，當初被李艾爾一道風刃切得整整齊齊的頭髮，最近已經長長了，有些髮絲的發梢掃到了她的脖子，癢癢的感覺讓她縮了縮身子。

　　「雖然還是很不喜歡。」林零抓了抓脖子，認真道，「不過，我聽夏飛大哥的。」

　　話落，似乎因為任性了一把有些不好意思，林零小小聲的轉移話題：「對了，夏飛大哥，剛剛我都沒有聽到張大哥說話。」

　　「唔，這個麼……」夏飛聳聳肩，「我想他肯定沒有徐意和南雪適應性良好。」

　　「為什麼？」林零奇怪的道，「在那裡，他的地位比他們高很多吧？」

　　「或許高高在上的地位不適合張河山這樣的人？」夏飛想到帳篷中張河山的沉默不語，心中感慨，「聚居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適者生存的。冷酷強硬，缺少憐憫心，這對張河山而言，是最不能適應的存在。」

　　「或許盡快適應，才是對他有好處的。」夏飛輕聲道，「希望他能盡快適應。」

　　如今這個純粹又複雜的世界，只有強者可以擁有憐憫心。但過量的憐憫心，足夠殺死一個強者。

　　真是麻煩吶……夏飛宛如蔫了的植物一般，軟軟的趴在了穆雁行身上，明天還要跟聚居地的頭兒謹慎接觸，天知道他們會不會動用強硬手段，為了大家的安全，所有的一切可能都要考慮計算好——真是費腦子。

　　他真的不喜歡跟一個冷酷鐵腕的男人打交道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