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失明宰相黑夜裡的惡夢上了岸,葉文靜手裡捏著一張小信紙,左右看看,“去青川。”
獨孤殘面色一暗,“不許去哪裡!”拉著葉文靜的手,他看向鬼域所在的方位。
眉一挑,“為什麼?”
“我說不許去就不許去。”
“為什麼聽你的?”
“你——”
“這樣就生氣了?你的脾氣實在是沒有變好一點。”嘆息的搖頭,葉文靜笑靨嫣然,突然手一伸,勾住了獨孤殘的頸項,櫻唇輕啟,“本宮主,準備開始墮落,你怎麼能阻止呢?”妖媚的面,吻上獨孤殘的唇,輕舔著,在獨孤殘還未回神時便退離開來。
“什麼墮落?你準備如何墮落?”
手一揮,“誰知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轉身,葉文靜窩上了馬車,馬車,是她早通報玉花宮裡的弟子準備的。
獨孤殘跟上,一把擒住葉文靜的手,冷面,“我不管你亂七八糟的在說些什麼,但是,你要見東方旭是不是?你……知道那件事了?”有點小心翼翼,獨孤殘的口語帶著試探。
“什麼事?”眨眼,“不知道,你知道有什麼有趣的事發生了嗎?說來聽聽。”
“不要。”
“固執的男人,無趣。”嘀咕完,葉文靜在獨孤殘的暴吼中閉上了眼,任那男人怎麼搖晃她都不睜開。
呼呼,車內的溫度變高了,是某人火暴未發的怒氣。
一處官邸,朱紅大門緊閉,淺色的披風,葉文靜淡笑的對身旁的獨孤殘說著:“人家閉門謝客,我們,跳進去怎樣?”
“隨你,只要裡面沒有機關,你不會死在亂箭之下就好。”這話,諷刺。
“呃!應該沒有,他似乎不太喜歡這個,暗箭傷人的事,只有本宮主會做。”毫不知羞,葉文靜神情還似得意。
“哼!還真是清高!不會暗箭傷人是不是?我們試試。”提氣,縱身,獨孤殘擰著葉文靜躍過牆頭,穩穩的站落在了院內。
很安靜,葉文靜失笑,“那,真的沒暗器!”這裡不只是沒暗器,連個人都沒看到,葉文靜笑,找不到問路的人。
步向前,轉角,碧池,青蓮,假山。
“這風景不錯,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一邊贊,葉文靜一邊點頭。
冷哼,“小小的青川,有這樣奢華的宅院,東方旭也敢住,這是貪官貪來的。”
“你也知道貪官?鬼域的鬼王,也知貪官這回事?”
瞪,她當他不識人間煙火,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餵——東方旭——你在曬書還是曬人?”終於,她找到那青色的身影了,比她還會享受,人躺在院裡,一本打開的孫子兵法蓋在頭頂,怎麼看,都不似那日理萬機的宰相大人。
“曬書,也在曬人。”躺著,東方旭不動,似早就知葉文靜會來一般。
“東方旭,站起來怎麼樣?”巧笑,葉文靜彎著身子與他對視。
“不想。”
“如果我說一定要呢?”
東方旭站了起來,面上的書,掉落下地,溫和的笑,伸出手,撫上了葉文靜的面。
獨孤殘身一移,抓住了東方旭的手,低吼:“你在做什麼。”
異口同聲:“在'看'身前的女人。”
是的,就是看,東方旭在看她,用手,不是眼睛,葉文靜抬手在東方旭眼前晃了晃,那平靜空洞的眸子,毫無反應。
手中捏握了數天的信紙鬆開了,風一吹,遠遠的飄去。
“你在做什麼?”淡笑,東方旭捏握住了葉文靜的手,看不見,他會感覺,她的手,在他面前晃動時,帶動的風流,他感覺得到,很清晰。
“沒做什麼,只是試試,你這口被'咬'得重不重?本宮主需要花多大的力氣讓你復原。”諸葛子玉,是他讓東方旭失明的,這就是東方旭一直不見她的原因,她知道。
諸葛子玉說了,一人一口,要讓她痛苦,咬傷,咬死她身邊的所有人。
“你現在看到了,認為重不重?”
“諸葛子玉做的?”獨孤殘放開了東方旭的手腕,那被他捏握的手腕,此時,已然紅了一個圈。
“只是弄瞎了眼,他還算手下留情的對不對?”自嘲的笑,“一個失明之人,不再是宰相。”
“是,他手下留情了,只是奪走你的視力,他還要我的命不是嗎?”葉文靜手指在東方旭眼臉上翻動著,查看著,東方旭的失明,根本不是因傷而起,一般的治療,根本毫無用處。
皺眉,東方旭與獨孤殘都不太喜歡葉文靜隨意的說出,人家要她的命這句話。
“不要面色那樣難看,本宮主,死不了,就算死,也絕對不會是死在他手上,至於東方旭的眼,能治好,諸葛子玉留了後路,他應該還想做點什麼,我們等著,這下,他不死,本宮主是睡覺都睡不安穩了。”
“話說回來,諸葛子玉現在很厲害了嗎?你與他交過手?”
“交過手。”聲音,帶著輕嘆,“他,根本就不是人。”
“哈,宰相大人罵人。”
無奈,“我說的,是指他的魔性。”握著葉文靜的手,東方旭將她向大廳帶去,看不見,他的觸覺靈敏,在這熟悉的院落裡行走自如。
“你現在,在查小孩子失踪的事?”
“是。”
“是諸葛子玉做的。”
輕嘆,“我知道。”孩子,仍在不斷的失踪,年齡,周歲至十歲不等,男女童一樣,且他還知,那些孩子,有的,在被訓練,訓練他們成為殺手,“黑白雙煞,在做諸葛紫玉的助手,還有黑白雙煞的那些殘疾怪老頭,全都是諸葛子玉的屬下,他們不停的收錄人馬,現在,勢力已經很強大。”
“東方旭,失明的感覺怎麼樣?”嘻笑著,葉文靜不坐椅,就是半彎著腰與東方旭對視,細微的研究他面上的每一個微妙變化。
“不怎麼壞,也不怎麼好?”苦笑,她的話,還真是直接,不擔心他有什麼陰影之類的嗎?
“有人說,閉上眼,有些事會看得更清楚,你認為呢?”
“這話有理。”他認可的點頭。
“東方旭,宮無決是被諸葛子玉咬的第一口。”
“然後呢。”
“然後就是你,接下來就會是獨孤殘或者誰誰誰。”揚了揚手,葉文靜站直了身,接著丟出了一句,“如果那個諸葛子玉判斷錯誤,以為獨孤殘對我而言很重要的話,他,應該是第三個目標。”咳咳,這話說出來,有連鎖反應的。
“葉文靜——我們談談——”咻的一下,葉文靜被獨孤殘拉走了,卡門,這就是連鎖反應。 遠處,震耳欲聾的吼聲:“該死的你最好給我說清楚,什麼叫做諸葛子玉判斷錯誤,以為我對你而言很重要?”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想死,就明說,我會幫你。”咬牙切齒,獨孤殘猛的一下在葉文靜手腕上咬下去。
“啊——”淒慘的叫聲。
東方旭坐著,失神的喝茶,靜明知獨孤殘脾氣不好,還惹他,勇氣可嘉,黯然的,他轉身回房,淡淡的說著:“阿飛,幫他們準備客房。”
“是,相爺。”暗處,東方飛走了出來,欲言又止,相爺,該是很難受,很心痛的吧。
夜半,東方旭的窗沿,多出了一個妖麗的身影,她身姿輕盈,躍坐窗沿之上,噙著笑,久久的,只是看著天邊的月。
床上,男人的身子僵了僵,呼吸,更輕緩了。
一室的寂靜,直到天泛魚肚白,直到那金光灑滿大地,床上的人動了動,當他睜開眼,撐著僵直的身坐起時,他道:“坐整晚,不累嗎?”
……
沒有回答,東方旭快速的離床,行至窗邊,面上一涼,心底慌亂的他,撞倒了椅,手觸摸到窗沿時,是空蕩的,是冰冷的圓木。
走了? !
明明剛才都還在的,她什麼時候走了?
不等他,為何來? 來了,為何又不發一言便離去?
明明,她知他是醒的,她坐整夜,他躺整夜。
來了,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默默無言,這不是他要的,揉著眼,東方旭走了出去,淡淡的笑,仍舊是那淺淺的青衫,途中,他遇到了東方飛。
“相爺,您去哪裡?該用早膳了。”
“本相走走。”隨意的走動,碧池邊,假山旁,他負手而立,寧靜,淡然,彷彿與之天地溶為一體。
輕輕的,輕輕的,如貓咪般輕盈。
“靜,出來,你該知道,瞎子的耳朵,很靈敏。”他自嘲。
“東方旭,這樣說自己,你很開心?心情會變好,或者說,你認為我毫無感覺,不會氣惱?再或者說,你是故意的,你在懲罰我?”清冷的,葉文靜移身站在了他身前,身體,幾乎與他緊貼,他看不到是吧,就去感受她。
“我沒有。”東方旭向後退,拉著葉文靜也向後移,他站在池邊,而她站立在他身前,腳下,身子等於半懸空,這樣危險,會掉下去的。
“你有。”
“我沒有。”
“我幫你治眼,今天就開始。”
“好。”
葉文靜惱,“為什麼不第一時間找我,你明知道,我有辦法治好你的眼,無論多勉強的事,我都可以辦到。”
“你很忙。”
“誰說的。”她哼著。
“宮無決的事,不是很麻煩嗎?到現在,仍未解決。”宮無決與她之間出現了問題,他知道,有點自責,是他們讓她回來,回來,便出事。
“不麻煩,只是時間問題,再過幾個月,當他看到某些'突變',就輪到我給他教訓了,倔過頭,讓她頭疼,在必要的時候,會給他懲罰的。”
“哦?”東方旭不解了。
“不要疑惑什麼,我們現在談談,我現在來分析你的心態怎麼樣?”
東方旭的面變白。
“你在記恨我!”
“沒有。”
“這裡,還痛不痛?”葉文靜深吸氣,笑容更妖艷,手,撫上東方旭的頸項,胸口。 東方旭心口立時冰涼,“你……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刺你的那一劍,再不……”眼圈微熱,有點痛,“再不,就是我砍你的那一劍也行。”
驚愕,東方旭快速的抓緊葉文靜的手,“誰跟你說的?”他逃避,她的口語,彷彿是記得一切。
清脆的笑,“要人告訴嗎?我記憶很好,全都記得,全都記得,哈哈……”笑,僅只倆聲,卻讓人聽著有些瘋狂,“我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也記得,是用怎的手法殺死他們的,更記得,天地之間我所造就的一片血色,妖女,魔頭,哈哈……你知不知道,在現代,一場倆國之間的戰爭所死亡的人數總和,都沒有我殺的人多。”
有點瘋狂,葉文靜大笑著,可那笑聲,只讓人心涼,心痛,“伏魔塔,好可笑,我這個妖怪,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被關入了伏魔塔,真的是妖邪。哈……人家念經,我會頭痛……”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都過去了……”東方旭吼了出來,搖晃著阻止葉文靜再說下去,那樣的血腥,她竟記得,親自經歷,如此,她怎能承受,她會被逼瘋的。
“為什麼不說,宮無決,你,南宮瀟,所有所有接近我的人,好心、壞意,我全都揮劍,我,沾滿了所有人的血……”
“不許說——你瘋了嗎?全都給我忘掉,全忘掉——那不是你的錯,那個人不是你,全是聖玲瓏的錯——”東方旭痛心,再聽不下去,將葉文靜摟緊。
撲通,他帶著葉文靜跳入了碧池,倆個人快速的向下沉。
咕嚕咕嚕……
東方旭咽喉嗆入了大口的水。
冰冷的池水,讓葉文靜醒了過來,她摟緊東方旭向水面游去,當頭浮出水面。
“醒了沒有,那些是惡夢,過了,就要忘記——”倆顆心,緊緊的貼著,冰冷的面,依偎著彼此。
“東方旭,我忘了,我全都忘了,是你記得,你一直記著它,你逼我跟你一同記起它的。”冰冷的聲音,她指責者,東方旭搖頭,否認:“我沒有,我怎麼可能讓你記得它。”他愛她,他那樣愛她,怎會讓她記得那些只會讓她痛苦的事。
他心痛,她誤會他,如此指責他。
“我沒有冤枉你,你明明就是記得,如果不是記得我揮向你的那一劍,今日你失明,你不會躲我,會去找我,會讓我知道你的消息,而不是讓我去查,去擔心。”
“你疑慮,心底想著,是我不在意你,才捨得對你揮下那一劍,你明知那時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記得,代表不了我的思索,但你就是在意。 ”
“因為你看到我沒有傷害無決……”伏魔塔,無決救她後,她與他一同生活,任無決對她親暱,不對無決動手;他就是因為看到這樣的畫面,而同時的,她在那樣的時刻對他揮劍,他不能接受,他在向她抗議。
“你的沉睡不醒,也是因為這樣,明明沒事了,卻不願醒來,不要現實,你在懲罰我——”葉文靜手越收越緊,胸口急湧起的,不知是怒,是痛,還是自責。
“我……”東方旭想要頭,想否認,可面色越來越白。
他冷靜,他理性,他卻忘了,他還是一個人,一個有七情六欲的人,超脫不了自我,因為愛她,所以會在意,再大公無私,在心底,也有黑暗的角落。
他無心懲罰她什麼,只是……
不要她離開他而已。
“靜,我愛你,我只是愛你……”伸出手,將她摟緊,堵上她冰冷的唇,渴望的吻著她,香軟的女人,他只是太在意,太愛她而已,他對她的重視,讓她能撕毀他所有的理性,有時變得自私,有時變得……愚蠢。
“告訴我,為什麼那時能接納宮無決,為什麼對我揮劍毫不猶豫?”他永遠的痛,如何能抹平? 那是他黑夜裡的惡夢,血淋淋的,怎麼也醒不過來。
“對不起……”
“忘了,這次我真的忘了,傷痕沒有,心底的痕跡沒有。”是他錯了,不是出自她本意的舉動,他念念不忘,逼得她今日將一切說出。
她一直在努力忘記那血腥,他卻逼她去記得,甚至讓她說出來,是他的錯。
“我記得,永遠都記得。”她的話,似在起誓。
“不要——”東方旭搖頭,“現在,換你懲罰我嗎?用你自己懲罰我?”他痛心。
“不,我彌補你,那是欠你的。”她正色,宣言,忽而一笑,“這樣,也不要嗎?”
“……要。”笑容,回上了面上,不再是淡淡的,有激動。
“那麼,先罰我治好你的眼。”
“好。”
“再罰我,永遠都愛吃你做的東西。”她狡黠一笑。
“呃!靜,這個,好像是在罰我吧?”是他做,她不會弄錯了吧?
“那就當是罰你。”嫣然一笑。
“呵。”
“東方旭,再說一句,你裝落寞,很難看。”眉高挑。
“嘴壞的女人。”
“今天才知道?”
“本相,早就領教了,本相識你,算是出門不利,被妖女撞了一下腰。”
“哈……呃!東方旭,我們現在冷靜夠了,是不是該上去了?”泡在水里被外人看到,很難看。
“咳……我很熱,需要這池水降溫。”閉眼,無辜一笑,賴在葉文靜身上不動了。
微喘,“東方旭,不要亂來……”葉文靜左右的閃避著,而某雙燥熱的手卻無處不在。
“現在,有意見的人該是我,我看不到你,而你看得到我,這樣,吃虧的人是我。”失明者,耳是眼,雙手也是眼,他,現在用手'看'她。
“你衣裳都在身上,我哪有看到什麼。”翻白眼。
“那你就脫,本相無所謂。”這裡,除了他們,就只有阿飛,再不,還有一個獨孤殘,反正身子在水里,反正,他什麼也看不到,無賴的思維模式,讓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