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旁聽

　第二天，史上文化最低的聯合國官員走馬上任了。

　聯合國特保科的職責雖然一直沒有人跟蒼棲明確過，但是從建立時間和科長的任務看，顯然這就是為了陸炅特別設立的，所以第二天，沒等金阿姨提醒，她就自覺地帶上了陸炅，開著飛梭前往了基地。

　別看她窮買不起飛梭，她駕駛技術還是不錯的，特種兵的要求就是精而廣，要是逼不得已，她連戰鬥機都能開一下。

　基地的大門顯示的是個很普通的公墓管理辦事處，至少蒼棲習慣於從這個門進去，她拿出自己的手機給門衛登記和聯網，如果不聯網，進入迷宮一樣的地下基地她恐怕在裡面轉到死都找不到地方，等待的間隙，她拉著陸炅在外面看著風景，周圍都是蒼翠的大樹，蟬鳴陣陣，空氣清新。

　人類越來越多，土地越來越少，幾百年前經過一次全民表決，曾經的公墓都被改造了，墓碑全部被樹木取代，已有骨灰盒的則直接埋在樹下，後來的骨灰則禁止使用木質骨灰盒，而是象徵性的使用一種可降解材料盒裝著，連同小樹栽入地下，讓綠色的精靈代表逝者與生者在這時間繼續生存。

　後來的人們發現，那種可降解材料本身具有一定養分，在幾十年降解的過程中，樹木的根莖在汲取養分時逐漸代替了那個材料盒，細細密密的包裹著骨灰，成了一個可以永久守護逝者的保護神。

　當年關於這一改制的宣傳語有一條至今依然被放在公墓大門口的宣傳欄裡：生如人類，去如精靈。

　這就仿若那些魔幻小說中精靈一樣自然而和諧的喪葬方式，很受人們的青睞，曾經大片白色的刺目的公墓成為了廣袤的綠林，甚至允許人們把這兒當普通公園一樣遊玩和棲息，不得不說是個很美妙的創舉。

　基地並不是只有公墓管理辦事處一個入口，否則研究人員和軍人以及各色其他人等進進出出也太過顯眼，蒼棲在規定的時間到達了地下二層，龐大而錯綜複雜的地下世界人來人往，什麼服裝的人都有，路過公共廁所時甚至有個穿著汗背心大褲衩的人叼著牙刷走過。

　她帶著陸炅走到休息室，裡面空無一人，手機一響，耳機裡就有聲音提醒：「請盡快前往綜合會議室。」

　然後手機屏幕上，前往綜合會議室的路線就顯示了出來，耳中也傳來提示聲：「請離開休息室，向左轉，一直走……」

　陸炅一直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蒼棲忽然反應過來，問陸炅：「你能參加這兒的會議嗎？」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問，但她就覺得應該問。

　「我可以參加，但我不會發表意見。」

　「哦好，那就去吧。」蒼棲順著指示走了將近十分鐘才找到綜合會議室，裡面已經人聲鼎沸，有人，也有顯示著人臉的旋轉屏幕，而且大部分都穿著軍裝，也有白大褂，橢圓形的巨大的會議區內，所有人都在爭論著什麼。

　一直等在旁邊的金阿姨見蒼棲來了，連忙走上來，拉著他們往裡面走，坐在了角落裡，但即使是角落，依然不安寧，旁邊兩個年輕小夥子正說得激動，眼見就要打起來。

　「在真空情況下，是在真空情況下！」

　「我知道是在真空情況下，可這有什麼關係，我又沒說用聲波武器，通過快速聚光反射造成穿透型灼燒傷害絕對可行，這樣甚至不需要能量！」

　「但需要太陽！你他媽以為隨便用個手電筒當光源聚成納米光點就能灼燒物體了？你的物理是YY文寫手教的嗎？！」

　蒼棲憋著一口笑，轉頭見陸炅一臉迷茫：「聽不懂？」

　陸炅略有低落，雖然表情沒顯示：「我還有很多要學。」

　「我覺得你對於信息的接受力似乎和我們不大一樣。」

　陸炅看看蒼棲，搖頭：「物種差異問題，我不予透露。」

　「好吧，」蒼棲聳聳肩，「你有聽不懂的可以問我，能解釋的我就解釋，不能解釋我就百度。」

　「我腦內有聯網。」陸炅忽然說。

　蒼棲嚇了一跳：「你你剛剛還說物種問題不予透露……」

　「但你遲早會發現我有及時的信息搜索能力，我想不出長期隱瞞的方法。」陸炅聳聳肩，無所謂狀，「但現在只有你知道。」

　蒼棲有些糾結：「我懂了。」

　意思就是不要告訴別人，她苦惱了，可她是人類啊，現在陸炅並沒有被排除攻擊獵星的嫌疑，只是他表現的實在太囂張和直接對此事表示絕不負責，讓人類無從下手而已。

　瞞著這件事算不算……等等，出賣人類的，不會叫人奸吧？

　黑線的蒼棲……自動避過了這個問題。

　反正就算他腦內沒聯網，上頭也沒說不讓他上網。

　旁邊的爭論還再繼續，倆小夥似乎是要打起來了，事實上場中很多年輕氣盛的小子爭論不成，都開始捲袖子了。

　「你是非得把我三年的心血說成屎才甘心吧？教授還沒發表意見呢！」

　「我擦咧，你自己設計太爛還怪我，太空戰啊兄弟！不是潑水節啊！麻煩你嚴肅點別拿出這設計笑死個人好不好！」

　「我跟你拼了！」

　「哇呀呀呀呀！」

　動手了，勢必就影響旁邊人了，蒼棲下意識的微微側身擋在陸炅旁邊，然後翹著二郎腿斜睨著兩個文弱書生打架，忍不住的就YY自己一手一個提起來扔出去。

　「各位請坐下，與會人員請坐下，我們已將各位上交的方案進行初步整理，接下來進入下一階段會議，我們將把所有方案都進行公開研討，請各位打起精神，從科學和理性角度評判每一個方案，這將決定我國在聯合**事發展會議上的地位和發言權。」

　人們漸漸安靜下來，離門最遠的角落的透明管道里忽然升起一個升降梯，開門後，十來個人從中魚貫而出，他們大多都是中年甚至老年，只有一個中年女性，都穿著樸素，表情平和，手裡拿著各自的電腦，在年輕助手的帶領下坐到了評審專用坐席，與觀眾席和放映台垂直，可以很方便的看到放映台和下面那些作者的表情。

　蒼棲身邊兩個掐得正爽的立刻安靜了，轉而激動了，其中一個小胖子結巴著：「啊啊啊院，院，院……」

　「院長。」另一個較瘦的不耐煩的補下去，「不就是中科院長，有什麼好激動的。」他自己腿和手都在抖。

　「你懂個屁！那個，那個那個，金萍老師可是獵星主設計師之一啊！」

　「我當然知道，噓，別說了！安靜了！」

　等教授們坐下，會議席全都安靜了下來，無須任何提醒。蒼棲和這個領域自然是完全陌生的，但她也大致明白一點她被帶來這兒的原因，如果陸炅真不是攻擊獵星的神秘敵人，而看情況他的嫌疑因為不知明原因已經被基本否決，那麼他坐在這兒，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都可能對會議局勢造成影響，甚至對未來我國乃至人類的發展造成影響。

　說簡單點，他就是個被帶來把門的，不指望他指點什麼，至少他的一個皺眉能pass一個方案。

　可是，陸炅會皺眉嗎？蒼棲看看陸炅的表情，陸炅很認真的一個一個看著上面的那些教授們。

　主持者是一個軍裝青年，他一直站在放映台旁邊，此時見場面安靜了，便說道：「我知道經過很多天的研發會議，你們都很累，但是現在已經是最後時刻，你們的努力將在今天得到肯定，所以，還是希望你們喝杯提神茶，打起精神來，迎接這最後一天。」

　此起彼伏的喝茶聲。

　「兩邊坐的是誰想必我也不用介紹，這兒的每一位都是科研界的中流砥柱，可能不需要名字就已經相互神往，相信今天會是很好的交流日。現在，我們來看第一個方案。」

　四周暗了下來，放映台四角射出光來，轉眼一個巨大的金屬物件就出現在放映台上方，徐徐的旋轉，主持人低沉磁性的聲音開始介紹：「這是第一號方案，作者佚名，這是一個武器設計，結合百年來海戰的經驗和世界各地航母資料，為太空艦近空作戰設計的荷電粒子撞擊炮，其作用是……」

　蒼棲聽了一會兒就撐不住了，她確實對武器感興趣，但顯然這兒提到的武器比她曾經握過的那些高級了不知道多少，而且，太多的術語和設想，她又沒打過太空戰，只知道那兒真空，但真空能射子彈嗎，她不知道。

　喝著助手送來的提神茶，看著那些奇形怪狀或驚采絕豔的作品引起一陣陣的爭論或者讚揚，一個小年輕甚至站到桌子上叉著腰和一個年過半百的教授嘰裡呱啦的對吼，不由的笑起來，莫非這就是學術的氛圍，純到沒有階層，只有對錯和好壞。

　陸炅一直一言不發的看著，大眼睛中每一份作品的光芒都在他眼中閃過，但他什麼都不說，蒼棲想，可能他來地球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我就看著，我不說話。」

　然後她又被自己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