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開始
陸蒼棲手拿菜籃,擠過沸騰的人群,不耐煩的走向自己的宿舍。
街頭巨大的全息屏幕上,來回播放著「獵星」艦隊的影像,從聯合國決議聯合各國科技力量建造太空艦隊時的會議現場,到各國共同技術研究的龐大實驗基地,到熱火朝天的建造現場,到建造完成時的內部構造拍攝,還有各國航天精英的篩選和訓練場面,以及第一次到月球往返歸來的場面……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如果說軍事科技超過平民科技起碼三十年,那麼航天科技恐怕能超五十年,用於軍事的更加不得了,所以當現在人類眼中民用飛梭的地位就和幾百年前的高級轎車一樣時,高端科技卻已經能夠在太空中翱翔。
有專家預測,未來五十年內,平民太空旅遊依然會是中層階級的幻想,而外太空度假,更是百年內無法實現的夢。
管那些專家教授說什麼呢,大多數平民雖然看著艦隊感到非常霸氣,但是又有幾個忙於生活的小屁民會夢想到鳥不拉屎的太空去旅遊?
陸蒼棲就是這麼一員。
她回到宿舍,和樓道里幾個同事打了招呼,進了自己的小屋,開始在小陽台上準備做飯,今天的菜式很簡單,韭菜雞蛋,白豆腐鯽魚湯,她最喜歡的菜式。
現在生活相當方便,超市裡什麼菜都有的買,但除非是一些實在沒手藝的懶漢,否則大多數人還是喜歡自己買菜做,整體生活水平高了,壓力也沒那麼大,一般中層階級,想吃些什麼還是沒問題的。
切了韭菜放在一旁的盤子裡,她打著雞蛋,用手肘撞了一下陽台上的一個按鈕,叫道:「電視。」
正對床的天花板上突然翻開一塊屏幕,由一個圓形的吸盤吸附在天花板上,與天花板呈九十度角後,無聲的滑到陸蒼棲面前,屏幕下方有一個紅點閃了下光,蒼棲盯著那個紅點看了兩秒,點點綠光一閃,屏幕亮了起來,隨著新聞內容的播放,還有一個突兀的女聲:「無線電視費餘額不足,請在六月十二日之前充值。」
「謝特!」陸蒼棲又用手肘撞了一下按鈕,叫道,「通訊。」
「叮咚。」
「接劉總管。」
「嘟嘟嘟……喂?」一個中年男聲。
「總管!」陸蒼棲叫,「無線電視費你沒給我交?」
「還無線電視費呢!電費都要交不起了,蒼棲啊不是我說你,你這麼好本事,別處高就吧,再下去,劉叔我工資都快發不起了!」
「……行行行不跟你磨嘰,大不了到時候用你的賬號。」陸蒼棲掛斷通訊,碗中的蛋已經極為勻稱,她還是嘩啦啦打著,陷入沉思。
「蒼棲,你也快到期了?」蒼棲開著門通氣,不想被路過的同事張景福聽到了,每個人的宿舍很小,從大門到陽台一眼就看的通透。
「是啊,總管說工資都快發不起了。」蒼棲苦了臉。
張景福苦笑:「你還好,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老婆都快生了,還擠著員工宿舍,再不發工資,就只有餓死了。」
陸蒼棲嘆氣,誰都不容易。
中午她煲好了魚湯,燉的奶白奶白的給隔壁張景福的媳婦兒送去,張景福怎麼都不會虧待他媳婦,倒是把人家養的白白胖胖,但他送蒼棲出門的時候,她分明看到他禁不住發愁的樣子。
「會好的,會好的。」蒼棲只能這樣安慰,「上頭不會不管我們的。」
「已經很好了。」張景福低聲道,「我一退役傷兵,又是安排工作又是給介紹媳婦兒,是我沒本事,賺不到錢。」
「咱都年輕,沒問題的。」
張景福怔怔的看了蒼棲半響,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丫頭,也難為你了。」說罷,轉身走了。
陸蒼棲拿著鍋子,看看外面熙熙攘攘的街景,和半空中按著浮空指示燈行駛的飛梭,撇撇嘴,回了房間。
吃完午飯,下午還有一個班要帶。
她和張景福還有另外十來個住在宿舍樓裡的都是退伍老兵,分配到了一個名為精忠的國有保鏢學校當教官,結果兩年前因為「獵星」艦隊的建造等種種事宜,國家突然從很多他們認為多餘的產業中撤資,不幸精忠保鏢學校也中招了,成了一個私人企業,而從此生意也一落千丈。
教學是個不斷重複的過程,運動了一下午的陸蒼棲回到寢室時已經是晚上六點,她熱了中午的飯菜來吃了,便拿了洗漱用品準備洗澡,路過鏡子時,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自己。
她又定住了。
年輕,亮麗的女孩子,臉上一個黑色的眼罩卻破壞了所有美感,彷彿海盜一樣平添了猙獰的氣息。
陸蒼棲隔著眼罩摸了摸自己的左眼,灼傷一樣彈開手指,然後抿著嘴繼續向浴室走去。
剛打開浴室的燈,忽的一陣強光刺來,陸蒼棲反應極為迅速,她立刻把浴巾往強光來的地方拋去,用力往後一踢,果然踹到了一個極速靠近的軀體,她大喝一聲,轉身又一個迴旋,旁邊又有一雙手從右側面伸過來,想到右側面就是洗衣房的窗戶,她牙一咬,整個人往旁邊的偷襲者身上倒去,狠狠的一個肘擊擊打在那人身上,只聽到一聲悶哼,她一拳敲上去,隱約聽到後面有奔來的腳步聲,咬牙起身一蹬,攀住窗簷就要往外跳。
這是三樓,少說十米。
整個過程發生的極為快速,快到閃光彈的餘光尚未消失,就在她搏命跳樓時,忽然一雙手臂伸過來攔腰死死抱住她,而緊接著一陣凌厲的風聲後,她後頸一痛,只覺得後腦勺一陣發熱發昏,強忍著沒有暈過去,放開雙手要往後打。
「咦?」一個人奇怪的聲音,忽然後頸小小的刺痛了一下,麻痺感席捲而來,陸蒼棲算著時間,硬是又往後蹬了一下,似乎踢到了後面那人的大腿,只聽到悶哼一聲。
「好!」這下是不遠處一聲讚歎,隨即而來的是一個細微的發射聲,又一下刺痛,蒼棲終於還是昏了過去。
審訊室,四面牆,一張椅,冷到發藍的燈光。陸蒼棲對著面前牆上的軍部標誌發呆。
「姓名,陸蒼棲,原名,陸敏,性別,女,今年二十二歲,原H市人,十八歲高考落榜後參軍,加入空軍地勤大隊女子分隊,一月後經篩選進入首都空軍特勤大隊女子分隊,二十歲時重傷退伍,分配至精忠保鏢學校當教官,一直工作至今,單身,無伴侶。」一個聲音平淡的唸著陸蒼棲的一生,然後問道,「沒錯吧。「
「少了一點。」陸蒼棲有氣無力。
「哦?」
「保鏢學校財務預謀不給工資,預測陸蒼棲二十三歲就會餓死。」
「呵呵。」聲音笑了,「你教出了很多優秀的保鏢。」
「工資還是三千一個月,不夠花。」
「如果你自己做保鏢,願意嗎?」
「……」陸蒼棲嘟噥,「三千一個月好歹有命花。」
「如果你不做,三千一個月都不一定有。」
「我可以去別處找工作。」陸蒼棲嘲笑,「你們竟然要返聘一個殘廢?」
「你不是殘廢。」聲音很認真的說,「你獨一無二。」
「那求求你讓獨一無二的我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