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章 老神醫

　因是上京求醫，這一趟馬車趕得匆忙不休，夜間僅在城外一處客棧喂馬吃了一趟草糧，跟著又繼續往京城內趕去。

　石頭仔陸陸續續發著燒，並且還開始盜汗，小米幾人坐在馬車裡頭相互幫忙照料，誰也沒有出聲半句，車裡一時靜得只能聽到外頭車軲轆轉動的聲音，壓抑的氣氛讓人微微透不過氣。

　不知道這一路究竟走了多久，葉小米途中忍不住打了一下瞌睡，再睜眼時，車夫已經過來揭著車簾提醒道：「幾位客官，京城到了。」

　下車一看，最先撲面而來的就是電視劇中最常見的喧嘩景象，一條條寬闊無比的大道上人煙擁擠，遠遠近近說說笑笑，就連大妞望了一樣，不由也張大小嘴嚇了一跳。

　吳氏還了車錢，葉德全橫抱著石頭仔，小米則跟大妞兩個負責車裡行囊。

　陳管事送行之時特意囑托葉小米到了京城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找一間叫「福緣記」的大酒樓。

　他們一行五人沿著熱鬧的飲食街往官道踱去，小米跟大妞張著眼只顧打量道上兩旁的招牌，好不容易瞧見「福緣記」三個大字後，雙眼直覺一亮，連忙引著吳氏幾個上門造訪。

　光是瞧見外頭這番氣派，就知道福緣記也是京城中小有名氣的店家，如同明月軒之於何集那般。

　酒樓裡生意很忙，伙計們端送碗筷來來回回忙得不亦樂乎，哪裡會有閒空搭理別的事情，尤其看到葉小米他們一行人衣著簡朴，更是隱隱有了一絲不屑，但聽見她說要找掌櫃的，畢竟還是不敢得罪，只能笑道：「姑娘幾位先在這裡等等，福掌櫃上樓清帳，片刻之後便會下來大堂。」

　這話才剛落下，可巧身後就有一個聲音響起，問道：「這位姑娘，找小老兒可有什麼事？」

　葉小米順著聲音抬眼望去，一眼便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從樓梯處走了下來，一手拿著一本賬簿，一手負在身後，相貌不提，光是這通身氣勢，就能感覺得出是個極為講究的人。

　「福掌櫃好。」先是尊呼一句。

　跟著葉小米才將陳管事事先交代她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最後再把那封書信遞了過去。

　福掌櫃聽她介紹，心裡便知道這個小丫頭就是那個研究出豆腐、山芋還有河粉等稀奇古怪小食的主，又見了信裡所言，確定驗證無誤，才又開口問起石頭的情況：「發病多少天了？」

　「兩天。」吳氏搶著答復：「從前兒下午失水就起來後，便開始起燒，後來服了幾帖藥，燒是退了，但又起了斑疹，就成了現今這副模樣。」

　她伸出手摸著石頭的腦袋，淚花眨巴眨巴又掉了下來。

　福掌櫃伸出左手搭在石頭脈上，頓了頓，說道：「老夫也算略懂一點岐黃之術，不過現如今來看，怕是拖延得有些久了……」

　一句話還沒說完，吳氏就覺得雙腳開始發軟，還是葉小米眼疾手快，連忙伸手攙住了她。

　「福掌櫃，您老的意思，豈不是……」

　「別急別急。」福掌櫃知道剛剛這麼一頓險些造成誤會，才解釋道：「這病我是束手無策，畢竟說起來老夫也是一知半解而已，不過你們放心，京中魚龍混雜，有能耐的人可不在少數，我認識回春堂的黃老前輩，若是能夠請他出馬的話，這病不日便能痊愈。」

　「回春堂？黃老前輩？」吳氏聽到這兩個重要詞匯，馬上催促葉德全道：「快快快，我們趕緊去打聽回春堂在哪裡。」

　卻被福掌櫃攔了下來：「你們這樣直剌剌去的話，想必黃老前輩的面都沒見上，就直接被趕出門來。」

　葉小米不解，問道：「福掌櫃您慢說。」

　他沖葉小米點了下頭，道：「你們不知道，回春堂可是京中數一數二的百年老字號，而它的名氣，可不僅僅只是因著年月長久，更重要的，是回春堂這百年之內，出了三個宮中御醫，而現任的堂主，也就是黃老前輩，雖然已經告老還鄉，但在出宮之前，可是一直跟在當今聖上身邊的紅人，你們說說看，這樣的大人物，豈是那麼容易接見的。」

　「那這麼說，我們豈不是白跑一趟了？」

　「非也非也。」福掌櫃擺手：「陳管事既然敢寫信引薦你們過來找我，自然不會白讓你們跑這一趟。」

　吳氏跟葉德全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葉小米知道他還有話要講，而且很有可能接下來所提及到的，十有八九就是跟她有關，不然的話，福掌櫃不會一直不動聲色的拿眼瞟她。

　果不其然，福掌櫃捋了一下白須之後，便開口道：「黃老前輩他生來都有一個怪癖，想邀請他出診可以，必須拿出對應東西能夠吸引他的注意才行，比如會說人話的鳥兒，會翻跟斗的小貓等等這些新奇物事。」

　「可是我們並沒有這些玩意的啊？」葉小米不解。

　「老夫說有，那邊是有。」他眯眼一笑：「別的不知道，丫頭，你這一手廚藝，名聲可是不小，像什麼河粉、芋頭我倒是都嘗過了，但這腸粉、魚丸、春卷等物，可都只是空聞其名而已。」

　他這一說，葉小米便知道話裡頭的意思了。

　「黃老前輩貪圖新鮮感兒，小老兒也一樣，所以只要丫頭做出幾樣能夠引得人食指大動的小食，相信以黃老的性子，不可能會不出面。」

　葉小米徹底明白這話的意思，想要請出黃老，那就必須亮出廚藝，石頭的病拖不得，這事自然也不能夠由於。

　於是她立即開口問道：「福掌櫃，請問貴酒樓的廚房，能否借我們一用。」

　福掌櫃笑得跟老狐狸似的，揚了揚手，招來一個伙計，邊說道：「這個自然沒有問題，不過等下這些玩意可要多做一份能讓我一飽口福才行。柄子，你來帶路。」

　葉德全總算才領悟過來，知道請這黃老前輩不僅僅只是診金問題，現如今可是關乎到請不請得動的事，知道葉小米要利用廚藝制造花樣，他連忙將石頭遞給吳氏抱著，自己洗了把手，也跟著上去幫忙。

　半個時辰之後，他們兩人好不容易才做出了幾道小食，腸粉沒有特定炊具，想要折騰起來就要花費過多心思，因此這次並沒有做，而是擺弄了一道章魚丸子、一道芋頭扣肉、一道魚皮春卷，還有一道糖醋雞塊。

　每一道菜式，葉小米都做足了雙份，反正這大廚房裡各類食材應有盡有，且又不用她來出錢，自然不用顧慮別的。

　福掌櫃看見他們走了出來，望向一桌新巧小食，光聞味道便覺饞蟲上癮，但他只讓手下將其中一份收起來，另一份拿了一個食盒仔仔細細放好，主動引著葉小米等人上回春堂拜訪。

　跟福掌櫃先前所料未差，回春堂生意極好，但是裡頭診病的人，多是黃老前輩的後人或是徒弟，而當他們開口提出要見黃老前輩時，當即就有人開口說趕出去。

　幸而福掌櫃知道這裡頭的規矩，上前輕聲說了幾句，又將帶來的食盒遞了過去，那人思忖一會，才讓他們幾人暫且留在鋪前候著，自己則提了食盒轉身走入後院去了。

　石頭仔的燒越發越嚴重了，小米時不時都會幫著擰干幾條冷毛巾過來蓋上，但卻效果甚微。

　就在這一家人心急如焚的時候，回春堂後院好不容易才等來一個健朗的聲音傳來：「好好好，把他們都請進來吧。」

　一家人這才終於看到希望的曙光。

　跟在家丁身後連續跨過幾道院門，才終於到了一個院落裡頭，但見一個花甲老人穿著白色長衫正在廳中練五禽戲健身，旁邊擺了一張小桌，桌子上擺放的，正是葉小米先前提來的那個食盒。

　「剛剛幾道小食，是你們當中，哪位親手做的？」老人收回手勢，結果旁邊的侍女遞上的毛巾抹了抹汗，轉過頭來笑著問道。

　葉小米瞥見他的容顏，這才終於信了什麼叫做鶴發童顏。

　跟福掌櫃類似，黃老前輩也是滿頭銀發蒼蒼，但是他的精神狀態極好，雙目更是囧囧有神，舉止間完全沒有耄耋之輩慣有的頹然與蕭索，只是三兩步，他就已經步至跟前。

　葉小米略微學著那些婢女施了一禮，答道：「回黃老前輩的話，那些小食，都是小女子做的。」

　「是你做的？」他似乎有些半信半疑，不過正視到葉小米眼裡的坦然，他又開口一笑：「不錯不錯，是個有趣的丫頭，說罷，你們來找老夫有何要事？」

　吳氏趕忙抱著石頭仔上前幾步，帶著哭腔訴說道：「老神仙，你可要出手救救我的兒啊。」

　「先別激動。」黃老前輩還沒說話，倒是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女子開口：「這位大嬸，你將孩子放平在這邊的木床上，我師父答應面見你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吳氏連忙依言照做。

　黃老前輩先洗了手，跟著換了一件玄青色長袍，這才過來把脈。

　「高燒、碎花麻疹……」他僅僅只是微眯著眼，嘴裡卻開始喃喃有詞：「用天冬半錢、生姜五片、桑葉一錢、牛根二錢……」

　葉小米驚訝抬頭，才發現先前那位女子手裡拿著紙筆，聽著他老人家的話，正動作極快的將所有話都記下來。

　神醫，嗚嗚……這回，她總算是見到小說情節裡頭一向出現率極高的神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