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章 設毒計
大山裡,葉家莊。
安靜的小溪流潺潺向東流著,流經村子最東邊一處地方,那裡遠遠望去便能看到幾間半舊不新的土坯房,在周圍一眾茅草屋之間,顯得有些特立獨行。
這時候一個喝得酩酊爛醉的中年漢子正歪歪斜斜往這地方走去,沒過多久,只見他一把推開院門大咧咧走了進去,還沒來得及推開房門,就聽吱呀一聲,裡頭走出了一個又矮又胖的中年婦女,明明皮膚很黑,偏又穿著一件大紫色衣服,頭上還插滿鮮紅色紗花,遠遠望去就像一座寶塔菜似的。
這個矮胖女人就是何喜兒她娘顧氏,至於那個中年漢子,自然就是她爹何有保了。
「你個死鬼,昨兒晚上又跑到哪裡鬼混去了,整晚整晚的,連個影子都沒見到,現在你自己看看,又喝得跟條爛泥蟲一樣就敢回來。」
何有保喝了一肚子酒,又陪著那群豬朋狗友玩了大半個晚上的骰子,這個時候頭痛得跟要裂了似的,猛然間又聽到顧氏咋咋呼呼的尖叫聲,頓時就氣得頭冒青煙,大聲訓斥道:「你個婆娘懂個屁事,沒事找抽不成?老子喝個酒你說,賭個錢你也叫,再敢這樣唧唧歪歪,小心我一紙休書送你回娘家去。」
看到顧氏那張抹得花花白白的圓餅臉,何有保頓時胃口就反酸起來,心裡厭惡到不得了。
想到昨晚跟張寡婦那小妖精在床上面嘿咻嘿咻,嘖嘖,那小娘皮可真銷魂得緊,身子嬌嫩不說,就連皮膚都跟水做似的,那樣的可人兒,才真的是叫風韻猶存吶。
「好你個沒良心的,我顧月嬌嫁來你們何家,辛辛苦苦這麼多年,拉扯大了兩個娃子,現在我說一句,就敢凶我,還說要給我寫休書,嗚嗚……老天爺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吶,好你個沒心沒肺短命挨千刀的,嗚嗚……」顧氏干脆扯著大嗓門干嚎起來。
「嚎嚎嚎。」何有保一臉的不耐煩,氣沖沖道:「你這婆娘除了整天裡鬼哭狼嚎,還懂個屁事啊」
昨晚運氣不好,他的心情本就差到極點,要不是先前有在張寡婦床上洩了洩氣,估計顧氏這時候早被他動手打了。
何有保一把推開顧氏矮墩的身子,打著哈欠就要往裡間走。
「等等……」顧氏突然將他攔住,神經兮兮的抓住他的袖口聞了起來,質問道:「這是什麼味道?香粉,茉莉味的香粉?你個老不死的,怎麼身上會有這個味道的?」
何有保頓時語塞,眼珠子直滾:糟糕,該不會是沾惹到那小妖精身上的味道了吧?靠之,這臭婆娘味道怎麼比狗還要靈驗,難得出去偷吃一回,都被抓住不成?
「瞎說什麼呢,哪、哪、哪有什麼茉莉花味的香粉。」他抽回袖子,急沖沖想要離開。
顧氏卻更添油加醋起來:「哎呀呀,你個不要臉的,快說,昨兒晚上是不是騙我到外面逛窯子了?你說啊,快點說啊,不然的話,身上這個茉莉花味到底想怎麼解釋好。」
「是……」何有保撓了撓頭,靈機一轉,答道:「是、是、是隔壁村的王貨郎新進了一批香粉,昨兒晚剛好在老麻頭家裡碰到,我想你這婆娘最喜歡打扮,那粉香味又好,就跟他要了一盒,可能這味道太濃,當時一不小心就沾染上了。」
「真的假的?」聽到是為自己買的禮物,顧氏的態度瞬間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立馬變得溫柔起來:「死鬼,嫁給你這麼多年,總算還有點良心,知道老娘天生麗質喜歡保養,就懂得買香粉了。哪呢?快拿出來給我瞧瞧,別讓那油嘴滑舌的王貨郎給騙了才是。」
說完作勢就要去搜何有保身。
「沒在我身上呢。」他一把拍開她的肥豬手,扯了個謊道:「早上我喝多了,出門時落在老麻頭家裡了,等晚上有時間過去時,我再去跟他要回來。」
「那你可別忘了。」顧氏故意板起臉來:「要是讓我知道是給哪個小妖精的,別怪我到時把事鬧到宗祠裡去。」
「好好好……」何有保自己心虛,干脆扯開話題:「你別老整那些有的沒的,有話就說,沒有的話趕緊給我滾一邊去,別讓老子見了心煩。」
自從何喜兒被楊地主納為十三姨娘後,何有保一家就老自詡為有錢人,顧氏成日裡只顧著將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家女兒嫁到地主家去似的。何有保更為離譜,因為拿了二十多兩銀子的禮金,如今田裡的活也不干了,整天嗜酒如命,慢慢還迷上了賭博,現在更是一有時間就直接跑去張寡婦家裡過夜,連家都不願意回。
「還能有什麼事啊,你也不回來看看,家裡頭的銀子都快被你敗光了。」談到錢的問題,顧氏又扯開嗓門嚎叫起來:「你個沒心肝的,就只顧著自己,不管我們娘倆死活……」
「別再吼了,聽了心煩。」何有保將手裡頭的酒樽一下子摔到地上,啪的一聲脆響,倒把顧氏給嚇得不敢出聲。
他打了一個酒嗝,漠不關心的道:「沒銀子就去拿唄,我們家喜兒現在可出息了,是嫁到大戶人家當姨娘的,還怕會沒銀子使嗎?你這婆娘,真是頭發長見識短。」
顧氏聽到何有保這話來了精神,拿出撲滿香粉的手帕絹子,裝模作樣的擦了下壓根就沒半點淚水的眼角,唯唯諾諾問道:「可是喜兒如今可是嫁到高宅大戶裡去,我們見一面都難,要她拿銀子接濟,若是被楊地主知道,恐怕不太好吧?」
「這有什麼。」何有保一聽來了氣:「我們的女兒辛辛苦苦養了這麼大,拿幾兩銀子孝敬一下難道也要人管?你可不要忘了,如今喜兒可是身懷六甲,指不定肚子裡懷的就是楊地主家第二個寶貝兒子呢,等十月懷胎生下來了,興許我們家喜兒還能混上個二夫人當當。」
「是啊是啊。」顧氏是個沒腦子的,聽完還真信了:「那我趕緊到土地廟裡拜拜,求求老天爺到時保佑我們家喜兒穩穩當當生個大胖兒子才好。」
「好好,去吧去吧。」哪邊涼快哪邊呆去。
何有保盼不得她早點走,自己好有個清淨能睡一覺,晚上可是約好了,要繼續在老麻頭家裡將輸掉的彩頭贏回來呢,現在不趕緊把精神養好,贏了錢哪還有精神到張寡婦家去。
這兩人各自做好打算,才剛准備動身各做各的,哪知門口突然咕嚕咕嚕停了一輛馬車下來。
「呀,是我的寶貝閨女回來不成?」顧氏認得那車夫是楊府的人,立時就驚訝的問。
何有保聽到閨女回家,頓時睡意全消,哎呀,要知道這小姑奶奶如今可就是家裡頭的搖錢樹呢
「喜兒,我的寶貝閨女,看這小模樣招人疼的,怎麼有空回家裡來?」馬車布簾掀開,顧氏一見到裡頭何喜兒的模樣,連忙走上前去抓著她的手,可憐兮兮的問候道。
何喜兒攙著婢女海棠的手慢步跨下馬車,略蹲下身施了一禮:「女兒見過父親母親。」
「使不得使不得。」顧氏穩穩扶著,哪裡肯讓她真的跪下:「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我們又都是粗見識的,快別折騰這些虛禮了。」
喜兒臉色平平淡淡,只點了點頭,卻仍堅持將禮行完,才站直身子,揮手示意車夫先下去,自己則跟著何有保夫婦進到正屋裡去。
「怎麼幾天不見,你這丫頭就跟娘這麼生分起來?」顧氏似乎有些不高興了。
何喜兒接過海棠倒的茶水,解釋道:「哪裡是呢,娘你不知道,剛剛有外人在,禮不可廢,不然等下又有什麼不好聽的話傳到府裡頭去。」
「別怨你母親,她見識少,哪裡會知道深宅大戶人家一大堆規矩在,就算是家裡人,往往也要講究一個禮數。」何有保看不慣顧氏動不動就甩臉皮子的臭毛病,等下要是得罪了自家閨女,看你還不得哭去。
何有保這話沒有說錯,一下子就說到點子上了。
何喜兒嫁到楊府這些時日,開始時可真的比個丫鬟還不如,原本還以為進到裡頭就能吃香喝辣穿金戴銀,不料楊地主幾房妻妾聯合起來擠兌她,說什麼粗野鄉下來的半點規矩沒有,說什麼邋裡邋遢跟個小乞丐似的,所有人表面看著沒差,背地裡卻淨挑些戳人背脊骨的話講,害她剛進門那段時間,夜裡總要偷偷躲在被子裡頭抹眼淚。
好不容易被她懷上了種,雖然是跟守門的二龍有的,但是因為天時地利沒人撞破,至今連家裡頭那老不死的都被蒙在鼓裡。
仗著懷有身孕在身,喜兒才慢慢在那個家裡有了一點威信,如今自己最痛恨的就是出身問題,要不是怪自家爹娘都是莊稼人,她哪裡還用得著老感覺自己矮人一截。
「好了,如今就剩下我們娘兒仨,那些禮數就不用管了。」顧氏還是對大宅門裡那套規矩有點不感冒。
「狗蛋呢?怎麼沒見人的?」喜兒放下茶杯,好奇的問,又抬手示意海棠提著食盒放到桌子上去:「這些糕點是府裡頭的老師傅做的,手藝不錯,你們都嘗嘗看。」
「真的?那我可得嘗嘗看你們大戶人家的手藝如何。」顧氏素來都是個饞嘴的,一聽見有好吃的東西,連忙就拿了一塊塞進嘴裡,邊咀嚼著,邊含糊不清的嘟囔道:「好吃好吃,這松糕味道真甜,還挺脆口,她爹你也嘗嘗?」
何喜兒咳了咳,開口道:「娘,這個不是松糕,是桃花酥。」
「桃花酥?名字還沒松糕好聽呢。」顧氏不以為然。
恰好這時顧氏的寶貝兒子狗蛋跑回家來,還沒進門,就興奮的問道:「爹、娘,姐姐是不是回來了?我剛剛看到有輛馬車朝我們家這邊駛了來。」
「是是是,是你姐姐回來了。」顧氏寵溺的摸了摸他的頭,指了指桌上的食盤,道:「你姐帶了你最喜歡吃得松糕,快去嘗嘗看。」
狗蛋便又歡樂的跑了過去,雙手齊齊抓了一把桃花酥,笑著吃了起來。
「哎,洗手了沒?」喜兒啪的一聲,在狗蛋手背上輕打了一下:「吃東西前不洗手,小心等下肚子吃出病來。」
狗蛋哪裡會理這話,自顧自啃了起來,才吃了一塊,猶豫著又把另一只手裡抓著的桃花酥放了回去。
喜兒咦了一聲,挑眉問他:「怎麼不吃?還是這時候才想到要洗手了?」
「才不是呢,這些都不好吃的,我不要了。」他拍了拍手,抹著嘴道。
「這都嫌不好吃?」何喜兒有些氣憤。
何有保一巴掌掃過去,罵道:「臭小子,作死啊,嘴巴什麼時候養得這麼刁了?你姐姐好心好意帶來給你嘗,還敢在這嫌三嫌四。」
狗蛋不由委屈起來:「但我確實是實話實說來著,你們是沒嘗到,剛剛石頭帶了好些新奇的吃食給我們嘗,有兔子樣的面團,有小雞似的干餅,還有好多稀奇古怪的糕點,嘗起來,味道比這個還要好吃一萬倍呢……」
「別亂說話,你個小孩子家家,是剛剛吃飽了吧。」顧氏看到何喜兒臉色越來越沉,連忙打斷了兒子的話。
「我才沒亂講呢。」狗蛋渾然不覺有何不對,照著自己的想法實話實說:「好多人都說好吃的,就連小雷哥也說很喜歡,石頭還說這些全是他二姐姐做的,對了,就是那個長得有點像姐的傻姑,以前老喜歡跟我們到後山坡玩,後來說磕破了頭,就不常來了。」
何喜兒聽到這裡,哪裡還會沒明白過來,狗蛋嘴裡說的那人,正是她最厭惡的葉小米
「海棠,你帶小舅爺到外面去,半個時辰之後再回來。」她突然冷冷說道。
海棠知道她有事要跟自家爹娘敘家常,連忙應了下來,帶著狗蛋一同出了正屋。
看到自家女兒比起上次回門瘦了不少,按理來說懷孕的女人最有得吃才對,怎麼不見豐腴反變消瘦,莫不是在府裡受到什麼委屈不成?
何有保想了想,又見她故意支開狗蛋,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麼啦喜兒,難不成是楊地主對你不好,打你了不成?」
「沒有沒有,不是這個。」何喜兒在家裡頭最依賴的就是何有保了,覺得他說起話來比較靠譜,便將心裡頭的想法說了出來:「爹、娘,這次你們可要幫幫女兒才行。」
何有保一聽這話,心裡頓時一驚:老天爺啊,可別真被他這烏鴉嘴說中了,要是楊地主對喜兒不滿的話,一紙休書扔了下來,那到時候可就丟了個大靠山吶。
「慢點說慢點說,怎麼……是不是家裡頭出了什麼事了?」顧氏也連忙噓長問短。
「家裡頭還好,如今我有了身孕,那老不死的禁不住我幾句軟話,答應讓大夫人放點權利給我幫忙管家,雖然她們幾個表面上沒說什麼,暗地裡卻經常下絆子,不過這些我都忍了。」
何喜兒捏著花帕子的手重重拍了一下桌面:「但我心裡還有一口氣憋不下去,就是因為葉小米那賤蹄子。」
「葉小米是誰?」何有保後知後覺:「是不是指我們莊子裡原先住在竹林塢那個笨丫頭?怎麼,那妮子惹了你?」
何喜兒便開始添油加醋將楊地主私自安排葉小米進到府裡,打算立為新的姨娘,結果還好自己英明神武先下手為強,才堪堪保住了自己的地位,不過因為葉小米這只煮熟的鴨子被飛走,楊地主把氣遷怒到了她身上,只不過礙著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敢撒氣罷了,一邊說著一邊咬牙切齒,最後何喜兒還硬逼著自己留下兩滴眼淚,看上去更加顯得楚楚可憐。
「而且,娘你還不知道呢,如今家裡頭那老不死的,心裡頭就只記掛那個狐狸精,對我是三天不理五天不應,即便有來房裡,夜裡睡時還老叫著她那名字,聽了就讓人火大。」
「這算哪門子事。」顧氏一聽就氣得站了起身:「我們何家的人活該被人欺負不成?讓開,我去找族長理論才行。」
「去找族長理論?」何有保白她一眼:「你先用用腦子行不,這都哪兒跟哪兒呢,干族長屁事?」
「那我去找那死蹄子,給她一點教訓看看才行。」顧氏定了定神,改口說道。
何有保點頭:「這還差不多,冤有頭債有主,這小妮子沒想到越長大越不傻了,現在居然還有本事勾引到楊地主那老東西,確實是該好好教訓她一下才行。」
要是葉小米真跟楊地主成一對去了,那到時候自家女兒的地位豈不是要受到大大的威脅?這怎麼行,要是沒了地位,他以後要賭要嫖,從哪裡撈錢去呢。
何有保可沒有忘記,當初楊地主原本心裡的打算,就是要將竹林塢裡的小丫頭娶為姨娘,還好花媒婆跟他家婆娘有點交情,兩人商量一下對策,故意讓楊地主知道葉小米天生痴傻,要是真正兒八經去做姨娘,還不被同僚笑個半死,藉此暫時打消他的念頭。
然後又設計安排自己女兒跟楊地主見面,讓花媒婆幫忙說幾句好話,同時打扮得花枝招展,跟那丫頭頗有幾分神似,這才幸運抱住了楊府這棵大樹。
現在眼見著一切都慢慢木已成舟踏上正軌,就等著喜兒來年幫楊家開枝散葉生個大胖兒子,半路除了這檔子事,他哪裡還淡定得了啊
「那你要怎麼教訓那小賤人?」顧氏半點主意都沒有:「聽說他們一家,現在可都搬到鎮上去了。」
「這個……」何有保撓了撓頭,自己確實也沒多大主意。
何喜兒奸奸一笑,這才開口說道:「爹、娘,女兒心裡倒有一個想法,我說出來,你們聽聽到底可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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