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邪惡力量（１）

等到葉舟站在自家樓房底下嘆了第十一個氣的時候，時間已經走到了中午十二點五十分。

貓先生站在樓道鏽跡斑駁的紅漆鐵門前，視線穿越由空間隔開的所有距離，深深地定向朝自己走來的葉舟。

葉舟強笑著打了個招呼，問道：「吃飯了嗎？」

貓先生搖搖頭，問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和小林聊了一會兒，打聽了點陳霖的事情，就晚了。」葉舟站定在貓先生身前，蹲下身，托著腮幫子問貓先生道：「你說，陳霖這事，到底該怎麼辦呢？」

貓先生轉身往樓道里走，「吃晚飯再說吧。」

「嗯。」葉舟撐著膝蓋站起身，正要跟著往裡走，卻被身後一個聲音喚住了。

「嗯……請問……」

葉舟和貓先生同時回頭，只見鐵門外的小巷道上，一個中年婦人微微傾著身，滿目抱歉地看著葉舟。

葉舟舉目四望了一番，發現巷子裡除了自己以外，已經沒有了旁人，這才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臉，問道：「您叫我？」

中年婦人笑了笑，鵝蛋臉上露出兩粒深深的梨渦，她輕快地朝葉舟走近幾步，用一口發音極其標準的普通話笑問道：「我迷路了，想向你打聽一下，怎麼樣才可以走到後山呢？我聽人說最快的捷徑就是穿過一中的後操場，從這學校的後門就可以直接進入後山了，是這樣的嗎？」

「對對！是這樣的！您直接從一中大門進去，穿過後操場，就能看到學校的後門了。」葉舟指手畫腳地講解著路徑，說道：「這裡是一中路，您沿著這條路直走到盡頭，就能看到學校的大門了。」

「啊！原來是這樣！真是太謝謝你了。」中年婦人微笑著向葉舟點頭道：「我許多年沒來過這裡了，很多路已經記不清了，呵呵。」

葉舟笑著說了句不客氣，彎腰抱起貓先生，轉身就要走進樓道，那中年婦人突然又沖葉舟招手道：「啊……我能再問你一件事嗎？」

葉舟點點頭，站著原地等著她的下文。

南方四月底快接近五月的天氣，氣溫早已回升，中年婦人從小提包裡掏出一塊手絹，拭了拭額頭上的汗，不好意思地微笑道：「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以木質工藝品起家的陳家？」

葉舟心裡一驚，和懷裡的貓先生快速傳遞了個眼神後，控制表情，鎮定問道：「聽說過一些，怎麼了嗎？」

中年婦人羞赧一笑，捏著手絹的雙手不自在地交疊在身前，輕聲問道：「那你知道陳家自己的墓園建在後山哪裡嗎？我以前去過幾次，時隔太久，我怕自己又迷路，所以，想先問問你。」

葉舟暗暗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中年婦人。

這位從未見過面的中年婦人，年紀大約在四十上下，一身得體大方的灰色套裙，黑色長發在腦後盤了個髻，臉上上著淡妝，即使在這樣的日頭下奔波流汗，她的妝容也沒有花，這個長相秀麗的中年女人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大家閨秀的精緻與莊重，加上一條在這個年代已經不常使用的手絹，葉舟對這女人的印象，倒是出奇得好。

只是不知道這女人到底是個什麼來頭，是福是禍？

貓先生「喵」了一聲。

葉舟低頭看了它一眼，以眼神詢問道：先下手為強？

貓先生微微頷首。

葉舟立即抬頭沖中年婦人笑道：「我前幾天清明剛剛上過後山，倒也路過陳家墓園，那路七拐八繞的，實在不好走，要不您看這樣，如果您不急著的話，先上我家休息一下，然後我帶您去一趟後山，怎麼樣？」

中年婦人驚訝道：「這怎麼好意思？太麻煩你了！」

葉舟笑道：「這倒不麻煩，您也看見了，我就是住在這兒的，從小到大，後山那片地就是自家後花園，一天一趟都不是問題，倒是您，如果先前沒去過後山，一個人想要在那裡認出方向，可是困難的很呢！」

中年婦人頗為為難地看著葉舟。

葉舟抽著嘴角儘量讓自己笑起來不那麼像一個坑蒙拐騙的人販子，她指了指樓道，笑道：「我還沒有吃午飯，您吃了嗎？要不要一起吃點？」

中年婦人想了想，最終點頭笑道：「那就叨擾你們了。」

葉舟領著路往樓上走，邊走邊尋思著原來之前看到的那些拐賣婦女兒童的社會新聞都是真的，自己怎麼就這麼麻利地把自個給上綱上線了呢？真是惆悵啊。

貓先生「喵」了半天，終於從葉舟懷裡掙脫下地，葉舟不解其意地看著它。

貓先生想提醒葉舟家裡還有一隻混世魔王小狐狸精，便說道：「喵！喵～喵喵！」

葉舟揪著眉毛看著它，眼神充滿了純真的迷茫。

中年婦女聽貓先生叫得淒厲，忍不住問道：「它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呃……」葉舟抓耳撓腮，笑道：「大概是便秘吧，這貓一便秘就這樣叫喚，特別憂鬱。」

貓先生：「……」

葉舟不敢看它，拐過四樓拐角，指著自家大門笑道：「快看，這就是我……」

話未說完，原本緊閉著的大門「砰」的一聲被拉開，緊接著，一隻全身裹滿繃帶的小狐狸如狂風驟雨般呼嘯著奔入貓先生懷裡，更叫葉舟膽顫心驚的是，這隻狐狸邊跑邊嚎道：「主！人！您！回！來！了！」

貓先生的懷抱還沒有寬厚到能容得下一隻比它還大型的狐狸的投懷送抱，一聲驚天動地的「咚」之後，貓先生四腳朝天地被撲倒在地板上，腦袋狠狠撞上堅硬的牆壁，撞得它眼冒金星頭暈目眩。

貓先生終於理解了當初葉舟被卯足了力氣的自己撲倒在地之時的心情了。

果然是疼到恨不把這混蛋扒皮抽筋剝骨哇……

貓先生咬牙切齒地推開身上的小狐狸，怒道：「滾開！」

小狐狸立即跳到一旁，垂首以待，一副溫良恭儉讓的五好美少年的模樣。

葉舟瞪大眼，驚恐萬分地看著身旁的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同樣瞪著眼，捂著嘴，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的一貓一狐。

葉舟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中年婦人顫聲問道：「貓、貓和狗……怎、怎麼都說話了？！」

小狐狸齜牙咧嘴地低聲咆哮道：「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你全小區都是狗！」

「呀！！！」中年婦人花容失色，推開葉舟就要往樓下跑。

貓先生大叫道：「青狐！控制她！」

剛才還在憤憤不平的小狐狸立即跳出來，用它脆生生的童音呵斥道：「站住！」

中年婦人馬上便站定不動了。

葉舟驚魂未定，小步靠近中年婦人，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中年婦人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正前方。

葉舟驚問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小狐狸得意地搖晃著九條尾巴，笑道：「我把她定住了！她現在完全聽我的了！」

葉舟看向貓先生，輕聲說道：「她看上去……好像傻了……」

貓先生邁著貓步，鎮定自若地往樓上走，冷靜說道：「有青狐在，不用擔心。」

「可是，她也沒做什麼啊……萬一她有朋友在附近……」葉舟還想說點什麼，鄭老太太捧著杯熱氣騰騰的香茶，從四樓大門裡探出了腦袋。

鄭老太太好奇地看著他們，斥道：「瞎嚷嚷什麼呢？吵得我連午間新聞都看不下去……她是誰？客人嗎？」

中年婦人背對著鄭老太太，故而老太太看不見她空洞無神的雙眼。

葉舟先看看鄭老太太，再看看貓先生，一會兒去瞧被定住了的中年婦人，一會又去瞧得意洋洋的小狐狸，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她要怎麼解釋現在的狀況？！

貓先生站在鄭老太太身前，言簡意賅地解釋道：「這個人可能會對我們不利，我已經讓青狐控制住她了。」

葉舟趕緊去看鄭老太太。

鄭老太太愣了愣神，突然伸出大拇指，沖貓先生低聲讚道：「出手快准狠，幹得漂亮！」

葉舟瞬間風中凌亂了。

小狐狸衝到鄭老太太腳底下，扒拉著老太太的褲腳，可愛地邀功道：「奶奶，青狐厲不厲害？」

鄭老太太自昨夜從葉舟懷裡接過軟弱無力的小狐狸那一刻起，就把青狐當成了心肝寶貝寵愛著，給它上藥的時候小狐狸疼得直抽搐，差點把鄭老太太的眼淚也給逼出來，饒是葉舟早有防備，也還是傷心了一回。

昏迷中的青狐，一定是真的疼得狠了，才會不自覺把它的苦傳播給別人。

事後葉舟問她老人家怎麼就不擔心青狐這只妖怪把她給吃乾抹盡。

老太太笑得豁達，說人類裡還分善惡呢，妖怪也該被公平對待才是。

「咳……」此時此刻的鄭老太太抬眼瞄了眼樓道上下，確定無人後，笑眯眯地對青狐說道：「乖孩子，讓她進屋坐到椅子上，奶奶拿餅乾給你吃。」

小狐狸歡天喜地地往家裡跑，那個可憐的中年婦人自然地擺動著手腳，跟著小狐狸往家裡走，要不是她眼神空洞，葉舟當真看不出她有任何不對勁。

等到所有人都進屋了，貓先生站在門邊好笑地看著呆若木雞的葉舟，笑道：「還不進來？」

「嘖嘖……」葉舟搖頭道：「你們一個比一個邪惡……」

貓先生笑道：「也不知道是誰說要先下手為強的。」

葉舟走進家中，關上大門，回嘴道：「我那是屬於偷雞摸狗的良性犯罪，哪像你們，一上來就動用武力，實在太凶殘了……」

鄭老太太在廚房裡吆喝道：「還不吃飯？」

早已飢腸轆轆的葉舟忙甩飛了鞋子，也不管她那套可有可無的暴力美學了，直奔廚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