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漫長
宋楓沒有去醫院,他家大哥手下那位天才醫生的實力足夠蓋過北京各大醫院同專業領域的王牌,因此他被接回宋家大宅,躺在他那張好久沒睡過的大床上,抱著他那只好久沒見過的心肝狗,和它一起哆哆嗦嗦在宋哲的荼毒下可憐巴巴的生活著。
蕭明軒和軍長面對面的談了將近兩個小時,最後他老爸長出一口氣,終於妥協:「你趕上了,三天後就是,他們那的總隊長和我有些交情,臨時安一個人進去不成問題。」
他起身立正,打了個軍禮,轉身出去。他簡單準備一下,三天後同幾人一起乘直升機在一處深山降落,肩膀上的兩槓兩星瞬間驚呆了一群人。這裡都是從各個部隊挑上來的精英,誰也不知訓練的真正目的,蕭明軒是最清楚的那個,對於普通士兵而言特種部隊一直是神秘而強大的存在,被傳的上下入地無所不能,其訓練內容足以稱的上非人兩個字,而現在他將直面這一切。
他站在訓練營的大門抬頭望去,遠處重山疊翠綿延不絕,他連北京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他吸了口氣,轉回身堅定的邁進去。他們被領進一個臨時搭建的營房,各自分了一張床和一塊號碼牌,從此將沒有名字沒有軍銜只有代號,他低頭看一眼,29號。
宋楓窩在床上摸著他那隻狗:「心肝,你說我大哥會輕易放過我嘛。」
「汪!」
宋楓淚流滿面:「你也覺得他會整死我是不是……」
「汪!」
房門咔嚓開了,宋哲含笑進來,心肝立刻跳下床縮進角落裡,伸著兩隻肥胖的爪子抱住頭,努力裝作自己不存在。宋哲看一眼,溫和道:「不愧是從小養大的狗,性格和你真像。」
「……」宋楓默默的把腦袋從被窩裡伸了出來。
凌晨四點,一聲尖銳的緊急集合在空中驟響,蕭明軒立刻睜眼,急忙起身穿衣,背好白日發的二十公斤的背包迅速出去站好,教官看一眼時間:「一週後集合速度超過一分鐘的就給我收拾東西滾蛋,」他看也不看眾人的表情,跨上越野,簡潔吩咐:「跟上。」
司機打著火,揚長而去,一群人靜了半秒鐘,齊刷刷的拔腿開跑,蕭明軒抬頭,山道蜿蜒而上,曲曲折折的少說也得有十五公里,他調整呼吸,控制著自己的節奏,奔進隊伍。雖然做了兩年的毒梟,但他堅持著晨跑的習慣,現在看來倒是正確選擇,不過饒是如此,在二十公斤負重的情況下,跑到最後他也差點炸肺,他甚至覺得現在只要一張口都能把整個胃吐出來。
跑到山頂時他全身都被汗水浸濕了,遠處一輪新日正衝破云層,萬里紅光,他喘著粗氣,眸子裡映了一片豔麗的色彩。
宋楓被蹂躪了一個月,那醫生的醫術相當好,他左肩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胸膛的槍傷也漸漸痊癒,雖然還纏著繃帶,但他認為這不能構成阻擋他出去開葷的理由,但他家大哥顯然不這麼認為。
「大哥,」他眨著濕漉漉的雙眼,乾巴巴的看著他,「你怎麼不去做生意了?」
宋哲正在沏茶,眸子在濛濛白霧中更顯溫潤:「我說過最近很閒。」
宋楓蹲在地上雙手扒著茶几:「你不去做生意怎麼賺錢?不賺錢怎麼養家?你可是家裡的老大啊。」
宋哲喝了口茶,溫和道:「我目前賺的錢足夠養你幾輩子,這點你不用擔心。」
「那……那……」宋楓伸著爪子,努力尋找更有說服力的理由。
宋哲看向他,溫柔的淺笑:「其實我一直覺得隨時發情不是個好現象,不如哪天帶你去寵物醫院割了吧。」
宋楓驚悚的飄去兩米遠,抬頭對上某人溫潤的眸子,立刻手腳並用爬回屋。
蕭明軒覺得傳聞不假,最開始的日子簡直就像地獄。
成為特種兵體能是基礎,除了早晨的負重跑,他們還要舉15公斤啞鈴150下,拉力器100下,臂力棒100下,訓練營地有一片30米長的懸空鐵絲網,他們每天都要來回匍匐300趟,手肘和膝蓋被粗糙的地面磨破,鮮血滲透迷彩服,留下沉沉的暗色,教官站在旁邊看著僅僅一個上午的運動量,在心裡打上公正的分數。
正午剛過他們便整齊的站在操場上接受陽光的暴曬,手上平舉著一把八一式突擊步槍,槍口用繩子吊著一塊磚頭,他們要如雕像般的站兩個小時,汗水浸濕額前的頭髮,順著臉頰流到下巴,一滴滴砸在僵硬的手腕,接著流到地上蒸發乾淨。
訓練像是無窮無盡,他們要在4分鐘內穿越800米路障,一分鐘做完100個俯臥撐,練習倒功和散打,一排接著一排,向後高高躍起1.5米,接著用背重重砸向水泥地,砰砰作響,晚飯後休息半小時繼續負重跑,此外每隔幾天就會有一次武裝泅渡,一口氣游完五公里。
一開始周圍都是漫天的咒罵,但隨著機械式訓練的重複,眾人開始變得麻木,大家在以前的部隊都是佼佼者,誰也不願給原部隊丟臉,雖然抱怨但仍是懷著一顆不服輸的心比著進步,其中有些人中途離開,有些人一直堅持。
他們覺得堅持就能看到勝利,但半個月後教官站在隊伍前做了簡單的評價後刷下一部分不合格的人,接著看著剩餘的人,點頭道:「隊長說你們人太多,讓我想辦法扔一半,現在我可以交差了,那麼同志們,訓練從今天起算是正式開始了。」
那一刻,所有人都
沉默了。
各種變態的訓練接踵而至,蕭明軒在兩天一夜的野外生存中運氣不好,掉進了五六米深的山溝,致使陷入短暫的昏迷,周圍是無人區,完全的野生環境,他的大腿被劃了道20釐米的口子,鮮血直流。他醒來後已不知過去多久,他覺得這次可能要趕不上預計的時間被淘汰出局,他有短暫的沉默,接著咬牙爬上去繼續走,途中幾次他都覺得自己到了極限,甚至隨時會倒下,但他想他這樣倒了,之前的一切也都白費了。
他最後拼著一口氣硬撐到了集合地,緊接著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著,這次的總教官是上次任務中的隊長,他看一眼時間:「還差一點你就出局了。」
蕭明軒低笑:「還好。」
那人沉默一瞬,終於問出心裡的疑惑:「你為什麼要來?」他對這人的背景有些瞭解,而且他還是堂堂一個中校,為何要來受這份苦?
蕭明軒被要求去處理傷口,他撐起身,慢慢越過他向前走,低聲道:「為了讓一個人再也不會在我的面前倒下去。」
總教官一怔,望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久久沉默。
宋楓又憋了半個月,抱著心肝蹭下樓,宋哲坐在沙發看報紙,頭也不抬:「去哪兒?」
「遛……遛狗……」
「哦?」宋哲看過去,笑得異常溫柔,心肝立刻狂奔上樓,瞬間沒影。
宋楓:「……」
「它似乎不想出去。」
宋楓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回樓上,幾分鐘後只聽小院傳來「啊」的一聲慘叫,宋哲收起報紙出門,站在院內一個兩米深的坑前,滿臉微笑。宋楓捂著胸口,悲憤的吼:「為什麼我的窗戶下會有一個坑,而且為什麼上面還蓋著一層草皮?!太缺德了!」
「你有意見?」
「沒……」
宋哲的表情堪稱溫柔:「疼麼?」
宋楓哽嚥了:「……疼。」
宋哲點頭:「這說明你還沒好,」他對手下吩咐,「把他抬去樓上好好養著。」
「是。」
宋楓被七手八腳的抬出來拖回屋,頓時惡向膽邊生:「我有生理需求的好嗎,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是潔癖狂性冷淡啊?!」
宋哲笑容不變,惋惜道:「我本來決定再關你半個月就放了你的。」
宋楓默默消化一秒鐘,猛地撲過去,他家大哥有潔癖,他不能抱大腿,只能哭道:「大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啊,你原諒我吧,別再關了啊……」
蕭明軒順利通過選訓,開始接受更為嚴格的訓練,他被要求在50公里時速的汽車上準確擊中200米外的人靶,從30米外將手榴彈準確投進小汽車的窗口,他在黑夜乘直升機跳傘入水,背著
沉重的武裝奮力向岸邊游,天氣已轉涼,河水冰冷刺骨,浸到身上還沒癒合的傷口,鑽心的疼。
他後來被關進一間沒有窗戶的鋼製屋子,裡面放著監獄裡常見的馬桶,此外連一張床都沒有,他的吃喝拉撒全在這裡解決,四周很靜,落針可聞,剛開始他淡定的坐著,接著他有些煩躁,敲敲打打,發出一些聲音,後來他又變得沉默,時間開始模糊不清,他甚至不清楚這頓是早飯還是午飯,他覺得自己被關了很久,而事實上他每次睡眠的時間僅為幾分鐘,當然這些他並不清楚,最後他實在有些熬不住,乾脆抱膝坐在角落,他開始想宋楓。
雖然他們連最親密的事都做過,但他仍不清楚自己對那人的感覺,宋楓與他來說是最特別的存在,除去緬甸任務那人一共救了他兩次,一種是無比強悍的姿態,另一種則頹然倒在他面前。
他的命是那人用命拼來的,他想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把他從記憶裡踢出去,那人似乎早已和他的生命融為了一體,伴著一呼一吸。
連著血,帶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