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1

喜兒沉默，梅子青沉默。

也許丹青說的是事實，可是，梅歡是他們的家人，不論她是誰人所生，她是梅子青的血脈，與喜兒也是血脈相連，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何況，又共同生活了十年，單只這十年的感情便是抹殺不掉的。

丹青可以怪她，可以討厭她，喜兒跟梅子青卻不行。因為她是喜兒的妹妹，是梅子青的女兒，他們都是認真的看待這一份親情的。

何況，這件事也不能全怪歡兒，她還小啊，才十歲，雖然她聰明，可是，以彩雲的閱歷和狡詐，又豈會將小小的歡兒放在眼裡。何況，歡兒還那麼相信她。如果換了喜兒，她不是有著前一世的記憶，只怕也會如此吧。

如果錯的話，喜兒也有錯，當年就不該替彩雲求情，救她一命。梅子青也有錯，在一開始，就該告訴歡兒，彩雲的真面目。就算讓歡兒跟她相處，也至少要防備著她。

梅子青一聲輕歎，起身離去。喜兒聽到他叫劉斌跟他一起去雅園。大概，是要將那些毒全都收掉了。很顯然，對於喜兒的話，他是全盤相信了。哪怕彩雲說過，如果梅歡不繼續服此藥，就將性命不保，他也一點遲疑也沒有。

「夜月，今天去買點心時，記得買點前日的新品。」喜兒也是暗歎，可有些事，後悔無益，只能亡羊補牢。

「是，小姐。」夜月在外面應了，接著便直接離去，到了買點心的時間了。

「小喜兒，你在自責麼？」丹青看著喜兒失了笑靨的臉，不由輕蹙了下眉，從椅子轉到床前，坐到床邊。盯著喜兒的小臉。他知道，當年如果不是小喜兒開口，彩雲一定活不下來。

「我只是想，她跟歡兒，也是血親，歡兒又那麼喜歡她……就算她有什麼，也不會傷害到歡兒的。」喜兒聲音悶悶的。

她不知道當年爹娘，還有那個人之間到底怎麼回事。

可事實就是，因為爹娘，那個人才那般痛苦，是爹娘讓她的生命充滿了怨懟，而她，又將所有怨懟都留給了歡兒，所以，歡兒從小一點點便有些憤世嫉俗，對她也處處針對。而她畢竟不是一般的小孩，知道隱忍，雖然處處看她不順眼，可表面上，她叫她姐姐時，還是那麼甜，有什麼東西的時候，也總是會一式三份，從不會漏了她的那一份……那是妹妹，是她的親人，哪怕那一切都虛假，她仍喜不自禁。

「那不是你的錯，你本是為她好。是她不知好歹。」丹青摸著她的發，小聲安慰。

「可是，她不知道啊，她不知道彩雲並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單純美好……」

「你以為她不知道？」丹青冷哼一聲，將喜兒的頭轉過來，看著他，才盯著她的眼道：「忘記了嗎？那天，梅慶一直從頭看到尾，你爹也沒有說不許告訴梅歡，事實上，大家都知道，梅慶一定會告訴梅歡的，你自己也知道的。所以，梅歡的事，是她自早的，跟你完全沒關係。而且，你自己不也說過，梅歡不一定已成癮，就算成癮，也是能治的。」

「我知道，我只是奇怪，彩雲為什麼要用這種藥，就算她不知道長時服食這藥的那些症狀，可她也一定知道，這藥服食過久會成癮，再也戒不掉……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歡兒？」看著丹青，「丹叔叔，也許你說的對，我是該多一些好奇心，多一些發掘真像的衝動才行。」

……

「丹叔叔，在我不知道的當年，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彩雲，跟歡兒和爹娘之間又有什麼恩怨？為什麼爹一生不可離開華月城，為什麼有親人都不能相見，為什麼外婆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我們有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事……」

第一次，喜兒真正的認真起來。所有的，所有的疑問，她全都問出了口，丹青再不會說她是個奇怪的小孩，沒有好奇。

她不是不好奇，只是覺得沒必要所有都弄得清清楚楚，可是，現在，她覺得，有些事是她逃不開的，例如彩雲的事，例如那個她從不曾叫出口的外婆的事，例如爹看向親生父親卻不得不疏遠的事，例如……

她沒想過要用她的稚嫩的肩膀將一切都擔起，可是，她必須要知道是怎麼回事，她的力量也許小，可是，她有頭腦，在這一切之中，她想至少幫一點。也許以後不能再偷懶了吧，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如果她仍一切都不明白，讓歡兒這樣的事一再發生，讓外婆這樣的事一再發生，她還不是照樣忙碌。

「小喜兒……」丹青將喜兒抱入懷裡，讓她的臉靠在他的懷裡，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喜兒微微愣，才發覺臉下的衣衫竟有些濕意。心下才恍然，原來，自己竟是流淚了麼？頭頂上傳來丹青的輕歎聲，「小喜兒，你還小呢，該哭的時候要哭出來啊，不要總讓淚在眼眶裡打轉，那樣，會讓心更苦的。」

喜兒聽了輕嚥了一下，抬起頭，直直的看向丹青：「什麼呀，人家才沒有哭，心也沒有苦。」

「是，是，是。你沒有苦，也沒有哭，我的衣服是被小狗的口水沾濕的。」

「噗——」喜兒失笑，在丹青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好，才又認真的抬頭看向他。等著他給她講那些曾經的故事。那些，跟她千絲萬縷拴在一起的過去的事。

「我早就說過，該將一切都告訴你的。」丹青微微閉目，似是在回憶那些過去的事，許久，才輕輕睜開狹長的雙眼，未語先歎息，「唉！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小……你爹是將軍之子，也是先皇為當初太子特選的伴讀……為了救你爹，你娘……」

喜兒一直乖乖的坐著，認真的聽著丹青說的每一句話，那些人的過往……他說的很仔細，不論是那些曾經發生過的對話，語氣，甚至表情，眼神。